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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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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定国公找来报仇的蟋蟀,肯定是极强的,但朱高燧却敢在和朱瞻基大战之前,又答应他的挑战,显然对金翅王有十足的信心。

徐景昌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因为虫随人性,主人要是信心不足,虫儿也无精打采,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第二百八十三章王之战

一听说赵王爷所向无敌的金翅王,要和定国公万金求来的紫袍大帅下场了,各桌都罢了斗,整个秋魁堂的人,呼啦一下,全围到正中这张主桌上来。得亏朱瞻基和王贤早就在边上,不然准挤不到跟前来。

这时候,两边交换蟋蟀盆子,互看对方的战将。王贤紧盯着朱高燧的盆子,只见里头细草上蹲着一头战虫,头圆牙大、腿长项宽、红钳赤爪、金翅燥毛,困在笼中火气十足,辗转腾挪,恨不能一头撞破笼壁。其他人的目光却都投向定国公的那只,好像欣赏绝世美人一样,齐声啧啧称叹,‘果然是一副王者之象,定是古书上的真紫虫王!’

王贤再看定国公的那只紫袍元帅,紫头、紫牙、紫翅、紫肉、紫尾、铁锈色项,斗线金红,浑身如披紫袍,艳如玫瑰,原来是一条数年难得一见的真紫虫王!

“这下金翅王可有对手了。”玩家和赌客们都是识货的,知道同样是虫王,定国公的紫袍元帅颜色还要比金翅王更纯一些,单从品相论,似乎更胜一筹。不过颜色生得再纯,再有帝王之相,能不能称王,还得下场斗过才知道。

看过了虫,两人把盆子送还对方,朱高燧笑道:“表哥下注吧。”

“一万两。”徐景昌道。

“抱歉表哥,那是金翅王月初的价码。”朱高燧笑道:“现在起码两万两才会下场。”

“我说的是黄金。”徐景昌闷声道。

“好魄力!”看热闹的没有嫌事儿大的,听说定国公爷出了有史以来的天价,全都兴奋得好似钱是给他们一样。

“看来表哥是要连本带利一起翻回来啊。”朱高燧也是吃了一惊道:“只是,你有那么多钱么?”国初,太祖皇帝规定一两黄金抵四两白银,称作‘四换’,不过这个比价很快就升到六换、七换,现今更是到了八换。一万两黄金,也就是八万两白银,虽然徐景昌是皇亲国戚、荣宠至极的国公爷,但一年俸禄加赏赐,不过两万两。再加上田庄产业的收入,怎么也得不吃不喝两三年才能赚到。

“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徐景昌哼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摞金票拍在桌上,“数数!”

见他真拿出钱来了,朱高燧更吃惊了,拿起来点了一点,一万两金票,如假包换。沉吟片刻,他让人去后面账房提了口箱子来,当场点出相应的数额……八万两白银虽然是巨款,但光金翅王给他赢的,就差不多有这个数了,加上开场子的抽头,他这一秋已经赚了十多万两银子,八万两还出得起。

十六万两银子的票据摞在桌上,待会儿将全归胜者,这差不多是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把了,观者都跟着激动起来,庆幸能够目睹这一巅峰之战。见状,秋魁阁里的荷官扯着嗓子高喊起来:“各位公子爷赶紧下注啊,紫袍元帅挑战金翅王,可是百秋一遇的天王山之战!”

大厅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各位赌客纷纷解囊掏出金银票……这是秋魁斗场的规矩,不论是玩家还是赌客,都要事先兑好了金银票再来,不见真金白银。而且最低面额是白银百两,上不封顶。

赌客们在专门的下注台上押注,荷官收下钱,当场写一张下注券,盖上印章给客人,待会儿若是押中了,便凭此兑钱。

王贤和朱瞻基都是好玩儿的,也忍不住各自下了注,拿到下注券,朱瞻基问他:“你押的谁?”

“你押的谁?”王贤反问。

“还用问么,当然是我表叔了。”朱瞻基晃一晃手中的下注券道:“一千两,我押紫袍元帅!”

