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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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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园是皇帝寝宫之后的一处园林,原名五雷殿,王贵妃随皇帝搬过来之后,嫌原来的名字刺耳,便改称椒园。
“椒园那边……”杨荣看看金幼孜,先说道:“我倒有个同乡,可以信任……”
“御膳房就交给我吧……”金幼孜咬牙道。
内阁乃皇帝的秘书机构,向来设在宫中,三人都是多年的大学士,又都刻意经营,在宫里的人脉深厚,却不是一般外臣可以比拟的……
“好!”见两人痛快地领了任务,杨士奇重重点头道:“我们这就分头行动,记住,千万要做得隐秘,不要留下把柄……”
虽然王贤给的法子可谓杀人于无形,就算最后王贵妃死掉,也几乎没法查证。但这种事情,一切还是小心为妙,一个不慎,就是身败名裂,满门抄斩啊!
“想不到……”金幼孜嘿然道:“咱们竟然也要做这种损阴德的事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杨荣是信佛的,此刻却做金刚怒目状道:“我们是为了大明的国本,为了江山社稷,怎么会损阴德呢?”
“也是……”听了杨荣的话,金幼孜心里舒服多了,点点头道:“那就干吧!”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病从口入
西苑。
与愁云惨淡的寝宫迥异,椒园中却是喜气洋洋。太监宫女们脸上,都挂满了发自肺腑的喜色,进进出出一片欢声笑语。往常御下严厉的管事牌子马公公,也只是随便呵斥几句,可他自己尚且满面春风,怎么能镇住下面人?
这一点都不难理解,因为还有三天,贵妃娘娘就要册封为皇后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宫里上上下下全都要跟着沾光了!尤其是马公公,本来一直担心,皇上这要是一去,贵妃娘娘变成没人理会的太妃,自己要么陪着她一起守寒窑,要么就得出宫另寻生路。
虽说这些年贵妃娘娘主理后宫,他着实捞了好些油水,出宫也不怕饿着。可大半辈子已经习惯了在宫里的生活,一想到出宫之后,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马公公就觉着十分恐怖。
这下可好了,娘娘当上皇后,回头就是太后。马公公作为太后最信任的大太监,到时候虽然比不了新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可也是宫里排名前几,没人敢得罪的实权派。那地位又是现在不能比拟的了。
想一想美妙的前景,马公公就浑身燥得慌,对贵妃娘娘的侍奉,自然比往常殷勤百倍。
这几日,贵妃娘娘也是格外忙碌,除了要去寝宫侍奉皇帝,又要接见鸿胪寺官员,听取封后大典的相关安排,还得抽空接受一大堆后妃的恭维讨好,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虽说贵妃娘娘甘之若饴,但累还是要喊的……
这天忙活完了,已经是过午时分,贵妃娘娘疲惫地坐在榻上,让宫女摘下自己的头饰,对正给自己捶腿的马公公道:“真是累死个人啊,本宫是头晕眼花……”
“老奴已经吩咐御膳房,马上就给娘娘排膳。”马公公忙轻声道。
“算了,不早不晚的,吃了难受。”贵妃娘娘手肘支在榻几上,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慵懒道:“随便吃点甜品吧。”
“也成,娘娘先点心一下。”马公公讨好笑道:“回头老奴吩咐御膳房,把晚膳弄得好一点。”
虽说是随便吃点甜品,但不一会儿,榻几便被精致的小瓷碟摆满了,里头各式各样的精致宫廷点心,每一道都色香诱人,等待贵妃娘娘品尝。
贵妃娘娘看着琳琅满目的点心,一时都有些挑花了眼,最后还是那红彤彤惹人爱的夹心枣,最先得到贵妃娘娘的欢心。
顺着贵妃娘娘的目光,宫女赶忙将那盘点心送到她的面前。贵妃娘娘信手捻起一枚夹心枣。此乃用贡品和田枣去核,内里藏着各种精致的果品,但里头是什么,只有咬开才知道。
贵妃娘娘一边优雅地吃着点心,一边对马公公抱怨道:“礼部鸿胪寺那帮官员忒不像话,见本宫好说话,竟然又想将大典用度再削减一块。”
“那不能忍啊!”马公公气愤道:“娘娘不方便说,老奴找他们去,问问他们历朝历代,有这么寒酸的封后大典吗?”
