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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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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成功!”司马求沉声道:“还有,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包括你爹,若走漏了风声,为你是问!”

“知道了……”王贤赶紧点头道:“肯定不跟别人说。”

“不用跟大老爷告辞了,直接回去吧。”司马求挥挥手,便进了内签押房。

房内,魏知县一直支愣着耳朵在听,见司马求进来,便问道:“能不能成啊?”

“悬。”司马求叹口气道:“这小子贼猾贼猾的,一听就打退堂鼓……”

“唉,”魏知县闻言心一沉道:“人都说‘任你官清如水、怎敌吏滑如油’,这富阳县更是官吏沆瀣一气,合起伙来坑我一个外人。想不到,头一天进衙门的新人,都知道屁股该往哪边坐。”

“呵呵,龙生龙、凤生凤,这小子家学渊源,自然不能以新人视之。”司马求却狡黠地笑道:“不过有其利必有其弊,他在享受他爹的人脉的同时,也继承了他爹的冤家。我听说户房司吏李晟,和王兴业可是一辈子化不开的仇家……”

“你是说?”

“当他被李晟整得死去活来,就会想起我们来了。”司马求阴阴地笑起来,那几根山羊胡子颤啊颤,有说不出的猥琐。

“先生真是高招!”魏知县闻言大喜道。

出了签押房,王贤暗啐一口。他方才答应司马求,不过是应付而已,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去当这个二五仔。

整理好心情,王贤回到吏房,刘源起身问道:“怎么样,分哪了?”

“户房……”王贤苦笑道。

“啊……”刘源作势给自个一嘴巴道:“瞧我这张乌鸦嘴。”

“这跟哥有什么关系,是我运气不好。”王贤摇头道。

“唉,兄弟多保重。”刘源拍拍他的肩膀,进去禀明了王子遥,旋即出来个青衫典吏道:“我带你过去吧。”

“有劳大人了。”王贤恭声道。

“走吧。”那典吏并不理会他,带着王贤到了对面的户房。户房事务最繁杂,占了整整两排房。典吏带着王贤,来到第二排中间一间,通报一声,一个身材瘦高,面色阴沉的青衫吏员便迎出来。

“老李,这是新分到你们房的书办,我给你带来了。”那典吏说着,将一摞纸递给对方。

那人便是户房司吏李晟,他挤出一丝笑容道:“有劳兄弟了,进去喝茶?”

“改日吧,我手头还有事呢,先回了。”典吏婉拒道,这又不是夏天需要降暑,谁愿意跟这个冷冰冰的死人脸一起喝茶。

“也好。”李晟点点头,待那典吏一走,他脸上仅存的笑容也消失了,转身进去房间道:“进来吧。”

“我听多了你的恶名!也能猜出,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待王贤在屋里站好,李晟坐在桌案后,便毫不留情面地开训道:“朝廷规定,吏员当以良善之民充之,你这种劣迹斑斑的无赖,竟也能混进来!实在是可笑之极!”

王贤低着头,心里叹口气道,司马求,我日你祖宗……

“你要是聪明,就赶紧让你爹想想办法,把你调去别的房。”李晟冷冷道:“不然等着我把你赶出本房,你爷俩脸上都难看!”说着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撵人道:“出去吧!”

第三十二章悲欢离合

坐在自己的桌前,王贤仍然愣愣出神。人生真是悲喜无常啊,早晨他还在为终于成了官家人而沾沾自喜,两个时辰后,却开始为日后的悲惨日子发愁了……

从李司户的房间出来,一个白役领他到隔壁一间房里,房里满满当当,堆满了账册。在账册的空隙里,摆着几张桌子,每张桌后都坐着个伏案忙碌的白衫书办。

那白役跟里面人交代一声便出去了,几个书办抬起头来,或是冷漠、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地望着王贤,还是圆脸的小胖子站起来,帮他收拾了张桌子出来,朝他龇牙笑道:“你歇会儿,我先忙一阵。”

王贤朝他感激地笑笑,便在桌前坐下,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算盘声,自己却不知该干什么,想去帮别人忙,又插不上手,只好给每人的茶碗里续了水,然后坐在那里发呆。

好在没发呆多久,听到外面一声梆子响,众书吏齐齐松了口气,收拾好桌面,便快步出门去了。

王贤正不知所措时,那小胖子又走到他身边道:“饭点到了,我带你吃饭去。”

“多谢兄台,”王贤感激地笑道:“你怎么不避着我?”

