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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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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应该同意王贤和徐妙锦当场互换……只消徐妙锦一脱险,汉王就会下令强攻,将王贤和那些刺客格杀当场,一了百了。然而那些黑衣人却擅自改动脚本,宁肯让首领当人质,也不肯当场放了徐妙锦。投鼠忌器,汉王毕其功于一役的念头自然泡汤了。
“王爷问我我问谁去。”纪纲一摊手道:“那些人只听赵王爷的,谁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按吩咐来?”
跟在纪纲身后进来的庄敬,轻声补充道:“或许赵王也控制不了他们也说不定。”顿一下,庄敬又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察觉到我们的意图……”
“恐怕是这样的,就算王爷不扔那一戟,那黑衣首领八成也要去东宫待着。”纪纲点头道:“王爷扔了那一戟,他就更不会听话了。”
“孤实在是忍不住。”汉王烦躁地摆摆手,愤怒道:“谁给他的狗胆包天,竟敢让太子给他下跪!实在是狂悖至极!”
“也许他们觉着这样可以折辱太子,给二位王爷出气吧。”纪纲笑道:“反正我看太子下跪,觉着是挺解气的。”
“解气?又不是给老子下跪,解个屁!”汉王闷声道:“妈的,老大这头蠢猪,竟真为了条狗下跪!真把我天家的脸丢尽了!”
“王爷……”庄敬却一脸忧色道:“学生却觉着,太子这一招实在太高明了。”
“哦?怎么讲?”汉王和纪纲都望向庄敬。
“前番,因为在京城禁止金银,推行钞法,太子着实丢了不少人心,很多人都对太子很有意见。”庄敬轻声道。
“嘿!你不说那事儿我还不生气!”汉王骂道:“实在没想到老大那次竟一反常态地给父皇当枪使,也没想到父皇竟然那么快就改主意了,让他躲过一劫!”
“不过太子的名声受损,很多臣子认为他不再是那个仁慈爱民的储君,这也是事实。”庄敬道:“然而这次太子这一跪,可一下把失去的人心都捞回来,还又加分不少……之前大家都说太子仁义,但那都是些小事上,并没有大的表现。但这次太子这一跪,可是为了救自己的臣子。王贤能不能救回来两说,可臣子们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认为在太子心里,臣子是重如泰山的,远胜身为储君的尊严……”
“哦?你言过其实了吧?”汉王不信道:“难道犯贱还有道理了不成?”
“大丈夫能屈能伸……”庄敬轻声道。
“行了,别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汉王烦躁地摆摆手道:“搞清楚。这次的赢家是我们!”
“王爷说得对,那些人跟王贤有深仇大恨,还不知怎么折磨他呢,总之他休想再活着回来!”纪纲阴恻恻地笑道:“王爷再警告一下那些人,让他们不要太胡来,赶紧把他的人头拿来,不然之前的承诺,全都作废!”
“嗯。”汉王点点头,恨声道:“孤确实要警告一下这帮龟孙子,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小命捏在谁手里!”
“另外也不能光指望他们。”纪纲道:“我已经派出最精锐的部下跟踪而去,合适的时候会‘展开营救’,当然是以北镇抚司的身份!”
“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贤再回来!”朱高煦点头道:“只要他死了,北镇抚司就又是你的了!”
“归根结底全是王爷的。”纪纲淡淡笑道。
“哈哈,不错。”朱高煦哈哈大笑道:“除掉此獠,就等于拔掉了老大的爪牙,我们的大业的胜算,自然大大提高!”
“是。”纪纲点头道:“没有王贤这头疯狗盯着,我们可以加紧行动了。”
“是啊,让这小子给搅和的,眼看夏天就要过去了,依然毫无进展。”朱高煦长舒口气道:“现在可以下令全力推进了!”
