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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府天)-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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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好气地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看着,若有人站出来就去报咱家,咱家倒要看看,他们能硬挺到什么时候!”

    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谁和他刘瑾作对!趁着这么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也好杀一杀这些官员的气焰。最好再有人出面保奏或是抗辩,那这下子撸下去的人必定不少!

    尽管不是所有官员都被召集到了奉天门前,但毕竟三四百人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数字,且不说五府六部一下子就不足以运转,就是此事的恶劣影响,也足以让一众高官大佬不能小觑。除了文渊阁的内阁首辅李东阳一下子接到了众多陈情,就是在外头千步廊的吏部衙门,也一下子多出了好些人来。吏部尚书林瀚面对满脸义愤的张敷华,以及面沉如水的礼部尚书谢铎,刑部尚书屠勋,还有林林总总好几个侍郎员外郎,他最后便站起身来。

    “我先去见一见元辅吧!如今虽说不是盛夏,可中午的日头已经渐渐有些毒了,再说中间颇有年老体衰的人,若是一旦有什么人挺不住伤了病了,不但是旷古未闻之事,也有失皇上清名!诸位请先回去,我既然身为天官,此事义不容辞!”

    林瀚素来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既然掷地有声地丢下了这些话,别人自无不信之理。哪怕是有些官员从前觉得林瀚身为赫赫有名的清流,竟然和徐勋走得甚近,实在有失大臣体面,可眼下见人爽快揽事上身,那些顾虑自然而然就都打消了。而和林瀚私交甚笃的张敷华却没有先走,而是等其他人几乎都离开了,他才面色沉重地开口说道:“皇上对刘瑾的信赖,实在是太根深蒂固了。”

    谢铎亦是没有走,闻言便苦笑了一声:“倘若不是世贞苦苦挽留,我早就致仕而去了,也不用看如今这种场面……他在的时候刘瑾毕竟不敢嚣张至此,如今他才一走没多久,刘瑾竟是敢借着圣意如此胡为!须知祖宗成例虽是一直严禁匿名投书,可也从来不曾用过这样激烈的讯问办法!刘瑾此人若是无人抗衡,只怕后果会更加糟糕!”

    林瀚张敷华俱是沉重地点了点头。然而,此时也不是在这说这些的时候,当即张敷华和谢铎便自己回自己的衙门,而林瀚则是匆匆赶去了宫中。可就在他一路紧赶慢赶,好容易到了阙右门的时候,却发现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太监正在门前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竟然是提督西厂的御马监太监谷大用!

    谷大用也瞥见了林瀚,当即便笑嘻嘻地上了前来,微微一点头便开口问道:“林尚书是不是为了奉天门前的那些官员来的?”

    尽管知道徐勋和谷大用等几个太监关系不错,可林瀚素来对这些太监不假辞色,此时便硬梆梆地反问道:“是又如何?”

    “倘若是,咱家就不得不请林尚书暂且打消求情之意。”尽管林瀚面色微沉,可谷大用仿佛没瞧见似的,仍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事情皇上之所以答应了刘公公,只是一时义愤,一会儿就能回过神来,可你若是这时候出面,皇上反而会觉得是外头官员串联出来的这么一档子事情。要是你想见元辅商量,那就更不用了,元辅和王阁老都已经派人去司礼监和刘公公交涉,这会儿还没个结果。”

    能说的话全都给谷大用说了,林瀚不禁更是眉头紧锁。然而,人都到了这里,他若是就此回去不免于心不甘,因而踌躇良久,他方才沉声说道:“谷公公在这儿拦着我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没错。”谷大用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随即就竖起了一根食指,“第一,我答应过徐老弟,别让你们几位老大人搅进什么麻烦里头。”他见林瀚为之一愕,就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尽我所能查问仔细。”紧跟着,他才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头,“第三,也是最要紧的一点,要进言的话,拣皇上能听进去的人去进言。所以这会儿,已经有皇上最能听进去话的人去进言了。”

    徐勋临走之前就做过诸多安排,这一点林瀚是知道的,可却不知道安排得如此细致。此时此刻,他想起当初徐勋在金陵力邀他和张敷华出山时就曾经说过,他们只管在前头做正事,那些容易引火上身的麻烦,自有其料理干净。可如今真的有人抢先把路都铺平了,他却又生出了几许复杂的情绪来。

    谏劝君王原本就是人臣的本分,可如今为了惧祸而不出面,实在是有违他自小以来所学的圣贤道理!