“我叫吴为,人送外号‘无所谓’。”小胖子笑道:“开玩笑的,我爹给你瞧过病的。”

“你是吴大夫的儿子?”王贤恍然道:“我说怎么面善。”

“嘿嘿,快走吧,晚了就没饭吃了。”小胖子领着王贤,赶紧往食堂奔去。

不错,就叫‘食堂’,后世不过是沿用了这个叫法罢了。这还是唐太宗时定下的规矩,李世民命令从中央到地方各衙门,都兴办食堂,让官吏们坐在一起吃饭,借此沟通信息,和睦感情,也是延长议政办公的一种手段。

后世朝代将食堂继承下来,但议政办公的功能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就是吃了,所以叫吃食堂。对收入不丰的小官小吏来说,这也是一份很贴心的福利了,是以百姓羡慕的称其为‘吃官家饭’的。

到了明朝,食堂也分等级了,尤其是地方州县。比如富阳县就有三个食堂,在县衙左侧的是官员食堂,右侧的是吏员食堂,前院还有个胥隶食堂,三个食堂一个比一个大,当然档次是成反比的。

王贤和吴为两个,进了怎么数都算中不溜的吏员食堂。这食堂竟也分两个档,里头一间是为经制吏准备的,外头才是他们这样非经制吏吃饭的地方。可见在大明朝,等级观念是何等的无处不在。

王贤一进屋,就见满眼的白衣黑帽,围坐在一张张方桌边,一边嘻嘻哈哈聊天打屁,一边不耽误下筷如风。吴为带他到自己那一桌,看了看没有王贤的饭碗,便笑道:“你今天来晚了,厨房已经统计过人数了,吃我这碗吧。”

王贤连忙推辞,吴为却把他往条凳上一按,道:“吃就是了,我再去盛一碗。”

王贤不再说什么,点头坐下,待吴为端着碗米饭回来,他还没动筷子。

吴为赶紧夹一筷子肥肉片,努嘴道:“手快有手慢无啊!”

“嗯。”王贤点点头,其实他早看着桌上的饭菜眼馋了。虽然只是四菜一汤,有肉有鱼,但对一个整天吃糙米饭、青菜汤的人来说,已经是无上的诱惑了。

‘想不到吏员的伙食这么好……’王贤暗暗道,却听耳边骂声不绝,不少人在抱怨说,自从司马旦管伙食以来,饭菜是越来越差了……司马旦是司马求的弟弟。

尽管骂声一片,但一个个吃得贼快,王贤统共没动几筷子,面前便碗碟光光,最后吃了碗米饭了事……

下午时,王贤主动提出,要帮吴为干点活,但吴为哪敢让他帮忙,“算了吧,出一点错,我就得从头算,你先熟悉熟悉情况吧。”

王贤无奈,只好随便找了本户房章程,然后摊开纸,练起了毛笔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衫吏员进来,众书办抬头一看,作势要起:“令史来了。”令史是汉朝县令属吏的称呼,如今则是对吏员的尊称。

那令史未曾开口先带笑,摆摆手道:“都忙,我来看看新来的小子。”说着王贤桌边,见他方才在抄章程,笑道:“还真转性了啊。”说着一拍他膀子道:“出来吧。”

“令史……”王贤跟着他离开了公房,出来之后,见他笑眯眯望着自己。

“什么令史,叫叔就行了。”令史是户房典吏,叫张华,原先是王贤老爹的手下,后来才转到户房。前阵子王兴业回来,他还到王家去探望过,对他自然要亲切一些,“我上午出去了,要不早就看你来了。”

“还是叫令史吧。”王贤苦笑道:“司户听到就不好了。”

“嗨,他顺风耳啊……”张典吏撇撇嘴道:“他给你颜色看了?”

