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镇国公主-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那两个人都轻轻抬起了头,看的出来都很不好意思,只露出半张脸,眼睛依旧是下垂的,都是纤细娇嫩的款,和时下流行的丰腴型不大一致,当然也或许是因为年纪都还不大,没发育完全之故。
  李睿胀红了脸,也不敢完全抬头,只悄悄瞥过去,然后小小地点了一下头。
  春桃的嘴唇都快咬破了,两眼含泪,不敢在御前露出来,就微微低了下巴。她是跟着母亲内室的人,专司添香,要是遇见比较显赫的主子,譬如说我和李睿,也就是端个茶倒个水,我们待她也要客客气气。她在立政殿的一众宫人中,称得上是有脸面的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一样也是不能在御前哭的。
  不但不能哭,连笑也不能自主地笑。她们的表情都是随着主人的,主人乐,就该含蓄地乐,主人悲,就该低调地悲。
  就算在后世广为称颂的盛唐时代,人权也是个很大的问题。门阀林立,百姓贫苦,贵族们奢侈享乐,平民们苦苦挣扎。
  看,这就是我始终无法融入这个时代的原因之一。我总是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现在的问题,在许多事情上,我跟同时代的人根本没法达成一致。
  幸运的是,我身为公主,身为这个时代最尊贵的女人之一,我不需要思考什么深刻的东西,只需要卖卖萌,撒撒娇,以后找个长得好看的驸马,生几个不熊的孩子,然后我哥哥做了皇帝,再换个对象卖卖萌,撒撒娇就行。
  我的一辈子,就可以这么安逸无忧地过下去,一直过下去。
  或者这也是父亲母亲对我的期望。你看,他们给我起大名‘太平’,封号叫做‘长乐’,那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长乐县承载了我这辈子的父母对我人生的最美好期望,以至于它原本最重要的功能——给我提供零花钱,反而湮没无名了。
  当然,说到底,我也不靠那点子俸禄,虽然还没成年,但是李睿封王之后父亲就给我封了三百五十户的食封,这些钱都由我的保姆杨娘子掌管。而诸如赏赐啊还有父亲母亲给我的体己之类的,都由我的贴身侍女小浪保管。
  “兕子在想什么?”父亲亲昵地抱了我,把我高高举起。我打小身体不是特别好,这也是‘兕子’这个小名的来由。兕是上古瑞兽的名字,根据师傅们的教诲,这应该是一种介于青牛与犀牛之间的强壮生物。而据我的观察,我这身体应该是有先天性心脏病,这观察倒也不是百分百准确,因为前世的我虽然上了个三流医科,可是大二就不小心挂了穿越过来了。
  “我想阿耶偏心,给阿兄添人,不给我添。”我半真半假地抱怨,假装不懂给李睿添人背后的深意。
  而我的阿耶阿娘再次笑起来,阿娘放开李睿,走过来,就着阿爹的怀里戳了我一指头,笑道:“当然不能薄待了我们兕子,阿耶阿娘已经想好了,给你选几个女官来陪你读书,好不好?”
