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老同学_妄行-第1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毕竟何振泰现在的妻子和儿子,就坐在沙发上。
  若何振泰是个考虑更周祥的人,理应让双方避开,但是他在悲伤之下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想着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尽快过来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吕雯微微仰着脖子挺直了背脊,淡淡地和叔嫂两家人打了个招呼,目光丝毫没有放到那对母子身上,但是在何初阳看来,她不过是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那份勉强连他都感受到了。
  毕竟当初吕雯怀疑那个女人小三插足,还去人家单位闹了一场,只可惜没什么真凭实据,反倒成了笑柄。
  至于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插足二人的婚姻,还是如何振泰所说他们是在他离婚之后才渐渐走近的,事情的真相放到如今也不重要了。
  吕雯打完了招呼,就拉了拉何初阳,对着众人道:“我们等会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这就走了?……要不,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吧,大热天的赶过来,稍微坐会儿吧?”何振泰的大嫂以往和吕雯关系不错,见母子俩匆忙要走,顺势就挽留了一句。
  何振泰这时走了过来,搓了搓手道:“你们……”
  “对啊,留下来吃个饭吧,大老远赶过来也辛苦。”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话了,她客客气气地笑了笑,眼神却很是疏离。
  吕雯看都没看她,对着何振泰的大嫂安抚一笑,“等下真的有事,饭就不吃了,我们先走了。”
  何振泰的妻子闻言,拍了拍身边戴着眼镜的青年的手臂,弯起嘴角道:“让梓骏送你们吧,他刚买的车,坐着总比出租车什么的舒服。”
  何初阳目光淡漠地看了过去,与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有了一瞬间的对视。对方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他,眼神中带着骄矜的不以为然。
  何初阳说:“不用麻烦了。爸。”
  猝不及防地被何初阳叫到,何振泰立刻“啊”了一声。
  “什么时候出殡?”
  何振泰顿了顿,抹了把脸道:“大后天早上,去石山公墓,你……”
  何初阳点了点头:“我和我妈会过来的。那我们就先走了,你注意身体。”
  “哎……”何振泰讷讷地应了一声,一直把母子俩送到玄关。
  吕雯带着何初阳回头向众人道了别,然后率先走出了大门。
  何初阳似有所感,略一回头看了眼摆放牌位的方向,默默地在心底对老人说了声再见。
  毕竟是身边曾经活着的人倏然离世,回去的路上母子俩都异常沉默。
  所有世俗的烦恼和纷争,在感怀生死之际,都因敬畏而沉寂下来。
  快到家中的时候,吕雯突然问道:“饿了没?晚上煮面吃?”
  “我都行。”
  吕雯又看了眼他的手臂,道:“纱布该换了。”
  “哦……”何初阳有些迟钝地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吕雯微微皱起眉,“你那边的房子……”
  何初阳似是在她的提醒下想起了这事,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十分平静地道:“哦对,后天租约就到了,房东会来验收,我要过去一趟。”
  吕雯点点头,像是在谈论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末了不忘叮嘱道:“再检查一遍,东西别漏下。”
  何初阳第二次见到房东太太,不过才时隔三个多月。
  “王阿姨,真的不好意思。”何初阳诚恳地道歉,同时不得不延续着之前找的理由,“我也没想到老板突然调我去城西的分公司。谢谢你愿意提前和我结束租约,真的谢谢你。”
  王阿姨是个挺面善的妇人,据她说她有个跟何初阳差不多大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因此很体谅何初阳的难处。她摆了摆手道:“没事,你们年轻人找份工作不容易,我这套房子可不愁没人租。再说,你把房间保持得很好很干净,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
  王阿姨把押金都退给了何初阳,从何初阳手里接过了钥匙。
  她开玩笑道:“你再检查检查,别漏下了什么私房钱在阿姨这屋子里,到时候可就便宜下家了。”
  何初阳笑了,“我都检查过了。”
  梁亦庭的物品他昨天就过来整理了一遍,全都打包给他寄过去了。这间房子里,除了一些短暂的回忆,便不再剩下什么了。
  “是吗?”王阿姨笑着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粗心大意,没有检查信箱吧?还是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顺便给你带上来了。”
  何初阳楞了一下,待看到那信封上熟悉的字体时,去接信封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信封上没有寄信地址也没有收信地址,更没有邮票,只用清峻瘦劲的字体写着:何初阳收。
  是梁亦庭,不知道什么回来过,亲手投递在了信箱里。
