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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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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他这话,朱高燧心里暗骂,小兔崽子拿我跟老二相提并论,是生怕父皇放过我!

“嗯。”朱棣却仿佛听不出朱瞻基的话中话,赞许地点点头道:“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宁肯往好处想,也不能往坏处想。”

“是……”朱瞻基心里头翻起惊涛骇浪,虽然看似闲聊,但这其实是皇帝对他父子划下的红线——胜利的一方不许赶尽杀绝!要维持皇家的体面!确切地说,是要维持皇帝的体面!

朱高燧却要乐疯了,父皇这番话说出来,谁还敢再拿莫须有的罪名诽谤自己?不管怎样,这一关是过去了!

“幺儿。”朱棣目光复杂地看着朱高燧。三个儿子里,他最宠爱的便是这个最像徐皇后的小儿子,朱棣万分不愿相信,他会串通刺客谋害自己,甚至有意无意回避深究此事,唯恐真查出什么来,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情何以堪?!“往后你大哥要处理国政,你二哥是不成了,你就多陪陪父皇吧……”

“是。”朱高燧低下头,他知道,这是皇帝给自己最后一次敲警钟,让自己断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安安顺顺地和他扮演慈父孝子……朱高燧心里一个劲儿冷笑道:‘那跟杀了我有何区别?!’不过能躲过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他就该烧高香了,哪还敢奢望太多?!

“去歇着吧。”朱棣垂下眼睑,不再看他,吩咐朱瞻基道:“瞻基你给皇爷爷捏捏脚。”

“是。”两人同时应声,朱高燧退出去,朱瞻基则缓缓扶起朱棣,扶着他到床上躺下,盖上被子,自个儿则跪坐在床尾,两手按压起朱棣的脚心。

朱棣缓缓闭上眼,好久都不出声,好像是睡着了。

就在朱瞻基以为他已经睡着,停下手,准备悄悄退出去时,突然听朱棣幽幽道:“你是不是觉着朕老糊涂了?”

“孙儿不敢。”朱瞻基悚然一惊,心头那点儿睡意,登时无影无踪。

“不聋不哑难做当家翁。”朱棣躺在床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从语气中能听出浓浓的失望来。“人不能太明白啊,尤其是为人父母,哎,一群讨债鬼……”

“……”朱棣像是在喃喃自语,朱瞻基不确定是不是跟自己说话,不过就是确定,他也不敢接话,只能默默听着。

“失败……真是失败……”朱棣含含糊糊说完最后几个字,便翻个身,睡过去了。

朱瞻基又听了一会儿,听到皇帝的鼾声起来,才悄然退了出去。

第八百三十九章皇帝返京

十月二十八,金陵城再次迎来了她的主人!

如过去许多次那样,留守京城的太子官员,尽心竭力地筹办起了接驾事宜,这本就是驾轻就熟的事务,自然办理得井井有条,一应礼仪护卫皆按照章程,丝毫都不差!

但这回的气氛,明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肃杀太多,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不知道会迎来怎样一场雷霆之怒?!

老天爷也凑热闹,竟从早晨就开始阴风怒号、乌云铅垂,让在龙江口迎驾的太子汉王并众文武,愈加喘不过气来。

在煎熬中等啊等,众人终于看到数艘高耸入云的宝船,在二百余艘巨舰的扈从下,穿过浓浓的江雾,以一种突如其来,却又泰山压顶的气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皇上驾到了!”礼部官员回过神来,忙催促仪式开始,教坊司奏响韶乐,彩棚下的公卿大臣、文武百官、还有藩国的使节,齐刷刷朝大船跪拜,高声道:“臣等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高的一艘宝船顶层甲板上,立着面如寒霜的大明永乐皇帝!俯瞰着蝼蚁般跪拜在码头上的众大臣,朱棣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甚至没有穿龙袍,只是随便穿了件深青色的直裰,外头披着一件墨色大氅,愈发衬托出皇帝此刻灰暗的心情!