  女官?我狐疑地看母亲,发现父亲和她对视了一眼,然后母亲说:“六郎年纪大了,要和你太子阿兄一起出去读书。你还小,一个人留在宫里孤单,宫里这些人身份太低了,所以我和你阿耶准备选些名门望族之女给你做伴。”
  太子哥哥的老婆已经定好,单等入门了,这时候选这么些名门闺秀入宫,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给李睿选人?打着我的名义,最后心疼的还是儿子,哼!我横了那便宜哥哥一眼,发现他两眼直勾勾盯着那秋杏、小梅两个,色授魂与,混没听见我们这边的动静,不免鄙夷之情更甚。


第5章 婉儿
  春桃迅速地成为了过去,李睿领着赐给他的两个宫女快快乐乐地关门过上了小日子。上课时候的心不在焉依旧,下课却不再跟我厮混,而是迫不及待地回宫,留我一个人百无聊赖。
  跟随我的宦官宫女们百般讨好,可惜我对从小玩到大的什么双陆蹴鞠斗棋一点兴趣也没有。结果现在每天下课,我都只能在嘴上诅咒几遍李睿的见色忘义,然后独自一人,在大明宫中的每一个边边角角里对花流泪,对月伤心。
  这座宫殿实在太大,我之前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可能连这里一半的地方都没去过。而在李睿缺席的短短的半个月间,我却几乎已经将这里走遍。
  内廷西侧与外廷之间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宫人称之为永巷,这里幽静深僻,白日没有什么人。据说这是宫女们的住所,大家白日要当差,所以没人。
  我最近挺喜欢这里的,这巷子像是以前我家在江南的小巷,只是墙要更高一点,看上去要更灰沉一点,下雨的时候,把侍从们留在后面,一个人打伞走在这个巷子里,经过许多深掩的小小院落,假想里面住的不是古代的宫女,而是我在现代的邻居,这总会让我产生一种真正的家的感觉,有时候我会轻声背诵《雨巷》,年代久远,诗句已经记不全,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假装自己是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在这阴惨惨的巷子里散发出迷人而有魅力的芬芳——没错,我现在正在犯的正是前世被称之为思乡的病,当然你说我是中二病我也没办法。
  今天也下雨了,我赶紧打了一把伞在永巷中慢慢地走,这次的雨有点大,巷子里慢慢开始积水,污水沾湿了我的新鞋子,裙摆也开始湿了,粘腻的感觉透过衣物传染到腿上,这让我很难入戏。
  不但如此,雨水还从伞沿流下,这巷子太窄,大伞用不了,我每次都是举着一把订做的小伞来的,这样潇洒是潇洒了,却很不防水,我的衣服很快就湿了大半,我没再多想,顺手推开一道门走进去,里面居然有人,那个站在屋檐下的小姑娘愕然地看着我,我没有理她,直接推门进去,低矮的屋舍和扑面而来的闷湿气息让我紧皱眉头,门外的小姑娘也进来了,轻手轻脚地替我收了伞,跪下说:“婢子参见公主。”这年头不同阶级的穿着泾渭分明,在宫里不需要认人脸,一看衣服就能知道身份。
  我点点头,让她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而我则细心地打量这间房间。
  这是一间十人房,两面是通铺,一面摆着简陋的衣柜。
  那宫女把伞支在房内,从她自己地方拿出衣服铺在床边,我坐在她的衣服上,她迟疑一下,给我倒了杯水,又问:“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的语气不太像是循规蹈矩的宫人,对我也不那么尊敬,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的年纪误导了她,毕竟外貌上她还是比我大一点的,大约大个一两岁?小姑娘很漂亮,皮肤白白净净的,看着很细腻,眼睛是圆圆的杏眼,说起话来天然地嘴角上翘。她不是春桃那种看着明媚的漂亮,而是透出一股沉稳的气度,感觉像是大家闺秀一样,不卑不亢。
  “我来避雨。”我庄重、郑重、稳重地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完这句话杨娘子、小浪和我的宦官丞王诩带着一队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看见我在这里,大家都出了一口气,杨娘子说:“公主,下雨了,先回去罢。”
  我看看外面,雨越下越大,带着几阵雷声,这样回去身上一定湿透了,阿娘看见,一定会说我,于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杨娘子显然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轻轻笑着说:“让阿诩背公主回去,我们给公主打伞,不会沾湿的。”
  那更不行了,心理年龄且不算,我都十二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半个成年人了,怎么能让人背回去?我非常有骨气的摇了摇头说:“我等雨停。”
  杨娘子和王诩互望了一眼,没办法,只能等在那里。
  我闲坐着也无聊,就问那个宫女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别人都不在,你却在这里?”
  她对我拜一拜说:“婢子婉儿,在尚工局下司织执事,因天下雨,织司停班一日,因此在屋中休息。”
  “婉儿?”我有点吃惊,追问她:“你姓什么?”
