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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骨之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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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心疼又慌乱无措的感觉,还盘踞在心里。
  在清晰的光线下,那沾染着粉笔灰的掌心里,指甲掐的又重又深,一如刚才隐忍而失望到极点的眼神。
  他哪怕再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也会下意识的想要讨好这个人,让他哪怕开心那么一点。
  戚麟深呼吸了一刻,被粉笔灰呛的打了个喷嚏,才终于出了戏。
  前后左右桌的同学都忍不住凑过来,夸他真的表现力爆棚,在台上太自然了。
  “我刚才都看的好急啊,戚麟你炒鸡棒!”
  戚麟抽了张纸巾,递给江绝擦指甲缝里被掐成渣的粉笔灰,忍不住敲了敲脑子。
  ——刚才怎么回事来着?!


第6章 
  直到从琴房里抱着新写的谱子回来,戚麟都在不断回味着刚才的感觉。
  他草草的吃了水煮蛋和沙拉,在健身房里呆了一个小时洗澡回来,又不得不在宿舍门口礼貌地应付完各种守在那蹲点的学姐学长,抱着一堆礼物回到房间。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江绝没有坐那看书,正侧着身笑容温柔的和谁打着电话。
  他在和那个人交谈的时候,声音轻柔而又低沉,哪怕讨论的只是课本内容,也仿佛在轻声呢喃一样。
  ……和女朋友打电话呢?
  戚麟并没有八卦的兴趣,却不得不留神起江老干部的说话方式。
  就仿佛是配音系的毕业生一样。
  他日常对话时当然不是播音腔,但字正腔圆声音清澈,也不会夹杂哪怕一点点的换气声。
  而到了专心打电话的时候,声音被下意识地调低放缓,哪怕戚麟只是站在门口,也被这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勾的心里有些痒痒的。
  简直像深夜电台主播放着爵士乐念着诗一样。
  直到电话挂断,江绝脸上仍旧笑意浅浅,显然心情好了许多。
  他起身喝了杯温水,瞥见戚麟在专心地看那本《演员自我修养》,轻咳了一声。
  “开始上课吗?”戚麟麻利地拿出笔记本转向他,显然跃跃欲试:“我准备好了。”
  江绝走近他,拿起那本《演员自我修养》道:“我记得,上次我说的不是这一本。”
  “嗯!《表演的艺术》我看完了。”戚麟生怕他不信似的,又补充道:“午休时间刚好有三个小时。”
  有那么一瞬间,江绝觉得哪怕自己要他造个长城出来,他真的都会去连夜搬砖。
  江老干部握着保温杯在他身边坐下,示意他可以问问题了。
  “今天下午的那场即兴表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戚麟心里惦记着经纪人叮嘱的事情,语气有些急切:“我觉得是你在带着我入戏,还有整场吵架的剧情,真的太真实了。”
  他甚至在即兴表演结束以后,都下意识的去看他的手心。
  完全是把自己代入进那个丈夫的角色里了呀。
  江绝翻着比新书还干净的两本书,突然问道:“你觉得下午那一场,是方法派,体验派、还是表现派?”
  戚麟屏住呼吸想了一刻,竖起手指道:“不要提醒我,这题我应该会!”
  他好歹还是跟着公司里的老师补过课的。
  方法派倾向动用自己真实旧有记忆和情绪去让角色更加真实,而体验派则是整个人沉浸入角色之中,以潜意识里对角色的认知来进行构筑。
  “我觉得,是体验派。”戚麟回忆着下午的那堂课,努力分析道:“你让我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进这个角色里了。”
  “是方法派。”江绝认真道:“而且,你也并没有入戏。”
  那些外行的学生在台下看的只是热闹而已。
  怎么可能?大家都说这一段特别好啊。
  江绝的坐姿调整地略放松了些,慢慢道:“我不理你,不和你有交流,做奇怪的事情,你才会觉得急。”
  “你在台上迷茫和着急的情绪,是真实的。”
  “如果你是体验派的话,作为一个丈夫,会下意识的做丈夫才会做的行为。”
  你会关上厨房的门,
  而戚麟的即兴表演和女朋友争执吵架没太多区别。
  “那么,这就是我们今天这堂课的开始。”江绝放下那本书,随手接过了笔,在他的笔记本上开始写讲义。
  “戚麟,我们为什么要练声台形表?”
