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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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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太平内心的OS以及与阿欢的交谈是常常出现“照”这个读音,因为不会公开,所以是么有关系的。
第511章 替絮
关于女人社; 崔明德没有与我聊许多具体的细节,我亦无心在此刻便追问她到底将如何去做。女人社不该单是个抱团取暖的小团体,这件事在建立之初; 我便已想得很明白。崔明德对此也看得很明白。
但是具体到如何去做,我们却都没有十分清晰的思绪——或者说,我们都有大概的想法; 但这想法是对还是错; 到底又能不能实现,却是个大大的难题。
我决心将这件事全部交给崔明德。她是个聪明人; 不止是像欢或婉儿那样的敏于言行; 而是真正的明于大局、敏于心性,女人社的事牵涉复杂; 需要平衡各方利益; 偏偏短期内还看不见成效——就算看见成效,也是于朝廷、于眼下的社会并无显著利益; 正需要她这样的人去做。何况她自己的仕途也需要这样的帮扶。
与阿绍不同,崔明德的仕路从一开始便注定艰难。一则女儿体质柔弱; 在打仗这件事上天生便不及男儿家,就算全不设阻碍地允许女人为武将; 真能胜任者也寥寥无几。何况真正治理天下、操持话语权与政治权柄的; 是各地方与宫省中的文官,而不是带兵打仗的将臣们。二则独孤绍有带兵之才,却无谋局之能,就算破例给予虚名; 亦不过威胁一方、一时,崔明德却是谋时之士,若真能委以重任,所能做出的成就——或威胁——绝非一边帅可比拟。三则清河崔氏虽是名门望族,但清流的名望落在以恪守礼法出名的世家女儿身上,却只会是阻碍而非助益。
可也正因如此,我偏偏想要帮助崔明德,帮她做到人臣的极限,不但在有我支持时钧衡天下,哪怕在我身后,也能执天下女人之牛耳,为之绸缪计划。
自从冯永昌的罪状坐实以后,我便常常在思考我所谓的“理想”到底该向何处去。冯永昌的为人我已颇为了解,想起时也时常敲打。我曾想他不过小打小闹地贪污些,或是仗着权势作些威福,可事实是他不但吞没了慈善堂的大量款项,打通了上上下下一整条通道,还做出以阉宦之身强娶民女这样的事——这些事,与我的初衷根本背道而驰。
慈善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例子,一个不成熟的试验,尚且能造成这样的后果,我不敢想象,在我所看不见的地方,我所经手的这么多事业,真能落到我的“理想”上,甚至只是真正于民于国有利的,真正能有几处。
我认真地盘算过我想做的事所牵涉的那些人们。我相信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都比冯永昌要更有道德和底线,但就算如此,他们自身的利益与我的理想之间,也总有不小的差距。
在上层,我的身边固然团结着一群人,每人也都为这件事筹划着,但她们所注重的,与我所注重的,绝非同一件事。好像崔明德,若我不提出女人社改革的事,她也绝不会主动提出这些,反而会给我种种权术建议,教我如何清除政敌。若我提出这件事,她固然也乐于承担,说不定还因此更愿意与我亲近,但是说到底,这些事终不会是她的主要事业。
在下层,万万生民早已习惯了千百年来所形成的风俗,他们的主要目标,也并不是所谓的人权、平等,甚至都不会是读书或做官之类,他们所指望的,不过是温饱二字。括户的结果出来,我大周九成以上民人都靠种地过活,这些农民所能许下的心愿,或是今年多收了三五斗米,或是明朝织布时多匀出几尺,做件体面的衣裳,若是赋税少一些,顿顿能多吃几碗粟米,多加一碟菜,或是逢年过节,官府赐些酒肉,集市里胡人演一场好看的戏目,寺庙里高僧讲一场精彩的半故事半教化的变文,那便是最值得称道的好事了,至于当今皇帝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当官的到底是他们选出来的还是上面任命的,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男女平等”这样的话题,对他们来说,如隔着浓雾看见的远山山尖,既懵懂又遥远。
在上下两层之中,真正去为我做这些事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冯永昌便是一个绝好的例子,活生生地告诉我,这些夹在中间、得了上面授予的权柄的人,具体是如何施之于下的。如何使我想做的事,真真正正地做到下面去,不南辕北辙,不偷工减料,实在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而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也渐渐开始困扰着我——我终究只是一个人,就算提出了这样的理想,并且终我一生都在践行它,也不过数十年光阴,而社会的进步和女人地位的提升却绝非区区数十年便可蹴就的。我在时,这些事尚有人一力推动,倘若我不在了,这些事,将由谁来继续?