“不用去了,本宫也不过只是和你说说。”贵妃娘娘发现,夹心枣里竟然是乳酪,口感外甜内香,十分诱人。她平素最喜欢乳酪的味道,只是注意身材,不敢多吃,此刻正好饿了,心说多吃几个也无妨。“赵王说的对,如今皇上这个样子,仪式越是从简越是能得到百官和老百姓的好评。等将来当太后的时候,他会加倍补偿本宫。到时候是他一片孝心,旁人却也说不得什么……”
“原来如此,倒是老奴见识短浅了……”马公公明知道赵王这是怕准备的时间久了,夜长梦多,但也只能装着糊涂道:“关键还是娘娘体恤天下子民,这就叫母仪天下啊!”
听到‘母仪天下’四个字,王贵妃感觉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没一个不舒坦,连带着胃口也好了很多,接连吃了七八枚枣子,感到有些腹胀才意识到,自个儿别的点心一点儿没动,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吩咐宫女将盘子撤下。
两名宫女将小碟子放在托盘中,端出了暖阁。这些点心自然不会再端回来给娘娘,按规矩,便由宫里的宫女太监享用。
两名宫女先问过几名管事的姑姑,几人挑了几样中意的点心,便让二人将剩下的拿到后院房中,往桌上一搁,十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围上来,欢快地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
一名小太监凑到两名宫女身边,先装模作样看一眼那些点心,然后一脸惋惜道:“怎么夹心枣没有了?记得几位姑姑不爱吃的……”
“今日夹的是乳酪,娘娘都破天荒地吃了七八个,你还想有的吃?”一名宫女笑道:“有蜜饯吃就不错了……”
“也是,也是!”那名太监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便拿几块蜜饯,悄然离去了。
天刚擦黑,晚膳便备好了。马公公请贵妃娘娘到前面用膳。
王贵妃贪吃了一肚子枣,又喝了茶,感到有些腹胀,但中午没吃,晚上不能也不吃,便神情恹恹地扶着马公公到餐桌旁坐下。
一道道精致的御膳,摆满了长长的餐桌,如今皇帝病重,几乎什么也吃不得,这西苑中的御膳房,竟似给贵妃娘娘专设的一般。
但看着那满桌的山珍海味,贵妃娘娘却没什么胃口,直到马公公揭开一个银制的罩盖,露出里头红色的大海蟹,王贵妃才眼前一亮。
这时节正是吃蟹的时节,但北京城地处内陆,新鲜的海蟹却是几乎没有。而且御膳向来稳妥为主,对于容易吃坏肚子的海鲜,更是敬而远之。王贵妃来北京几年,还是头一回在餐桌上见到螃蟹呢。
“这是御膳房的人,专门派人去天津,快马加鞭不停歇地运回来的。”马公公献宝似的笑道:“老奴专门去看过,都活蹦乱跳的呢……”
“既然是一片心意,那就尝尝吧。”王贵妃不禁心中畅快,知道这是御膳房的人挖空心思讨好自己这位未来皇后。
“好嘞!”马公公得令,便夹一个大螃蟹放到面前的盘中,拿起金质的小钳小剪,熟练地将螃蟹大卸八块,把白嫩嫩完整的蟹肉送到王贵妃面前。
王贵妃这才拿起象牙筷子,夹了一块蟹肉送到口中,蟹肉入口即化,鲜美至极。王贵妃一下子眉头舒展,再也感觉不到食欲不振了。
螃蟹这东西鲜味霸道至极,先吃了螃蟹,旁的东西就一点滋味都没有。何况王贵妃也没打算吃别的,在马公公的服侍下,接连吃了四五只大蟹子,才心满意足结束了晚膳。
谁知半夜里,坏事儿了……
值夜的宫女听到贵妃娘娘的呻吟声,赶忙拉开帷幔一看,只见娘娘面色惨白,脸上满是汗珠,身上紧紧裹着被子,捂着肚子在床上呻吟。
“娘娘,您怎么了?”宫女惊叫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原本一片安静的椒园,登时乱成一团。小太监像屁股着火一样,狂奔到太医院,让太医赶紧过来给娘娘看病。
因为皇帝的病,众太医全都在太医院中值夜,听说未来皇后突发急病,金院判赶忙带了两名资深的太医,满头大汗跑到椒园。
这时候,贵妃娘娘的病愈发厉害起来,身上盖了三床被子,还是不住打哆嗦。更难挨的是腹痛,难耐到整个人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
金院判和两名太医给贵妃娘娘诊脉,又仔细询问了马公公一番之后,退到外殿,面色严峻道:“娘娘的病,二位怎么看?”
