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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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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朱棣又说出一道旨意:“下旨吏部,南京六部、都察院、各寺、五军都督府长官,自接旨之日,立即将公务移交副手,务必于腊月十五之前抵京,逾期一日,罚俸一年,逾期五日,降职三级,有元旦前未至者,免去官职,发回原籍永不叙用。”

“是……”朱瞻基知道,皇爷爷这是发了狠,宁肯开罪全天下的官员,也要迁都北京。

皇帝一日之内连下三道旨意,第二道还好,其余两道如惊雷一般,划破大江南北,在大明官场上引起轩然大波……官员们痛心疾首、悲愤不已、如丧考妣、要死要活。然而做作够了,几乎所有被点到名的高官们都乖乖上路,让那些对他们抱有厚望的下级官员大失所望。

说起来,还是朱棣最了解他的官员,知道那些在宦海中打滚二三十年,好容易服紫腰金的高官们,其实是最容易屈服的。只要这些人一北上,明年再在北京开一场科举,多选一两百名进士,统统留用北京,加上原先在北京的行在官员,一套完整的中央官体便搭建起来了。

至于那些闹腾的最欢、吆喝的最凶的家伙,就把他们留在南京,赏花遛鸟去吧……

第八百九十七章祥瑞

永乐十六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大雪下了好几场,关外吹来的西北风更是从未停息。北京城整个变成了冰窟窿,每日都有不知多少冻毙的流民百姓被拉出城去。

那些陆续抵达北京的官员,虽然不至于被冻死……事实上,朱棣为了堵他们的嘴,特意吩咐皇太孙给各衙门、乃至官员家中,都调集了足够的炭、油、粮、棉,这份慷慨乃是大明开国后都仅见的。但依然挡不住官员们怨声载道、满腹苦水……

不过也难怪,官员们都习惯了江南温暖的气候。在金陵,哪怕冬天也只是稍有阴冷,只要穿好貂裘、拥着暖炉,便依然可以惬意地享受诗画般的人生。可在寒风呼啸的北京,哪怕把炉子烧得通红,人依然冻手冻脚、全身血液都像凝固了一般。那些娇滴滴的夫人小姐,一个个都生了冻疮,简直难过地要上吊自杀……

“哎,今年确实冷的出奇,就是老北京也受不了。”杨士奇跟着皇帝在北京过了好几个冬,手背依然被冻出了冻疮,一写字就裂口子,疼得钻心。他一边小心地活动着手指,一边对满脸愁容的太孙道:“再说,也不是没办法。让他们家里人上炕嘛,火炕一烧,哪有暖和不过来的?”

“南方人睡不惯火炕,鼻血直流啊。”朱瞻基简直要抓狂了,每天都有官员,因为受不了寒冷要辞官回家,甚至还有吃不惯面食,要辞官回家的。皇上都统统不许,那些人就称病缩在家里,朝廷基本运转都成了问题。

“娇气。”金幼孜气哼哼道:“他们住在大北屋、烧着大炉子还说受不了,人家那些蒙古王公,冰天雪地骑马,夜里睡在蒙古包里怎么说来着?”

“那能比吗?”杨荣苦笑道:“人种就不一样。”顿一顿道:“不过说起来,他们应该快进京了吧?”

金幼孜看看日子,点头道:“就在这两天。”

“接待住宿都安排好了吗?”朱瞻基一边在炉边搓着手,一边跺脚问道:“这次诸蕃夷进京,除了进贡,更重要的是恭贺我朝迁都之举,恭祝陛下乔迁之喜,要比往常更隆重才是。”

“殿下放心,礼部户部鸿胪寺这阵子,什么没干,都忙这一件事了。”杨荣笑呵呵道:“这次鞑靼、瓦剌、朵颜、朝鲜、琉球、真腊、占城、暹罗、爪哇、马剌加,等七十余蕃入贡北京,共贺迁都,实乃举国盛世,我等殚精竭虑,也要把它办周全。”

“唔,如此甚好。”朱瞻基笑道:“有诸公操持,陛下和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

“殿下!”杨荣和杨士奇交换个眼色,字斟句酌道:“这次万邦来朝,盛典举世,不知……太子殿下出席与否?”