    然而,林瀚正犹豫之间,却听见背后有人呼唤,扭头一看,他便认出了是脚下匆匆的张彩。见张彩三步并两步赶上前来,见他无恙满脸的欣然,长舒一口气便要说话,他不知不觉就想通了,不等其开口就淡淡地笑道:“谷公公既然说一会儿就能有结果,我这一趟也白来了,西麓有什么事,回吏部衙门去说吧。”

    这位最是强项的吏部尚书,什么时候转性子了?

    张彩迷惑地看了谷大用一眼,见其冲着自己微微颔首,他也就顺着林瀚的口气说道:“是,既然如此,那就回吏部衙门去说话,其实,是为了之前考察官员的事……”

    见张彩陪着林瀚转身离去,望着这两个相差二十余岁的徐党中坚那日头下的一丁点影子,谷大用不禁摩挲了一下自己光洁的下巴,一时也是如释重负。

    别人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匿名揭帖是怎么回事,可却瞒不过他的眼睛!这事情,十有八九由头不是在宫外,而是在宫内!当年人呼他们几个东宫旧人为八虎,可现如今除却刘瑾,其他人的气焰终究有限,更何况刘瑾条条财路都要一把抓,若不是他另有财源,又和徐勋交好,只怕心里也是要气不过的!

    “说起来,还是瑞生小家伙聪明,知道往哪儿走门路最管用!”

    宫里头要说能管住小皇帝的,名分上有两个人,太皇太后王氏和张太后。然而,这是亲近的长辈固然不假,可两人谁都是不言国事的,更何况小皇帝在某些事情甚有主见,就是两宫皇太后说了也未必肯听。再者两宫皇太后都是在宫闱多年的人,未必会听一个太监的话,所以,瑞生自然不会不自量力。陪着朱厚照回了乾清宫之后,他立时便撺掇着皇帝往元辉殿去。正在为八月的大婚学礼仪的周七娘,这几个月便都得住在这儿。

    民间的未婚夫妻尚且不能见面,更不要说规矩严格的宫中了。然而,朱厚照向来是不守规矩的人,再加上张太后知道儿子的脾气,情知其之前装了几个月太监也没露出马脚,倒不虞大婚之前闹出什么丑事来,此前那么大的事情都被儿子死活磨得答应了,这时候也只能无可奈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而这天中午时分,朱厚照兴冲冲地进了这儿,上下服侍的宫女和太监只能当成没瞧见。

    “七姐,七姐!”

    听到这声音,习练了一上午的礼仪,才刚松了一口气的周七娘见两个宫女全都是掩嘴偷笑,她顿时不由得脸上一红。等到朱厚照兴冲冲地带着瑞生进来,那两个宫女悄无声息就溜得没影了,到现在还不甚习惯新身份的她忍不住就开口嗔道:“哪有你这样的,说来就来,传扬出去咱们还要不要名声了!”

    这咱们两个字说得朱厚照心花怒放,立时不以为然地大手一挥道:“什么名声,母后都不说话,谁敢乱嚼舌头,朕饶不了她!若要是朕天天不过来,你这一个人的日子多难熬……”见周七娘一下子脸色涨得通红,仿佛要发火了,他这才赶紧轻咳一声道,“当然,朕的日子更难熬……我说七姐,你好歹体谅体谅我,我这个皇帝成天要处置的奏折足有几尺厚,恨不得忙得脚不沾地,也只有来见你的时候才能松乏一下……”

    “忙什么忙,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想当初你日日到在西苑那边去,还故意让太素殿门口守着人,不就是怕我看到你老在那儿厮混么?”

    周七娘没好气地抢白了朱厚照一句,待见后头的瑞生一本正经地别着脑袋看外头,一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想起自己这会儿又是违礼了,她顿时忍不住有一种叹气的冲动。跟着那几个女官学规矩,她从来都是认认真真没出过半点纰漏,可每每真正面对朱厚照这么一个皇帝,她却是根本没办法维持女官们耳提面命的贞静贤淑庄重,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周七娘险些把手指点到自己的脸上来,朱厚照非但不恼,反而高兴得很。这会儿见人讪讪地把头别过去了,他顿时一阵莫名其妙,扭头瞥见瑞生还杵在那里,他方才恼火地说道:“瑞生,你小子怎么回事,呆在这儿想碍朕的事么?”