“是。”纪纲和庄敬忙抱拳接令。
“去吧。”朱高煦点点头,待二人退下,他捂住胸口,闷声咳嗽起来。
第六百八十四章真凶
那船在金川江上行了不久,便进入了长江。船上的黑衣人警惕地注视着江面,江面上水波滔滔,往来船只皆相距甚远,看起来暂时安全了……
船的上层舱中,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一水的花梨木家具,几上设着一看就很名贵的瓷器,墙上挂着同样名贵的字画,一帘相隔的内室里,还有人在叮叮当当弹琴,端的是一派富贵高雅的气象,让人实在无法与半个时辰前的情形联系起来。
王贤坐在背对珠帘的椅子上,身后立着两名黑衣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防止他稍有异动。不过他们显然是多心了,王贤一直那么安静地坐着,听着叮叮当当的琴声,两眼渐渐发直,不知过了多会儿,竟打起了小呼噜……
“呼……呼……呼……”
这鼾声虽不大,杀伤力却不小,登时让那琴声乱了节奏,弹琴之人勉强调整几下,终究是被乱了心境,手稍一用力,便‘铛’地一声断了琴弦。
王贤霍然抬头,茫然看着四周,用手背擦擦口水。就听到身后的珠帘晃动,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呵呵,韦公子,你终于舍得露头了么?”王贤也不回头,好整以暇地笑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愣了一下,对方发问,正是那韦无缺的声音。
“哈哈,除了你,还有谁会那么变态?”王贤笑道:“让大明太子下跪,这一定是你的主意吧。”
“看来最了解你的人,果然非你的敌人莫属。”一身白衣、面若桃花的韦无缺,终于转到王贤身前。韦公子潇洒地一撩衣裳下襟,在他对面款款落座道:“不错,让朱元璋的孙子,明朝的继承人给我下跪,一直是我几个小小的愿望之一。”
“现在终于实现了,开心不?”王贤皮笑肉不笑道。
“当然开心了。”韦无缺笑着打开画着桃花的折扇,俊脸一寒道:“不过你竟让明朝太子这般厚爱,还真让人不爽呢!”
“韦公子这话真让人伤心,我们怎么说也是同年来着。”王贤耸耸肩,拿起桌上盘中的梨子,咬了一口道:“好甜。”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故作镇定么?”韦无缺双眼微眯,他对王贤没有阶下囚的觉悟感到很不爽。
“还真不是。”王贤摇头笑道:“我既然敢上你这条船,肯定已经把命不当成自己的了。我把自己当成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很快就死的。”韦无缺残忍一笑,笑靥依然如花道:“你不是对我很了解么,干嘛不猜猜我会怎么折磨你?”
“……”王贤沉默地盯着韦无缺看了一会儿,看的韦无缺不禁摸下脸道:“我脸上有花么?”
“不是,我只是觉着这次见你,比上次见时,要……”王贤说到一半顿住了。
“要怎样?”韦无缺忍不住催促问道。
“要更变态了。”王贤一脸认真道:“这大半年里发生了什么?把你逼成这样子?”
王贤这几句玩笑话,却说得韦无缺脸色大变,目光中满是恨意,有针对王贤的,也有对旁人的:“还不都是被你害的!”
“说话可得讲良心,哪一次不是你主动算计我。”王贤三两口把梨子吃下肚道:“我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你!”这不啻是在说他蠢,韦无缺嘴唇动了几下,竟无言反驳,“谁让你总挡在我的面前!我找建文君,你破坏,我想把白莲教首领一网打尽,又是你破坏,我想在山西起事,还是你破坏!最可恨的是,每次都是你把我弄得狼狈万状,尊严尽丧!你说我该不该把你碎尸万段!”说着他仰起头来,用下巴对着王贤道:“不管你赢了我多少次,但有句老话说得好,笑到最后才算数,最终还是我笑到最后了!”
“好吧,我不跟你争这个。”王贤点点头道:“这次你确实棋高一着,我心服口服。”
“终于肯认输了么……”听他这样说,韦无缺露出满足的神情,旋即说道:“可惜晚了。”
“其实还不晚。”王贤笑道:“你看,咱俩能面对面坐着,心平气和地说话,就说明咱们还有的谈。”
“哈哈……”韦无缺被王贤逗乐了,上下打量着他道:“你自我感觉也太过良好了。”
“我是实事求是地说,其实我从没主动找过你麻烦吧?所以过去的事情,责任一人一半,你也不能都推倒我身上是吧。”王贤笑道:“我们太子殿下说得好,对你来说,杀了我不过解一时之气,还不如换点好处呢。”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求饶么?”韦无缺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声音却越来越冰冷。
“可以。”王贤笑着点点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不过我倒也不算是求饶,应该说是,跟你做笔买卖吧。”
“说说看,你准备用什么赎回自己的小命。”韦无缺傲然道:“金银财宝就别提了,你肯定没我有钱。”
“那倒是。”王贤笑道:“我的命很值钱,多少金银珠宝也换不来。不过如果是一统白莲呢?”
“一统白莲?”韦无缺有些诧异道:“你知道的不少么!”旋即了然道:“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现在身为北镇抚司镇抚使,看来知道的很多啊。你都知道什么?”