“……”朱瞻基本来满脸的笑容,让这一句话就弄得荡然无存。内阁值房中的空气,简直要凝滞了。良久,太孙殿下方面无表情道:“不出席。”

“啊……”内阁三人,也不知是谁忍不住惊叫一声。顾不上太孙殿下的态度,金幼孜忙低声问道:“陛下可有明旨?”

“没有。”朱瞻基只觉通体冰凉,再旺的火盆,也不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他阴着脸看看三位大学士道:“皇爷爷先前的旨意,诸公忘了吗?”

“让太子殿下闭门谢客,何时想清楚,何时去见陛下。”杨荣轻声答道。

“那我父亲想清楚了吗?”朱瞻基语气冷冽道。

“东宫整日大门紧闭,未听说太子殿下有只言片语。”杨士奇轻声道。

“那诸公此问,是不是多余呢?”朱瞻基冷冷扫视三人,说完便紧紧抿住嘴唇,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杨荣三人再次交换下眼神,金幼孜硬着头皮轻声道:“殿下,皇上的旨意是一个月前的事,如今百官入京,万邦来朝,迁都在即,这是谁都改不了的。太子殿下想必也是知道的……”

朱瞻基耐着性子点点头,听他继续说道:“皇上如此重视此次盛典,想必也希望能完美无瑕……若太子殿下缺席,实在称不上完美啊。”

“不错。”杨荣点点头道:“这正是撮合皇上太子、父子和好的大好时机啊!殿下身为皇帝之孙、太子之子,当抓住这个机会,为天下做子孙者立一个榜样!”

“殿下!”见朱瞻基神色松动,杨士奇趁热打铁道:“只怕皇上也等着您去说和呢……”

杨士奇这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朱瞻基心口,让他终于变了脸色。他自家事自家知,这几日,皇爷爷数次问起太子,都被他敷衍过去,如今让杨士奇一点,他哪还有不明白?皇爷爷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朱瞻基面色一阵阴晴变幻,好一会儿方点头咬牙道:“我试试看!”

“殿下圣明!”三位大学士大喜,一起起身向朱瞻基行礼。

朱瞻基勉强挤出一丝笑,点点头,便托辞还有事,离开了内阁。

三位大学士把太孙殿下送出去。转回后,三人摇头连连,杨荣低声道:“太孙殿下变了……”

“哎,皇上不该让他这么早就尝到权力的滋味。”杨士奇满脸忧虑道:“他这次如此推脱,无非就是担心,太子复出,会失去到手的权力。”

“殿下也太可笑了。”金幼孜哂笑道:“难不成陛下还能一直关着太子殿下不成?早早晚晚,总要放他出来的。”

“是啊。”杨士奇点头道:“若这次太孙殿下能劝动皇上放了太子,则二位储君之间,还有弥合误会的机会……”

“但愿太孙殿下,能明白我等的苦心吧。”杨荣轻叹一声,另外两位大学士也深以为然。

朱瞻基没有马上去面圣,而是回他的太孙府,又考虑了整整一宿……原先朱瞻基在京城,是没有自己的府邸,太子没来北京前,他都是住在太子府中。太子一来北京,父子便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朱瞻基竟无处可去。朱棣知道了,马上让人将原本给汉王准备的王府,赐给朱瞻基做太孙府。

这座原先的汉王府,在西长安街上,隔着长安门与太子府东西相对、平分秋色,皇帝将其赐给太孙,恐怕也有让其制衡太子的意思。朱瞻基也不管那么多,简单让人收拾几天就住进去,从此算是正式和太子分家了。

眼下,太孙尚未成亲,府中太监宫女也不足数,偌大的王府未免显得冷冷清清。朱瞻基一个人待得烦闷,本想将王贤叫来陪自己,但想到他一开口,必是劝自己和父亲和好,心中便一阵腻味。一个人在房中正喝闷酒,太孙府总管太监陈芜来报,说有太常少卿蹇英、中书舍人蹇芳两兄弟来访。