他的身后,立着太孙和赵王,还有郑和、赵赢、胡灐几个。受皇帝心情的影响,所有人都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这时候,太监李严过来,轻声对朱棣道:“皇上,太子和群臣来迎驾了,咱们是不是该下去了?”

“……”朱棣沉默一会儿,冷声道:“让他们跪着吧。”说完便转过身,对郑和道:“换一艘船避开他们,你和影子陪朕回宫。”说着朱棣又看看太孙和赵王道:“太阳不落山,你们不准下去,更不准走漏消息。”

皇帝这摆明了是要惩罚文武大臣,朱瞻基和朱高燧忙轻声称是。

“走吧。”朱棣说完,便转身下了楼梯,赵赢和郑和两人忙跟上。

在郑和的安排下,片刻之后,朱棣便乘上一条不起眼的战舰,离开了龙江口。南京城是可以从水路直入的,只是秦淮河上跑不开庞大的宝船,所以往常皇帝都在龙江口下船,乘坐御辇返京。这回朱棣不想见他的大臣,便坐着这条小了好几号的军舰,径直从水门回京了。

说是小了好几号,那也是跟庞大的宝船相比,对秦淮河上往来的货船画舫来说,朱棣乘坐的御舟,依然是一条庞然大物!临近船上的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船上是哪家权贵,待看清站在甲板上的是个须发半白的魁伟老者,众人便都没了兴趣……他们不知道,这老者就是这大明朝的至尊皇帝!

“所以说,朕其实没什么特异之处。”朱棣看着对自己视而不见的百姓,淡淡道:“穿着龙袍是皇帝,脱下来就是个普通老头子。”

“那是老百姓有眼不识泰山。”赵赢轻声道:“谁能想到皇上不在龙江口,而在这条小船上呢?”

“所以说……”朱棣摇摇头,自顾自道:“指望臣子的忠心,是可笑的。”他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理会老太监的话。

说完,朱棣看看赵赢和郑和,淡淡道:“也就你们这些没根没势的人,还能可信点儿……”

“是。”赵赢轻声道:“我们这些废人,无儿无女、无父无母,离了皇上什么都不是,除了效忠皇上,没有别的念头。”

“私心杂念还是有的。”朱棣摇摇头道:“十个太监九个爱财如命。”说着看一眼郑和道:“也就是你这个怪人,最不像太监。”

“呵呵……”郑和说不出老太监那么肉麻的话,只能笑笑。

“这次多亏了你。”朱棣叹口气道:“朕的江山还是得靠你们啊!”

“他们杂念太多了……”赵赢幽幽道:“不是私心作祟,又怎么会有眼下的局面?”说着叹口气道:“皇上是没见,镇江城当日的场面,死了十多万人啊,太惨了……”

“是。”想到当时的画面,郑和也一脸黯然地点头道:“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要我说死得好!”赵赢却桀桀一笑道:“全死绝了才好!”

“您……”郑和震惊地看着赵赢,不知这老变态为何发此怪论?!

“道理很简单,依附汉王的人都是叛逆,我大明朝岂容叛贼立足?自然死的越多越好,死的越多,咱们就越省事!”赵赢冷笑连连道:“至于太子,手里的兵太多了,也会起很多心思,还是消灭了好。”顿一顿,他笑问郑和道:“你说,他们这次打来打去,是不是正合皇上的心意?”

听了老太监的话,郑和一阵毛骨悚然,看向朱棣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心头登时升起明悟——原来京城、镇江发生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除了发生在北京的那场刺杀,一切都源于皇帝的念头!

“这法子,是影子想出来的。”朱棣淡淡道:“朕觉着不错,就给他们让出了戏台,想看看他们能唱出什么戏来……”说完,朱棣叹息一声,怪笑道:“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朕养了一群好!儿!子!”最后几个字,皇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龙江口,皇帝迟迟不现身,太子和众大臣只能跪着等。谁知等了又等,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皇帝的身影。众大臣一个个膝盖刺痛,摇摇欲坠,让人去船上问,也只说候着吧……既然皇上说让候着,那就是跪死也得候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年迈体弱的臣子终于晕厥过去,却无人敢上前搀扶……

这时候,憋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生疼,紧接着便越下越密,很快就暴雨如注!

