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难度办公室恋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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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柯冉是一个新人律师，一直觊觎自己直男师父的脸蛋和肉体。
柯冉说，这是欣赏，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直到有一天，柯冉发现自己的师父也是弯的？
于是他直接跳过暗恋环节开始了自己毫无技巧的追求之路。

奇迹发生了，柯冉追上了。
然后他发现，故事才刚刚开始。

沉稳型精英合伙人　x　冲动型新手律师

关于工作中的坚持与改变，恋爱中的冲突与妥协，攻受都没有复杂的感情史，总的来说是一个认真工作，好好谈恋爱的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职场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柯冉，岑景　┃　配角：叶飒，贺多，原元，路青于　┃　其它：职场恋爱，吐槽与被吐槽


第1章　吃饭碰见上司和他前男友怎么办？
“卢教授介绍你来的？”
这是岑景对柯冉说的第一句话。

岑景一直是卢教授的得意门生，收一个研究生就要炫耀一次那种。
“你这个文献梳理怎么做的？年份归类就OK了？检索关键字呢？研究主题呢？拿去，看看你们岑学长当年怎么做的。”
“是要你写摘要，摘要不等于论文大纲你明白吗？让你给我一头牛最精华的肉块结果你给我了一个骨架？多读读你岑景学长的毕业论文！本科的就可以了！研究生的你看不懂！”
“要是能够多几个岑景，我的工作量会少太多…。”
可以说，岑景之后，每一个卢教授带的研究生都生活在岑景的阴影之下。
柯冉呢？
他也这样生活了3年？
不。
柯冉根本就考不上卢教授的研究生。

卢教授偶尔也要带带本科的犯罪侦查学。
这位老教授平日里不太愿意同本科的学生有过多交集的，通常是讲完课就走，不点名不回答问题不布置作业，也不怎么挂人。
为数不多的几次与本科生打交道，就碰上柯冉了。
研究生们都去调研课题了不在学院，手头又有太多杂活，可是女儿的十岁生日不能耽搁啊，好在抓到一个去隔壁办公室叫民法学作业的柯冉。卢教授本来是对柯冉不抱期望的，结果第二天上班来了一看，各类文献按照他要求的主题分类整理好了，还都按照发表时间的先后顺序放置的，每一年之间用便利贴隔开，特别整齐。
本科生有救了，卢教授心想。

卢教授有心收柯冉为研究生，可是没想到，这崽子英语实在是烂。
算了，收不了弟子，能帮还是得帮帮。
好像岑景现在自己拉了几个人开律所？

“柯冉，光盘里这是个案子的电子卷，有点多，你周末辛苦一下，下周三之前给我一份阅卷笔录。账号和密码就写在包装纸上。”
说完，岑景就离开了事务所，柯冉看看手机，下午一点不到。
最近在事务所里总是不怎么看得见岑景的身影，听说接了一个J市合作的案子，岑景忙着J市C市两地跑。

“诶，柯冉，这是哪个案子？上个月故意伤人哪个？”岑景一离开，团队里的律师们分分松了一口气，叶飒更是拿出了抽屉里的薯片一边吃一边凑到柯冉身边等他打开文件。
“你手头的案子办完了？”柯冉毫不客气地抓过薯片，蕃茄味的薯片可以拯救办公室沉闷的下午。
叶飒也不在意：“哎，没呢，我好奇一下你这个案子的案情嘛。”
柯冉：“你快先把你手头的事情做完吧姐姐！下周一的介绍信开了没啊今天周五了！”
叶飒：“哦对对对，薯片给我留点啊我去找行政开介绍信了。”

送走叶飒，柯冉抽出卫生纸擦了擦手上的薯片屑，开始拷贝电子卷。
卷宗这么多，果然是非吸＇1＇案。

叹口气，果然，律师与周末不可兼得。

柯冉大学毕业就到了岑景的律所工作，卢教授口中的“岑学长”成了他的指导老师兼顶头上司。
看得出来岑景的确很尊敬卢教授，原本可以直接把柯冉随便交给自己团队里的一位律师带，可就因为卢教授的一句“柯冉这个孩子是有灵性的，你多带带他”就把岑景收到了自己麾下，亲自担任柯冉的指导老师柯冉。
不过说是岑景的助理，日常柯冉碰到问题还是不太敢直接问岑景，以至于工作一年多了，他和岑景的关系还是仅限于“好的”、“OK”、“辛苦了”。