“哦。”王贤点点头,便赶紧往回赶,却已经再也挤不进去,只好踮着脚、探着头往里看。

朱瞻基也是一样动作,问道:“难道你押的是我三叔?”

“金翅王,一千两。”王贤只好承认。

“你这个叛徒!”

“我不能跟钱过不去啊。”王贤叫起了屈道:“一千两银子,我得挣几年啊!”

“这么说,你不信我表叔能赢?”朱瞻基道。

“谁知道呢”王贤耸耸肩道:“开始了,看吧!”

一声锣响,大厅中瞬间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那个口阔一尺的青花浅底蟋蟀斗盆,盆子上架了半圆金丝罩,罩子左右各开了一个小门。朱高燧先将靠自己这边的小门打开,拿起竹筒抽开浮草,金翅王便迫不及待一跃而出,落入盆中,顿时上蹿下跳活泼非常,剽悍之气赢得满堂喝彩。

徐景昌也把自己这边的小门打开,紫袍元帅便步履沉稳地进去盆中,正在自个儿闹腾的金翅王,突然发现盆子中又来一个同类,立刻兴奋异常,就要扑上去,却被仲裁用斗栅拦住。朱高燧便和徐景昌各自抽出芡草,轻轻地撩拨起各自的虫儿来。

若光是两个虫儿傻斗,这斗蟋蟀的魅力定要失色不少,事实上从找虫、养虫到斗虫,都有高深的绝活在里头。好比这斗之前的芡草,就是为了撩拨蟋蟀的斗性,让双方都进入厮杀的状态,这样比起来才好看,也公平。

好的芡草功,不仅能让蟋蟀发挥最大的战力,还可以让眼瞧着就要退夹败走的蟋蟀,卧马回身反败为胜。当然没有多年的苦功夫是练不好的。王贤就时常见朱瞻基,没事儿就拿一根芡草上下左右地拨,捻,挑,撇,在那儿练基本功。

定国公的一手芡草功,可比朱瞻基强多了,众人只见他开始对着自己的紫袍元帅牵草,从头到尾,自肋及腰,只是尽力地撩拨,却不让蟋蟀近得草来,那蟋蟀初时是焦躁,后转为愤怒,最后竟然是狂态尽出变得癫狂无比,徐景昌才手势一沉将草尖在它马门上一领,那蟋蟀顿时杀气毕显,浑身涌上紫色,周身像环绕着紫气一样。

“紫气东来!果然是真正的虫王!这下金翅王有难了!”看客们惊呼起来,那些押金翅王取胜的,都有些担心。

再看朱高燧的手法,如挥毫作画般写意,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那金翅王在他的撩拨下,也变得金光大作,一对巨齿却变成血红色,也露出虫王的本相。

“斗!”仲裁低喝一声,将闸打开,金翅王便疯狂地扑向紫袍元帅,叉叉叉三个平口交夹,接着就是一记‘黄犬掐鸡’,将其摁倒在斗栅角落里。那紫袍元帅被压得蜷成一团,挣扎着想退出口来,却被夹了单钳,怎么也松不了夹。六条腿一阵扑腾,才勉强地逃脱。

金翅王占了上风,顿时意气风发,当即在斗栅中央起翅鸣叫,声响中带着锵锵的金属碰撞的尖锐,两根赤龙长须不断往四周扫描,赳赳作寻斗状。朱高燧手指一捻,点一记冲锋草,引着金翅王勇追穷寇,不给紫袍元帅喘息之机。

朱高燧点草的工夫,徐景昌也抓紧芡草,这关头,他的草芡得极猛,每一下都铆足了劲,草到之处,紫袍元帅也是凶相毕露,虽是刚受了重创,却怯意全消,迎上金翅王便冲上去。

两虫接口,金翅王落口快,先行下手夹住了对方的左钳,正要发力,却见那紫袍元帅六足摊开,爪花牢牢地钩住斗栅下铺底的草纸,金翅王急切间掀之不动,反被对方一记喷夹弹出老远,直摔到斗栅对面,撞上了壁才落在一角,水须也翘了,左边长须也折了一截,似乎伤得不轻。

观者要么惊呼,要么欢呼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金翅王吃亏,就连买它赢的都大声叫好!