宝船上,有太监撑着大伞,朱瞻基和朱高燧自然不会淋雨,前者满眼忧虑地看着跪在雨幕中的众人,那为首的一个就是他的父亲啊!

朱高燧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淋成落汤鸡的家伙。这些人里,他唯一还算关心的也就是朱高煦了,可汉王殿下神功盖世,就是天上下刀子,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下去吧。”朱瞻基忍不住了,冷声对朱高燧道。

“皇上的话你没听清楚?”朱高燧皱眉道:“是皇上的话重要,还是向那些大臣卖好重要?”

“……”朱瞻基深吸口气,冷笑连连道:“皇上说了,太阳落山咱们就下去,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黑!”

“那是因为下大雨!”朱高燧撇撇嘴道。

“你焉知雷公电母行云布雨的时候,金乌不会回去歇着?!”论斗嘴皮子,近墨者黑的朱瞻基,可不是朱高燧能对付的。

“你……”朱高燧果然不知怎么回了,只好眼睁睁看着朱瞻基下了船,走到雨幕中……

朱高炽瑟缩着跪在雨中,突然感觉雨停了,他茫然一抬头,看到是自己的儿子,为自己打着伞……

“基儿……”父子将近半年未见,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父亲。”朱瞻基伸手去扶太子,低声道:“皇爷爷早就回宫了。”

“啊……”朱高炽吃了一惊,旋即苦涩道:“看来,父皇这次是真伤心了……”

皇帝不在船上,大臣们也就没什么好跪的了,便纷纷支撑着身子要起来,突然听到一声暴喝:“都别动,谁让你们起来的!”

不用看,大臣们也知道,这是汉王殿下又犯病了……今儿个迎驾的半天工夫,他都犯了七八回病了!

朱瞻基虽然也听到自己二叔疯了的消息,但亲眼所见这还是头一回,只见一身王袍的汉王殿下,手脚被铁链绑在一把特制的椅子上,正拼命地挣扎着,神情扭曲地朝众大臣大喝道:“本座不许你们起来,都给我跪好了!不然我一个雷劈死你们!”

说来也巧,正好有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闷雷声滚滚而来,倒把汉王吓了一跳。闪电映的天地一片白亮,也映出朱高煦那披头散发的鬼样子!

“哈哈哈!”汉王旋即放声大笑,直挺着脖子,圆瞪着双眼,得意洋洋地大喊道:“怕了吧!本座就是这么厉害!”

“快把汉王送到车里去。”看到朱高煦在这儿卖疯弄傻,朱高炽脸上很是挂不住,赶忙吩咐太监,把汉王给抬走。

便过来四个太监,架起椅子底下的竹竿,便把汉王连人带椅抬了起来。一被抬起来,汉王也不生气了,转而放声大笑道:“起驾!快起驾,护送本座回宫!”

经过朱瞻基身边时,汉王瞥一眼朱瞻基,怪声道:“你看什么看,本座一道雷劈死你!”

“哎……”朱瞻基看着疯疯癫癫的朱高煦,轻声念了几句诗:“生应当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听了这首诗,朱高煦那疯疯癫癫的脸上,明显神情一黯……

第八百四十章文官的算计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

马车来了,朱瞻基扶着太子上了车,上车前,体贴的太子自然不会忘记,跟文武大臣温言一番,无非是‘大伙也快点回去吧。’‘回去后都喝点儿姜汤去去寒。’之类惠而不费的话语,就把被朱棣寒透了的大臣心,又烘得暖烘烘的。