  “婢子姓郑。”她恭恭敬敬地回答。
  不姓上官,让我有点失望,还以为遇到历史名人了呢。不过,也许我可以回去让人查查上官婉儿这个人,据说母亲被立为皇后的过程也很不容易,有不少人被贬,说不定这会上官婉儿还真在宫里呢。
  我终于对自己身处的朝代产生了一丝兴趣,也对眼前的小宫女产生了好奇,她容貌比我漂亮、举止比我优雅、气质比我老练,可是现在我高高在上,而她如果不被父亲或者是太子哥哥或者是李睿看上,一辈子可能也就是这样了。我对她生出几分隐约的同情,这同情来的很没有道理,因为如果她是和我宫中小浪或者阿明那样的粗苯宫女一样的人的话,我是什么想法也不会有的。
  “你读过书吗?”我继续和蔼地问郑婉儿,她依旧镇镇定定地回答:“认得一些字。”
  “认得什么字呢?”在这个时代认字已经是挺了不起的成就了。
  郑婉儿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么细,她抬头看了我一下,被王诩呵斥了一声,又低下头道:“能默些杂诗。”
  “挺好的。”我没再多说,外面雨停了,王诩派人叫了宫车来接我,这是阿耶赋予我的特权之一,别的公主都没这个荣幸。
  宫车送我到母亲殿前,正好有一批女孩子从里面退出来。打头的是独孤绍和崔明德,后面陆陆续续还跟着不少人,那天我见过的韦家四娘也在里面,走在最后一波,她姐姐坠在崔明德的后面,跟她隔得远远的。
  我走进殿门,看见宫人撤了屏风,阿耶坐在胡床上和阿娘谈笑,看见我进来,招手对我说:“兕子,刚才走出去那些人你看见了么?有特别合眼缘的么?”
  我想了想说:“韦家排行第四的那个小娘子挺好的。”李睿是个没长性的人,光漂亮是吸引不了他的。上次看马球李睿的目光大部分都集中在那个韦家四娘身上,李睿是那么热爱马球的人,她的马球又打得那么好,他们大概会合适吧。
  “韦家第四…”阿耶皱了眉头回想,阿娘拍拍他的手道:“是刚才站在那里,说自己‘善马球’的那个。”
  “那个啊,略嫌狂妄,居然敢在宫中说善马球。”阿耶嫌弃地说,“而且还是庶出,做媵妾还可以…”阿娘咳嗽一声,阿耶便止住了,摸摸我的头问:“兕子怎么喜欢她呢?”
  “她的马球打得好。”我理直气壮地说,这可是李睿亲自鉴定过的,阿耶阿娘要是再不信,我就把李睿搬出来。
  阿耶阿娘对视一眼,我敢肯定他们用眼神交流了某种信息,阿娘面露微笑,阿耶略为尴尬,又摸了摸我的头说:“兕子喜欢,那就召她进宫陪你也无妨,她那个姐姐好像也会打马球,也一起进来吧。”
  “还有崔氏,王氏,房氏,裴氏…”阿娘提醒了一句,阿耶连连点头说:“对,我们给兕子你选了好多伙伴,你要好好和她们相处。”
  “知道了。”我对着他们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第6章 上官
  母亲只点了五个姓氏,结果却进来了十个人——崔明德带了她族妹崔六儿,王平带了她庶姐王婉,房七娘带了同胞妹妹十一娘,裴兰生带了表妹独孤敏,韦四娘韦欢跟随她那个嫡出姐姐韦欣,每人还各自带了一个侍女和许多箱子,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地进宫,我那小小的偏殿根本住不下。
  母亲和父亲一商量,干脆将我迁往蓬莱殿去,又把我的学堂设在了朱镜殿,那些女孩儿都住在蓬莱、朱镜两处的偏殿,与我一道起居。
  李睿羡慕得两眼发红,好几天都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嘀嘀咕咕地说我可以占据两殿,父亲母亲实在偏心,我斜眼看他:“那些人难道还真是我的伴读不成?阿耶阿娘大费周折,为的还不是你?你不要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当心我和阿娘说,把崔明德配给你,你就哭去吧!”