“那是司户大人的爱护。”

“爱护个屁,心眼比针鼻还小!”张典吏骂道:“不就是当初没娶着你娘么?在你爹那里占不到便宜,来欺负个小辈,算什么本事!”

王贤听得目瞪口呆,他还想回去问问老爹,难道跟李司户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闹了半天还真让自己蒙对了。

不过看张典吏这样子,也对李司户很有意见。

但是王贤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一路只是听着而已。

跟张典吏来到户房后面,过了个虚掩的门,便见三排朝西的房,每一排有十八间屋,密密麻麻,十分逼仄。

张典吏带他到第二排紧里头一间,打开门道:“这是吏舍,按规定,吏员平时应该住在这里,节假日才能回家。这些年虽然管得松了,但你新来的,上头又有人盯着,还是老实在这儿住一段!”

“嗯。”王贤点点头,跟他进去一看,里面是个一丈宽两丈长的房间,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有床有桌椅,还有个脸盆架……

“你打扫一下。”张典吏道:“然后从家拿个铺盖来,衙门管穿衣吃饭,但铺盖用度不管……至少不管你这样的。”

“嗯。”王贤除了点头,还能说啥。

“行了,你在这儿收拾吧。”张典吏道:“忙完了就回家吧,不用再去户房了。”

“好。”王贤点点头,送张典吏出去,看了看屋里,脱掉崭新的衣帽。赤着脚,打着短裤,出去找井打了桶水,把地板家什洗了一遍。

待屋里彻底干净了,已经日头偏西,王贤擦擦汗,便穿好衣裳离开了衙门。

来到大街上,他长长松了口气,衙门里那种森严的等级,真让人压抑,尤其是还有个恨屋及乌的上司时……

同情地看一眼还在那里枷号的俩粮商,王贤快步往家走,离家越近,和他打招呼的就越多:“二郎,今天散堂这么早?”“二郎,称斤橘子回去吃吧,算你便宜点……”

当然最多的问题还是,‘二郎,分到哪房了?’

当听到‘户房’的答案后,众人看他的眼神变了……

王贤一阵阵心里发毛,我这又得罪谁了?

“哎呀,二郎快拿一篓橘子回去给你妹妹吃,什么,没钱?这不是打大叔的脸么,这么多年街坊,给你两个橘子还要钱……”卖橘子的六叔突然热情加倍,非要送他一篓橘子。

“二郎,这是刚打上来白鲢鱼,正要送去给你补补身子呢,快拿着拿着……”卖鱼的七哥也拎起两尾鱼,凑了上来。

“老七就是傻,哪有吃鱼补身子的。”卖肉的朱大昌手起刀落,啪啪啪啪,剁下四个猪蹄,用荷叶一包,递给王贤:“喏,黄豆炖猪蹄,保你满地跑!”

一时间,街上众人竟全成了慈爱的父兄,不仅送他东西,还没口子地夸赞道:

“我一早就说过,二郎是有大出息的,你看怎样,应验了吧!”

“二郎,晚上刘家酒馆,我请你吃羊肉锅,贴秋膘!”

“二郎这小伙子,一看就是当官的料,将来肯定不得了……”

“……”

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儿,王贤啥也没要,几乎是夺路而逃,谁知街坊们竟追到家里。他不管了,躲进房里练字,外头交给老娘应付。

外面人来人往,谀辞如潮,竟一直不断,让王贤目瞪口呆,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直到晚饭后好一阵子,才没有客人上门。王贤从西厢房出来,见老娘愉快地哼着小曲,在东厢房里收拾方才街坊送来的东西。打眼一看,吃的用的,琳琅满目,好一阵子不用再花钱了。

“儿子好样的。”见王贤进来,老娘笑眯了眼道:“托你的福,老娘终于又有机会收礼了。”

“娘,街坊怎么会白白送东西给咱们……”王贤一点也不清高,但见老娘来者不拒,不得不好心提醒道:“他们必有所求。”

“我知道,不就是官府要重新登记黄册么?”老娘笑道:“街里街坊的,就是不送东西来,你还不得想办法,放他们一马?”