送太子上了马车,众文武也纷纷上车的上车,骑马的……一看这么大雨哪能骑马,便也跟相熟的官员,挤一辆马车去了。

杨士奇是坐马车来的,上了车,赶忙在管家的伺候下脱掉湿透的官袍,接过干毛巾,正在擦头,突然车门被人拉开,他慌忙下意识地用毛巾捂住胸口,恼火地瞪着来人。待看清是杨荣时,他才哭笑不得道:“你不会敲门啊。”

“这雨像瓢泼一样,哪顾得上。”杨荣收起伞上了车,关上车门,坐在杨士奇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你继续。”杨荣是刚从船上下来的,又打着伞、穿着雨靴,只湿了衣角而已。

“你太不地道了。”杨士奇和杨荣多少年的交情,又志同道合,关系自然亲密无间。杨士奇便当杨荣不存在,自顾自的擦干净头发,又擦那一身瘦骨嶙峋,一边擦一边笑骂道:“明知道皇上早就走了,干吗不早点知会一下?”

“我敢吗?”杨荣苦笑道:“皇上盛怒而回,不让他撒撒气怎么行?你就委屈一点儿吧。”

“皇上气到什么程度?”杨士奇说着,手上的动作放缓下来,神情也变得凝重。

“不好说。”杨荣缓缓摇头道:“要说大发雷霆,一次都没见到,就连赵王,皇上都没怪罪,好像这事儿从没发生过一样。”

“这可不像皇上的作风。”杨士奇皱眉道:“哪次出点儿什么事儿,皇上不都是先发火,发痛快了再处理?”

“是啊,这次皇上没发火,只是把那些和汉王过从甚密的将领撤职收押了。”杨荣点点头道:“可见,皇上已经弄清楚缘由,为什么迟迟不肯发作呢?”

“你考我?”杨士奇换上件干衣服,笑道:“我就不信你这个人精,能不明白皇上的心思?”

“呵呵。”杨荣不置可否地笑道:“我不是想听听士奇兄的意思吗?咱们彼此验证一下。”

“好吧。”杨士奇点点头道:“要我说,皇上压着火,是等臣子给他台阶下……”说着叹口气道:“这次皇上的脸丢大了,原本按照皇上的计划,郑和的舰队会在汉王军发动的一刻,抵达镇江城下。”

“是啊,要是那样,就不会有镇江一场血战,也能彰显皇上的英明神武了。”杨荣苦笑道:“可谁料到,汉王竟然提前发动,郑和的舰队又遇上台风呢?结果里外里,让他们在镇江打了半个月,死了十万人,这可如何收场?”

“这就是关口!”杨士奇颔首道:“原先按计划,汉王也就是谋反未遂,罪不至死。”说着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可现在,十万条人命啊!不杀他如何平民愤?!”

“而要杀汉王,恐怕赵王也会被牵连出来。”杨荣点点头道:“若查出赵王真是南海子刺驾的主使,自然也不能留他!”

“是啊,皇上只有三个儿子,要是亲手杀两个,可就剩太子一个了……”杨士奇低声道:“无论从亲情、从现实、从史书评价……从哪方面看,都是皇上无法承受的啊!”

“要不怎么说,英雄所见略同呢。”杨荣笑着点头道:“皇上正是因为诸多顾忌,才会有火不发、憋在心里!”顿顿道:“怕的就是他一发火,没有臣子敢说话,局面就彻底不可收拾了。”

“……”杨士奇穿戴整齐,身上终于不那么难受了,心里却愈发淤堵起来,他拉开车帘,看着外头的雨幕,透过雨幕,隐隐能看到越来越近的金陵城墙,他叹了口气,沉声道:“皇上的心思固然重要,可这次朱高煦起兵谋反、占领国都,围攻镇江、血流漂杵……”越说,杨士奇就越愤恨,终于重重一拳砸在车厢上,恨声喝道:“真是丧心病狂、罪不容诛!”说着怒视着杨荣道:“难道就因为他是皇上的儿子,便可以逍遥法外吗?!”