  何初阳坐在小区的花坛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一张信纸从信封中取了出来。
  “真不像你会做的事情……”何初阳喃喃道,然后打开了信纸。
  初阳;
  下个月我就去美国了。
  有些话不论是与你当面说,还是发信息,似乎都会给你带来困扰。不知道这样单方面的、唯一一次的、不需要你作出回应的沟通方式,是否会让你更加放松。
  是的,我觉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一直都有些压抑。说起来,这是我的失败。
  两个人的感情出现问题,都不可能是任一单方面的原因。我曾有信心解决我们两个人之间一切的困难,直到我渐渐意识到,可能和我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对你来说就是最大的困难。
  我相信你,也尊重你的决定和选择。
  只是,我很遗憾。
  还有两件事我想澄清一下。
  第一,我从未把你当做过我的附属品,我只是太想把你放在我的人生里。可能我不小心选择了令你无法接受的方式,请原谅我。
  第二,你那天问我,是不是只喜欢过去的你。
  不是。
  你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Was。 Is。 Will always be。
  很遗憾没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梁亦庭
  20xx。7。28
  何初阳将信看了两遍,脑海中一片迷雾一般的混沌,巨大的痛苦压迫着他的脑神经,让他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信纸已被他无意识落下来的泪水打湿。
  一滴眼泪落到了右下角的日期上,瞬时将墨水氤氲成了一团。
  何初阳直觉般地在心中重复了一下那个日期。
  7月28日……
  他猛地睁了下眼睛,这不就是他跑去赵则酒吧喝酒的那一天?后来赵则把他送了回来……
  何初阳有些慌乱地摸出手机,点开了梁亦庭的头像就想发消息,但是在按上键盘的一刹那,又停了下来。
  梁亦庭是什么时候将这封信送来的,有没有上来过,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巧合——这些事情,对现在的二人而言,还有意义吗。
  在他一番动作中,有什么东西从信封的敞口里掉到了地上。
  何初阳心中一颤,弯腰从地上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枚黑金相间的戒指。
  他怔怔地捏着那枚戒指,缓缓握到了手心里。
  “很遗憾没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梁亦庭低沉而略带哀伤的声音。


第二十九章 
  何初阳的爷爷出殡那天早上天气很阴沉,天气预报说有雨。
  果然车子开了没多久,天上便淅淅沥沥地飘下了雨丝,将车窗玻璃糊成了一片。
  吕雯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偶尔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
  何初阳抬手把头顶前方的空调吹风口换了个方向,坐在他前排正低头看着手机的青年被风吹到,十分敏感地抬起头来,侧着头往他这里瞥了一眼,然后直接伸手将风口啪地一声关上了。
  何初阳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没有搭理,只管自己无意识地盯着车窗外发起呆来。
  石山公墓在A市郊区,树木郁郁,车子一路开进去能透过树影看到远处林立的墓碑。
  墓园的氛围并不阴森,相反十分宁静安详。逝者早已离去,墓园摆放的不过是生者的哀思。
  简单的告别仪式结束后,一众亲人目送何老爷子的遗体被送入了火化室。
  何振泰眼圈通红,重重地抽了抽鼻子 ,他现在的妻子和继子站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胳膊低声安慰。
  何初阳和吕雯二人站在人群外围,顾自沉默。
  死后原来就是这样的,何初阳心想,如果他死了,最后也会变成一小撮交到亲人手里的骨灰,生前爱过他的人大概会为他难过,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就会变得越来越淡,直至某一天,来为他扫墓的人已经可以一边平静地讨论着晚上吃什么,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开。
  火化完成后,便是将老人的骨灰送去墓地下葬。
  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地上落满了湿润的树叶。
  何初阳走到墓碑前,一束阳光从云层中透了出来,落在了老人的遗像上,显得温暖又哀伤。
  三叩首完毕,何初阳直起身子。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就是死亡和告别了。
  中午的酒席订在一家A市的老牌大酒店,众人都是起了个大早,又奔波了大半天,到吃饭的时候已经纷纷显露出疲态,对着一桌子菜也都是意兴阑珊。
  何初阳没什么胃口,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饭,好像感觉不到饥饿一样。
  梁亦庭留给他的那枚戒指正挂在他的胸口,他不敢去碰,也不敢去想。
  吕雯撞了撞他的手,何初阳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发起呆来。
  坐在他正对面的是二伯母,正友好地朝他笑着,刚才似乎在问他话。
  何初阳慢慢反应了一下,依稀听到是问他现在的工作。他顿了顿,平静地笑了笑回答道:“我前段时间刚辞职。”
  “怎么辞职啦?”二伯母关心地继续问,“那下一份找好了吗?”