“娘娘这是典型的伤寒少阴之症。”一名太医很肯定道。
另一名太医却有不同看法道:“听说娘娘晚上吃了不少蟹子,不会是食物中毒吧?”
“那应该是上吐下泻,娘娘没有丝毫症状。”之前一名太医摇头道:“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应该就是伤寒。”
“院判怎么看?”第二名太医看向金院判,太医院中以医术为尊,金院判是公认的国手。
“还要再看看……”金太医神情凝重道:“如果到天亮,娘娘还是这个症状,那就是伤寒无疑。”
“如此甚为妥当。”两名太医尊重权威,都点头。
“王太医,你先帮娘娘针灸一下,缓解痛苦。”金院判吩咐一声,第一名太医便遵命进去。
金院判便和另一名太医,在外殿坐等。
长夜漫漫,只能听到殿中王贵妃时断时续的呻吟声,金院判和那名太医也没有说话的兴趣。便各自坐在椅上神游天外。
如果谁仔细端详此刻的金院判,会发现他神情无比挣扎,眼睛里满是恐惧和犹豫……
金院判人在深夜的椒园,心思却回到了昨日的太医院……
昨日过午时分,杨士奇到了太医院金院判的值房,这些天他每日都过来了解皇帝的病情,所有人早就习以为常。
金院判却发现,这天的杨士奇非同往日,好像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讲,却又难以启齿一般。
还是金院判主动发问,‘学士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如果再给金院判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多这句嘴……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杨学士
“学士有何吩咐?”金院判看着杨士奇,不知是什么事让他如此难以启齿。
“金太医。”杨士奇叹了口气,一脸歉意道:“应承你的事,本官怕是办不到了……”
“啊?!”金院判惊呼一声,杨士奇应承他的事,乃是保全国本社稷!“学士,皇上还有时间,怎么会现在就说办不到呢?”
“四天后,王贵妃就要成为皇后。”杨士奇神情暗淡道:“她在我们和赵王之间,选择了后者。如今皇上病危,有她的帮助,我们根本见不到皇上。有她的帮助,将来皇上驾崩,赵王完全可以取代太子登基……”说着重重一叹道:“实在想不通,皇上怎么会出此昏招呢?”
“随着病情深入,中风病人会愈发神智昏乱。”金院判低声道:“如今的皇上,已经不能用常理度之了。”
“哎,原来如此……”杨士奇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怪不得皇上会任他们摆布,自绝于臣工。”
“学士,说句犯死罪的话,皇上这种情况,只会愈发严重,到最后连人都不认识,你们还是不要抱什么幻想了……”金院判压低声音说道。
“那这样,岂不是更不能让王贵妃当上这个皇后?”杨士奇悚然道。
“是……”哪怕金院判不算是正经的朝廷官员,也知道皇后虽平日里不得干政,但皇帝驾崩前后,她会成为皇权的代理人,对废立之事拥有否决权。
“哎……”杨士奇愁云惨淡地直叹气。
“杨学士,您素来足智多谋,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金院判也是一脸忧愁,近似绝望地问杨士奇。“难道就没人能阻止她当上皇后吗?”