朱瞻基一听,脸上有了笑容,让人赶紧摆酒,把这二位请进来……这两兄弟乃是礼部尚书蹇义之子,如今官位虽不算高,在朝中却人脉广泛,且都很有些算计。朱瞻基理政以来,二人积极朝他靠拢,太孙殿下见他们大有用处,便也热情接纳,如今算是打得火热。

二人见礼之后,朱瞻基让他们赶紧入席亲自把盏,笑道:“快喝点儿烧酒暖暖身子。”两人谢过殿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瞻基方问他们所来何为?

兄弟俩相视一笑,蹇英道:“殿下,我兄弟俩在家中闲谈,突然想起一个点子,似乎可以让殿下在皇上那儿长脸。”

“哦,说来听听?”

“祥瑞。”蹇英笑道:“如今万邦来朝、迁都在即,上天感应,岂能无祥瑞降下?”

“老天爷降不降祥瑞,可不是咱们能管的着的。”朱瞻基苦笑道:“来来,喝酒。”心中不禁鄙夷道,瞎出主意。

“老天爷不降,咱们可以帮着降。”蹇芳笑呵呵道。

“你要孤假造祥瑞?!”朱瞻基眉头皱起来,他是太孙,自然笃信天命。现在有人让他假造天意,心中难免有些嘀咕。

“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蹇英笑嘻嘻道:“只要皇上相信,老百姓相信,谁还敢不开眼胡说八道不成?”

“这……”朱瞻基忍不住缓缓点头,他知道,这时候弄出点儿什么祥瑞来,皇爷爷肯定是不会拒绝的。他老人家巴不得老天爷帮着证明迁都的正确性,好堵住悠悠众口呢……不过,堂堂太孙,干这种造假之事,总是不太体面。万一要是被拆穿了,更要无地自容的。

“殿下放心。”蹇芳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不用您参与,咱们就能把这事儿办妥,您到时候上报天听即可。”

朱瞻基寻思半晌,拿定主意道:“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干?”

“好嘞。”蹇氏兄弟兴奋地点头,便就着酒,将打算和太孙殿下一一道来。

朱瞻基一边饮酒,一边皱眉听着,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半夜。三人喝得都有些高了,家丁将兄弟二人扶走,朱瞻基则趔趔趄趄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亮,一睁眼,陈芜便告诉他:“太子殿下进宫了!”朱瞻基一下就坐起来,扶着要炸裂的脑袋,失声问道:“怎么搞的?!”

第八百九十八章错错错

当朱瞻基急匆匆赶到乾清宫门,便被当值的杨庆拦下。杨庆一脸古怪地对朱瞻基道:“殿下还是等等吧,皇上在召见太子殿下……”

“太……我父亲,是何时进去的?”朱瞻基小声问道。

“差不多半个时辰了。”杨庆想一想道。

朱瞻基一颗心沉了下去,脸色愈发难看。杨庆请他到偏殿取暖吃茶,朱瞻基也没理会,就那么直挺挺站在宫门口,一动也不动。

等了大概盏茶工夫,朱高炽宽大的身影从里面出来。父子二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照面了,此时此地遇见,神色都极为平淡。

“父亲。”朱瞻基朝太子躬身施礼。

“嗯。”太子点点头,只扫了一眼太孙,不咸不淡说一句:“快进去吧,陛下等着呢。”

“是。”朱瞻基应一声,刚要拔腿进去,想想不妥,又站住脚道:“天气寒冷,父亲宜多保重。”

“知道了,让你费心了。”太子微微颔首。

“父亲。”朱瞻基还从没听太子,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尽管心中百念千回,依然感到十分失落:“您太客气了。”

“儿大三分客,客气一点没有坏处。”太子说完,再次朝他微微点头,便在两名太监搀扶下蹒跚而去。

朱瞻基立在乾清宫门,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和父亲,彻底回不到原先了……最后一次补救的机会,也让自己错过了。

‘没什么,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注定要分道扬镳了!’太孙殿下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便毅然决然地转身进殿。

他刚刚转过身,朱高炽便回过头来,看到儿子决绝的背影,眼中透出浓浓的失望。叹息一声,太子殿下也回头离去……

进去乾清宫,朱瞻基赶忙跪地给皇爷爷请安。朱棣的身体复原了不少,在地下行走不再需要搀扶,心情自然没那么阴郁了。看看孙儿,他笑道:“快起来吧,今日怎么来迟了?”