柯冉不想和岑景搞好关系吗？
怎么可能。
岑景有能力，29岁就是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承办过的案件都是可以拿到课堂上当案例的质量，在柯冉计算在哪里租房更划算的时候，他在考虑是否要为自己市中心精装修的公寓添置一个大投影，方便工作。
更吸引柯冉的是，岑景有脸有身材。
岑景的长相称不上精致，眼睛有点内双，眉毛有点淡，有点薄，不过好在鼻梁很高，常年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与当下流行的奶油小生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整张脸写满了“我不需要性生活”。
184的身高，宽肩窄臀，偶尔露出的手臂线条很流畅，据柯冉目测腹肌应该也是有的。

“这样的人…没有性生活真是亏了啊。”透过门缝看到合伙人办公室里看到岑景伏案写东西的样子，柯冉不止一次地叹气。

嗯，对，柯律师喜欢男人，而他的顶头上司岑律师刚好是他喜欢的那款。
但是岑律师等级太高，萌新柯律师不敢亵玩，更何况岑景已经超出了池莲的范畴了，修炼这么多年早就成了天山雪莲了，柯冉恐高。

周末在家阅卷的柯冉听到门铃，想了一下，自己也没有叫外卖啊。
“你怎么来了？”
打开门，柯冉没想到原元会在周末来找他。
原元推开门口杵着的柯冉，径直换鞋到了客厅，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
“我担心你不吃午饭啊，昨天微信上叫你出来玩你说要加班。看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肥宅快乐水和肥宅快乐饼！”
柯冉一阅卷就容易忘记时间，闻到披萨的香气才发现自己饿了，和原元一起坐到沙发上半躺着往嘴里塞东西。
“我说你这也太辛苦了吧？”原元人小小一只，吃起东西来飞快。
“还好啊，毕竟刚工作，经验不足嘛，只能靠时间来补。”柯冉也是一边吃一边回答，不过速度明显落后于原元。
原元：“但是你看你们专业其他人也没有像你这样总是周末加班啊。”
柯冉：“……这样啊，情况不同嘛。”
原元：“我说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事务所？”
柯冉：“不要。”
原元：“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柯冉：“岑景啊。”
原元：“我知道他很优秀，但是C市这么大，不会就没有其他有能力的律师了吧？”
柯冉：“可是……他们没有岑景帅啊……”
原元：“……”
柯冉：“……”
原元：“哈？！”
原元没有想到，这个人能够肤浅到这个地步。
柯冉没说话。
原元：“所以你，留在那里是为了篡权？一朝成为合伙人夫人，翻身农奴把歌唱？对不起，我之前小看你了。”
柯冉：“怎么可能！我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岑景又不是基佬，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个女人，性生活和谐吗？岑景看样子是要女方主动的哪种？”
吃饱喝足的柯冉总算恢复了精力，嘴里的话开始不正经起来。
原元：“……你这样黑你老板他知道吗？”
柯冉：“他知道了我还能活到现在？天真。”
原元：“我录音了。”
柯冉：“他的邮箱要我发给你嘛？反正要灭口也少不了你。”
原元：“……”
柯冉：“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干嘛？”
绝对不止送肥宅快乐餐这么简单。

柯冉没有再继续看卷，原元下周有个面试，他得陪原元去市中心的高档商场购买装备。
两个大男人购物，半个下午的时间绰绰有余，战斗结束后，晚饭自然也就在附近解决了。

C市不大。

看到岑景和另外一个男人相偕走进来的时候，柯冉夹生鱼片的手颤了一下。
屏风遮挡了一半，岑景似乎没有看到他。
“你还好吗？”
原元察觉到柯冉状态不对，顺着柯冉的目光看过去，不出意外也看到了岑景和男伴。
岑景今天一看就不是来工作的，不再穿着规整的西装三件套，取而代之的深蓝色的V针织衫和同色系的牛仔裤，头发也不再用发胶定型，刘海落了几缕到额头，年轻许多，吸引了旁边好几桌人的短暂目光。
柯冉：“岑景今天有点不一样啊，我都想叫学长了。”
工作一年来，岑景的强势成熟的工作作风让柯冉早就忘记了岑景也不过比他大6岁。
原元：“这样的岑景也很帅啊！不过我更喜欢他旁边那位，看上去好温柔啊！”
原元提到的另外一位也是一副休闲打扮，似乎在和岑景讲什么，笑的有点无奈。
原元继续说道：“听你上次说岑景183，那位至少得有181吧？他是以身高交朋友的吗？高处的空气是不是特别清新啊？”
175的原元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对高个子的羡慕。
柯冉：“快吃，我可不想被他问到卷阅得怎么样了！”
178的柯冉感觉受到了来自好友的伤害。