“有。”杨士奇一双黝黑的眸子,闪烁点点寒光道:“这世上只有一人,能阻止她。”
“谁?”金院判惊喜地问道。
“你。”杨士奇沉声说道。
“我?”金院判愕然。
“只有金太医您出手,才有办法逆转这场社稷之祸!”杨士奇目光炯炯地看着金太医。
“我不过是一个医生,能做的了什么?”金院判不解问道。
“医者能医人,便能杀人……”杨士奇缓缓说道:“只要一次误诊便可。”
“啊!”金院判惊得站了起来,面如土色道:“你要我害死王贵妃?”说着摆手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不过是误诊而已,事后谁能说清楚?”杨士奇宽慰金院判道:“而且你开的方子依据药典,谁也没法说你是谋害贵妃!”
“使不得,使不得……”金院判却依旧摆手连连。
“金太医!”杨士奇一撩衣袍下襟,推金山、倒玉柱,跪在金院判面前!眼含热泪苦求道:“老夫知你仁心仁术,只愿救人!可这是救一国啊!大明的国本将因您而保存,天下的百姓将因您而免于战乱!我代列祖列宗,太子太孙,天下百姓求您了!”说完,杨士奇俯身叩首,给金院判磕头。
“使不得,快起来!”金院判赶忙去扶杨士奇,却哪儿扶得起来,只好也给他跪下,两人互相磕头。
“太医,如今皇上病危,赵王作乱,社稷危矣!我等若能以己身换取天下太平,虽万死亦不辞!”杨士奇泪流满面道:“只可惜我等无用,死一万次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局面。太医,只有您能拯救大明,老夫求您了!”
杨士奇一边说,一边用一双泪目观察着金院判。如果对方没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自己就是把地砖磕破了,他也不会动摇。但杨士奇相信自己的眼光,通过上次的事情,他知道金院判有一颗忠义之心,才有信心说服对方。
“……”金院判果然在杨士奇的声泪俱下之下,果然有些动摇,低声道:“你先说说,准备怎么做?”
“好。”杨士奇便将己方的打算和盘托出,听的金院判通体寒意凛然,他精通医理,自然明白对方的法子十分高明,用大枣和海蟹引发寒热病。因为病症与伤寒十分接近,按照张仲景的《伤寒论》,当以麻黄细辛附子汤来应之。可王贵妃得的根本不是伤寒,药里的细辛和附子,与她腹中的食物相作用,将很快致人死地!
可谓杀人于无形,几乎无从查证……
金院判反复斟酌,麻黄细辛附子汤乃是医圣所传的名方,千百年来一直在用,只要一口咬定王贵妃患的是伤寒,人一死便无从查证,谁也不能说自己有错。只是皇上要立王贵妃冲喜,如果她突然暴病身亡,恐怕朱棣根本不会管此中曲折,直接就把自己全家杀掉泄愤吧……
“太医可是在担心您的家人?”杨士奇目光毒辣,观其神情便知其心思。
“是。”金院判点点头,坦然道:“老朽已经年入花甲,这条命不足惜,能死得其所也算快哉。只是家中有老妻子孙,还有亲族好友,实在无法连累他们。”
“太医不必担心。”杨士奇沉声道:“据我所知,您的家人都在南京,对吧?”