以我的浅薄才识,到目前为止还想不出什么万全的计划。但我知道,做成这事的关键,不在于人,而在于制度。
我的属下们,不该是单纯的“公主党人”,而该是在制度的监督下,兢兢业业、全心全意做事的人,我的理想,也不该因我之荣而兴,因我之败而衰,而是在制度的保证下代代相传——或有所修正,但其为人谋福利的宗旨不该改变。
我一人所做的,或许只是一点微小的努力,但若能有千千万万个我这样的微小努力,这世间或能变得比以前更好一点。倘若我这些小小的努力,竟能够为后人之台阶,使得后人可以站在我这前人所铺垫过的地方,看得更高、做得更多,那就更好了。
一整个初春我都在想这些无从与人述说的东西——唯一可与我说这些的人远在汝州,所通笔墨,或多或少都会经母亲的审阅——一面引颈相盼,盼着圣驾与我的阿欢回来。
二月在我乱纷纷的思绪中匆匆而过。三月初,天气回暖,圣驾回銮,守礼与我出城迎接,我与他一般执了鞭,骑了马,在大道两旁陈列仪仗,严阵以待。
圣驾却远比我们要随性得多,母亲着了便服,骑在马上,任人牵着缰,慢悠悠一路行来,在她身后,无论男女,俱乘大马,或着常服,或着便服,五颜六色,甚是绚烂。
人群中最耀眼一人,着紫色常服,骑了青骢马,缓辔近前,远远地便望着我笑。待送圣驾还寝宫,与我向东宫并行的路上,方宽去外袍,展露里面一件窄袖衣裳,对我眨眼:“你看这件衣裳,像不像你从前和我描述的,那个叫做‘替絮’的东西?若是平常穿了这衣裳,干活想必方便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晚上还有一更。
第512章 行露(四十五)
太平又瘦了些。韦欢知道这是为何。
这小娘虽从不曾和她明说那些烦恼; 但她的来信絮絮叨叨宛若流水账,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你看我做了这事那事你快猜我在想什么”的意味,只差没有将她的心剖出来; 明明白白地放在韦欢面前了——何况太平现在所想的那些,与她最早以前常常和韦欢讨论的那些东西,根本没什么两样。
韦欢一想起当年; 小小的太平托着腮; 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讨论起这些问题的模样,便不自觉地笑起来; 太平自己明明也跟着韦欢笑起来; 却还作了个怪样子来说她:“我长得很好笑么?你一见我就笑。”
韦欢便偏了头,手将她两颊捏住; 定定地盯着她看; 看得太平呼吸粗重起来,飞快地将韦欢的手一扭; 道:“怎么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道:“没有长胖呀。”
韦欢不答; 眼光偏转,看了左边; 又看右边:“胖是没有胖。不过…”见太平面上一喜; 更作出深沉之色:“不过…”
太平不觉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韦欢便转过身,将她的脸狠狠一捏:“不过太瘦了,我好容易给你做的衣裳,怕是大了。”
太平一怔; 两眉上扬,绽出笑来:“你还给我做了衣裳?你亲手做的?”