为了柯冉的“工作逃避情绪”两人匆匆忙忙吃完饭，甚至连购物袋都忘记在了座位上。

“先生，您有东西忘记拿了。”
服务员好心的提醒将附近几桌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正待扫码结账的柯冉、原元两人身上，其中自然少不了岑景的。

柯冉硬着头皮，一脸假笑地走过去，“岑律，好巧，来吃饭吗？”
一紧张他就会开始说废话。
岑景：“嗯，听说这边的食材很新鲜。”
下班时间的岑景其实并没有很大的攻击力，或者说上班时间的“天山雪莲”形象都有很大程度是柯冉脑内幻想过度夸张。
柯冉：“对啊，真的，很新鲜的，哈哈。”
感觉到另外一个人在打量自己，柯冉的尴尬癌都要犯了，赶忙朝着原元使眼色。
结完账的原元看到这情况，顿时有了使命感，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原元：“岑学长真巧，我也是C大的，一直都听闻你好多的风云事迹，今天终于见到真人啦。”
岑景并不在意，礼貌性地邀请两人：“那都是他们夸张的，你们还需要再吃点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刚刚吃饱了，就先回去了。”柯冉松了一口气，顺着台阶下是当代青年的优秀传统。
哪想到，这时候另外一个人突然发话了：“岑景，这是你朋友吗？”
岑景点头，又不免介绍道：“这是柯冉，事务所的优秀青年律师。”
柯冉愣了愣，岑景并没有介绍自己是他的助理，受到尊重的感觉挺不错的。
柯冉：“你好，我是岑律师的同事，旁边这位是我朋友。”
这样回答应该不会错吧？
来自岑景的声音：“柯律师，你吃好了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另外一道声音：“你好，我是岑律师的前男友，很高兴认识你，和你身边的朋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刚分手的哦。”那人还补充道。

＇1＇非吸：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






第2章　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化尸检报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嗯，那么我们就先……先撤了，两位就餐愉快。”机械性的语言自动从柯冉嘴里跑出来。
“好的，再见。”岑景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
“这就走了啊，另外一位朋友我们都还没有认识呢。”前男友先生笑眯眯的，让人无法拒绝。
“我叫原元，今天很高兴，再见。”原元的大脑也停止了工作。
“我叫路青于，我也很高兴，再见。”

柯冉：“我是谁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原元：“你是柯冉，你在C市，你刚刚撞见了你上司和他前男友吃饭，嗯，新鲜的前男友。”
两个人飞速逃离餐厅，坐在商场休息区终于回过神来。

所以，岑景是弯的？

原元：“岑景又不是基佬？嗯？我记得有人中午信誓旦旦地说过这句话？”
柯冉：“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看到柯冉还处于无法正常交流的状态，原元拍了拍好朋友的肩，“不过岑景就算是弯的的也不妨碍你欣赏他啊，别在意啦。”
柯冉：“嗯。”
原元：“你上司的工作能力与领导能力是不会因为他喜欢男人而改变的。”
柯冉：“嗯。”
原元：“他不会因为你知道了这件事而给你穿小鞋的。”
柯冉：“嗯。”
原元：“就算他是弯的他也能带你赚大钱！”
柯冉：“嗯。”
原元：“不过他刚分手，可能效率会低一点。”
柯冉：“嗯，对，他刚分手。”
原元：“理解一下，谁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呢。”
柯冉：“那我得安慰他一下。”
原元：“理解就好，我觉得岑景不是那种需要外界安慰的人。”
柯冉：“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上司？！”
原元：“……我就随口一说，你想怎么安慰？”
柯冉：“用我安慰。”
原元：“你说什么？！”
柯冉转过身去，面对着原元，正色道：“用我来安慰他，治愈他，满足他。”

柯冉，事务所新人，实习律师，高级合伙人助理，今天突然有了成为“合伙人背后的男人”的理想。

理想在第二天破灭。
柯冉发现，他的恐高症近期内治不好，雪莲低海拔不开花，现实严峻，他只能空有一腔抱负。
“哈哈哈哈哈高伙夫人你昨天吃错药了吗！怕不是傻了吧！！谋权篡位也不怕被砍头！”原元为此嘲笑了他一下午，并作出高度总结：有贼心没贼胆。