按说金翅王受此重击,应该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劲来,谁知它扑棱一下,弹起身来,疯了一样朝那紫袍元帅又撕又咬,紫袍元帅不愧是百秋难遇的真紫虫王,毫不示弱地与它战在一处,四牙相对,铮铮有声,一时间钢夹铁锉,光影闪摇。虽然只是两只小虫在打斗,观者却无不心旌摇动,目眩神迷,仿佛在观看两位绝顶高手过招一般!

两只虫儿足足斗了半炷香的工夫,这已经比寻常的虫斗的耗时长出数倍了,那紫袍元帅虽然是虫王,却也筋酥骨散,无以为继。然而那金翅王却仍不见疲态,继续疯狂地攻击,紫袍元帅招架不住,被咬断了一条腿,喷着汁液落荒而逃。金翅王还要追击,仲裁却落闸将二者隔开,大声道:“输赢已定!金翅王胜!”

徐景昌霎时面如土色,朱高燧想压住脸上得意的笑容,但嘴角仍微微上翘道:“真紫虫王确实不同凡响,承让了。”赵王殿下嘴里谦虚,他的随身太监却伸手就把桌上银票一扫而光。

众赌客也渐渐从方才的盘肠大战醒过来,那些买了金翅王赢的,自然兴高采烈,金翅王十九连胜,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那些迷信《促织经》,买了紫袍胜的,自然沮丧非常。不过不管输赢,各桌重新开战后,看着那些虫儿厮杀,直觉着索然无味,颇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第二百八十四章母老虎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默,好半晌,朱瞻基才回过神道:“红袍大将军就算没死,也不是紫袍元帅的对手,更别说金翅王了。”

“嗯。”王贤点点头道:“那是肯定的。”

“什么话!”朱瞻基郁闷地白他一眼:“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嗯。”王贤点点头道:“你玩了几年,人家玩了几年,你投入多少,人家投入多少?”

“那倒是,”朱瞻基郁闷地直挠头道:“还以为从你那取了真经,就能翻身呢。”说着沮丧道:“没想到是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好歹还能看到希望呢。”

“那看来你三叔,去年还没学会那法子。”王贤淡淡道。

“什么法子?”朱瞻基一愣。

“难道你们都没看出来,”王贤反问道:“那金翅王是只药水虫?”

“药水虫,是什么东西?”朱瞻基奇怪道。

王贤心说,连药水虫都不知道,还玩得这么大,真是一群超级无敌大羊牯。转念一想,这似乎是个比啥都容易的发财机会,自己炮制两条药水虫出来,那还辛辛苦苦当个屁官儿?赚个盆满钵满回家享福多好。

朱瞻基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道:“就是给蟋蟀用兴奋剂。”

“啥叫兴奋剂?”朱瞻基就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多没听过的新词儿。

“呃,一种药水,蟋蟀用了后,会变得力大无穷,凶猛残暴,正常的虫儿自然不是对手。”王贤解释道:“何况那本就是只虫王,用了药水之后,自然更是无敌手了。”

“这么神奇?”朱瞻基听了却不气愤,反而万分羡慕道:“你知道配方么?”

“我哪知道……”受上辈子记忆的影响,王贤对药水虫是深恶痛绝,翻白眼道:“斗个虫儿还作弊,这人品得多烂,你愿意做这样的人?”

“这话也有道理,”朱瞻基就结了一下,旋即作出决定道:“不过还是权宜一下吧……”

“你还真是……”对他这个答案,王贤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早就发现朱瞻基那张貌似忠厚的面孔下,其实一肚子坏水……但是他爱莫能助:“第一,我不知道配方;第二,这么大的秘密,赵王肯定严加保守,两天之内你是弄不到;第三,他那只本来就是虫王,你的虾兵蟹将们,就算点了药水,也不是金翅王的对手。”

“这么说……”朱瞻基沮丧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没了。”王贤摇头道:“对了,你们的赌约是什么?”