韦欢喜欢她这模样,面上却只故矜持,略一点头,叫人自随行的箱中取出另一件替絮来,轻轻展开,拿给太平看——这衣裳本意是为承天局而做,因此用了便宜又结实的粗麻。顾虑民人只能穿白、褐,纯白麻衣,意头未免不好,若添刺绣,则造价又将上去,想来想去,便学着胡人那边,染些简单的方、圆纹样,或是以图案压边。韦欢在汝州既无大事,便寻了画师,画了数十种,又取其中最不费染料的做了四样,试来试去,挑出一件白底菱纹的,穿在身上,却又嫌不显身形,不肯假托人手,便自己拿了针线,在腰肢处收一收,做了个贴身的形状。不做倒还罢了,真收了腰,倒看出这衣裳的好处,这才一时兴起,替太平又做了一件。
太平已喜得嘴都合不拢了,只看一眼,就笑:“你亲手做的,必然好看,就是大了,也是好看的。”
韦欢将她一瞪:“你先穿上,才知好不好。”说话间已遣了从人,将太平推到屏风后面去,太平在屏风后还只顾捧着衣裳笑:“你不进来替我换?万一我不会穿呢?”被韦欢白了一眼,才三两下脱了衣裳,将替絮迎头一套,站出来给韦欢看——肩倒是正好,其余地方略大了些,也不很碍眼,松垮垮的,别有一番懒散气,最妙是收着腰,将胸前那一对便更凸出来了,韦欢想到衣裳里面的风景,就觉口干舌燥,手不自觉地抚过太平的手臂,太平立刻就将手反搭上来,轻悄悄地问她:“去里面?”
韦欢摇摇头:“李暅随时要回来,到时还要穿衣服,怕来不及。”
太平有些失望,手在韦欢的手上留恋地一蹭,眼将她盯了又盯,方道:“刚才也不见他,是阿娘派他做事去了?”
韦欢轻笑道:“合宫县的百姓感念圣天子恩德,闻圣驾还都,掣花、伞等物在道旁迎候,叩谢圣恩,陛下长途跋涉,已觉疲累,又不忍拂百姓之意,太子便自请与宰相及史官留后代为抚慰,请陛下先行回都。”看太平一眼,又道:“若没有这事,他便当自请为殿后。”
太平一哂:“回了都,就又没了与外人见面的借口,当然要抓住每一个留在后面的机会——东宫属官是不是也跟他一道?”
她对韦欢直呼“李暅”二字没有任何表示,言谈中也不再似从前那样唤“二郎”。韦欢也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件事发生之后,两人从未讨论过李暅的事,却对彼此的心意心知肚明。
韦欢只是有些诧异太平会如此激烈,手将她手一牵,点了一下头,又轻轻唤她:“太平。”
太平微低了头来看韦欢,眼睛里似有火在燃烧:“阿欢。”
韦欢微微垫脚,手在她头顶一抚,轻轻笑道:“你当初和我说什么来着?现在自己便忘了从前的话了么?”
太平将身子一矮,以便韦欢能舒适地抚到她的头,口内却习惯般地抱怨了一句:“我又不是守礼,你总这样抚我做什么——我又没说要对他做什么!”眼珠一转,看着韦欢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
韦欢瞥她一眼:“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一向修佛,佛家又最讲慈悲,何况他还是你嫡亲的兄长——你不要笑。”看太平越扮了个鬼脸,故意做些不正经的样子,扬起眉,一字一句地道:“我只是不愿见你后悔。”
太平倏地敛了笑,沉默半晌,道:“放心,我从未失过初心。我只是害怕,以及…恨他。”眼中发红,忙将头低下去,韦欢伸长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也恨他。倘若没有你,我做任何事都绝不会有所顾忌。可是现在我有你。”低下头,抚了抚太平的头顶:“无论是为了我,或是为了你自己,哪怕是为了你那些女人社之类——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太平低低地嗯了一声,抬起头,两眼红红地,看韦欢时却极有神:“韦欢,我爱你。”
韦欢促狭地应了一句“哦”,见太平要缠上来,便伸出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弹,迅速地吐出一句:“我也是。”飞快地收回手,扬声叫人进来:“派人去前面问问,看殿下回来了未?若回来了,就说二娘来拜见,我拟留她用饭,问殿下要不要一起。”
太平眼见殿中鱼贯进了人,将脚一跺,闷闷地哼出一声:“改日…有你说那句话的时候!”