  李睿连忙告饶。崔明德固然是头号美人,却是他消受不起的美人。裴兰生太古板了,他也不喜欢。来我这打探了许多天,起初只在长得漂亮的房七娘和王平之间犹豫不定,后来和韦欢打了几次球,又欣赏她的球技,现在正是纠结时候——但是不管他最终看上的是谁,想要促成婚事,难免要托我出力的,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对我比往日还要格外的好,小东西小物件流水价送来,见了我就笑,一口一个“妹妹”,比对老情人还要热情。
  我实在看不上他的行为,常常出言讽刺,他倒是好脾气,任我怎么说,只是笑嘻嘻,每天依旧在我附近走来走去地涎皮赖脸地看美人。
  父亲母亲对他和我的要求都不太高,不像太子哥哥,最近又被打发去洛阳,临走前苦哈哈地来跟我们道别,李睿缠着他要带礼物,他微笑着摸李睿的头答应,被李睿躲过去了,又来摸我的头发。我很喜欢,自发地窝在他怀里。太子哥哥的长相是我喜欢的类型,斯文温润,前世我一直梦想有这么个男朋友,结果这一世这么一个高富帅成了亲哥哥,无缘情爱,只好仗着是妹妹多吃点豆腐。
  “兕子想要什么?”太子哥哥笑着抱起我,把我举在他身前。他虽然细瘦,风吹就倒的样子,力气却很大,这么一下毫不费力,他虽未成亲,却已经留起了胡子,这让他显得有点苍老,当然他深陷的黑眼圈才是显老的主要原因。
  “阿兄要早点睡。”我摸了摸他的胡子,他把我放下来,笑着说:“这些日子忙,过些时候就好了。”
  “阿兄早点睡就比什么都好。”我念叨了他一句,被他拍拍头,漫不经心地略过去了。太子出京,父亲流连不舍,母亲却好像没什么感触,晚上依旧召开了一次小宴会,把我那些侍读全部叫过去,还有李睿。
  我看不过去李睿那色中饿鬼的样子,仗着母亲宠爱,跑到她的席面上去了,拿她的杯子喝酒。母亲把我搂住,等我喝完她杯中酒,就叫人给我换冻饮,上来的那个宫女很眼熟,母亲笑指着她问我:“你可记得她?”我仔细看了又看,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母亲很无奈地说:“永巷避雨时候,你这就不记得了?”
  我恍然大悟:“你是那个郑婉儿!”
  郑婉儿端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发出一阵声响,幸好没有打碎东西,她扑通一声跪下道:“婢子上官婉儿,向公主请罪。”
  我呆了一呆,上官婉儿这名字实在太有名,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母亲慢悠悠抬手从她端的盘子里拿了冻饮喂我,我下意识地张口喝了,还咂了一口,等看见李睿鄙夷的目光才想起自己又不小心装幼稚了,然而母亲很喜欢,拍拍我的背,像哄婴儿那样哄我,又让我觉得不赖,我干脆窝进母亲怀里,两手抱着她的左手臂,一语不发地看着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全身是汗,汗珠顺着她下巴滴落在地板上,她的面色却依旧沉稳,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盘子都不再晃了。
  我倒也佩服她的胆量。
  母亲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淡淡说:“跪出去,别饶了殿里的兴致。”
  上官婉儿应了,起身倒退回去,跪在门外。
  殿中歌舞一直没停,大家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只有李睿是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盯着舞姬们傻笑。母亲叹了口气,唤人道:“别叫六郎喝多了酒。”
  侍女便下去,把李睿的酒杯也换了。
  我探头看外面一眼,又看母亲,她对我身边发生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这叫我有点害怕,但是我还是很不要脸地夸她:“不是阿娘,我就被她骗了。”
  母亲笑笑说:“她是罪人之后,籍没入宫,因此改跟母亲姓郑,倒也不算骗你。”
  我装出不懂的样子问:“那阿娘为何还要责罚她?”