  “……在找了。”何初阳夹了一筷子面前的不知道什么菜,勉强笑了笑。
  “噢……没事的,年轻人嘛,换个工作挺正常的。哪像我们那个时候,一个工作就做一辈子,是吧?”
  吕雯在一边露出个体面的笑容,接话道:“是啊,我也不懂他们年轻人,索性让他自己折腾。”
  何初阳表情未变,默然吃菜。
  “是学什么专业的呀?”坐在一边的女人的声音响起,吕雯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只见那女人笑吟吟地看着何初阳,微微仰着下巴问道,“之前也没怎么听振泰提起,不知道你是做什么行业的。我们梓骏他们公司现在倒是有很多岗位在招人,需要的话可以让梓骏帮忙介绍一下。”
  “妈,”坐在她身边的青年打断道,“我们公司招人要求很……多的,不是说介绍就能介绍的,你不懂别乱说。”
  “梓骏是在哪里工作来着?之前听你爸说起过,好像待遇很不错吧?”
  “梓骏有对象了吗?你条件这么好,我这里有一个不错的女孩子,你要不要认识下?”
  ……
  饭桌上的话题转移到了那青年身上,看得出来他的母亲很是为这个儿子骄傲的,嘴上虽然自谦,但是眼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住的光芒。
  这种光芒,何初阳曾经很熟悉。在他轻轻松松考了高分的时候,在他伶牙俐齿地在一堆亲戚间卖弄聪明的时候,在他轻而易举地夺得胜利的奖牌的时候,他的母亲眼里,就是这样的光芒。
  而现在,何初阳感到有一个冷眼旁观的自己,像是一个路人一样站在一边,麻木又冷漠地看着酒席上热闹的交谈,和母亲微微低着头喝汤的样子。
  她的头上,原来已经有这么多白发了啊。
  酒席散场,何初阳和吕雯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大约是有午睡的习惯,吕雯坐在座位上没过多久便低着头睡着了,手中虚握着的手机随着一个刹车滑脱下来,差点砸到地上,还好被何初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何初阳看了吕雯放在另一侧的包,想帮她把手机放进去。
  就在这时,吕雯的手机屏幕亮了,一条通知提示在主屏幕上弹了出来。
  “同性恋”三个字豁然抓住了何初阳的眼球。
  他拿着手机的手不由收了回来,只见屏幕上的消息显示着:
  【APP私信】云海飞霞:你好,我也是一位同性恋的母亲,和你有着一样的苦恼,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加我微信xxxxxx,我们可以沟通一下。
  何初阳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怒意,想也没想地就点开了那条消息。
  界面弹到了某个问答类社区APP,吕雯也不知道是如何知道这个渠道的,在里面注册了账号,账号下只发表了唯一的一个问题——
  我的儿子说他是个同性恋该怎么办?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儿子会是个同性恋,他不应该是同性恋的,他很阳光很优秀,读书的时候据我所知有很多女孩儿喜欢他。他的行为举止都很男性化,一点也不娘,我真的想不通他怎么可能是同性恋?我和他的爸爸也都是很正常的人,绝对不会有同性恋的基因。我想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但是他很排斥,反应非常激烈……”
  最早的问题发表在将近两周前,大概是期间收到了很多回复,没过几天吕雯又对问题进行了追问。