韦欢对她笑着眨眨眼:“不必改日。”看太平又怔住,偏过头,附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道:“我爱你。”音声低沉,吐气均匀,吹过之处的肌肤骤然便泛起了红潮,最终在脖颈处连成了小小的、粉嫩若桃花般的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13章 心魔(四十三)
正值上阳宫最好的时节; 处处花妍柳绿,鸟鸣雀啾,满满都是盎然春意。婉儿自廊上走过; 将至花园时忽地驻了足,侧头向前一望,小奚本来走得慢; 倒也巧巧跟着她停住; 伸长脖子向那边一看,缩回来时便压低了声音:“陛下睡着了么?”
婉儿本已噙着笑轻轻点了点头; 忽地又蹙了眉; 将从人留在原地,自己轻轻绕下曲廊; 越过小径; 距长乐椅上的武曌不到一丈时候,瞥见了隐在树后的高力士与高延福; 方轻轻放下心来,自小宫人手中接过团扇; 轻轻为武曌扇风驱虫,她却似有所觉; 迷迷蒙蒙地睁了眼; 问:“阿婉来了么?”
婉儿轻轻一笑:“来了。”手向她头上一拂,掸落些许花粉,又捡出一瓣花来,武曌见了便笑:“桃花又不种在这里; 怎么落到我身上了?”
婉儿道:“多半是风吹来的罢。”
武曌便看了她笑:“原来是风吹来的,我还以为是‘之子于归’。”
婉儿但笑不语,武曌扶着她慢慢站起,环视四周,轻声道:“在外数月,再回来,竟觉到处都有些陌生——你呢?”
婉儿笑道:“我倒觉像是回家了一样。”
武曌将“回家”二字细细念了一遍,也笑起来,向外走出几步,看见小奚在廊上,不觉停住,婉儿顺着她的目光一望,便觉莞尔:“今日没有奏疏,不要担心。”
武曌倏地转头看她:“一件事都没有?”
婉儿两手挽着她的手臂,轻轻道:“有是有,不过都是小事,宰相已有定议,我也看过,叫他们批出去了。”
武曌方又笑起来:“你看过就好。”
婉儿一笑,隔了一会,见人都在数步后,轻轻唤:“阿曌?”
武曌抬头看她,婉儿便略低了头道:“毕竟是朝政大事,虽有宰相们看过,总是叫我批,恐怕不大好罢。”
武曌轻哼一声:“你是我身边人,代我批拟,便如我的意思一般,有什么不好?”
婉儿微蹙眉头,低声道:“毕竟有太子。”
一句话说得武曌停了下来,微一闭眼,转脸看婉儿:“是有人说你什么?”
婉儿摇头:“没人说什么,是我自己担心。阿曌的心意,我自然知道,一般事务,也还处置得宜。可太子毕竟是国之储贰,又早已长成——连太孙都已有女儿了。阿曌自己不处置国事,又不叫太子处置,偏让我这内廷妇人裁决,怕有不妥。”
武曌不说话,只是慢悠悠向前踱步,踱到廊上,凭栏远眺,婉儿知她心事,轻声道:“阿曌既已立二郎为太子,自然是打算将这江山托付给他,可二郎一共也未曾与过几样政务,日后继位,阿曌竟能放心么?”
武曌抿了嘴,淡淡道:“他日后自有臣僚辅佐,至不济还有太平。”
婉儿便不再多言,陪武曌临水立了一阵,怕水面风大,刚要劝她回转,武曌却回头又问:“真不是谁说了什么?”看婉儿摇头,还不肯便信,叫人传了阿庄来:“近日外面有什么动静么?”