  这三大流派,就如同网游里的少林武当峨眉三大派。
  好像每个人不选个自己的本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玩家。
  可实际上,体验派和方法派同宗同源,一个是斯坦尼在莫斯科艺术剧院的训练方法,一个是纽约演员工作室的训练方法。
  方法派要求演员借助形体到道具,以及个人的自由意志去入戏,如今诸多院校在表演系里强化学生的形体能力和创作能力,亦是大有用意的。
  江绝翻到了课本的第八页,低头专心地读给他听。
  “——对于斯坦尼来说,最伟大的演员是萨尔维尼。”
  “萨尔维尼曾说,什么是表演?声音,声音,还是声音。”
  在这整个体系里,外在的东西可以把人代入戏中,戏本身又可以反着影响外在的一切,而这就是表演艺术的迷人之处。
  讲到这里,江绝停顿了一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你在走神吗?”
  戚麟的表情有些复杂,只摇了摇头,又把椅子往后推了一些,看向江绝道:“我有个事想说给你听,可以保密吗。”
  对他而言,从能力上,江绝恐怕未成年时就进了剧团,讲起这些理论时头头是道,显然不输于任何人。
  从做人上,哪怕只是和他接触短短两天,也能感受到他的稳重与踏实,应该不是那种喜欢乱传闲话的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把这事说出去,自己的粉丝也会帮着控评与澄清谣言,顶多就是被老范劈头盖脸骂一顿。
  那少年缓缓把书合上,点了点头。
  戚麟深呼吸了一口气,几乎紧张地手心都是汗。
  “我得到了一个试镜机会,就在今年十一月。”
  只剩两个月了,自己公司那边都显然没太大指望,态度简直是重在参与。
  江皇的事情怎么能重在参与!
  打断他的腿他都要去试镜好吗!
  老范不给他找老师加班补课,他自己找——他舍友好像就是个天才!
  戚麟搓着手心,只觉得自己心跳快的像要表白。
  “剧本还没拿到手,可主演确认定了,绝对不会改。”
  “男主角是虞刃,女主角……是江烟止。”
  他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连椅子都在跟着抖。
  江绝在同一时间表情一片空白,跟着也懵了。
  我妈?
  ……我妈?!
  “你也超惊讶对不对!”戚麟根本坐不住了,他脑子里乱了一整天,各种心情全都糊在了一起:“她可是那个大满贯拿了三轮的江烟止啊!她是奥斯卡终身评委啊!我要是能试镜成功,就可以跟她演姐弟了!!!”
  江绝坐在旁边都懵了,伸出双手下意识地揉了揉脸。
  “我真没骗你,”戚麟猛地转身回来,咚地坐回凳子上:“可是导演是法国人,没办法打……呸,就是这个角色要公开试镜,不成就是不成。”
  “江绝我今儿一整天都是慌的,这事儿真的不能砸。”
  他下一秒就晃到了他面前,平日里就熠熠生光的眸子近距离看简直有星星在闪。
  “她是我女神!我四岁的时候就在看她演的《追月神》了!”
  “我超——超爱她!”
  江绝咽了口唾沫,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江烟止?”
  这是他头一次在舍友面前叫自己亲妈的全名。
  而且舍友还想和自己亲妈演姐弟。
  戚麟愣了一下,突然又猛地起身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
  不上网可以,没听说过她……也勉强可以吧。
  但你要是敢说她一句坏话,咱们就绝交!
  “我……听说过,”江绝艰难道:“也看过她的片子。”
  刚才还跟她打了个越洋电话。
  “她真的超神了,”戚麟见他没黑自己偶像的意思,这才放心地把椅子拖回原来的距离,一脸认真:“而且这是息影四年以后首次复出,这电影不可能扑,我女神的电影就没扑过一部。”
  江绝心情复杂的都想下楼跑一圈了。
  他现在该说什么?
  祝你和我麻麻合作愉快?
  我来帮你准备试镜,这样你就可以见到我妈了?
  他揉了揉眉头,尽量用自然的语气道:“在剧本和试镜要求出来之前,我们先练基本功。”
  就戚麟这勤勤恳恳的态度,还有那看向自己时明亮干净的眸子,他都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对,基本功!