  母亲慈爱地看了我一眼,给我擦去嘴边的水渍,道:“我要用她,所以要先压一压她的锐气。”
  “哦。”我继续假装不懂,转头去看歌舞。跪坐太累,我就叉开腿坐着,母亲并未拘束我,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过了一会,问我:“兕子喜欢太子哥哥吗?”
  我漫不经心地说:“喜欢啊,太子哥哥最好了,总给我带东西。”
  母亲笑着问:“都带些什么呢?”
  我说:“什么都有,都是精致的小玩意,还有书本绢帛,阿娘怎么这么问呢?阿娘不喜欢太子哥哥么?”
  母亲抱着我道:“太子哥哥是阿娘的儿子,阿娘当然喜欢他了。”
  “那是。”我没太在意,只是把头往后压一压,嗅着母亲身上的香气。
  虽然总觉得无法融入这个时代,然而不知是因为在她身体里待过还是什么原因,对她我总有几分亲近之意,有时候晚上失眠,我就会披着衣服跑到她身边,闻着她的香气入睡,母亲对我也总是很好的,在我面前,她完全不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至多比别人优雅些,想得多些。
  宴席过半,父亲也来了,我从母亲怀里转到了父亲膝盖上,他也像太子哥哥那样把我举了一举,笑着说:“兕子太轻了,今天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用膳啊?”
  这可真是天大的委屈,我辩护说:“吃了好多汤饼。”
  结果母亲拆穿我:“肉都挑出来了,还说吃得多!”父亲就指着我说:“你呀、你呀。”满脸中年男人面对小女儿时的无奈和宠溺。
  李睿不忿我夺取父母的注意力,自告奋勇要舞剑为父母取乐,我们当然都没有意见,他就拿出佩剑,飘飘忽忽地舞起来,出剑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剑锋一扫,擦着崔明德的脸过去,崔明德面色不变,若无其事地饮酒,倒是韦欣和王氏、裴氏的几个庶女低低地叫出声来,李睿嘻嘻一笑,剑尖一转,在房七娘眼前舞成密密的一张网,房七娘虽然面色也还淡定,握着酒杯的手却紧了,从我这里看去都能看到她发白的骨节。
  李睿像是发酒疯一样挨个桌子扫过去,姑娘们只能强自镇定,道行不够的都吓得身如抖筛,韦欣最夸张,满脸油汗,面色发白,反而是她妹妹,那个看上去黑黑瘦瘦的韦欢一毫不乱。满座中只有她和崔明德是真的镇定,韦欢甚至还有心思在李睿舞剑时伸出筷子夹生鱼片,李睿怕真的伤到她,剑尖偏开,差点砍到韦欣。
  母亲看了韦欢一眼,道:“睿儿,别胡闹了。”
  李睿呵呵笑着收了势,对父亲母亲一礼道:“阿耶觉得儿子舞得好么?若好,就赏一杯酒嘛。”
  父亲笑着扔了一个东西下去,骂道:“雕虫小技,准你献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敢要赏!看你母亲面上,赏你一文钱,滚罢。”
  李睿捡起铜板,一见大喜,跪地说:“谢陛下赏。”
  我就知道肯定是今年新造的钱,叫李睿得了彩头去了,很不服气,李睿也知道我肯定不甘心,拿了钱乐颠颠溜了。正主走了,宴席也便散去,众人都自告退。母亲这时候才叫人唤上官婉儿进来,轻描淡写地道:“你会文字,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个女史,替我写些东西罢。”
  上官婉儿不喜不悲,平平应下,只有微微颤动的肩膀泄露了些许情绪,我看她一眼,觉得历史真是奇妙。


第7章 赏赐
  父亲不知道上官婉儿的身世,见母亲任她做女史,笑着问:“内书堂的人多的是,怎么想起用她了?”