阿庄笑道:“除了合宫县有民人百姓为陛下送物,还有同州刺史和咸阳县尉送祥瑞,益州报说兵戈既息,关市又开,今年赋税当可恢复。民人们都知道道理,有圣天子在上,谁不感恩戴德,说陛下是千古未有的好皇帝、弥勒转世?有陛下这样的天子,四海升平得很!”
武曌闻言不觉一笑,却道:“你那里永远都是好消息。”
阿庄笑得更灿烂:“实是陛下圣明,治下没有什么大恶事,叫妾等怎么报呢?总不能编些坏消息报罢?”
武曌但摇头失笑,挥手道:“以后这些祥瑞什么的,不必向朕回报,多留意都中动静才是正经——东宫近来都好?”
阿庄道:“圣驾刚回都中,二郎便率小大郎去城外为陛下祈祷穰福,望日东宫臣僚觐见,在偏殿赐宴,为陛下作献寿长赋一首、诗百首。因二郎拟与小大郎编纂成册,亲手誊抄,一时还不得进呈,二娘子清心寡欲,日夜诵经,不大出门。”
武曌听见韦欢的消息,不禁一哂:“清心寡欲,呵。”头一转,又问:“太平呢?”
阿庄笑:“公主那里一切都好,每日不是在省中,就是在家里,进宫都进得少。”略有些促狭地一笑,对武曌道:“春暖花开,最好游春作会,公主亦不能免,小宴了几回,不过都是年轻士人,如博陵崔湜、洛阳邱柒。宋公、贺公、李公等诗文大手,倒不常在座。宴处亦多在别庄宅院,并不宴外客。打过一次猎,除了几个年轻士人外,检校军学崔明德、豫国公之母夫人独孤敏,还有从前宫中赐出去的二位徐美人都在。”
武曌眯了眼,偏头问阿庄:“崔湜、邱柒,是新与她结交的士人?”
阿庄便笑得有些暧昧:“俱是一时之俊彦,这几个月来颇在公主宅邸过往。”
武曌不觉展颜一笑,婉儿俟阿庄退下,方抬起头,轻轻向武曌行礼:“陛下可信妾的话了?”
武曌将她手一握,轻声道:“不是不信你,只恐你秉持权柄,外面人不服气,有些流言蜚语——你看我唤阿庄来,也不曾瞒你不是么?”
婉儿将她手推开,重又被她握住,才道:“外面有流言或没流言,人心总是一般。太子年纪既长,人望所归,却闲在东宫。我不过一介婢妾,狐假虎威,倒专起朝政、代天子批拟来,纵人当面不说,心中岂能无讥讽怨恨?厉王止谤之故事,阿曌不知么?”
武曌沉默不语。婉儿候了片刻,反将她手一握,道:“阿曌?”武曌对她一笑,良久方道:“武三思推俗字的事快办完了么?”