“什么都略略知道一点。”王贤笑着不否认:“比如你的祖父是谁,你的父亲是谁,你的伯父叫什么。你是什么身份,你们现在遇到哪些困难……”
“这些你都知道?”韦无缺眯起眼道。
“略懂而已。”王贤点点头道:“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你明教想要成大事,就必须统一,一分为二可不行。”
“不错。”韦无缺颔首道:“这些年来,我所做的每一件,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说着狐疑地看他一眼道:“你是朝廷的鹰犬,会好心帮我统一,八成是给我挖坑吧。”
“哈哈,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王贤哈哈大笑道:“我做所有事,都是为了自己,给太子卖命,不过是觉着他的胜算大,将来一本万利罢了。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我不介意当个反贼,就算加入明教也是可以的,只是不知有没有这个福分!”
“哼。”韦无缺没想到王贤这样不要脸,憋了半天,才闷声道:“你还有点节操么?”
“我可是混混出身。”王贤不在意地笑道:“节操是什么?可以吃么?”
对这种人,韦无缺还真有点没脾气,“这件事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大言不惭可救不了你。”
“我知道。”王贤点点头道:“但你也该知道,如果娶到白莲圣女,就可以达成目标了吧?”
“你这谎言实在可笑!”韦无缺闻言气愤道:“唐赛儿已经嫁给了林三!当时你我还在场!”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贤笑道:“唐赛儿虽然被许给了林三,但两人至今尚未成亲。”心里却暗暗祷告,三哥啊三哥,别怪兄弟满嘴跑火车,实在是小命要紧,改天你和嫂子成亲,我一定送上个大红包!
“林三要服丧三载,没成亲也是情理之中的。”韦无缺道:“但你当白莲圣女的婚约是儿戏不成?除非杀了林三,否则唐赛儿就是他的人!”顿一下,面露骇然之色道:“这世上或许有人能战胜林三,但要说能杀他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
“你看,未战先怯了吧?”王贤给韦无缺打气道:“你是只知其二不知其三。”
“你能把话一次说完么?”韦无缺郁闷道。
“林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你也了解。”王贤道:“他是天生的大侠,向往的是无拘无束,无论是大业还是女人,对他来说都是沉重的枷锁!”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韦无缺话虽如此,心里却信了大半,因为他已经知道,当初纪纲安排林三狙击王贤时,林三看到是他,便终止了行刺。而且两人事后还在秦淮河上喝花酒,浑没把纪纲放在眼里。
“我当然了解他,我们俩是生死兄弟,说起来,他还得叫我一声师叔。”王贤笑眯眯地看着韦无缺道:“说起来,你也得叫我师叔来着……”
“休想!”韦无缺道:“我们韩家跟那老和尚没什么来往,你少来套近乎!”
“但至少林三是认的。”王贤淡淡道:“前些日子,你可听说他拜见过我师父?”
“嗯……”韦无缺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认了我师父这个叔祖,自然会认我这个小师叔。”王贤笑道:“这一点没什么好怀疑的吧。”
韦无缺点点头,默认了王贤的说法,沉吟半晌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把唐赛儿让给我?”
“这不简单么,你拿我的小命去跟他换就成了。”王贤笑道。
“他肯换?”韦无缺狐疑道。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王贤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外如是。”
第六百八十五章狱友
“但现在他不在山东,也不在京城,我找不到他。”韦无缺道。
“我能找到他。”王贤道:“我写一封信,你让人交给我的手下,他们自会转交给林三。”
“好,你写吧。”韦无缺点点头,他是个风雅之人,笔墨纸砚自然是常备的。
王贤提笔问道:“时间地点?”