C市的夏天带着浓重的湿气，室外走一遭就能收获一身粘腻，律师们来往立案、会见、开庭，即使是开车往返都免不了一身细汗。
距离碰见岑景和前男友吃饭已经过去两周了，可是该事件发生以来柯冉面对岑景时的“全身心不协调”现象还是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岑景通透，似乎有在尽可能地避免与柯冉单独接触。
可柯冉作为岑景的助理，即使是双方都在尽力避免了，工作上的往来仍是超出一般团队律师间的合作。

午时回所要给团队里的小伙伴带冷饮已经成了青年律师间不成文的规矩，不过大家都有悄悄避开合伙人。
柯冉本来还在埋头写文书，突然桌子被敲了敲，抬头一看，岑景腋下夹着公文包，双手提着好几杯冰美式，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气温升高，岑景也不再每天穿着齐整的西装三件套，往往是一件深色的衬衣，工作时把袖口挽起，见客户时再放下。
柯冉赶忙站起来，帮岑景拿着公文包，又从他手里接过咖啡，一边还不忘问好：“岑律。”
岑景看了看四周，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说到：“把咖啡分给大家，然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的就不用了。”说完拿起公文包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

等到岑景关上办公室的门埋头做事的大家才纷纷抬起头来。
“说！是谁透露了这个规矩给岑律的！”叶飒打破了团队诡异的宁静。
其他同事纷纷附和。
“哪位壮士？”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英雄可否露个面？”
“不知道另外的合伙人看到没有？哈哈哈希望能够学习一下。”
“你们可拉倒吧，岑律又不傻，肯定是自己发现的。”
“岑律真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我觉得岑律更帅了。”

柯冉没有参加他们的小声讨论，正默默把咖啡发给大家，转头却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锁定到他身上。
“……不是我谢谢。”
分完咖啡发现少了一杯，柯冉也没有在意，刚好自己胃不好，少喝一杯保平安。

抱着笔记本，柯冉敲门进了岑景的办公室。
岑景靠在桌前，并没有急着开始办公，眼神示意柯冉坐下，随口说道：“我欠你一杯咖啡，你可以记在账上。”
柯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岑景应该是一开始进事务所就发现自己咖啡买少了，忙道：“岑律没事没事，我本来胃也不好，平日里都不喝咖啡的。”
“那你喝什么，不用客气，这次是我失算了。”岑景追问。
“真的不用了岑律，我没客气的。”柯冉不禁在内心感叹，岑景待人真是挑不出毛病。
岑景：“那我下次请你喝牛奶？”
柯冉：“……牛奶？”
岑景：“看你挺白的。”
岑景挑眉笑了笑。

柯冉的肤色在男生中的确算得上偏白了，不过这和牛奶一点关系也没有。
拉上窗帘，做个宅男，你也可以。
柯冉只敢在心里嘀咕。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想喝东西的时候找我，三年有效。”
岑景笑笑，坐到柯冉对面，又道：“你是我的助理，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柯冉点点头不答话，表面镇定，内心慌成雪地哈士奇。
岑律这是分手放飞自我了？
他是不是想泡我？
他看上我什么了？
难道是肤色？
或者说只是想用我疗伤？
……有点渣诶，不过我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点爽？
岑景并不知道柯冉内心的百转千回，径自吩咐工作：“这是一个新案子，故意杀人的，材料我都给你了，这次你先把材料看完我们再来讨论案情，OK？”
柯冉慌忙回神：“OK岑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案子简单，不过里面有一份尸检报告，你……可以吗？”
岑景有点不放心，柯冉来他身边工作一年多了，自己这是第一次让他分析尸检报告，新人接触到这些总归还有点恶心的。
“没问题的岑律！”柯冉丝毫不觉得担心，甚至有点激动。
“好，那你去看吧，周四下午我们谈案情。”说完还是吩咐道：“不要勉强。”
柯冉点头，带上材料离开了。