“……”朱瞻基嗫喏了半天,才小声道:“我赢了,他输我一个九九归一。”

“什么叫九九归一?”

“是我们最大的一种赌注,一共八十一种最好的宝贝。”朱瞻基解释道:“譬如说最好的珍珠、最好的宝石、最好的印章、最好的砚台、最好的宝剑最好的弓,最好的马最好的甲……凑八十一种不重样的,而且都得是宝贝才行。”

“能凑出来?”王贤嘴巴合拢不上,再大的家业经得起这么折腾?!对于这些该死的王公子弟,他只想说一句话——亲,我们做朋友吧?

“我三叔最爱收集奇珍异宝,应该没问题吧。”

“我是说你。”

“我当然没那本事……”朱瞻基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的赌注是?”

“就一本小册子……”朱瞻基声如蚊鸣。

“什么册子能九九归一?”王贤突然两眼圆瞪道:“不会是你的金册吧?!”

“还能有别的可能吗?”朱瞻基耳根烧红道。

“我的天呐……”王贤有抓狂的感觉,皇帝册封太孙时,授予其金宝金册,这就是他身份和地位的凭证啊!“你考虑过一旦输了的后果么?”

“当时我还年轻……”朱瞻基讪讪道:“而且也没想过自己会输。”

“弃权吧。”

“弃权也是输……”

“那就等着被打上不靠谱的烙印,让你皇爷爷对你失望透顶吧!”王贤冷笑道。

“你得帮帮我。”朱瞻基的黑脸变成了白色。

“爱莫能助。”王贤摇头。

“九九归一,我们二八分。”朱瞻基开价道。

“三七分也不成。”王贤叹气道。

“那就六四分。”朱瞻基已经不管不顾了,“五五分也成!”

“算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王贤这才一摆手,大度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还是六四分吧,你六我四。”

“你果然有办法!”朱瞻基狂喜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谁让我从不乘人之危呢。”要不是因为彼此的身份,王贤肯定要把朱瞻基敲出骨髓来。

“就是就是,您老救苦救难、急公好义,”朱瞻基巴望着他道:“快说吧,那神药该怎么配?”

“我说过,我不会。”王贤摇头:“只能另辟蹊径了。”

“那你有什么法子?”

“你知道英雄都是怎么死的么?”王贤卖个关子。

“战死沙场呗。”

“错,死在女人身上。”王贤笑道:“三十六计里有美人计,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你要用母蟋蟀和金翅王斗?”朱瞻基瞪大眼道。

“不错。”王贤淡淡道:“蟋蟀是虫中的痴情汉子,甭管跟同性斗得多凶猛的雄虫,见了母虫却异常温柔,甚至肯为爱情献身,绝不还口。”

“怎么可能,一公一母打不起来,三岁孩子都知道,三尾不开口。”朱瞻基大摇其头道。

“那不一定,”王贤摇头道:“黄头三尾就又凶又狠,点草还能开牙,公蟋蟀碰上就蔫,被咬得满地跑。”

“这么神?”朱瞻基说:“那咋没见你写进秘籍里?”

王贤心说,谁还不得留一手,嘴上却道:“我仓促间写成的,哪能记得面面俱到。”说着叹气道:“要不是你把命都赌上了,又何苦出动母老虎,让人家笑话。”

“唉,事到如今,能赢就行……”朱瞻基有救命稻草抓就谢天谢地,也顾不上许多了,马上下令道:“去促织街!”

马车便拐向夫子庙后的街道,因为京城买卖蟋蟀的都聚在这儿,时间一久,人们甚至忘了这条街的本名,直接以促织街相称。

马车在街口停下,王贤跟着朱瞻基进去一看,好家伙,满眼全是蛐蛐笼子,哪怕是白天,都满街道的蛐蛐声……

朱瞻基熟门熟路,带他进了最大的一间店铺。他是这儿的老主顾了,掌柜的马上迎上来,堆满笑脸道:“公子爷,您可好阵子没来了。”

“不是忙么。”朱瞻基扮演起纨绔子弟,简直是……本色演出。

掌柜的不知他的身份,心说忙着斗蛐蛐呢吧?面上却讨好笑道:“您的红袍大将军,战绩肯定辉煌吧?”