“七天之后,天津卫码头。”韦无缺缓缓道。
王贤便不再废话,写了一封短信,递给韦无缺一看,韦无缺点点头道:“你的字没长进。”
“我现在是武人了,哪有工夫舞文弄墨?不退步就不错了。”王贤自嘲地笑道。
韦无缺也不跟他废话了,点点头,将那封信装入信封,收入袖中,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你可以去休息了,祝你旅途愉快。”
“太客气了。”王贤笑道,便有一名黑衣人将他带出去,望着他的背影,韦无缺的脸一下阴沉下来,一副猫戏老鼠的神情。
“进去!”黑衣人打开刚才那间舱室隔壁的门,不由分说,便将王贤推了进去。
“太不礼貌了,你们……”王贤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没来个狗啃屎。嘟囔一声,站稳了身子。
身后的黑衣人根本不理会他,咣当一声把门关上,又喀嚓一声把门上了锁。
这次王贤也没理会他们,因为他看到徐妙锦也被关在这间屋里,徐仙子被反绑住双手,嘴巴也被堵住了,此刻绝对称不上优雅,却显得楚楚可怜,让人有种强烈的想犯罪的冲动。
看到有人进来,徐妙锦也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王贤她才松口气,待见他呆呆看着自己,仙子有些生气地白了他一眼,王贤才回过神,赶紧上前给她拔下堵嘴布。徐妙锦的嘴唇有些红肿,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王贤看一眼那沾着徐妙锦口水的堵嘴布,心说你何其幸哉,竟能跟仙子亲嘴。
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那坏坏的眼神,徐妙锦就知道这家伙决计没安好心思,轻轻踢他一脚,示意他赶紧给自己解开双手。
王贤忙绕到徐妙锦身后,给她解开绳索,那白嫩如玉的手腕上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却如雪中红梅,别有一番诱人的韵致……
王贤竟忍不住在徐妙锦羊脂白玉般的手背上摸了一把。徐妙锦成年以后,还是头一次被男人碰到自己的手,竟似触电一般,心尖猛地一颤,那如海棠般的娇躯也麻了半边。好在她只道他是误触,轻咬着微肿的朱唇,倒也没说什么。
王贤也是一阵销魂,浑不像是过来人,倒似初哥一般。不过他理智犹在,赶紧咬下舌头,心说我怎么成了下半身动物?不过只道是徐妙锦魅力太大,也没多想。
两人赶紧各收回手,徐妙锦轻轻活动着皓腕,王贤则把目光移开,借着打量室内的摆设,按下心猿意马。只见这房间比起隔壁,要狭小许多,安下一张大床后,便不剩多少地方,不过也不显得局促,因为房间里只有那一张床,除此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哦不,如果马桶也算家具,那还是有一件的……
‘这是什么情况?’王贤不禁暗暗嘀咕,韦无缺这个死变态,不知又要捣什么鬼。再看那唯一的一张大床,倒是精美豪华得很,雕龙画凤挂着红罗帐,床上铺着粉红色的绸面,还有一对鸳鸯枕……分明就是一张夫妻合欢床嘛!
‘这不会是韦无缺那厮寻欢作乐的地方吧?’王贤不禁暗暗琢磨,一想到这里是韦无缺玩女人的地方,他就一阵阵的郁闷,心说这房间里肯定有韦无缺这个变态的百子千孙,真是恶心!
这样一想,心头那一丝绮念终于消失,他方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徐妙锦,见她已经停下活动手腕,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见王贤和自己对视,徐妙锦落落大方地一笑道:“真是抱歉,竟害你也身陷险地了。”
“真人此言差矣。”王贤摇摇头道:“该说道歉的是我,要不是在下疏忽,真人也不会被歹人劫持。”
“是么?”徐妙锦眨眨长长的睫毛,开心笑道:“这样我们就扯平了,我也不用那么愧疚了。”
“本来就不用。”王贤笑道:“其实我本打算把真人换回来的,可惜……”他自嘲一笑道:“在下远不如真人值钱,人家愣是不肯换。”
徐妙锦扑哧一笑,突然想起一事,正色道:“对了,现在清儿还有你父母岂不要担心死了?”