柯冉：今天的岑律也值得我为他当牛做马！

柯冉没有想到这个案子是这样的。
被告人已经73岁了，以故意杀人罪被立案侦查？
受案登记表上“简要案情或者报案记录”一栏的字数并不多，但是这不妨碍柯冉第一时间发现关键词“自首”“钝器”“死亡”。
以及“妻子”。
某天下午，被告人与受害人发生口角，受害人一气之下想要攻击被告人，却疏于男女间的基本身体素质差距被被告人反手控制住，被告人震怒之下抢过受害人手里的石制捣药棍，多次击打于受害人面部，最终致死。
被告人将犯罪现场保护得很好，勘察到的事实和描述无差，讯问笔录里信息无误、程序正当、佐证也很完整，不到一个钟头，柯冉已经翻看一遍了。
岑景说这个案子简单，估计就是指案情了。可推敲的地方不多，连带着材料与其他故意杀人案相比都少了不少。
柯冉本准备今天下午就泡在这个案子里了，哪想到这么快就翻完材料了。
其实还差一份，他曾经期待，现在却不敢碰的。
按理说这种期待是不应该的，死亡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尸检报告只是证据中的一类，而自己查阅的目的只能是为了查明案件的事实真相，对待这份文件的态度与对待讯问笔录、询问笔录都不应有异。但是选择刑事作为专业方向的年轻律师谁没有一腔热血。
谁不想冷静以赴，站在专业的高点还死者一个清白。
所以柯冉在听到岑景说这个故意杀人案需要分析尸检报告的时候还是有一丝激动的，只是当他了解案情后再想点开这份报告，却觉得鼠标左键有千斤重。

“怎么了，柯冉？”最先发现柯冉停止工作的是爱摸鱼的叶飒。
见柯冉没有回应自己，以为对方碰到专业上的难题了，叶飒滑动椅子挪到柯冉身边想看看他究竟在哪个问题上产生了疑惑。
叶飒：“尸检报告？不敢看吗？”
柯冉这时才回过神来，忙道：“不是不是，没有不敢看。”
叶飒还当他是害怕，安慰道：“别觉得不好意思，你这是第一次看吧？”
说完抬头看看岑景的办公室，放低声音道：“第一次看总有点心理不适的，习惯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悄悄告诉你，岑老大现在都还不怎么敢看尸检报告，之前的都是我们帮他分析的。”
柯冉本来还想否定，突然被最后这句话震惊到了。
岑景，也有不敢的东西？
明明长了一张目睹车祸现场还能吃得下饭的脸，这反差有点大。
柯冉：“你告诉我这个，不怕岑律把你灭口吗？”
叶飒：“这有什么好怕的，岑律办了这么多故意杀人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看穿不说穿～”
柯冉：“可是我之前不知道啊。”
叶飒：“你总有知道的一天，我只是提前帮你行使了知情权而已。而且大家都是做律师的，一直跨不过这道坎的人多了去了，岑律何必在你面前撑面子，你又不是他女朋友。来，叶律师带你看报告。”叶飒说完，伸手帮柯冉点开了尸检报告。
柯冉心思恍惚了一下，看来岑景的性向并没有公开，脑海里突然飘过一张表情包，哈哈，想不到吧。回过神来叶飒已经划过了基本情况，扫过案情简介，似乎有点明白了刚才柯冉迟迟不肯打开尸检报告的原因。
再次开口的叶飒语气中多了一些正经：“你知道的，柯冉，既然你选择了刑辩，就要面临各式各样的案子，杀母弑父的、□□子女的、夫妻反目的，案情总是能够刷新我们对感情的认知，但是我希望你还是能够相信它好的一面。”
叶飒突然变得这么正经柯冉突然觉得好不适应，其实这些道理谁不懂呢？他也没有很低沉，只是有点心理不适，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回应道：“我知道的，懂。”
叶飒翻过检案摘要，空出手来敲敲柯冉的头，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认真听好。人情冷暖只要你活着就会感受到，但是不要记得太深了，体验过就忘记吧。懂我的意思吗？你永远不知道迎面走来的人在想什么，手捧鲜花不代表内心柔软。”
“你是律师，你必须保持中立。”
柯冉没有接话，保持中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在接触到实务之前，他以为自己能够独立开来，可是办案了才知道自由心证的判断有多难做出。
叶飒没有在意，带着柯冉开始看尸检报告：“专业的尸检报告全是各种理化指标和解剖描述，只有极少数具备医学基础的律师才能真正看懂。而我们需要认真检验的是鉴定意见是否符合临床资料以及肉眼检查所见。”
说着，叶飒开始滑动鼠标往下翻：“这个案子，虽然被害人头部有多处面积2。0平方厘米以上的面部皮肤擦伤，但是致命伤在眉心偏上的地方，颅骨已经凹陷性骨折了……”






第3章　到底是谁不够中立
柯冉回过神来已经是临近下班了，自己按照叶飒教的方法认真核对了鉴定结论，在非医学专业的他看来，鉴定结论是毫无问题的。

下班路过柯冉的同事友好地打招呼：“柯冉，还不走？附近新开了一家烤肉店，我们准备现在过去，一起？”
“你们去吧，我最近把肉、番茄、蛋黄都戒了……”