  戚麟已经开始幻想和女神一起对台词的场景了,听到这句话立刻拍拍脑袋拿起课本,一脸虔诚和认真。
  江绝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反而讲不下去了。
  讲道理,你真的要和我妈一起拍电影吗。
  那回头我妈要是来宿舍看我,你岂不是要疯掉……
  “你讲到声音了,方法派和声音的关系。”戚麟竖起爪子发誓道:“我以后再也不走神了,江老师我保证。”
  江绝回过神来,低头把手机拿了出来,开了录音器。
  “来,对着这个录段台词吧。”


第7章 
  哪怕只是台灯在旁边打光,江绝的侧面也好看的如同日系写真。
  他的五官柔和而轮廓漂亮,没有整容脸那样突兀的线条,吸引人的更多是由内而外的气质。
  温润,纯粹,又蕴含着无声的力量。
  戚麟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干咳了一声翻了翻课本,接过了手机。
  他挑中的是经典话剧《恋爱的犀牛》其中的一段。
  如今的电影很少有长篇的独白,相比而言还是话剧更好用来单独练习。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能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
  戚麟专心看着每一个字,下意识地用了低沉又略有些沙哑的声线。
  “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
  他顿了一下,试图表达出略有些沮丧和温柔的感觉。
  “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
  “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他对这种练习其实是有信心的。
  艺考之前曾经加班加点的补过课,加之自己当了多年的歌手,无论肺活量还是气息控制都会比常人好很多,起码不会有那种生活化的散乱感。
  每个字要咬准音节,每个平仄要用气息顶全,再加入一些情绪……
  江绝在旁边听着这几句台词,突然想起了浴室里残留的月桂香气。
  一点点的甜味,有些像糕点,陡一回忆有点饿。
  他回过神来,接过手机,让戚麟的声音被再次播放。
  没有杂音,没有咽口水的声音,显然是之前被专业训练过的。
  比他预料中的要好很多。
  “我觉得好尴尬啊。”戚麟坐在旁边不自在道:“但是字句腔调感觉没问题啊。”
  江绝又放了一遍录音,专心听完了前后,这才开口道:“你发现没有,人们从来不会把电视里的台词当成家里有人在闲谈。”
  原因是,电视剧里的声音,无论是咆哮、诉说、质问、哀求,都气息充足,几乎是让每个字穿透性地在观众耳边绽开。
  “是中气不足吗?”戚麟意识到了什么,他站起来开始深呼吸调整气息,对着手机再次开始独白。
  “——你是不同的,惟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我的明明,我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
  他试图把情景代入到那种暗恋的忐忑感中,让自己的情绪进一步的贴合人物。
  诚挚,缓慢,又带着几分凝重。
  少年的声音被增加了有递进层次的质感,微微哀求的意味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江绝眨了眨眼,肯定道:“是这么个意思。”
  甚至不用手机再次确认,他都感觉到这男孩子的悟性和天赋。
  刚才还一脸深情款款的戚麟凑前一步,笑的有些小得意,指了指胸口道:“这个是横膈膜呼吸法,我声乐老师以前说过,唱歌和练台词有共同之处的。”
  没想到这江老师不为所动,显然连夸奖都没打算给,直接拿起笔给他勾了几页,转身唰唰写下几行字。
  那动作叫一个干净利落,简直跟大夫开处方似的。
  “从今天开始,这几个角色都过一遍,每晚自己对着录音机练,练到什么效果我已经教给你了。”
  言下的意思显然是,你先自己练吧,我窝回去看书了。
  几个角色从贴合他形象的大男孩到狡诈小气的商贩,从狐假虎威的县太爷到小心翼翼的备胎男,勾的不仅毫无联系,而且一个比一个难度高。
  “哎江哥——江哥你就准备下课了吗!”戚麟生怕他就这么撤了,忙不迭道:“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这个电影剧本的事情,我还能怎么准备啊?”