“唉……”王贤心说,你们可真瞧得起我,殊不知,俺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但他不想说出来害老娘烦心,便问道:“我爹呢?”

“你爹最奸诈了,昨天还跟人说随便去哪,今天又去杭州活动了。”老娘撇撇嘴道:“活动活动也好,他要是给分到云南去,老娘可不跟着去。”说着看看王贤,状若不介意道:“对了,林姑娘今天来过。”

“哦?”王贤装作不经意,却支愣起耳朵。

“她家明天就要搬到苏州了……”

“哦……”王贤吃惊道:“去苏州干啥?”

“林姑娘姥姥家在那里……”

“哦……”王贤双目一黯。

老娘看他一眼,幽幽道:“林姑娘也已经订婚了……”

“哦?”王贤一惊,一下蹦起来,倏地蹿了出去。

“你干啥去?”老娘探头问道。

“出去……”王贤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第三十三章世间难买后悔药

虽然已夜色深沉,林家大院仍灯火通明。

仅剩的几名老长工,正在忙着打包装车,虽然家道中落了,但真要举家搬迁时,箱笼包袱还是不少。

屋里,林家姑娘正趴在林家老太太怀里哭泣,林老太太轻抚着女儿的青丝,也是泪水涟涟道:“清儿,后悔还来得及,他们家是对咱们家有恩,咱们可以用别的方法报恩么,犯不着,犯不着啊……”

“娘……”林清儿眼泪滚滚,呜咽道:“别说了,我怕我会后悔……”

“可怜的儿啊,”林老太太长吁短叹道:“早知今日,我打死也不会同意,跟姓赵的结亲。造孽,造孽啊!”

“娘……”这话让刚进来的林荣兴听见,神色黯然下来道:“王贤来了……”

“哼,我不要见他!”林老太太怒道:“这个害我女儿一辈子的无赖!”

“娘,怎么说他也是……”林荣兴为难道:“咱们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

“我不装,要装你去装吧,我们娘俩今晚不想见他!”林老太太一提起‘王贤’两个字,就恨得牙根痒痒。

“娘,我还是去吧。”林清儿擦擦泪,坐起身道。

“唉,可怜的孩子……”林老太太唯剩叹气。

王贤呆坐在林家客厅里。

冲出家门的一刻,他根本没有细想,跑在无人的长街,也没有工夫细想,整个人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赶紧见到林清儿。

直到此刻,他才开始梳理自己的心情。原来,在要失去一个愿意嫁给你的好女孩面前,那些所谓的男人尊严、物质基础、心理准备,全都是那样的轻如鸿毛。

可笑自己,非得错过、失去,感受到那份不可承受之重后,才能掂量出孰轻孰重……

难道自己本质上和那刁小姐一样,都是个矫情的贱人?

“唉,贱人就是矫情……”王贤无奈地搓着脸道。

“你说谁呢?”一声冷哼,刚出现在帷帘后的,那一抹白色的倩影,愤怒地转身欲走。

“我说我自己。”王贤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两步跃了过去,一把抓住林清儿纤细的手腕道:“你别走!”

“放手!”林清儿使劲甩也甩不开:“你再不放我喊人了!”

“你听我说两句话,就两句。”王贤却不撒开,沉声道:“第一句是,你知道我脑子被打坏过,所以记性不好,后来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你答应要嫁给我……”

“……”林清儿抽不动手,只好任他攥着,却仍背对着他,冷冷道:“可惜我也说过,过时不候。”

“你没尽到提醒义务……”王贤小声道。

林姑娘闻言倏地转身,怒目而视:“无赖!”