  母亲笑而不语,倒是上官婉儿全身一抖,我以为她要跪倒在地了,她却什么都没说,片刻失态之后,便恢复如常,只是恭顺地站在一边,仿佛一般添茶倒水的宫人那样。母亲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父亲,一拂手,说:“你自己去领几身衣服,明日起再来当值。”
  婉儿便郑重一礼,慢慢退出去。我怕父亲又想起来追问这事,故意缠着他说:“阿耶给六郎新钱,不给兕子,兕子不服,兕子也想要。”
  母亲彼时正张开双手,等人给她披上外裳,听见我缠着父亲,就斜睨了我一眼,说:“六郎是舞剑舞得好才得了赏。你这小无赖做了什么,值得你阿耶赏呢?”
  父亲无奈地摇摇头,说:“兕子还是个孩子,七娘你这样严厉作甚?”又笑着看我,一把将我抱起,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新钱给我:“兕子是阿耶的小公主,兕子要新钱,阿耶就给新钱。兕子什么都不用做。”
  我接过钱,下意识地看了母亲一眼,母亲已经穿上外衣,倒也没对父亲的做法说什么,只是叫人备辇,又转头问父亲:“陛下回去么?”
  父亲听见母亲这样说,就有点支支吾吾起来:“我还有些事…”这一刻他毫无圣人尊严,只不住拿眼偷偷瞄母亲,母亲像是没看见似的,一点头道:“如此,许敬宗的上书便由我看了罢。”
  父亲连连点头:“你看过的,总是不错的。”他一面说的时候,宦官丞杨子高已经从外面进来,对父亲使了个眼色,父亲就松开我:“兕子同奶娘回去罢。”自己倒先起身,连外袍也不穿就出了殿门。
  殿内一时竟有几分寂静。我看看母亲,犹豫着要不要同她一道出去,结果母亲先对我招招手:“兕子晚上同阿娘一道睡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极。
  我屁颠屁颠地就跑过去,挽住母亲的手,她牵着我出去,天已经黑了,然而皇后的全副仪仗打起,却一点也不觉得暗。母亲挥退了请她上辇的宦官丞高延福,又嫌弃仪仗太多,只留了四个提灯的宫人在前,其余人都赶得远远的。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带着我慢慢往紫宸殿走去。我看出她心情不佳,不敢则声,就安静地陪着她走,巍峨的宫墙投下了一排排如山峦般的黑影,我好奇地看着这些黑影,又抬头看看天空,这时代未经污染,天空非常清澈,到了晚上,墨紫的空中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星星。
  我无端端地想起了我那短暂的前世,以及那一世界里那位与我母亲很类似的人物,然后又想起了那个我想过千百遍却依旧无解的问题——我的母亲,那不知道名字的武七娘,到底是不是武则天呢?她的身世的确是很相像的,并州武氏之女(外祖父叫做武士彟,但是我不知道在我那个历史上武则天的父亲叫什么),又自称天后。据说我也很有几个不太成器的舅舅和表哥,但是我几乎没怎么见过。可是若说是,这里又不是我知道的那个唐朝,我的祖父,太宗仁皇帝讳建成,就是在另一个历史上被李世民杀掉的那位倒霉鬼,我的父亲讳承宗,虽然性格上是不太强硬,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主见的柔仁之辈,而且母亲她也没有生下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而是只有太子哥哥、李睿、我,以及我们那早夭的姐姐。最关键的是,我确定我们的姐姐不是母亲杀的,毕竟这皇宫里禁卫森严、人多眼杂,而且姐姐当年又是由母亲的死对头,那位世家出身的皇后养的,那时太后还在,母亲又只是个妃子,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想起这种问题,也许是路太长,也许是夜太静,又也许是父亲的行为让我起了一丝隐约的担忧,然而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无论母亲是不是“那位”武则天,也无论日后当皇帝的是太子哥哥,李睿,还是母亲,我都会是高高在上的长乐公主,永远高枕无忧地享受着我的荣华富贵。
  走过绫绮殿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母亲突然停了脚步,抬头望了望天空,一直自顾自出神的我没留意,一下绊住了,整个人就往前倒,我吓呆了,也没来得及反应,幸亏母亲眼明手快地扯住我,被我扯得半蹲下去,手上用力过大,拽得我的脸与她的脸一撞,我们两同时倒在地上,我没怎么伤,赶紧要爬开去拉母亲,母亲却忍痛捧着我脸问:“伤着了么?”