“是。”金院判道:“一家人在南京久矣,早习惯了金陵的风土气候,皇上迁都北京,便只有我一人跟了过来。”
“我保证,你的家人一定平安无事。”杨士奇道:“皇上如今病笃,旨意真伪难辨,太子殿下如今镇守南京,必须要查实了才能遵旨。这又不是什么军情国政,自不会用八百里加急传递,一来二去拖上几个月,届时自然天下太平……”
金院判默默点头,他最清楚皇帝的身体状况,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了,如果有太子殿下暗中庇护,自己的家人应该能平安无事……等到了新朝,想必又是一番新天地……
但点头归点头,金院判还是有些犹豫,他实在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冒险……
“太医……”杨士奇叹了口气,面上神情不变,口中的话却惊心动魄起来:“您还不知道吧,您的家人已经蒙太子保护多时了……”顿一顿,他看着面如土色的金院判道:“皇上的生死,就在您掌控之中,有人显然希望能借由掌控您,来掌控皇上的生死!而您的家人,就是他们用来威胁你的最佳手段!”
“是……赵王吗?”金院判颤声道。
杨士奇点了点头,淡淡道:“这一个月里,太子殿下的人,已经击退了三波企图掠走您家人的黑衣人……”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院判,你想置身事外,恐怕是不可能了……”
金院判的脸色数变,额头满是汗水。他活了一把年纪,自然能听出杨士奇话里浓重的威胁意味——如果他不肯就范,太子自然不会再保护他的家人。甚至可能会让他的家人莫名横死……虽然金院判不太相信素来仁厚的太子会干出这种事来,但素来有贤相之名的杨士奇,不也要谋害贵妃,赤裸裸地威胁自己吗?
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当这太医院的院判!如今得知了如此绝密的阴谋,怎么会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院判,院判……”
呼唤声打断了金院判的神游,他定定神,见是在里头给王贵妃针灸的王太医,忙问道:“怎么了?”
“这都半个多时辰了,娘娘的病越发严重,咱们得早做决断啊。”王太医愁眉苦脸说道。
“针灸没有效果?”金院判皱着眉头,明知故问道。
王太医摇了摇头,“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不见效……”
“娘娘没有别的症状?”金院判指的是上吐下泻,只是不雅,所以不便直言。
“没有。”王太医摇头道:“看来确实是伤寒。”
另一名太医此刻也不坚持了,毕竟如果吃坏肚子,肠胃早就应该有反应了。
“那就按伤寒开方子吧。”金院判缓缓说道。说这话时,他两眼空洞,面色发白,似乎回忆不起,自己怎么就被杨士奇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
“还得请问院判,开什么方子合适?”王太医轻声问道,另一名太医也看着金院判。
“开……”金院判耳中嗡嗡,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道:“麻黄细辛附子汤……”
“麻黄细辛附子汤?”两名太医神情一动,感觉这个答案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之所以说是在情理之中,是因为这是严格按照张仲景的《伤寒论》开的方子。《伤寒论》是这个年代医生治疗时令病的法典;书中叙述的条文是不能违反的。王贵妃的症状属于伤寒少阴病,那么主治太医就必需使用麻黄细辛附子汤。用了别的方子,就是错的,出了问题是要自己担责任的。
但像金太医这样的名医,素来主张尽信书不如无书,尤其是这‘麻黄细辛附子汤’中,细辛、附子两味药带有毒性,之前金太医在给宫中贵人治疗伤寒时,都会做出调整,用相对温和的药材代替。
“这……”另一名太医迟疑道:“是不是有点冒险?”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美梦破碎
“那依周太医高见,应该开什么方?”金太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姓周的太医。
“这……”周太医要是提出异议还被采用了,可是要负责的。他想了想,缓缓摇头道:“医圣的方子,下官可没本事改。”顿一顿道:“只是觉着这药猛了点。”
“贵妃娘娘病得厉害,非如此不能痊愈。”金院判叹了口气道:“不必担心,有什么问题老夫一力承担就是。”
听金院判如是说,周太医松了口气,当然嘴上还是要说一些‘责任共担’的场面话。
另一位王太医,素来以金院判的马首是瞻,自然也没有异议。于是一道‘麻黄细辛附子汤’便在半个时辰后煎制完成,送到了王贵妃床前。
马公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忙亲自给王贵妃喂了药。然后提心吊胆看着她的反应,只见贵妃娘娘面上的神情渐渐没那么痛苦,呻吟声也停下了。马公公这才长松一口气,出来拉着金院判的手,感激涕零道:“您真是神医啊!药到病除!”