“孙儿昨日,多吃了几杯酒,故而来迟。”朱瞻基羞臊道:“请皇爷爷责罚。”

“唉,这才像个年轻人的样子……”朱棣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笑,又状若不经意问道:“对了,刚才碰到你父亲了吧?”

“碰到了……”朱瞻基心漏跳了几拍,低头低声道。

“呵呵……”朱棣看看他低沉的样子,笑了,笑得很是欢畅道:“你不必多心,朕放他出来,不过是因为这次万邦来朝,许多藩王都是见过太子的。”说着神情转为淡漠道:“朕可以没有这个儿子,但国家不能没有太子……”

“是。”朱瞻基心中暗叹,杨荣杨士奇这些大学士,果真都是深谙圣心的老狐狸,把皇上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其实他也并非不信他们,而是打心眼里不想看到父亲复出,而且皇帝也根本没给他时间,让他想通透,去替自己父亲说话。

“不过不用多心。”朱棣像是给太孙宽心道:“你父亲出来,只是负责礼仪、接待外宾,其余的事情皆不与闻。”

“是……”朱瞻基无奈点头,看来皇爷爷是打定主意让他父子对立到底了。不过眼下的局面,不也正是自己想看到的吗?

“朕找他来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的亲事。”朱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孙儿,道:“过了年,你就二十有二,婚事不能再拖了。朕已经为你定好了一门亲事,六礼之事离不开他这个当爹的。”

“啊?!”朱瞻基心跳登时加速,有些结巴地问道:“婚,婚事?是谁家?”

“羽林卫百户胡荣第三女、性情贤淑、品德高尚。”朱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朕以为正是太孙良配。”

“这……”朱瞻基一下就懵了,他哪儿晓得那劳什子胡荣是什么鬼,胡荣的女儿又是什么鬼。终于忍不住高声道:“皇爷爷,孙儿喜欢旁人!”

“朕知道。你父亲也知道。”朱棣毫不意外地正色道:“可是忠勇伯、锦衣卫都督王贤之妹?”

“正是正是!”朱瞻基忙赔着笑道:“皇爷爷最疼孙儿,千万要玉成孙儿的好事儿……”

“你当真想娶那个叫银什么?”朱棣问道。

“银铃。”朱瞻基忙道。

“哦,银铃。”朱棣淡淡道:“你父亲也提到她了,朕说你想娶她可以,但一旦娶了她,忠勇伯即成外戚,不能再担当要职,要换到个闲散的差事,清闲度日了。”

“为什么?!”朱瞻基登时脸色大变,王贤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王贤手中的锦衣卫,是他在朝野最大的倚仗。府军前卫已经散架,要是再没了王贤和锦衣卫,自己还有什么势力可言?别看自己现在代理国政、俨然半君,但要是没了这些铁班底,皇上一道旨意就可以把自己打回原形,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还用问?”朱棣面无表情道:“外戚不得干政,是铁律。”

后海,正在穿戴打扮,准备出门的王贤,突然连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揉着鼻子道:“他妈的,谁念叨我呢?”

“外戚不得干政,是铁律。”朱棣看着满脸纠结的孙儿,语重心长道:“为君之道,最重要的便是取舍,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想样样都好是不可能的。”

“是……”朱瞻基心里乱极了,目光发虚问道:“我父亲怎么说?”