婉儿道:“字已整理并发到州县,前几批州县格也已发到所有上州。”
武曌便道:“让他去管三阳宫的事,俗字的事,转交二郎办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14章 人心
母亲一回来; 大小政务,不必再和前几月那样传去汝州,再候批复; 亦毋须与朝中这一干奸巨扯皮,因此事务之处理,竟比先前还更快些。
承天局在三四月这短短两月中开出了十六家分店。不同于奉天局; 此衙既不用招募匠人、设立工场; 又毋须考虑太多样式,只消将奉天局的衣裳样子中捡实用的几种; 再连阿欢与我所想到替絮、浴衣、雨衣、妇人可穿的长裤、短长两用的翻折裙等画出来; 到州县批一块地方,派个掌柜; 在当地雇几个伙计; 便可开门营业、预售款式,招标之事; 亦容易得很,雄州大县; 两月中轻易便能赶造出上千衣裳,因民人们花钱不及富户们随意; 造的倒比卖的还多些。
除却承天局外; 我还亲自将慈善堂整顿了一遍,原有人手全部驱逐,产业造册登记,总交予崔明德手; 由她与女人社中人规划改善,统一更名为“大周妇女互助社”,我向崔明德解释了前世的妇联与非营利组织——说是解释,其实也就是前言不搭后语地提了几句,毕竟至今我也不知道妇联与非营利组织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她进宫与婉儿商量了一阵,直接将我这几句话发展成了一个“恩同殿中省司敕办大周妇女互助社”,在宫中依旧挂婉儿之名,像个慈善社的样子,宫中人都可以去捐钱捐物,亦可寻求帮助,在宫外则由崔明德总为署理,规制皆“同殿中省司”,有些像是“同中书门下”的意思,又比那个更模糊些,里面的执事没有品级,不是“检校”某事,就是“知”某州某某社,也不专一任命,都是内部推荐某官之夫人兼任,先在洛州、雍州、并州这三个都城中设了分社,开宗明义,印了一万份书札,也不是宣传妇女解放或女权之类,而是“大周国主如来转世慈氏越古金轮圣神女皇帝陛下”的宝训,说妇人该如何如何云云,文字多是取自母亲从前修的《女德》之类的文章,只略去了极要服从男人的那部分,又添了不少男子般的“修身恪己”“忠君报国”的话,末了编了一段极粗俗的歌谣,诸如“女人生来便软弱,所以更要多自强”“今生多勤力,来生有福利”之类,比我当年编的卫生歌诀还更近市井俚语。
我永远也想不到崔明德能写出这样的句子,拿来细细一品,发现这些歌谣虽粗俗,我所说的要义,却全都已蕴含在内,且又合着韵律,无论用官话,或是用两都偏音,也无论是念是唱,都朗朗上口,不觉钦佩,也更放心地将慈善堂交在她手,专心自己府中。
冯永昌既死,所牵涉者多被我驱逐出府,相较之下,吴小浪之事其实更严重些,但我的处置却更保守——吴小浪畏罪自杀,反复查验,不见她有什么党羽,她妹妹吴小孩,与妹妹好友孙威娘又早早便向我表明了忠心,我想来想去,终是将吴小浪一家遣去外州,吴小孩一家则调去西京。
宋佛佑颇有监察不力之过,被我手书训斥之后,另擢了一个心腹执事,名义上是她的副手,实则分她之权,以备日后擢用——并非是她不好,只是她已年近六旬,渐渐不能胜任。而且她还不是唯一的一个,最初随我出宫的那批人中,有许多都已五六十岁、老迈不堪。和我同龄的那些,也已多见风霜,露出疲老之态,再小些的,有许多都已成了亲,生了子。这些生下的孩子,都是我家的奴婢,一而二,二而三,我的家奴,竟已近二千之数,三倍于出宫之时。人数增了这么多,家用却从未匮乏过,不但不曾匮乏,日子还越来越好——光看这一点,后世史书上,我的名声大概就不会太好。
我下定决心放出一部分家奴,同时在近郊设立学堂,所有放出去的家奴,依旧可在家学读书。原本打算捐给女人社一百顷土地,现下再多捐一百顷,只不过要偷偷摸摸地给,免得人家说我市恩买惠、图谋不轨。
除财务外,家中又重设规定,所有职司,除我特别指定之外,一旦空缺,可在布告栏公告,竞争上岗,择优而录,结果贴在布告栏上,公示三日,才算有效。这命令可算这时代的奇葩,炸得家里开了锅一样,好几日不得消停。