  “你们说我歧视同性恋,指责我,我想知道你们当中到底有多少是为人父母的?等你们的子女也变成同性恋,你们还能在轻而易举地说出同性恋没有什么这种话吗?不要跟我说国外怎么怎么样,事实在国内,同性恋就是不受到认可的,我们国家也是不允许同性恋结婚的。我不反对同性恋,但是我的儿子,不可以是个同性恋。”
  何初阳沉默着滑动屏幕,这个问题的评论区辩论得热闹非凡。一开始还只是一边倒的义正言辞的声讨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逐渐地也开始有站在吕雯这一边的声音出现。
  “你们那些口口声声说支持同性恋的,恐怕是活在乌托邦吧。你有本事回去跟你周围人说你是同性恋,要是他们歧视你,你千万义正严辞昂首挺胸云淡风轻地从这群无知庸俗的人当中走过去,留给他们一个来自高尚的灵魂的鄙视的眼神。好好接受现实行么?在我们社会,你是同性恋被人家知道了,你和你的家人就是会被踩到尘埃里被人看不起。题主的儿子思想年轻恐怕可以不在意,你们想过题主为人父母的,一辈子的传统观念遭受这种冲击,在他们传统的亲朋好友圈里是什么滋味?说题主自私的你们不觉得她儿子也很自私吗?”
  “楼上的三观我也是醉了。那我还不想结婚不想生小孩呢,在我爸妈朋友圈我也是异类,我要为了让我爸妈好受而去强迫自己结婚生子吗?题主的儿子是同性恋是个事实,又不是什么可以纠正的错误,我们劝她接受现实不要歧视同性恋有问题吗?难道我们要劝她把她儿子送去杨教授那里电击治疗?”
  ……
  有了辩驳的声音,底下的回复愈加激烈,俨然从一个家庭问题讨论到了社会问题。
  如果那些在网上讨论的人可以召开辩论大会的话,何初阳仿佛就身处于舞台正中央,吕雯就站在他的对面,数不清的议论声围绕着二人,或是义正严辞的伸张,或是冷静清醒的分析,抑或是现实的摇头叹息。
  吕雯作为一个传统的父母辈,面对着网络上各种她从未听闻、从未思考过的言论,似乎已经有些无力招架。
  最终她在追问中进行了最后一次更新,时间是昨天:
  “你们说我食古不化也好,观念腐朽也好,我的儿子就是我这一辈子的心血,我希望他能出人头地,也希望他能一生顺遂,而不是走上一条艰难崎岖的不容于社会的道路。更何况,如果他不结婚生子,今后他老了病了还有谁可以照顾他?我看了你们的所有回复,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必然无法受到你们的认可,但是你们也同样无法改变我的想法。”
  何初阳沉默着退出了APP,将手机放回了吕雯的包里。
  他的视线掠过吕雯睡着后仍显得过于严肃的侧脸,和她发间难掩的银丝。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笑了一下,这反应如此猝不及防,令他自己也没有意料到,因而那个尴尬又嘲讽的笑容还未扬起到嘴角,便如打在湖面上的石子,倏然消失了。
  他的人生,何以至此啊。
  那天晚上,母子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何初阳出言打破了惯有的安静。
  “我明天开始想重新找一下合适的工作。”他低头看着饭碗,状若不经意道。
  吕雯愣住了,过了几秒钟她才清了清嗓子道:“嗯,啊,你是得开始找工作了,老待在家里像什么样子。不是我说你,之前好好的工作说辞就辞了,你以为现在找工作很容易?”
  何初阳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吕雯挑了下眉头,没有再多说。
  两个人沉默着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很快。
  “我吃好了。”何初阳拿起碗筷站起身。
  吕雯突然出声道:“你跟那个人……断了没有?”