  老江虽然是个话剧演员,可怎么着也懂点行,万一能多指点几句呢。
  江绝只感觉自己每次想溜回去看书的时候都被他跟薅住一只猫似的抓住,眼睛平直的看向自己肩头的那只爪子,简短道:“我是九六年十二月出生的。”
  “那你比我小哎小江老师,我是七月生的!”戚麟更肆无忌惮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蛊惑般的再次念叨道:“多讲一点好不好?好嘛好嘛。”
  他虽然台词说的不熟,可平时里放放电给粉丝发发福利还是得心应手的。
  江绝只感觉他的指尖掠过自己的耳垂和脖间,呼吸乱了一寸,直接往后挪了一小步。
  他看了眼挺拔颀长的这位舍友,决定认怂。
  虽然那本《费加罗的婚礼》还没有看完,但他真怕这货直接自来熟地一把搂过来,跟隔壁邻居养的大金毛那样乱蹭——这事戚麟绝对干得出来。
  真是太不要脸了。
  事情比戚麟想象的要顺利,却还是多了不少的波折。
  他是一个足够用心的好学生,上课专心听讲做笔记,晨功永远第一个到,现在一整个清单的绕口令都背的滚瓜烂熟,甚至开始试着练贯口。
  ——越练越觉得舌头可以打个双喜结出来,念到最后简直想当场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一帮学生开始适应逐渐繁忙和充实的崭新大学生活,而那些曾经翘课去偷拍戚麟的人也显然忙于抢饭抢教室以及抢练声房,唯一不变的就是每天宿舍门口清理不完的各种礼物。
  连带着前后左右的宿舍都收了不少恩惠,没事帮忙通风报信还收拾下门口的果篮糕点盒,免得又引来舍管大妈的暴怒。
  可过了两三个星期以后,情况不太对劲了。
  那个斯文安静的,每天定时替戚麟收走礼物的舍友,好像好几天都没有出来打扫战场了。
  紧接着连戚麟都不再出没宿舍,到了九月底,那门口的礼物连着三四天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原因非常简单——他们两全都忙得没时间回来睡觉了。
  秦以竹的脸都是黑的。
  她原本以为这刚开学两个人都老老实实乖乖巧巧,显然将来也能放宽心不用顾虑。
  结果一个!比一个!会来事!
  江绝不光请假不上晨功晚自习,而且病假条一张比一张真实。
  红艳艳的章盖在上面,生怕老师看不见三甲医院的认证。
  什么胸肌炎肺炎扁桃体炎,简直比林妹妹还病的痛快。
  这当班主任还混话剧圈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小混账跑到哪里去了——只要去时戏院的排练厅里抓,保证一抓一个准!
  上票务网站翻翻就能看见那偌大的宣传海报,十一月又周末连着两场演出,听她同事现在连票都只能从黄牛手里买了!
  她还本来想去看来着,可第一排居然被漫天要价堆到两千多!
  江绝怎么说也有了毕业生水平,来时戏院读书肯定也是为了学历,不管怎么说业务能力秦老师还是放心的。
  可是戚麟别说逃晨功晚自习,连课都开始逃了!
  一个星期有七天,能看见戚麟的次数简直跟摇骰子一样。
  身为一个流量偶像,戚麟除了刚开学那会儿能享受下安分的大学时光之外,基本上每个周五周六要去出席不同城市的录制旅游节目,周日要开始去电视台当选秀导师,周一到周四随机安排广告和杂志拍摄,连微博都扔给专门聘请的小助理帮忙打理。
  而戚麟本人简直和快穿文男主一样,周末跑到海岛斗兽场皇家园林里笑容可掬的当小导游,半睡半醒再被利落的换好衣服补好妆容去主持选秀节目,一整晚熬过去再去保姆车又或者高铁上面睡一会,紧接着就被咔嚓的闪光灯弄醒,在鼓风机和镜头的双重轰炸下搔首弄姿,换十套衣服不同姿势再来一次。
  他甚至有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偶尔这两位能同时出勤课堂时,同学们都纷纷投来羡艳和同情的目光。
  咱们的周末是去网吧联排开黑,他戚麟就可以去沙滩上吹海风看珊瑚吃澳洲大龙虾。
  而他旁边坐的江同学也太惨了一点……开学以后就各种病不断,那脸都纸白纸白的。
  ——其实是天天排戏到后半夜,睡眠不足又贫血给熬出来的。
  不说这两位到底撑不撑得住,没等他们两的节律炸掉,班主任炸了。
  从古至今,班主任无论小学初中到大学,炸掉都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请家长。
  这事儿根本没得商量,而且不能耽搁。
  两孩子接到电话的时候,反应居然如出一辙。
  “秦老师,您看这马上国庆了,我跟合作品牌有协议,必须去巴黎时装周看秀……”戚麟在电话里简直是个委委屈屈的乖孩子,跟荧幕上的乖巧偶像形象一丝不差:“我国庆完就回来找您好不好,您千万别生气哈……”
  江绝的反应倒是老实很多。
  “老师,我受邀在国外访问演出来着,国庆结束就回来。”
  秦老师沉默了几秒钟,气沉丹田。
  “听清楚了,我要请——家——长。”


第8章 
  江绝挂了电话,低头看了一会屏幕上的轻松熊锁屏。
  他坐在纯白的钢琴旁边,半晌没有出声。