听他马屁拍到马腿上,王贤扑哧笑了,朱瞻基郁闷地揉揉鼻子,含糊道:“好,好得很。”便赶紧说正事儿道:“小爷这次来,是给它选妃子的。”

“美女配英雄,那不能大意喽。”掌柜点头哈腰道:“店里刚收了一批顶好的三尾,快给公子爷捧上来!”古书有云‘未养蟋蟀先养雌’,要想让公蟋蟀精神好,斗性旺,必须要给配好母蟋蟀,而且还得一夫多妻,所以店里的三尾……也就是母蟋蟀的数量,是公蟋蟀的好几倍。

小二捧着个大托盘上来,上头摆着几个精致的桔笼,因为三尾比较和平,所以好几只养在一个笼子里。那掌柜的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这个是青三尾,温顺;那个是红三尾,最骚……”让人恍然像在逛窑子。

“少废话……”要是平时,朱瞻基肯定听得兴致勃勃,这会儿满心焦躁,喝止道:“爷自己长眼了。”说完却问王贤道:“你看有没有?”

王贤摇摇头,问掌柜的道:“有没有黄头三尾?”

“黄头三尾?这位爷知道的不少。”掌柜的干这行二十多年,自然是见多识广,闻言笑道:“您考校我是吧?黄头三尾那种母老虎,谁敢拿来贴蛉?”

“你说有没有吧。”王贤不跟他废话。

“没有,”掌柜的很肯定道:“且不说黄头三尾很少见,就算偶尔被送来了,也是个踩货!”说着做了个用鞋底搓的动作。

“为啥?”朱瞻基急了,为啥这么排斥黄头三尾?这不是跟我过不去吗?

“这母老虎坏透了,会咬那些比它好看的母蟋蟀。”掌柜的解释道。

“这条街上有没有?”

“没有,大家都知道这个理。”

“半个时辰内找到,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王贤淡淡道。

“您等着,小人掘地三尺也给您找出来!”掌柜的立马无比积极,让伙计看好店,便一阵风出去,挨家挨户的打听起来。

大半个时辰后,他满头大汗地回来,带着个拿蛐蛐笼子的老汉,气喘吁吁地邀功道:“还真是天……天意,就有那么个夯货没认出是母老虎,把个黄头三尾留了下来!”

王贤劈手拿过笼子一看,果然是个赤头黄背蜜蜡腿的三尾母老虎,终于大喜道:“就是它了!”

“太好了!”朱瞻基一把夺过来,捧在手心上,激动地看了又看。

“公子爷,半个时辰……”掌柜的最关心的是他的赏钱。

第二百八十五章黑寡妇

“少不了你的。”朱瞻基说一声,王贤便将一百两的银票塞了过去。

掌柜的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收下钱,高兴之余还不忘嘱咐道:“这母老虎眼光毒着呢,一品以下的斗虫别跟它贴蛉,不然非得被咬死不可!”话没说完,就见两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他只好改为嘟囔道:“不过红袍大将军肯定没问题,这样的男人可不好找……”

王贤两个兴冲冲地捧着母老虎回府,便要试一试它的本事。朱瞻基让人把他那景德镇的蟋蟀盆子取来,又亲自挑了只三品下的红沙紫玉,跟母老虎过过招。

两只蟋蟀下到盆子里,就见红沙紫玉蹿过去,面对黄头三尾扫动几下须,转身起翅欲唧……这是蟋蟀求交尾的信号。正在此时,却见的那黄头三尾猛然上蹿而咬,红沙紫玉吓坏了,赶忙撤开一段距离。稍稍缓了片刻,公的还是色心不死,又欲唧,这回母老虎是穷追不舍了,把个红沙紫玉撵得到处乱窜。

“还真神咧!”朱瞻基张大嘴,看着红沙紫玉被咬得遍体鳞伤,却就是不还口,只好将两只虫隔开,救了公的一命。只见那红沙紫玉委屈地瑟缩着,搞不懂世上怎会有这等母老虎……这只虫算是废了,这短短一世都走不出母老虎的阴影,从此再无性致,斗志也就无从谈起。

朱瞻基把那红沙紫玉丢到一边,又试了几条虫,都是一样,无不被母老虎追着咬,却绝不还口。朱瞻基兴奋地捧着罐子道:“就靠这位穆桂英,降服我三叔的杨宗保了!”