“这回是我求你,留下嫁给我,好么?”王贤望着她哭红的眼睛,低声下气道。

“呵呵……”林清儿竟然笑了,“我已经定亲了,我家明天就去苏州,再也不回来了。”

王贤声音发颤道:“能不走么……”

看到他这样子,林清儿却笑得愈发灿烂了:“你以为是小孩过家家啊,我家已经收了人家的文定,退婚是要吃官司的。”

“……”王贤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渐渐松开了手。

看他这样子,林清儿也住了口,脸上笑容敛住。

两人沉默半晌,王贤垂首低声道:“我只是想,等自己稍稍配得上你,再向你求婚的……”说着深深看一眼这白雏菊般的女孩,便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林清儿几次欲言又止,不由也叹了口气。

“是不是有点过了……”林荣兴出现在妹妹身边。

“都是婆婆教我的……”林清儿轻咬下唇道,说着扬起尖尖的下巴,娇哼道:“再说他害得我死去活来,可不能便宜了他!”

“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林荣兴摇摇头,他恢复了生员的身份,似乎整个人也恢复了生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哥……”林清儿娇嗔道:“你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只要娘能答应……”林荣兴苦笑道:“唉,你要去哪?”

“我出去看看,他跟丢了魂儿似的,别有什么三长两短……”

“还说要教训他呢。”林荣兴拉住她道:“放心,男人不像女人,被甩了要死要活,男人顶多大醉一场……”

林荣兴没说错,王贤失魂落魄地走在安静的街道上。

走着走着,他突然听到丝竹嬉戏声,抬头一看,见是一座挂着红灯笼、灯火通明的两层楼。

几个帮闲正蹲在门口拉客,看到他走近,便一起凑上来道:“大官人来了,我家姑娘等你好久了,快进去喝杯酒暖暖身子,听我家姑娘给大爷唱小曲……”

“我没钱。”王贤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走到妓院门口了。

“那下次吧,别让我家姑娘等太久哦……”几个帮闲热情消散,又蹲了回去。却有个瘦子仍站在那里,问道:“哥,你咋了?”

“你怎么跑来当龟公了?”王贤见是帅辉,奇怪道:“你爹不揍死你!”

“没法子啊,总得混口饭吃。”帅辉撇撇嘴道:“再说我也没当龟公,我这叫楼下相帮,是帮着揽客的。”

“哦。”王贤见他没戴绿帽子,点点头道:“请我喝酒吧。”

“啊……”帅辉摸一摸怀里,客人的几个打赏钱,一阵肉痛道:“好吧。”

妓院门口有个小食摊子,是给里面提供小菜的,也有几副桌椅,可以让客人在摊前吃。

两人坐下,帅辉点了糟决明、脆螺、小咸鱼之类的几个小菜,又筛了一壶酒,陪着王贤借酒浇愁。

“哥,你这到底是咋了?”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去珍惜,等我失去时才追悔莫及……”王贤饮酒如喝水,醉眼惺忪道:“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肯定不会错过她……”至尊宝的台词,自己说了那么多遍,每一次都那么搞笑,这次为何字字如刀,割人心扉?

“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帅辉一脸感慨道:“如果当年我知道自己今天这样,早就答应给人倒插门了,在日子面前,面子算什么?”

“是啊,面子算什么……”王贤灌一杯酒道:“何况我们这种人,哪还有面子可言?”

“哥,你现在有了,你是官家人了。”帅辉按住酒杯道:“明天你还得点卯呢,今天就喝到这儿吧。”

“屁官家人,还不让人训得跟孙子似的。”王贤狠狠啐一口道:“难道咱们这种小人物,就该一辈子被人踩?”