“士奇兄,你说的一点儿不错。”杨荣却不为所动道:“但这就是家天下,既然陟罚臧否皆由上出,那皇上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哼哼。”杨士奇命运多舛,不像杨荣这样一帆风顺,他幼年丧父、少年时继父又因为得罪权贵,被发配充军。青年时,他自己也因为得罪权贵,而被迫逃亡十几年,哪怕是当了大学士,也依然蹲过锦衣卫的诏狱。汉王造反时,又把他给抓起来了,虽然被太子全须全尾地放出来,可他是恨透了这些随便定人生死、自身却可以逍遥法外的权贵!“我就不信,朱高煦还能逃过这一回?!”说着他怪笑一声道:“难道就凭他装疯卖傻?!”

汉王朱高煦发疯一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大臣们里却十个有九个不信,剩下一个也是将信将疑。一看到大势已去就发疯,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之前怎么没听说你犯过病啊?八成是想靠装疯卖傻,逃避罪责吧!

干这种事儿,他们老朱家是有前科的,当初建文帝要拿还是燕王的朱棣进京削藩,朱高煦他老子用得就是这手,那演技可比他纯熟多了!整天光着身子在王府里跑,睡在鸡窝里,还吃屎喝尿……当时可真是骗过了不少人,结果怎样,钦差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对部下宣布要奉天靖难了!

同样的把戏,第一个耍的是天才,第二个耍的就是蠢材了,何况还是亲爷俩?!所以这回京城内外,举国上下,就没几个相信汉王是真疯的!

“不错,我也不信他是真疯。”杨荣点点头,叹口气道:“可只有这一个法子,能给他开脱!”

“为什么要给他开脱?!”杨士奇情绪激动起来:“凭什么要给他开脱!就凭他是皇上的儿子?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杨荣迎着杨士奇的目光,沉声道:“士奇兄,如果皇上处置了汉王,那那些勋贵武将就可以逃过一劫!如果皇上放过了汉王,那些勋贵武将统统都要遭殃,你说和我们关系大不大?!”

“这……”杨士奇一下愣住了,他一直沉浸在对朱高煦的怒火中,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皇上处置了汉王,必然彻查此案,到时候谁黑谁白,一目了然!”杨荣沉声解释道:“跟汉王一起造反的,除了他的嫡系,毕竟只是少数,哪怕在京的那些领兵将领,也大都可以用受了蒙蔽搪塞过去,更别提各省、九边的将领了!”

杨士奇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承认对方说的是实情,因为汉王占领京城也好、攻打镇江也罢,用的只是自己的嫡系,绝大部分将领的军队,都在引而不发……仔细追查下去,不会有太多人遭受牵连。

“而皇上不处置汉王的话,整个谋反案自然也要不了了之。”杨荣淡淡一笑道:“可不查清楚的话,皇上永远也不知道,到底哪些将领曾经投靠过汉王,要和他一起造反!”说着压低声音道:“以皇上的多疑成性,时间一长,定然觉着所有人都有嫌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说到时会怎么样?”

“……”杨士奇聪明绝顶,焉能不知这样的后果,他缓缓抬头,看一眼杨荣道:“所有武将都被盖上不可信的标签,皇上对他们的态度,也必然从信任变为提防。”

“不止于此,皇上是受不得憋屈的,我们这次让他有火发不出来,皇上自然是感激我们。”杨荣嘴角挂起冷酷地笑道:“可火在心里越憋越旺,迟一些时候总要发泄出来的!而且是变本加厉!到时候只需要几个御史、几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可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士奇兄。”杨荣看着杨士奇,沉声道:“回头皇上一定会向你询问情况,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说!”