王贤也很高兴,要不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他想了想,是那掌柜的最后的一番话,当时两人兴冲冲走了,也没在意,但现在细想想,似乎很有些道理。便对朱瞻基道:“现在最厉害的蛐蛐是哪个?”

“是只金青麻头,虽然不是虫王,但也是万里挑一的元帅了。”朱瞻基道。

“把它拿来,跟母老虎试试。”王贤道。

“万一也跟红沙紫玉似的,怎么办?”朱瞻基不舍得,元帅级别的蟋蟀,都得上千两银子,要是让母老虎弄成窝囊废,上千两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的金册就值千把两银子?”王贤沉声道。

“哦。”朱瞻基这才亲自把金青麻头取来,放入盆中。只见金青麻头小叫两声唧唧,母老虎仍窜上就咬。朱瞻基见状大喜道:“成了!”话音未落,却见金青麻头一个旋转,与母老虎合了一满钳,接着一个霸王举鼎,竟把母老虎举了起来,然后摔在地上。

母老虎即俯首盆边一动不动,杀气全无。这时金青麻头又唧,母老虎便乖乖上了它的背上……要不怎么说,蟋蟀是虫中君子呢,公蟋蟀从来都是请母的到背上来交尾,断无霸王硬上弓,将其压在身下的可能。

看着一场厮杀,转眼成了无遮大会,朱瞻基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黄头三尾怎么不咬了?”

王贤却已经明白了,叹口气道:“看来母老虎虽然凶了点,本质上也是个雌。只不过它仗着身强体壮,对公蟋蟀也挑三拣四,一般的蟋蟀自不量力,肯定要被教训。但是碰到金青麻头这样万里挑一的棒小伙,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样……啊……”朱瞻基听得目瞪口呆,咂咂嘴道:“那母老虎还能用么?”

“金青麻头再好,能比过金翅王?”王贤淡淡道。

“怎么可能……”

“那不就结了。”王贤耸耸肩。

“唉……”好容易燃起的希望,一下又被浇灭,朱瞻基颓然坐下道:“实在不行,只有装病了,装上一个月的病,把金翅王耗死!”蟋蟀寿命不过百日,这倒也是个法子。“不过那样,我以后就彻底没脸见人了……”

“……”王贤不搭理他,在那自言自语道:“不是说公的不对母的下手么?怎么这个公的照摔不误呢?”

“这个我能猜到原因,”朱瞻基笑道:“因为入不了他的法眼。金青麻头怎么也是个元帅,岂是这种五大三粗的母老虎能打发的?”

“有道理。”王贤点头道:“看来得是大美女,才能让公蛐蛐变成软骨头。”

“入金翅王法眼的,得是绝色美女。”朱瞻基苦笑道:“而且不能对金翅王动心。”顿一下,又补充道:“还得能打才行。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想找到这样一条虫,怕是比找金翅王还难吧。”

王贤缓缓点头,似乎在回忆什么,朱瞻基不敢打扰他,便安静地等在一边,谁知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就当他以为这家伙是不是睡着了时,王贤突然站起身道:“走!”

“去哪?”

“出城!”

“这都快关城门了!”

“所以得抓紧!”王贤来不及解释,让人备马道:“只有这最后的希望了!”

“好嘞!”听说还有希望,朱瞻基登时来了精神,盏茶工夫,赶在城门落锁之前,百余骑出了金川门。

“现在有空说,咱们要去哪儿了吧?”对酷爱骑马打猎的朱瞻基来说,城外宿营是家常便饭。

“古冢。”王贤道。

“什么古冢?”