“你父亲啊……”朱棣淡淡道:“让朕问你的意思。说儿子大了,有自个儿的主意了,让你自己看着办。”

“容孩儿回去好好想想……”朱瞻基想先拖延过去。

“不行。”哪知朱棣根本不答应:“如何取舍,必须立即决断。”说着目光看向桌上的金盒道:“片刻之后,朕就会把旨意送到礼部,旨意一旦下部,断无更改之理。”

“是……”朱瞻基知道,皇爷爷如此坚决的语气,是不可能改变了。他跪在那里,目光晦明晦暗,额头汗水密布。朱棣也不催他,自顾自坐回御案后品茗看奏章。

等看完一摞奏章,杨庆进来添茶时,皇帝才抬头看着朱瞻基道:“行了,你想必已经有答案了。去吧……”

“是……”朱瞻基艰难地从嗓子中挤出一个字,给皇爷爷磕了个头,然后十分吃力地爬起来,步履蹒跚地退出去,退到门口时,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一下,腿脚似乎比太子还不利索……

“没出息。”朱棣冷冷哼一声,朱瞻基浑身一震,赶忙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待他离去,皇帝才扫一眼那金匣,吩咐杨庆道:“把这道旨意送去礼部,让他们可以先筹划着,等过完年便到胡荣家里去纳采。”

“是。”杨庆赶忙捧起金匣,出去礼部宣旨去了。

朱瞻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宫里,坚实的青石路面,此刻却像烂泥一样,让他拔不出脚、抬不动腿。终于在拐角处,他一下扶住红色的宫墙,弯腰大口喘着粗气,双目圆睁着,眼里满是血丝,样子十分骇人。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瞧不起自己,本以为非银铃不娶的坚定,在失去权势的威胁下,竟然那么轻易就动摇。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原先最鄙夷的模样……

‘没出息!’皇帝的声音再次在他心口炸开,恨得他咬牙切齿,他终于感受到父亲多年来一直承受的痛苦……皇权,天然会对最接近它的人施加伤害,根本无关感情、亦无关恩怨!只是要防范那可能性微乎其微到可笑的大都耦国!

‘原来,皇爷爷谁都要防范,根本不会对我特殊……’朱瞻基终于想明白了,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竟背靠着朱墙,缓缓坐在冰凉刺骨的地上,自嘲地笑了起来:“为什么要在我无法回头的时候,才让我看明白?!”

他确实已经不能回头,如果向父亲认错,那么自己付出这么大代价才得到、才保住的权势,必定会化为乌有……只有继续和父亲对立下去,才能保住一切,得到更多!

可是!可是,这样做真有意义吗?那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亲!那一切,本该就是属于自己的,或早或晚而已……

朱瞻基彻底明白了骑虎难下是什么样的滋味,他很清楚,并不是自己的爷爷,扶自己上的虎背。而是自己,自己的贪嗔痴,让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这时,有一群太监路过,看到太孙殿下瘫坐在这里,赶忙过来搀扶,殷勤道:“哎哟殿下,这是怎么弄的?!”

“滚!”朱瞻基咆哮起来,吓得几个太监目瞪口呆,有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都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太孙殿下的咆哮声中,小太监们赶忙连滚带爬往前跑,险些撞到杨士奇和杨荣。

二杨捧着奏章,应该是去面圣,看到朱瞻基如此形态,忍不住眉头紧皱,杨荣低声道:“殿下,慎言行!”

“用不着你们管!”朱瞻基狼狈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杨荣杨士奇暗暗摇头,眼里满是失望。

第八百九十九章团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那边放弃所爱、痛不欲生的朱瞻基,单说王贤穿戴一新、打扮整齐,兴冲冲策马出城,沿着官道往西北方向而去。

差不多过午时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从远处相向而来,看着那旌旗模样,周勇等人笑道:“到了到了!”再看王贤,早已经拍马而出,朝着那队蒙古人马冲过去。

那些风尘仆仆的蒙古人,大约有七八百骑,护送着长长的车队,马车上装满了珍贵的毛皮、兽革、玉石等草原特产。见有人冲过来,那些蒙古人自然警惕起来,一面拔刀搭弓将车队护住,一面派数骑迎上去。

见蒙古人如临大敌,王贤却浑不在意,反而加快了速度,放声大笑道:“乌克查,你和阿梅成亲了吗?!”