  我摇摇头,那四个宫人早一脸惶恐的地围过来,小心翼翼地扶母亲起身,后面的仪仗也飞快跟上,四周一下亮如白昼。
  我紧张地看着母亲,她站了一会,深吸口气,笑着说:“没事。”又对高延福说:“还是叫辇吧。”
  高延福对那边一努嘴,后面的步辇马上就上前,母亲搂着我坐上去,忽然问我:“今日与宴的人中,兕子觉得谁最好?”
  我心知肚明她在问什么,却假装听不懂:“当然是阿耶阿娘最好了。”
  母亲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说:“我是问那些小女娘——兕子觉得,她们谁最好,兕子最喜欢谁?”
  我认真想了想,说:“韦欢。”
  母亲问:“为何呢?”
  我说:“六郎舞剑,其他人不是骇然变色,就是故作镇定,只有韦欢和崔明德是真的不怕。我不喜欢崔明德。而且韦欢敢迫六郎回剑,我敬她的胆识。”换了我,我至多跟崔明德那样。
  母亲听我说不喜欢崔明德,笑着点了点我的鼻头。我问她:“阿娘喜欢谁呢?”
  母亲似乎是特地在等我这一问,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阿娘喜欢崔明德。”
  我睁大了眼睛:“崔明德这人这么傲慢,阿娘还喜欢她?”那可是拒绝了太子哥哥亲事的崔家!
  母亲又笑了,揉着我的头,慢慢地说:“兕子,你要记得,有才干固然是好事,但是人有时也不可太有锋芒。崔明德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主动入了宫,也从不在我们面前展露才干。韦欢,呵。”她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扭头唤来高延福:“明日传我的话,赏崔明德绢百匹,其他每人绢五十匹,不要赏韦欢。”
  高延福恭恭敬敬地应下,我看看母亲,问她:“那我也冷着韦欢一阵?”那些世家贵女的闺范实在太正,我受不了她们,不太与她们来往,倒是韦欢不那么端着,我与她说话时还自在些。
  母亲笑着摇了摇头,半是宠溺,半是教导地说:“兕子,你是公主,你想多和谁亲近,就和谁亲近。你想冷着谁,那就冷着谁。你若都不喜欢,和我回一声,我把她们打发回家就是。”
  我明白了,母亲方才的行为纯粹是一时兴起,这些小姑娘,包括崔明德在内,压根就没有一个被她放在眼里的。


第8章 才人
  母亲今夜格外地与我亲近,居然罕见地跟我聊起学业来。我和李睿两个,一个是小儿子,一个是小女儿,上学基本也就是图个乐子,李睿都还有父亲管管,我就基本是个打酱油的存在,平常只要不随意迟到早退,也不要在课堂上闹腾,两位师傅就已经看得过去了。至于其余那些轮流来讲习的郎官、博士,则根本连管都不敢管我们。学习全凭我们的喜好。譬如李睿喜欢骑马射箭蹴鞠打猎,就与那一众勋贵出身的武散官打得火热,我独独对画画有那么点兴趣,就和校书郎阎知微熟些。我怕母亲问起来露怯,避开那些经史艺文,专一拣些课堂趣事来说,母亲静静听我絮叨,等到了紫宸殿外,要下辇的时候,才笑着说了一句:“你和你阿兄这样要好,若是你阿兄出阁了,你可怎么了得。”
  我好奇地问:“阿娘,出阁是什么意思?”一般出阁的难道不是闺女,还是我记错了?
  母亲耐心地说:“出阁,就是你阿兄要出宫去住了。”
  我刚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