“就是年代久远的老坟。”王贤道:“我记得有本古书上说,古冢年代久远,凝至阴之精,现在又是霜降,秋日至寒之时,雄虫根本无法生存其中,哪怕是雌虫,也只有至阴至寒的异种,才能生存。”

“这种虫可以克制金翅王?”

“我也说不好,”王贤摇头道:“但天生一物,必有一物相克,那金翅王至阳至燥,这种虫至阴至寒,以阴克阳虽属道家言,却也是兵家大法。如果这种虫也不中,那就真没办法了。”

“好。”朱瞻基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想一想道:“那就去紫金山吧,山上被盗墓贼挖出了好些古墓。”

“就去那儿!”王贤点点头,队伍便往东面的紫金山去了,到达山脚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朱瞻基留下几个侍卫看马,其余人打着火把进了山。

夜里的山林漆黑一片,不时传来夜枭的鬼叫,让人总觉着有双鬼眼,在暗处盯着自己,虽然他们有百多个阳气正盛的男儿,还是不禁毛骨悚然。

朱瞻基对紫金山了若指掌,黑灯瞎火的带着王贤在山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便站住脚,用火把照照四下道:“这一片,有十几个盗墓贼开的洞。”

王贤点点头道:“那就碰碰运气吧。”

“怎么抓?”朱瞻基却犯了难。

“我知道。”非要跟来的朱瞻埈道:“听蛐蛐叫!”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朱瞻基狠狠瞪他一眼道:“公的才会叫,母的叫个屁!”

“那就让公的叫,把母的招过来。”朱瞻埈其实一点不笨。

“生存在古冢的母蟋蟀,都是天生的冰山美人,送到面前的美男子都不碰,别说在外头勾引了。”王贤摇头道:“只能一个个下去找了。”

“好,都下去,”朱瞻基一声令下道:“捉到一只赏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说有十两的赏格,侍卫们对鬼怪的恐惧一扫而光,马上几个人分一个洞口,就要下去捉虫。

“都小心点,别伤到虫。”朱瞻基嘱咐道。侍卫们听了前半句,感动坏了,听完后半句,才知道自作多情了。

除了朱瞻基万分金贵,在上头坐等外,就连王贤也亲自下去寻找,一伙人寻摸了个通宵,到天亮时一个个都成了泥猴,从古墓里爬出来,累得躺在地上就想睡过去。

不过收获也不小,虽然很难找,但人多力量大,还是找到百多只虫,朱瞻基一看,果然都是三尾的雌蟋蟀。不过这些蟋蟀普遍颜色偏暗,四肢偏短,全是发育不良的样子,怎么也谈不上绝色美女?

“金翅王在我三叔那,肯定享受帝王般的待遇,什么美人没见过,能看上这些……小不点?”朱瞻基难掩失望道。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王贤强打精神一只只挑选,“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说不定金翅王就好这口。”挑来挑去,终于挑出一只通体乌黑的三尾,疲惫的脸上满是惊喜道:“运气好到爆,咱们真捉到一只黑寡妇!”

朱瞻基看那虫的颜色,与其他虫的暗淡无光不同,它是黑油油的,好像闪着亮,一看就不是凡品。但是到这会儿,他也没什么信心了,嘟囔道:“若让金翅王从这一堆里选妃,矬子里拔将军,肯定选这一只。”

“呵呵。”王贤的心情却和他相反,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笑道:“金翅王想娶,黑寡妇却不会嫁的。这虫生在阴时阴地,才出土的几天里,管你是绝世美男,都提不起一点兴致。”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这虫好斗么?”朱瞻基也算行家,一眼就看出这虫懒懒散散的,不信它能发狂咬人。

“这不要紧。”王贤笑道:“我有办法激发它的斗性,你就瞧好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钢铁是这样炼成的

小心翼翼把那宝贝带回城,王贤便亲自精心伺候起来,主要是得让它适应地面的气温。得亏现在已经是霜降了,不然这虫从冷沁沁的地穴来到热气腾腾的地上,一下子热不可耐会生病的,更别说打斗了。

王贤在养蟋蟀的罐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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