“那是自然……”王贤闻言神情一黯,他一直压着自己不去想爹娘和清儿的反应,实在是怕陷入悲伤不能自已。
“这样说来,还是我对不起你。”徐妙锦绝美的面庞上又浮现出愧疚之色道:“我是孤家寡人,出了事这世上没人会难过,你却有那么多家人呢……”
“真人又说差了。”王贤强笑道:“你有那么多家人呢,比如太子妃,还有太孙他们……得到消息他们肯定会很难过的。”
“亲人么?”徐妙锦的双眸闪过一片茫然,旋即黯然道:“今年我三哥去世后,我便再没有家人了……那些晚辈,不过是亲人罢了,有些甚至连亲人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亲戚……”
徐妙锦是遗腹女,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中山王徐达。母亲谢氏也在洪武末年去世,至于她两个姐姐四个哥哥,长姐徐皇后,永乐五年崩;二姐代王妃永乐八年去世;四个哥哥,长兄魏国公徐辉祖,是拥护建文帝的,靖难之变后,被朱棣遭削爵、禁锢家中,永乐五年卒;二哥徐添福,早夭。四哥徐增寿,靖难之变中是支持朱棣的,被建文杀掉……只剩下一个三哥徐膺绪,也在今年早些时候去世了……记忆中的家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本身又是被半软禁的状态,心里自然会生出许多悲苦的情绪。若非天性乐观,她估计也早就随家人而去了……
那一刻,王贤突然明白了徐妙锦为何那么爱笑,因为那是她抵御悲苦的唯一武器,若是失去了这份笑容,她恐怕一天也活不下去……她话里的寂寞孤单令人心悸,让人有种将她单薄肩膀揽入怀中的冲动。
见王贤有些愕然,徐妙锦自嘲地笑笑道:“哎,没办法,这就是单身老女人的悲哀。也许我真该把头发剃了,彻底地遁入空门……”
“咳咳,真人可别再这么说,说您十八也有人信。”王贤这个汗啊:“再说,您已经是道姑啦……”
“咯咯,骗人。”徐妙锦一下就开心地笑起来,“不过明知道是骗人,还是很开心。”说着得意一笑道:“从道姑变成尼姑很难吗?跟僧录司打个招呼就是了。”徐妙锦一脸理所当然道:“我不当尼姑的原因,只是觉着没有头发光秃秃的很难看。”说着比划一下满头乌黑的秀发道:“不过留着这些烦恼丝,似乎心里很难真的平静,看来回去后真有必要……”
“千万别!”王贤马上脱口而出道。
“为何?”徐妙锦眉目轻瞟,那双灵动的眸子分明在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个么……”王贤本想说,那是在扼杀美好。但又觉着有些孟浪,忙改口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圣人之训也!”
“你也想装老夫子,太不像了。”徐妙锦说着,却有些自恋地捧着面颊,笑道:“你的真实想法不说我也知道。”
“真人……”王贤无语了,对徐妙锦的刁钻古怪他早有领教,有时候想要不受窘,只能保持沉默。
“怎么样被说着了吧?老身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徐妙锦老气横秋道:“算了算了,做长辈的要有个长辈的样子,不能欺负小孩子……”说着忍不住咯咯笑道:“来,叫声奶奶听听……”
王贤登时一头黑线,无奈道:“真人,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辈分在那里呢。”徐妙锦笑开花道:“朱瞻基可是管我叫姨奶奶的,让你叫奶奶还有错?”
“真人。”王贤无语道:“咱能不提这茬么?”
“不提就不提。”徐妙锦笑道:“不过这改变不了事实,所以我决定了,以后你说的‘真人’二字,我就当成是‘奶奶’了……”
“当奶奶很好玩么?”王贤更无语道。
“当然了,可以随意欺负乖孙。”徐妙锦笑嘻嘻道:“来,乖孙,叫声好奶奶听听。”
“好……”王贤嘴唇翕动几下,想说‘你想让我叫你奶奶,不就是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会忍不住乱来么?’以他的智慧,当然一眼就看穿了徐妙锦的心思,但他却不点破,因为他也确实需要有这么道枷锁,让自己不犯错误……
徐妙锦可是个绝对不能沾的女人!王贤暗暗加强了心中的警戒线,他真担心要是这样在小屋里相处久了,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一时快、毁一生的事儿来……
‘这奶奶好年轻啊……’王贤嘴唇又动了几下,实在叫不出口,只好无奈道:“我心里叫总行了吧?”
“凑合吧。”徐妙锦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神情明显一松道:“对了,我们接下来会怎样?”
第六百八十六章热
徐妙锦性子开朗归开朗,但她其实是个内心很保守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断然拒绝皇帝姐夫的追求。所以和王贤虽然也算熟悉,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后,她最担心的还是这家伙会不会跟自己动手动脚……刚才王贤摸她小手那下,虽然不确定是有意还是无意,徐妙锦都要防患于未然。
直到感觉在王贤心中筑起一道防线,自己应该不会受到骚扰了,她的注意力才转到目前的处境上……不得不说,女人的关注点总是那么奇葩,让她们分清轻重缓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接下来会怎样?”徐妙锦问道。
“接下来么……”王贤沉吟一会儿,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落在个变态手中,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会按照任何人的命令行事……谁知道他会怎么玩我们?”
王贤说完看向徐妙锦,他以为这个天之娇女闻言会害怕担忧,孰料徐妙锦只是优雅地一笑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呢?”