那迎上来的数骑中,为首一人面色剧变,使劲瞪大眼,看着戴貂拥裘、蓄着威严短须的来人,终于认了出来,欢喜地翻身下马道:“是额驸!”说着转头大声道:“是我们别吉的额驸!来迎接别吉啦!”

那些蒙古人听了,登时放松警惕,马上有不少和王贤一同穿过大戈壁的汉子簇拥上来,对王贤致以最热烈的草原礼节。王贤一边和他们亲热,目光却在车队寻梭一圈,终于定格在最中间一辆华贵的马车上。

只见车帘掀开,一个头戴古古冠、身穿大红织金丝绒宽袍的美丽女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目不转瞬。

四目一对,王贤如遭电击。刹那间,周遭天地,所有的人和物全都失去颜色、静止不动,只有那丽人依然光彩夺目、鲜活动人!

王贤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翻身跳下马来,宝音也下了马车,还没说话,王贤便把她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当宝音感到有些眩晕,想让他放下自己时,王贤却重重吻上了她的唇!把宝音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宝音起先还想着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有极重要的人没介绍,但转瞬间,就迷失在男人的热吻中,不由自主就搂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起来。

这两公母正在没羞没臊地大秀恩爱,突然,一声清脆的啼哭响起,王贤就感觉自己的右腿被人抱住,使劲往外扯,还有个童稚的声音传来:“呜呜,快放开我阿妈,放开……”

这一声,比一盆冷水还管用,登时让王贤和宝音热情消退,继而满脸通红……宝音使劲拧一把王贤腰间的软肉,赶忙推开他,抱起地上那个小小的人儿,笑容颇为尴尬道:“蘅儿别怕,这是你阿爸。”

王贤的尴尬是宝音的十倍,但一看到宝音怀里那个眉目如画、白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儿,一颗心登时就化了,满脸堆笑看着女儿,嘿嘿地傻乐起来。

阿蘅却对这陌生男子十分戒惧,紧紧搂着宝音的脖子,躲在她的怀里,怯生生地看着王贤。

“蘅儿别怕,我是你阿爸啊……”王贤满脸讨好地笑道,他就是面对皇帝太子太孙,也从没有过这副谄媚表情,他搓着双手乞求道:“快让阿爸抱抱。”

阿蘅却把宝音搂得更紧了。

“你不是一直说,想到北京找阿爸吗?”宝音轻抚着阿蘅的小脑袋,耐心开导道:“这不就见着了吗?还不快去和他亲亲?”

阿蘅这才怯生生抬头看一眼王贤,便又被这陌生男子那奇怪的表情吓到了,赶忙又躲进母亲的怀里。

宝音劝了一阵劝不动,朝王贤投去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王贤尴尬至极,瞧瞧一旁看热闹的家伙,忙挥挥手道:“先上车,到家再说。”

宝音是极聪明的女子,虽然平时是说一不二的草原女王,但有王贤在场,她便收敛锋芒,心甘情愿以妻子自居。听了王贤的话,她点点头,就抱着女儿上了车,王贤对众人吩咐几句,也猫腰钻进车里。

马车里头有炭盆,四壁有厚毡,里面比外头暖和多了。王贤和宝音都脱掉大衣裳,宝音又给阿蘅也除掉了笨重的皮裘,一个纤小精致的人儿,便俏生生、水灵灵出现在王贤眼前,让他看得目不转睛,连一旁的宝音都忘了……

显然,阿蘅继承了母亲的贵霜血统,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发色和瞳仁的颜色也和汉人差异不小,但这丝毫不能影响那份血脉相连的感觉,反而让王贤倍感自豪,咧嘴笑道:“看咱多会生,多俊的闺女啊!”