“……”杨荣灼灼的注视下,杨士奇终是缓缓点头。

另一辆马车上,坐着劫后余生的朱高炽父子三人,朱瞻埈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大哥,紧紧抓着他的手道:“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说着就红了眼圈。

“哎!”朱瞻基也紧握着弟弟的手,点头道:“是啊,这回太凶险了,我在北京,都要担心死了。”

“幸好咱们父子命不该绝。”朱高炽看着两个儿子,也有些动情道:“幸好有王贤他们这些忠勇的臣子……哎,咱们亏欠他们实在太多……”

“是啊……”朱瞻基也有些黯然,不过他跟太子难过的不是一码事……他是心痛自己惨淡经营了这些年,才积攒下的这点实力,镇江一战,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王贤那边怎样了?”朱高炽十分挂念王贤他们,问儿子道:“救下真人和他的家人了吗?”朱瞻埈也着紧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第八百四十一章雷雨

“刚刚接到的消息。”朱瞻基神情一振道:“王贤已经在徐公岛救下了小姨奶和他爹娘哥嫂,还把纪纲一伙悉数生擒,正搭乘水师的舰队往回赶,也就是三两天便能抵京。”

“太好了!”朱瞻埈兴奋地蹦起来:“就知道没有王二哥办不成的事儿!”

“谢天谢地!”朱高炽也高兴坏了,一脸庆幸道:“你母妃天天在家祷告,果然是菩萨保佑啊!”

“父亲。”朱瞻基却面色凝重道:“王贤他们没事了,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局面吧。”

“对了!”朱高炽也神情一紧,一脸惴惴道:“你皇爷爷是个什么态度……”

“皇爷爷,哎……”朱瞻基神情苦恼道:“怕是不想斩尽杀绝……”

“那当然。”朱高炽点点头道:“虎毒还不食子,何况父皇总觉着亏欠老二。”说着眉头一皱道:“不过,这回要是手下留情的话,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朱高炽一想到镇江城那数万死难的忠勇将士,一张脸就涨得通红,嘶声道:“必须要严惩不贷!”

“父亲。”看到父亲这副神情,朱瞻基叹了口气,低声道:“您恐怕不能这样……”

“为什么?!”朱高炽闷声道。

“因为皇爷爷,不希望您这样做……”朱瞻基轻声说道,一句话就把朱高炽说愣住了,听着朱瞻基细细讲述这些天来,永乐皇帝的点点滴滴,尤其是昨天夜里,朱棣对太孙的那番话……朱高炽焉能听不出来,那是让孙子给儿子带话,希望他能给汉王求情!

“恐怕……”朱高炽低着头,寻思片刻,终究抬起头道:“我办不到。”听了父亲这话,一脸紧绷的朱瞻埈,神情舒展开来。

“父亲。”朱瞻基劝道:“就算您帮着说情,我二叔这次也完蛋了,他再也翻不了身了。对我们来说,他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只要他永远失去威胁就行!”

朱高炽默默听着,他知道儿子说的是实话。确实,朱高煦这次是彻底断送了,哪怕一丝东山再起的希望。这种时候,自己替他说情,非但能讨好父皇,也符合文官们的期望,更可以在史书上留下仁义的美名。

这种惠而不费的好事儿,似乎没有不这么干的道理。

“父亲,这个情,您还是说吧。”朱瞻基自然不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他还得父亲留面子,但相信父亲一定可以明白的。“不然皇爷爷就要伤心透了!”

“你说的都对。”朱高炽缓缓点头,就在朱瞻基如释重负朱瞻埈露出失望的神情时,忽然听他叹了口气,缓慢而坚定道:“可我不能让天上的英灵伤心啊!”朱高炽说着神情愈发坚决道:“他们为了保护我,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要是知道,我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替他们的敌人说话,肯定会痛恨我的……”

“父亲,过去这一关,我们将来有一百种方法报答他们!”朱瞻基苦劝道:“要是惹得皇爷爷生了气,咱们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能有多难过?!”朱高炽却铁了心,冷声道:“父皇还能废了我,传位老三不成?!”