  远处的落地窗旁,有人正敷着面膜翻杂志,模糊不清地哼了一小段咏叹调。
  她的身上没有年龄感,皮肤光滑如中世纪油画中轻薄的绸缎,眼神里泛着轻巧又自在的笑意。
  巴黎的秋天湿润微冷,空气中隐约散着梧桐特有的草木味道。
  江绝想了半天,还是非常老实的走到亲妈身边坐下,不等她开口先把杯里的红茶续上。
  “嗯?”江烟止瞟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说吧,闯什么祸了。”
  江绝低着头,明显内心犯着倔,不肯把这种事说出口。
  那女人也不恼,用指尖熨平鼻翼附近的面膜,继续翻着杂志,任由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老师要……请家长。”男孩艰难道:“我出勤率不太够。”
  江烟止笑意加深,却诚心逗逗这平时太过内向的孩子,又缓缓翻了一页杂志,没给他半点情绪上的讯息。
  江绝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软软的唤了一声妈。
  他不想因为这事错过十一月的演出,可他不在很多演员没办法排好戏,会耽误大家进度。
  眼瞅着这一声妈喊得毫无作用,江绝突然开始羡慕戚麟说撒娇就乱蹭的不要脸,起身又给她续茶。
  那茶本来就没动,又被强行加了一点,满的快要溢出来。
  这孩子啊,年纪越大越没小时候可爱。
  江烟止忍着笑,用指尖把面膜揭了起来,不紧不慢道:“陪我去看个秀呗,小江同志。”
  “妈,”江绝这一刻才微微动了神色:“巴黎这个月有五百多场秀。”
  别说联合展油画展个人展,卢浮宫开了卡鲁塞勒大厅和杜乐丽花园就为了供时装宠儿们来回晃悠。
  这个时节去蒙特吉尔街上随手扔一根法棍,估计都能砸中四五个设计师。
  “这周六晚,不用跟着我坐前排。”江烟止微微侧眸,视线在他朴素的衬衫上停留了几秒钟。
  “可以换成别的事情吗,我给你和爸做早餐怎么样……”江绝试图扳回一局:“还有午餐晚餐。”
  “你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回头去挑根提亮气色的唇膏。”那葱白纤长的手指晃了晃,显然是开始赶客了:“到时候见。”
  这些年里,江绝都被保护的太好了。
  他不用面对长枪短炮的不休拍摄,学籍和身份证信息也被保密严格,哪怕在街道上漫游徘徊,也没有一个人会把他和另两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这显然是这对夫妇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既不带着他在综艺里招摇过市,也不让他背负生来就有的厚重光环,只用开开心心的寻找自己喜欢的职业和生活方式。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绕了一圈这孩子自己跑回舞台上去了。
  平日里不用工作的时候,他只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书思考,不参加聚会也不去任何喧闹的场合。
  江女士一度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自闭倾向。
  眼下虽然想带他去看看秀放松一下,但也没必要弄个大动静出来,自然是给他一身小助理的行头,小尾巴似的混进去观察下众生百态罢了。
  江绝在发现这良苦用心之后,配合的爽快多了。
  他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修改了眉形,肤色和五官轮廓也被展示的更为粗粝,等走出梳妆室时,连走路的身形都自然的驼背起来。
  神情紧张又左右顾盼,脚步因为工作强度而虚浮不稳,一看就是个没少被折腾的小跟班。
  江烟止任由儿子进入他自己的世界里,带着他就出了宅邸,在无数闪光灯的注视下进了加长LIMO里。
  不得不说,试图混进秀场的人实在太多了。
  卢浮宫本来就场地有限,可哪怕安保再严,各种团队和品牌都在想法子塞远超于席位的人进去。
  从十八线小明星到美妆品牌网红,有些人明明是以助理身份进来的,却恬不知耻的往各路镜头旁凑,连带着摄影师都一脸茫然,只下意识的拍了几张。
  江绝观察着不同职位和不同形象的人们,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有个身影好像太熟悉了一点……
  他压了压帽檐,再次借给江女士递水的功夫侧眸打量了一眼。
  戚!麟!
  “你在看他么?”江烟止穿着熔金色人鱼尾高定长裙,敏锐地顺着视线看了一眼:“那小男孩的歌挺好听,昨儿开车出去吃饭的时候餐厅里就在放。”
  居然是——戚麟。
  而且还在接受各种媒体的采访,暂时没有发现他们这边。
  江绝克制着身体想要一激灵的反应,不肯让他妈妈观察出更多端倪出来,只压低声音道:“我去找虞叔叔聊聊天。”
  “虞刃今天没有来。”江烟止慢条斯理道:“你刚才看见他了?”