“当然不了!”帅辉虽然身为下贱,但心比天高道:“太祖皇帝放过牛、要过饭,还不是开创了大明朝的江山?把那些欺负他的、瞧不起他的,全都踩在脚底下!”说着重重一拍王贤的肩膀道:“哥,咱哥几个就你有希望!好好混,把那些敢欺负你的,全都踩在脚底,让那些瞧不起你的,全都扇自个的耳光!”

“说得好!”王贤闻言瞪着眼,拍着桌,大喊大叫道:“是啊,我要努力,把那些瞧不起咱的,都踩在脚底下!狠狠抽那些孙子的耳光!”

“对,正着抽了反着抽!抽成猪头了用脚踹!”帅辉哈哈大笑道。

看着两个陷入幻想的小伙子,摆摊的于老头暗暗摇头,唉,年轻就是好,再摔打两年,连这样的狠话都不敢撂了……

两人忘了时间,忘了酒钱,勾肩搭背,胡吹海喝……直到相继趴在桌上睡着。

等街上人声嘈杂,两人才揉着眼坐起来,见于老头已经开始改卖早点了。

定定神,王贤突然跳起来,一溜烟跑掉了。

帅辉也想跟着开溜,却被于老头一把抓住衣袖道:“付账!”

看着一桌子的酒瓶子,帅辉两眼发直,这得多少钱?

“五十文,铜钱。”于老头板着脸道。

“啊……”帅辉掏摸全身,也只有十几文,只好一脸讨好道:“我刷碗抵债吧。”

“半个月。”

“太久了,最多七天。”

“最少十天!”

“……”两人争了半天,最后以七天成交。

“说起来,我哥急着去干啥了,他不是那种逃账的人。”帅辉一边刷碗一边问道。

“我看是往码头去了。”于老头叹口气道:“有什么用,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唉。”帅辉也叹口气,唱起了小曲道:“问世间情是何物……”

王贤一路跑到码头上,宿醉让他头重脚轻,抓住个人便气喘吁吁问道:“林家的船……”

“已经开走好一会儿了。”他还真问对人了。

“……”王贤闻言拔腿就跑,沿着河岸跑出城好几里,哪能追到林家的船影?最后脚下拌蒜,摔倒在江边,怀里一样东西,也摔了出去,滚到江水里。

王贤翻身去救,已经来不及。只见一个纸袋飘在江上,袋子已经破裂,洒出片片干菊花瓣,那花瓣被清澈的江水一浸,竟又重新舒展开来,一朵朵、一片片顺着江水向东流去……

那是他亲手晒的菊花茶……

王贤仰天长啸,翻身躺在江边,整个身子都被草丛淹没……

一直到了临近中午,他才满身泥泞,光着只脚,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叩动门环。

开门的是一个消瘦的如雏菊花般的白裙少女,她轻咬着嘴唇,抬起小脸,眉目如画,轻声道:“你回来了……”

第三十四章后悔药

世上最幸福的,是你明明以为已经失去了,下一刻却见她还在你面前……

王贤使劲揉了揉眼,见自己没有幻视,那俏生生站在面前的,正是老娘口口声声已经和人定亲的林清儿。

“你,你不是走了么?”王贤捏自己一把,痛,那就不是在做梦。可不做梦的话,怎么会出现这种神转折?

“这里是我家,我去哪儿,弟弟?”林清儿掩口笑道,虽然眼还肿得像桃子,看着他的目光却是欢快的。

“你家,那我家在哪……”王贤的大脑停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你,你叫我什么?”

“弟弟呀。”林清儿笑道。

“弟弟……”王贤差点没噎死。

“是啊,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弟。”老娘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呼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这是我姐姐呢。”银铃蹦到林清儿身边,抱住她的胳膊道:“你看我们长得多像……”

“开什么玩笑。”王贤这个汗啊,这又不是琼瑶小说,还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姐弟……

“蠢蛋,快进来吧。”老娘瞪他一眼道:“弄成泥猴了都!”