“这……”朱瞻基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漫说赵王还有行刺皇帝的嫌疑,单说以皇爷爷的眼光,焉能看不出他那个三叔要是当了皇帝,一定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所以在汉王注定完蛋的背景下,他父亲这个太子,还真有点儿有恃无恐的意思。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要被祖父和父亲夹在中间,日子可就难熬了……

“就这样吧。”朱高炽终止了谈话,幽幽一叹道:“作为儿子、作为兄长,我可以保持沉默,一个字都不说……但要想让我开口求情,不!能!够!”

“父亲……”朱瞻基对父亲不听自己的,竟感觉有些恼火,却见朱瞻埈一脸崇拜道:“父亲做得对!做人得讲良心!”

朱瞻基狠狠瞪一眼二弟,闷不做声了。

马车驶入京城,杨士奇把杨荣先送回家,然后才命马车回府。

车厢里一片安静,只剩杨士奇一个人。

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杨士奇回想着杨荣的话,思考着这样做的后果。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揪着汉王不放,反而是放过汉王,对文官集团更加有利。皇帝怒火将会从汉王身上,变本加厉地转移到整个武将集团头上!

天空一阵闷雷响过,杨士奇突然打了个激灵……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文官杀人,一点也不比武官手软!而且更阴狠毒辣!

马车径直开入杨士奇家院中,管家打着伞,将自家老爷接下来。杨士奇一下车,就看到朱棣身边的大太监李严,站在廊下看着自己。

“李公公。”杨士奇忙拱手道:“冒雨前来,有何贵干?”

“皇上宣杨学士觐见。”李严笑眯眯道:“学士,咱们赶紧走吧。”

“哦,好的。”杨士奇应一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便袍,又对李严道:“公公稍候,下官换穿朝服。”

“学士请便。”李严点点头,目送着杨士奇到后头去了。

后院正房,杨士奇满脸凝重,一边换穿朝服,一边低头沉思……杨荣猜得没错,皇上果然一回京就召见自己,不过估计杨荣也没猜到,皇上竟会这么着急!

杨士奇抬起头,看着镜中逐渐穿戴整齐的自己,他逐渐有了主意!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和阴谋,自己的同僚不是被杀掉,就是被朱高煦整垮,自己一直苦苦坚持着,才等到了今天。支撑自己的不是别的,而是一种信念——正义必胜!

如果自己按照杨荣所说,替朱高煦开脱的话,也许将来会让武将集团付出更惨重的代价,但这一刻,姗姗来迟的正义将再度缺席……可想而知,天下百姓将何等的失望?百年之后,史书上如何评价他们这些文官?

是非不分、善恶莫辨、毫无风骨、一丘之貉!

想到这儿,杨士奇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决定这一次,谁的话也不听,只遵从自己的良心说话!

杨士奇接过官帽,端端正正戴在头上,然后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当杨士奇跟着李严进了皇宫,才发现蹇义也来了,原来皇帝不是单独召见他自己……

两人用目光短暂交流一下,便站在寝宫外,等候朱棣的传唤。

外头依然风雨大作,两人正在各自想着心事,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杨士奇依稀看到,瓢泼大雨的院子里,似乎跪着一个人……

‘汉王……’杨士奇心头兀得跳出一个名字,他诧异地看向蹇义,发现对方也吃惊地看着院中,显然也发现了跪在雨里的那个人……

又一道闪电划过雨幕,天地亮如白昼,这次两人真看清楚了,跪在雨里的那个——确实就是汉王!

而且两人看得分明——汉王赤裸着上身,背上背着一根荆条样的东西,似乎是作负荆请罪状,似乎不是朱棣把他抓来,而是他自己主动来请罪的!

正吃惊,李严去而复返,对两人轻声道:“二位进去吧,皇上等着呢。”

两人赶忙丢掉胡思乱想,整整衣襟,深吸口气进了寝宫。

寝宫中,朱棣一身道袍,头上系一条湖蓝色嵌玉的抹额,正背着手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

“臣等拜见皇上!”两人赶忙跪拜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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