  何初阳背对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断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没有给吕雯再多发问的机会。
  大约是心态有了变化,如果不是想着挑挑拣拣,以何初阳的条件,找一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这一次却是轮到吕雯不满意了。
  “不行,什么理财经理,那不就是销售嘛,大专的都可以去做,门槛那么低,你怎么能去?”吕雯听说何初阳面试成功了一份工作,起先还挺高兴,一明白是做什么的,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何初阳倒觉得现在很多事情对他都像是无所谓似的,没什么太大反应,只就事论事道:“门槛高的工作我也不是很容易找,反正先做起来吧。”
  吕雯直摇头:“你要去做这个,我还何必送你出国念大学,随随便便国内混个文凭就可以去干。找工作不是儿戏,宁缺毋滥这个道理你懂吗?”
  何初阳也不坚持,“那行吧,我再看看别的。”
  吕雯看着他,叹了一口长气,皱着眉头进屋去了。
  何初阳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几天,吕雯突然告诉他,工作有着落了。
  “你还记得戴婧吧?就是你爸以前的领导,原来跟我关系还不错,你小时候我带你去你爸单位的时候你还经常叫她戴阿姨的那个。她老公是xx银行A市分行的副行长,他们财务部门刚好缺个人,他已经跟下面打过招呼了。”
  何初阳愣住,待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不由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去……找她?”
  这个戴婧以前确实跟吕雯算是相熟,不过那也是看在下属家属的份上,并不算有什么很深的交情。吕雯这种脾气的人,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少心思送了多少东西,才求得人家帮了这个忙。
  “是啊,她人还可以,何况看在你爸的份上,她还是愿意帮这个忙的。”吕雯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可能是因为帮儿子搞定了工作,她的眉目间反而还有几分轻松。
  然而何初阳根本难以想象像自己母亲这么要强的人,是怎么抛开了面子去找前夫的前领导,还是为了她这个以前一直被人夸赞“前途无量”的儿子。而她却将那些完全可以想象的闲言碎语挡在了背后,转头只告诉他,工作搞定了。
  如果是以前的何初阳,这样一份工作摆在他眼前,大概只能提醒他想到自己当初的失败和错误的选择,想起令他憎恶的专业,他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更何况,如果他接受了这份工作,那他之前的毅然离职和妄图奋力挣扎,又算是什么呢。
  然而今时今日,他好像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可能是力气用尽了,兜兜转转地回到了原地,却挣扎不动了。
  “好啊,”何初阳听到自己说,“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夏天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秋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
  就像某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穿着短袖好像有点冷了。
  银行的入职流程走了挺久,等到何初阳终于正式入职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第一天报到结束,何初阳并没有认清部门里几位同事的脸,其他人对他的到来也显得不冷不热。
  下班的时候,何初阳才发现,这一天就算过去了。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他却好像想不起来。
  走出大楼,肺腑里吸到了属于秋天的凉意,何初阳在原地站了好几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不知不觉地就变得非常陌生,陌生到没有意义。
  他迈开步子,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流中,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天色很早就暗了下来,他走过了很僻静的小路,连路灯都没有,走进去的时候仿佛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独行,马上就要归于混沌的黑暗。
  何初阳站在一个地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他盯着前方的一排商铺,其中一家小店外,“浅草书屋”四个字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他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之前租住的小区边上。
  店内的灯光暗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有个女人背着一只大包走了出来,转身仔细地将店门落锁。
  大概是何初阳一动不动伫立在那且直勾勾盯着店外的眼神十分突兀,长发女子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何初阳记起她来,是这家店的店长。
  女子本欲转身离去,然而又侧头看了何初阳一眼,两个人视线相交,何初阳歪着头对她微微一笑。
  对方也忍不住笑了笑,往他这边走过来。
  “帅哥,今天我们书店送书签,我这里还有几张,你要吗?”
  何初阳有些意外,“又是书签?”