  江绝脑子里已经开始播放戚麟看见他们母子两的小剧场了。
  只要他一转头过来,未来大学四年估计都会不得安宁——要不直接换寝室算了?
  “我去拍照。当素材。”他语气快了一些,抬手紧了紧背包带:“等会就回来。”
  不,等会麻麻你自己看吧,我就先走为敬了。
  “单反在你胡叔叔那里,”江烟止勾起嘴角道:“用你的手机拍?”
  江绝简直是可怜巴巴的看了这亲妈一眼,直接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溜了。
  两分钟之后,戚麟都没看见被人们簇拥着的江烟止。
  现场的人实在又多又吵,国内好些人又凑过来打招呼,他根本应付不过来。
  老范憋了半天,还是暗中拍了下他的背,指了指某个方向。
  你这叶公好龙的蠢小子,到现在都没看见她么。
  “咳咳咳——”
  戚麟直接被香槟酒呛到,瞬间露出招牌笑容快速挡走围上来的记者,不跟范叔打声招呼就下意识地穿过一众前凸后翘的名模明星,一路和各种熟人点头问好致意,简直跟自动应答机器人一样快步过去,等快靠近那高挑出众的江皇时,又突然想不起路上想好的话,有些紧张地停了下来。
  江皇,她改变了几十年里人们对女性形象的刻板认知,诠释的经典形象可以写满一整本教科书!
  她是活的!还会笑!
  她她她真的是活的!就在五六米远的地方!而且看起来根本没有老,气场全开的让人都不敢过去说话!
  戚麟连消化终于见到真人这件事都花了好长时间,愣是站那喝完了一整杯香槟,又接过新的一杯开始紧张式灌水。
  江烟止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他,笑着招了招手。
  “我听过你的歌。”
  她脖颈间的翡翠衬的皮肤如羊脂玉一样白,声音也清越婉转,就好像在念电影对白一样。
  戚麟只觉得这种说话方式有点熟悉,心想可能会演戏的人都喜欢这样,吸了一小口气扬起笑容走了过去。
  这场交流意外的很顺畅。
  江皇看起来虽然不食人间烟火,但聊天时相当平易近人,甚至问他在哪个学校读书,在学校里感觉怎么样。
  戚麟都说不清自己现在是如沐春风还是如五雷轰顶,愣是以偶像泰山不崩于色的表情管理完成了对话,简直跟中文考级似的字正腔圆回答完所有问题。
  他甚至开始感激江绝在发音和吐字上对自己的矫正,生怕自己有一点点的瑕疵。
  伴随着十分钟倒计时开始,人们逐渐回位,喧嚣声开始明显减弱。
  直到准备走的时候,戚麟才反应回来一件事,一脸郑重的认真道别:“我报名了《人鱼歌》的试镜,会努力准备的。”
  江烟止有些诧异,抬手鼓励性的捏了捏大男孩的脸。
  “我很期待。”
  我偶像刚才——捏了我的脸!
  戚麟直到整场秀看完,都觉得自己头上在冒烟。
  然而长假期一过,该回学校还是得回学校,该见班主任还是要见的。
  戚麟忍着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原本等着和范叔一起去道个歉,没想到在车里见到个意外人物。
  “——爸!你怎么来了!”
  戚先生放下财报,一吹胡子道:“我不能来?”
  “别!你一去人家不都知道了咱两关系啊!”戚麟瞬间慌起来:“这外头狗仔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天我就得上头条!”
  戚先生娴熟的带上口罩帽子假眉毛:“行了吧?!”
  “不是,这请个家长的事情,何苦劳您大驾啊,”戚麟一脸谄媚讨好试图撒娇:“范叔你帮我劝劝——”
  范叔求生欲极强的挥手:“我不是你亲戚,车我就开到这楼下了哈戚总。”
  “行了。”总裁先生拍了拍儿子的背:“走,见见你那个老妖婆老师去。”


第9章 
  戚麟出道以来就被黑了个遍,各种成分的敌军集中火力花式狂喷,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好的太过分的资源。
  他的两张专辑都是由国内外知名音乐工作室联合打造的,光录音室一天的费用都可以抵市中心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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