不过这也与我没太大干系,我的心思,主要还是在朝中——俗字推广眼看便有效验,母亲却临时调开了武三思,把这事交给了李暅。李暅自然不能空坐在东宫管事,三五日间,便要亲自到省中来一次,有时也召人去问话,初时只是主官们,后来熟起来,便连跑腿的舍人和协理的学士也叫过去,到六月事谐,母亲赐下褒奖,又将所有人召去东宫,起了一宴,内中还颇带了几个与俗字事无关的词臣,以及被人摘了桃子、却依旧整天笑嘻嘻的武三思。
而母亲发了这制令之后,却又有许久不曾出来理事,甚至连四五月间的硕望朝都免了。五月末,嵩山行宫新园景落成,圣驾率勋亲近贵们前往游乐,留太子在都中监国,虽只是短短的十数日,朝中的风向却已悄悄地起了变化。
七月,圣驾幸香山寺,以诗作嘉奖年轻臣子,有崔湜、崔溍、邱柒、杜宇等二十三人受褒扬,至九月间,我身边这几人都陆陆续续地受了封赏:崔湜授司礼少卿,邱柒做了监察御史,杜宇进了凤阁,崔溍授咸阳令,十月,我请母亲召回独孤绍,不许,授崔秀秋官侍郎。十一月,张柬之上疏,请复西京为都城,以洛州为东都,讽圣驾还京。
第515章 心魔(四十四)
长乐公主初进来时婉儿正写到紧要处; 只略向小奚一示意,便又伏案疾书,不曾停顿。待一封制书写完; 加上小小朱印,再抬头时却见公主还站在眼前,两手袖在袖中; 望之甚是端谨。她终究也将自己认定为假虎之威的狐狸; 在自己面前,亦不再如从前那般随性——就像外面那些人一样。一瞬之间; 婉儿竟觉自己切身体会到了武曌当初的心情; 与她现在一般无二的孤单心情。
她从小便没有什么朋友,同龄人都是奴婢之子; 大多都粗鄙无文; 不但母亲从不许她与这些人来往,连她自己与这些人也从来都说不到一块去。稍长一些; 便被武曌圈在身边,从此日夜戒慎; 对谁都留着三分提防,无意亦无暇与这些人结交。到后来终于可自在些的时候; 却是心性已定; 绝难再交知心好友。与长乐公主倒是要好过一阵子,女人社中亦常常作出些平等的模样,以行字称呼,不分尊卑老少; 但是这些日子也并不曾长久。
武曌待她越好,其他人待她便越疏远。就算是一向不大拘小节的长乐公主,也难以免俗。尤其是在去年年末那一场风波之后。
倒是有一个人还肯和她直来直往,就算是装模作样,也装得十分随性自然,可那人又不受武曌的待见,轻易不敢到这一处来——说起来好笑,那人能养出这副性情,多半还是因这位长乐公主。
婉儿扯起嘴角,缓缓起身,向长乐公主做个行礼的模样,人却不矮下去,代之以微微低头,就算这样,长乐公主似也受得有愧,将身子偏了一偏,眼睛一转,对婉儿眨了一眨,婉儿一怔,便听武曌缓步自门外来,远远便笑道:“阿婉,我又占得一句。”到里面才见公主,脚步一停,面上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不甚情愿,站了半晌,还是公主先跪下去,笑眯眯道:“三日不见阿娘,阿娘还是这样精神,上官师傅看着也极好,想是上阳宫这里得天独厚,风景独好,所以养人。”
武曌要笑不笑地哼出一声:“怎及得你那里人杰地灵?”向婉儿伸出手,婉儿一见她,方才生出的些许寂寞便一扫而空,轻快地走过去,以身体轻轻靠住武曌,武曌不自觉地露出笑,将婉儿手一握:“心情这样好,想是今日没什么大事?”
一句话便说得婉儿心中一突,复又生出几分空寂来,眼将公主一望,道:“司刑少卿张柬之与秋官侍郎姚元崇上书,请复西京为都城,以洛州为东都。”
武曌想了一会,才道:“是在汝州和香山寺赋诗,援笔立成的那个张柬之?”
婉儿刚要开口,却见武曌叹息一声,道:“我想起来了,狄怀英和我推荐过他。”
婉儿便将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将武曌的手用力一握,道:“狄公推荐过许多人,我都不能一一记住了,七娘倒还记得。”
武曌露出缅怀之色,走出几步,随意挑了一张坐席,缓缓坐下:“他临去前反复叮嘱,就是这张柬之一人,我怎么不记得?”将头一转,看婉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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