  “看样子你来过?不过不常来吧,我对你都没什么印象。”她笑了笑,从身边的包里掏了掏,掏出四五张书签递给何初阳,“喏,都给你了,以后常光顾。”
  何初阳接过书签,每一张上面都印着文字。
  “前几个月的时候我们书店搞的活动,每一张书签上都是别人选出来的最喜欢的文摘,挺有意思的。”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向何初阳挥手,“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睡一觉就好了。”
  何初阳与她挥了挥手。
  手中的书签依然是当初那种深蓝色烫金设计,然而上面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是陌生的。
  都是别人的心情,别人的故事。
  可能是走了太多路,何初阳觉得有点累,不知不觉就倚着路灯坐了下来。
  他翻到了最后一张书签,上面印了一首诗:“今天我感到非常烦闷/我想念你/我想起夜幕降临的时候/和你踏着星光走去/想起了灯光照着树叶的时候/踏着婆娑的灯影走去/想起了欲语又塞的时候/和你在一起/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我想起了灯光照着树叶的时候……”
  远方似乎有一个人影渐渐走来,他的肩上披着温柔的月辉和星光。
  “……踏着婆娑的灯影走去……”
  秋风将落叶扫到地上,那个人的脚步踩在落叶上,落叶发出了碎裂的声响,就像是何初阳心中的冰面,发出了裂开的声音。
  何初阳微微张开口,瞪大了眼睛,看到那个无论如何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渐渐走到了自己眼前。
  梁亦庭蹲下身,静默地凝视着他,然后伸出手抚在了他的脸侧。
  何初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颤抖着问:“梁亦庭,你……还在等我吗?”


第三十章 
  记忆中好像也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在那个春末夏初的夜晚,他也是这样踏着一地的树影向他走来,然后说,我忘了送你到家门口。
  互相戳穿了心意的两个人,等过漫长的时光,终于走到了彼此面前——就好像是奇迹一样。
  而如今,何初阳握着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期盼。
  梁亦庭眼睫轻颤,目光在月色中显得一如既往的沉静。他认真地看进了何初阳的眼睛,然后轻声开口道:“我不会一直等你的。”
  何初阳愣住了。
  梁亦庭将手从何初阳脸颊边抽了回来,转而伸到了他颈间,将他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拉了出来。
  一枚黑金相间的戒指落了下来,轻轻晃荡。
  “轮到我问你了。”梁亦庭弹了弹那枚戒指,“你挂着它做什么?你在等我吗?”
  何初阳随着他牵扯着项链的姿势微微扬起了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梁亦庭的眼中掠过浓重的失望,像阴云一般将他眼中的一潭月光遮去了。他松开手,项链重又落回了何初阳胸前。
  何初阳见他站起身来,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想也没想就再一次拉住了他的手,脱口而出道:“你再等我一次行不行?”
  梁亦庭微蹙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不想说我在等你,因为这好像是在期待你做更多的事情。”何初阳说得很慢,像是一个初学会一门外语的人在努力拼凑自己想要说的句子,但是他的语气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但是你可以这样期待我一次。”
  梁亦庭低着头,与蹲在地上仰起头来的何初阳视线相触,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然后过了许久,梁亦庭的目光终于再次柔和下来,他对着何初阳伸出一只手。
  何初阳不知为何有点眼眶发热,正要抬手的时候,二人头顶的路灯突然闪了闪,然后熄灭了。
  大概是接触不良,两三秒之后,路灯重新闪烁着亮起。
  而面前空无一人。
  何初阳的心,猝不及防地重重砸了下去,他猛然睁大了眼睛,一个人在夜晚的秋风中打了个冷颤。
  “……你不要低估了心理咨询的作用……部分抑郁症严重的患者,甚至有可能转化成精神分裂症……你笑什么,是真的……一般出现幻觉的话,就不再是心理咨询可以解决的了,比如妄想,那就是属于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精神科医生来治疗……反正我说得全面点,你自己注意着点……”
  邱医生很久以前说过的话浮现在何初阳脑海里,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项链正稳稳地挂在衣服里面。
  他的病情……恶化了?
  寂静的街道和黑暗的夜晚,他像是一个人被遗留在一个绝望的世界中,孤立无援。
  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他的人生至今,最黑暗最低谷的时刻了,没有人可以救他,面前就是万丈深渊。
  何初阳心想,我是不是就快要选择死亡了?
  一想到死亡两个字,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袭上心头,仿佛一个伤痕累累满身疲倦的流浪者找到了一隅安息之地。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墓地送别老人的场景。只是眼前的场景变成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树木被晚风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