周四下午，岑景办公室。
“怎么样，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岑景翻看着手中的文书，随意问到。
“整个案子逻辑很清楚，也不存在疑点，程序上缺漏或者错误的地方目前暂时没有发现，总的来说不是一个很复杂的案子。”说实话，柯冉对这个案子并没有什么头绪。
岑景：“关于案件本身呢？”
柯冉：“呃……岑律是指哪方面？”
岑景：“作案手法、因果关联。”
柯冉：“就尸检报告以及讯问笔录来看，可以肯定被害人的死亡是由被告人直接造成的，犯罪手法有点残忍……。钝器击打头多次，明显伤口八处，眼部凹陷，致命伤在头顶。”
柯冉顿了顿，见岑景没有接话的意思，继续说道：“……看这些创口和手段，这算是激情杀人吧。”
岑景：“你通过创口和手段来判断是否属于激情犯罪？”
柯冉：“嗯……就目前我们得到的材料显示是这样的。”
柯冉发誓，他从岑景的眼神中看到了赤（）裸裸的嘲讽。
岑景嗤笑了一声，道：“97年北京朝阳法院的878号案子，看完再来讨论激情犯罪。”
“嗯，好的。”柯冉磨磨鼻头，觉得有一点尴尬。
岑景：“说说辩护策略。”
柯冉：“岑律，我觉得虽然被告人并没有满75岁，但是综合考虑到现在的年纪，死刑应该是不至于的。自首情节也能够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再加上我之前考虑的……嗯，激情犯罪的情节，也能酌情从轻，但是被害人是被告人多年共同生活的妻子，容易被认定情节严重，10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岑景：“没了？”
柯冉：“嗯，暂时没有了。”
岑景停下手头的工作，将案卷收拾到放到桌面，左手撑头，右手慢慢地开和手中水笔的笔盖，看着柯冉，漫不经心地问道：“被告人这把年纪，呆得够10年吗？”
柯冉没有想到岑景会突然问一个这样和专业不相关的问题。
所以这次是因为被告人年纪大动了恻隐之心了？

可是岑景，你没有看到被害人的尸体，你脑海里没有被告人一杵一杵敲打在被害人头部的场景假设。故意杀人本来就是恶性事件，也许刑法的目的不是绝对惩罚，但是罪行适应的原则也不应该被打破。前几天叶飒叮嘱自己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对啊，我们是律师，我们必须保持中立。

柯冉咽了咽口水，鼓气说道：“岑律，我认为这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嗯？”似乎是料到了柯冉会这样说，岑景语气还是懒洋洋的。
“我们的工作是要查清案件事实，最终追求的是公平公正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应该带有感情。”柯冉说着说着，突然就有了底气：“被告人年纪大了要被判处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甚至死刑这的确是很容易引起人的同情，但是这不应该左右我们的量刑思路，我认为你刚刚提到的那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也不应该考虑，它只会影响你的专业性。这也不像是你会提出的问题。”
在柯冉说话期间，岑景坐直身体，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无聊般地翻了翻桌面上的纸质材料，但还是耐心听柯冉把话讲完才开口说道：“那你觉得什么是公正？就凭你手中的几页材料你就觉得自己能够决定一个案件是否公平正义了？”
岑景看着柯冉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最开始写辩护词的时候最喜欢加上的一句话是什么吗？被我删除很多次的那句话。”
柯冉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以上辩护意见，恳请法院予以充分采纳，从轻处罚，保护被告人合法利益？”
岑景：“最后半句。”
柯冉：“保护被告人合法利益？”
岑景：“刚开始入行的时候知道保护被告人合法利益，现在工作久了就忘了？”
柯冉：“……没有。”
岑景：“为什么因为被告人年纪大就怜悯？因为我们是为他辩护的，就应该为他考虑，保护他的合法利益，这与内心公正无关。”
柯冉：“可是岑律，根据案情的客观事实以及罪责刑相适应原则，被告人的量刑也不会降低到3到10年这一范围内。”
岑景：“客观事实？就凭你手中不到7厘米厚的材料你就可以认定案件事实了？”
柯冉：“至少作案手段与结果都是我能够确认的。”
岑景：“动机呢？因为与被害人之间的口角？那到底是正当防卫还是激情犯罪？仅仅是因为日常口角被害人能够拿起石杵攻击被告人？既然被告人作案手段残忍为什么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