马公公实在是太感谢金院判了,不光感谢他开了这个方子,还感谢他认定贵妃娘娘是伤寒不是食物中毒……要是后者的话,他这个怂恿娘娘连吃数只螃蟹的家伙,可要承担责任的。
金院判却双手冰凉,他很清楚,贵妃娘娘这是被细辛麻醉的表现,这说明药效已经发作了……
西苑皇帝寝宫,朱高燧已经盘桓在此一个多月,寸步不离皇帝身边。
这一个多月的收效还是很大的。皇帝已经渐渐不认人了,只认识常在他身边的郑和、赵王和王贵妃三人而已,上次金幼孜进来拟旨,想要趁机跟皇帝说话,但朱棣根本就不认识他,直接就让人把他轰了出去……
这种情况下,朱高燧自认为已经完全将皇帝掌握在手中,反倒不希望朱棣速死了,更希望皇帝能活得长一点,多借用这面大旗,来完成布局,排除异己,让胜算来得更大一点。
宫里头的太监头子们也纷纷向赵王靠拢,其中不乏暗中效忠之辈,以图将来能有从龙之功!
有这么多的大太监争相巴结,朱高燧足不出户,便对宫里的情况了若指掌,是以早就知道王贵妃突然得了急病。
乍一听到这消息,朱高燧吓了一跳,赶忙命杨太监去探听虚实。杨太监去了不多会儿,便返回来禀报说:“王贵妃得了伤寒。”
“伤寒?”朱高燧眉头紧锁,虽说人有旦夕祸福,可他总觉着王贵妃在这时候长病,实在太蹊跷。便对杨太监道:“盯紧了椒园那边,不要让人浑水摸鱼!还有,跟太医说清楚了,要是贵妃娘娘有个三长两短,我抄他们九族!”
杨太监赶忙再过去,在椒园中声色俱厉一番,待听说贵妃娘娘服下药后病情好转,这才转回寝宫。
听了杨太监的禀报,朱高燧这才松了口气,心说看来自己最近弦绷得太紧,有些疑神疑鬼了。一松弛下来,赵王殿下便感觉十分困倦,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头,赵王殿下成功地登上了大宝,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太子太孙,他放声大笑,高声道:‘天命,终究是在朕!’
谁知话没说完,朱高炽和朱瞻基竟一跃而起,一左一右把他拉下龙椅,赵王勃然大怒,正要叫护卫将这两个家伙拖出去乱棍打死,突然就醒了……
“王爷王爷,快醒醒!”赵王的身子果然在被摇晃,但不是被太子和太孙,而是被面色苍白的杨太监。“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被打断美梦,赵王异常恼火,闷声道:“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王贵妃她,她,她……”杨太监却顾不上许多,失声叫道:“薨了!”
“什么?!”赵王一下子睡意全消,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抓住杨太监的胳膊,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奴婢哪敢开这种玩笑,椒园那边已经哭成一片,贵妃娘娘真的归西了,王爷……”杨太监哭丧着脸道:“真的……”
赵王像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颓然松开杨太监,一屁股坐下,两眼发直道:“不是说好转了吗?”
“之前是好转了,宫人们也以为娘娘睡着了。”杨太监揉着被捏的生疼的胳膊,小心翼翼道:“直到五更时分,给娘娘守夜的宫女才察觉出不对劲儿,上前一看,人已经死透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赵王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六神无主地喃喃自语一阵,猛地抬起头来,咬牙切齿道:“一定有人害死了贵妃娘娘!快让赵公公把在椒园的人全都抓起来,严加审问!”