“我只能尽力和他周旋了。”王贤两手一摊道:“真人有所不知,那个变态名叫韦无缺,说起来,已经和我打了好几年交道,虽然之前一直没赢过我,我却也拿他没办法。此人之难缠难测、举世罕见,而且也不知经历过什么,让人愈发看不透他心里所想。”顿一下,他缓缓道:“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么……”徐妙锦想一想,轻声道:“莫过于一死了?”
“这世上,有许多比死还糟糕的事情。”王贤垂下眼睑道:“真人可能没经历过……”
“我经历过。”徐妙锦情绪波动一下,但说完这四个字后,却又缄口,转而道:“好像能够避免这些比死亡还不好的事情出现吧?”
“能也不能。”王贤道。
“怎么讲?”徐妙锦道。
“能是说,现在咱们就自杀,自然再发生什么都与我们无关了。”王贤道:“不能是说,就算咱们死了,他们一样有办法羞辱践踏我们……让生者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你会自杀么?”徐妙锦定定望着王贤,轻声问道。
“不会的。”王贤摇头道。“自杀是逃避而已,自己倒是解脱了,可对家人极端不负责任。我有爹妈妻儿兄弟,我必须为他们坚持着活下去。”说着他目光坚定道:“我不仅要活下去,我还要翻盘,为了他们,不管多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你真不该上船……”徐妙锦闻言幽幽一叹道。
“我上船也是为了他们。”王贤洒然一笑道:“不过真人倒不必太过担忧,你毕竟身份尊贵,又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劫持你,还是为了奇货可居,应该不会太难为你的。”
“你不用安慰我。”徐妙锦白他一眼道:“刚说了那韦无缺是个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变态,又说他不会太难为我,你叫我到底信哪句。”
“这个……”王贤登时一脑门子汗,脱口道:“好热。”
“你别打岔,总之我拜托你一件事,要是他们要羞辱于我,你一定要杀了我,然后把我的脸毁得面目全非。”徐妙锦收敛笑容,正色道:“求你了。”
“我……”王贤看着她如新月清辉、如花树堆雪的一张脸,简直是造物最完美的杰作,感觉在上面划个小口子,都要心疼死个人,别说给她毁容了。“我怕下不去手。”
“我是中山王的后代,不能给父母丢脸。”徐妙锦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太在意什么朝廷颜面,但想来应该明白我对父母的感情。”
“嗯……”王贤点点头,叹气道:“我尽力而为吧。”
“谢谢。”得到王贤的承诺,徐妙锦也松了口气,她心中没有表面上那么洒脱。放松下来后,她才注意到舱里头好热,自己体质偏寒,夏天时从来感觉不到炎热的人,此刻手心和后背都有些出汗了。
再看王贤,额头早就布满一层细细的汗珠,解开了领口在那里煽风。见徐妙锦也注意到温度的变化,王贤苦笑道:“这船舱密不透风,又是顶层,根本挡不住太阳毒辣,直接成了蒸笼。”说着他重重地捶着舱门,大声道:“赶紧把窗户打开,不然就蒸熟了!”
王贤喊第一遍没人听见,但他誓不罢休,喊了又喊,一遍比一遍声音大:“开窗,开窗,热死人了!”
徐妙锦虽然闷热不堪,但见他这般惫懒模样,还是忍不住笑道:“堂堂北镇抚司镇抚,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现在哪还有什么镇抚使?只有个快热成狗的家伙。”王贤擦擦汗,撇嘴笑笑,继续朝外面大喊大叫。
徐妙锦不禁莞尔,从袖中掏出一柄精美的折扇来,给王贤扇起了风。
王贤登时受宠若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现在没有什么太子的小姨。咱们不过是难姐难弟罢了。”徐妙锦说着笑道:“哦,不对,是难祖难孙。”
“你休想听我叫奶奶。”王贤断然道。
“那也不要叫我真人了。”徐妙锦皓腕轻摇,扇出的风八成都给了他:“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被人这样叫的。”
“那总得有个称呼吧?”王贤问道。
“何必呢?”徐妙锦却笑道:“屋里就咱们俩,你开口就是对我说话,我开口就是对你说话……”
“也可能会自言自语。”在美女面前口花花,是男人的通病。王贤道:“那好吧,我们便你我相称。”
“嗯。”徐妙锦微笑颔首,道:“你这么叫喊有用么?”
“有用。”王贤很笃定道。
“为什么?”
“因为我听到有人过来了。”王贤龇牙一笑,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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