王贤进了门,看看林清儿,又看看老娘。“到底怎么回事儿……”

“哼哼,笨蛋,”老娘得意洋洋道:“当然是老娘出马了!”

原来,那天老爹回来后,老娘觉着不能让林清儿这么走了,她虽然不识字,但很明白道理。知道在这个年代的大明朝,哪怕是以文教著称的浙江,读书人都少之又少,读书的女孩子,更是凤毛麟角。

至于既有学问又愿意嫁给王贤这个‘无赖’的女孩子,大明必定只此一位,全国别无分号!

老娘做梦都想让王家出个读书人,儿子这一辈是没指望了,只能寄希望于孙子辈。这世上还有比林清儿,更适合的儿媳人选么?为此,老娘亲自登门,跟林家人商量,看看能不能收林清儿为养女,将她养在家里,保证会像对亲闺女一样待她……不过话说回来,就是对亲闺女,她也一样从早骂到晚……

养女跟童养媳不同,是老百姓规避孝期的方法。按规制,为父母祖父母丁忧得二十七个月,将近三年时间,对正常生活影响极大。老百姓又不是做官的,一举一动没人盯着,便想出各种办法糊弄。‘收养女’还是其中最有节操的一种哩。

但林家当初和王兴业说愿意结亲、只是因为在孝期云云,不过是拖延之计而已。他们根本不想把林清儿,嫁给声名狼藉的王贤……

现在面对老娘的‘无理’要求,林老太太自然不愿答应。可惜,她的对手是天上地下海里江里多栖全能超无敌的王大娘。老娘本着咬定青山不放松,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缠了她整整三天!林老太太终于被折磨得神魂颠倒,点头同意了……

其实林老太太是被老娘感动了,觉着女儿能摊上这么个看重她的婆婆,也不失一件幸事。

获得林家人的首肯后,老娘终于见到了林姑娘。

林清儿早被老娘感动得稀里哗啦,可是王贤那日的无情拒绝,伤透了她的心,更让她毫无自信……难道他根本就是嫌弃我,是被人退过婚的?

老娘听了少女幽怨的心曲,哈哈大笑道:“傻丫头,男人都有病,有病治病就是了!”说着拍胸脯道:“听老娘的,咱们演一出戏,保准一下就试出那小子的贱骨头来!”

“娘……”林清儿扭捏起来。

“唉,闺女哎……”老娘搂着林清儿,乐得开了花。

“于是,你们就玩弄我的感情?”王贤瞪大眼睛,愤怒道,“明明已经订好的事情,为什么要骗我?!”

“没有这一出。”老娘冷笑道:“你还稀里糊涂地矫情呢!”

“……”老娘总有办法让王贤哑口无言。

“洗干净了赶紧吃饭,吃了饭赶紧滚去衙门!”

“哦……”王贤摸摸脸上的泥巴,不禁有些尴尬,赶紧打了盆水,在天井里洗刷起来。

一条毛巾递过来,王贤伸手去接,和那人手指相触,抬头看是林清儿。

林清儿缩回手,红着脸道:“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因为我想明白一个道理。人生长着呢,就算现在一时潦倒,只要努力,终有一天可以翻身……”王贤说着,深深望着她那精细的五官,低声道:“但是好女孩不会一直等你,错过了就真错过了……”

“这两件事其实并不矛盾,为什么不先娶了她,再和她一起努力呢?”林清儿的声音细小却坚定。

“嗯,是我矫情了,好在还有机会挽回。”王贤点点头,诚恳认错道。白云悠悠,天地可鉴,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有后悔药可吃……

“我的菊花茶呢……”林清儿哪好意思再讨论下去,转个话题道。

“这……”王贤嘴巴微张,肯定是老娘把自己的举动,献宝似的告诉她了。“其实我是想晒来给你道歉的,记得你说自己喜欢喝花茶。”

“……”林清儿心里一阵欣喜,他果然是记得的。

“但现在已经掉到富春江里了。”王贤实诚道:“我娘还晒了些,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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