“这……”杨太监虽然极力捧赵王的场,却不敢去赵赢面前放肆。
“算了,本王亲自走一趟。”见杨太监如此无用,赵王哼了一声。
赵王先去了一趟椒园,果然远远就听到哭声一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还是心中一沉,暗道:‘他们果然不会束手待毙……’
在椒园门口站了片刻,赵王正要进去,那厢间,赵赢也得到消息,正带着人急匆匆赶来,和赵王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公公……”赵王向赵赢颔首示意。
“王爷,您也得到了消息了?”赵赢面色阴沉,顾不上向赵王行礼道:“我们一同进去吧。”
“好。”赵王点点头,和赵赢一起进了椒园。
椒园中,太监宫女们如丧考妣,哭成一片,他们是真伤心啊!原本眼看着就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知那人却身遭横死,鸡犬们非但无法跟着升天,反而要大祸临头……换了谁都会伤心欲绝的。
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太监宫女,赵赢冷哼一声,手下的东厂番子便将他们收押起来,严防有人会寻死觅活,断了线索。
赵赢则和赵王,径直入了内殿。内殿中,王贵妃一动不动躺在榻上,马公公等人俯身榻畔,正在撕心裂肺地痛哭。
听到有人进来,眼睛哭成桃子的马公公回头一看,手脚并用爬到两人身旁,痛哭流涕道:“王爷,督公,我家娘娘死得好惨啊……”
“闭嘴!”赵赢阴着脸喝一声,马公公的哭声便戛然而止。
赵赢上前,也不顾是不是冒犯王贵妃的遗体,仔细地检视起来。
赵王等在一旁,闻着殿内淡淡的药味,低声问马公公道:“是谁给娘娘看的病?”
“金院判和王太医还有周太医!”马公公赶忙回答赵王。
赵王一扫视,见一旁只有王太医和周太医两人,却不见金院判的影子。便皱眉问道:“金院判人呢?”
“刚才还看到他呢……”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本应该跪在一旁的金院判此刻已无影无踪。
“立即找到他,抓起来!”这时赵赢站起身来,掏出雪白的帕子,擦擦手道:“他有重大嫌疑!”
“遵命!”马德赶忙跑了出去。
“恐怕已经迟了……”赵王叹了口气。
“……”赵赢阴着脸没有说话。
当马德带着人冲入太医院的院判值房,便见金院判端坐在桌案后,双目微闭,嘴角上翘,面上带着安详的微笑,就像在做一场美梦……
马德上前推了一把,金院判的身体,便软软地瘫在了桌上。一试他的颈间动脉,身体尚温,但已经断绝了生机。
做大夫的,有一百种让自己没有痛苦的死法,自然不会等到下了东厂诏狱,被活活折磨致死……何况金太医也没有自信,能够在严刑拷打下不透露半点口风……
马德爆了句粗口,一脚把金院判的遗体踹在地上,让人仔细搜查整个房间。他则拿起桌上一张墨迹未干的医案,看了一眼,又往金院判身上狠狠啐了一口。
椒园,赵赢和赵王仔细盘问起马太监和两个太医来,大体了解了昨夜发生的情形。两个太医吓得尿了裤子,但凡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可很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多少内情……
赵赢正觉得索然无味,马德黑着脸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将那张医案奉到赵赢面前。
赵赢阴着脸看过医案,然后递到赵王手中。“让王爷猜着了,金院判畏罪自杀……”
赵王接过医案草草一看,只见上头是昨夜给王贵妃治疗的经过。说根据症状诊断为伤寒少阴病,按照《伤寒论》的条文必需使用麻黄细辛附子汤。王贵妃用药后,初时病情有好转,但夜半突然猝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自己作为主治医师脱不了干系,只能以死谢罪。另外,所有的诊断药方,都是由他自己做的决定,跟另外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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