宝音横他一眼,抿嘴笑着不说话。这会儿不是刚见面光顾着激动的时候了,她不会再帮王贤说话了,对这个狠心撇下她们母女的坏男人,这点惩罚还是要的……

但让宝音没想到的是,王贤在经过最初的手足无措后,渐渐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变戏法似的拿出个西洋布娃娃,笑嘻嘻地送到阿蘅面前。阿蘅原本还怯生生的小脸儿,登时放起了光,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满是渴望地盯着那精致的布娃娃。

王贤将布娃娃送到阿蘅面前,阿蘅偷偷瞥一眼母亲,见宝音没有反对,便鼓足勇气、伸出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那布娃娃毛茸茸的表面,嘴角泛起一丝童真的笑。

王贤痴迷地看着女儿,直感觉自己没有看着这小人儿一天天长大,简直是天大的罪过,天大的遗憾。宝音看着这父女俩,眼圈不禁红了……

回到京城的路上,大概用了将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里,王贤使出浑身解数,拿出玩具若干、糖果若干,终于和阿蘅混熟了,只是小女娃依然不肯开口叫他阿爸,让王贤颇为无奈。

宝音却有些幸灾乐祸,拍拍王贤的肩膀:“这么多年的亏欠,休想这么快就揭过去。”

“哎……”王贤难得地没有反唇相讥,反而神情黯淡道:“说的是,急不得。”

看他这歉疚无比的样子,宝音反倒又不落忍了,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很快就会好的。”

王贤点点头,紧紧握住宝音的手,两人四目相对,情谊浓浓。若非女儿还在身边,宝音定要扑到他怀里,狠狠亲他一通,以慰相思之苦。不过当着女儿面,两人只能强自克制,为了分散注意力,宝音的目光投向车外,才发现这时已经进城,大街上车水马龙的景象,把她吓了一跳。

“这就是北京城了。”王贤的目光也顺着车窗投到外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尽管天寒地冻,但年节临近,京城百姓家家户户都要购物忙年,气氛反而比往常要火热许多。

当然,也许是他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生机勃勃的原因吧……

“我们娘俩住哪?”宝音突然幽幽问道:“听说鸿胪寺四方馆安排好了住处?”

“按说外蕃入贡,都要住在四方馆。”王贤笑笑道:“不过这次将近一百多个番邦来朝,四方馆那点儿地方可不够。”

“那……”宝音喉头发紧,死死盯着王贤,等他的下文。

“放心啦,朝廷最要体面,岂能慢待了贵宾?早将若干处预备赐给王公的宅院收拾出来,先给贡使住。”说着,他邀功似的对宝音笑道:“我和鸿胪寺卿是同乡,他把最好的院落留给你们博尔济吉特部,怎么样?够意思吧?!”

宝音却快要气哭了,柳眉一横道:“多谢忠勇伯厚意,咱们就此别过吧!”说着抱起女儿就要下车,也不管这是谁的车……

王贤赶忙拉住她,一脸奇怪道:“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说翻脸就翻脸?”说着环住她细而结实的腰道:“就算我说错话,也不能不教而诛吧?”

“好!”宝音重重点头,含着泪咬牙道:“平日里天各一方也就罢了,如今京城团聚,你还让我母女住驿馆!”说着仰起头,泪珠子噼里啪啦落下来,“既然你这么避讳,还是不要跟我们娘俩同车吧!”她使劲挣扎一下,王贤却紧紧搂住她。

王贤本打算再逗逗宝音,但看到阿蘅有些惊恐,赶忙不敢再卖关子:“我什么时候说,让你们住驿馆来着?”

“你怎么没说?!”宝音愤愤道:“你说博尔济吉特部住最好的院落……”

“对啊,没错啊。”王贤笑道:“可出嫁从夫,这话你总该听说过吧?进了北京城,就没有什么宝音别吉,只有我王二的媳妇儿了!”说着使劲在宝音脸上亲一口道:“我媳妇当然要回我家,莫非还去别人家不成?!”

“你……”宝音才知道,这家伙又故态复萌,不把自己耍个七荤八素,他就浑身难受。登时又羞又气、又喜又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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