    “皇上,奴婢是不想碍事,可是您之前说过的,快到正午的时候提醒一声,须知奉天门前可是还跪着几百个官员呢。”

    见小皇帝为之一愣,瑞生立时闭嘴再不多言。然而,周七娘却听了个仔细,虽说她从不插嘴朝政大事,可对于这种从未听说过的情形,她仍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奉天门前跪了几百个官员?这是怎么回事?”

    瑞生瞅了一眼面色不太好看的朱厚照,没敢开口,直到朱厚照微微颔首,他才原原本本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末了就看着周七娘道:“周姑娘,皇上为了这个心情很不好,所以奴婢才都斗胆请皇上到这儿来坐坐散散心,还请您规劝规劝。”

    说完这话,瑞生便以飞一般的速度溜之大吉了。朱厚照才回过神来就发现人不见踪影,顿时恨恨地骂道:“这家伙,有其主必有其仆,和他旧主一个样,以前还觉得他老实,现在竟然也变得这样滑溜了!”

    周七娘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扇放下之后仍在轻轻晃动的门帘,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裣衽施礼说道:“皇上,遇到这种事情,您不该到我这儿来,而应该去两宫皇太后那儿。我见识浅薄,不知道宫中从前可发生过这样的事,可两宫皇太后纵使没亲眼看过,也应该听说过,如何处置都是有定例和规矩的。如今这种令百官跪于奉天门自首亦或是出首的举措,我乍然一听就觉得不太合常理,还请您三思。”

    骤然之间听周七娘用这样正式的口吻说话,朱厚照顿时有些不习惯。然而,听着听着,他便不由得露出了思量的表情,最后伸出手去把人扶了起来,却是有些犹豫地问道:“七姐是说,朕不应该这么做?”

    “我只是觉得,皇上若是坚持要令他们自首或是出首,至少应该亲临奉天门,如此上上下下畏于皇上威势,兴许会有所触动。皇上想过没有,官员之中多有老迈,如若有人支撑不住出现死伤,岂不是有损皇上威名?”

    “这……”

    “总而言之,事不宜迟,皇上还是去清宁宫或是仁寿宫请教一下两宫皇太后吧!”

    瑞生在外头没等多久,就看到门帘一动,紧跟着竟是发现周七娘不由分说将朱厚照推了出来。面对这情景,他眼睛一时瞪得老大,好一会儿方才赶紧背过身去,直到朱厚照走过他身侧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走了,他方才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当在清宁宫太皇太后王氏宫中盘桓了两刻钟之后,朱厚照便立时传了銮驾前往奉天门。他前脚一去,立时便有人急急忙忙去司礼监通报刘瑾。然而,司礼监终究和奉天门隔着宫墙和老远一段距离,等到刘瑾乘着凳杌匆匆赶到的时候,赫然发现原本黑压压一片跪在奉天门前的官员已经散去了。面对这幅情景,他一时心头打鼓,定了定神方才上了前去。

    “皇上,您这是……”

    “朕去见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说,虽然历来严禁投匿名文书,但素有奸人觊觎恩典,亦或是以此毁谤君王腹心,与其大张旗鼓地逼问,不如让人私下侦缉以安人心。”说到这里,朱厚照就看了一眼刘瑾道,“刚刚这些官员,朕已经让北镇抚司镇抚李逸风把名字都记下来了,回头你让内厂好好查问一下就是了。今天还不是什么大热天,两个时辰下来还晕倒了十几二十个人,要是真的遇到暑日,兴许就要出人命了!到那时候必然又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奸阉,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连带徐勋人不在,铁定都要被人骂奸臣!”

    刘瑾不料小皇帝竟是把太皇太后四个字给掣了出来,一时心里发苦,却还只能赔笑答应。他是因为李广之故方才能进东宫伺候朱厚照的,想当初李广在弘治年间何等声势,百官交相弹劾,弘治帝又是虚怀纳谏的,可仍然一直回护着李广,直到当时的太皇太后周氏一句话,李广方才忧惧自杀。现如今他声势看来远远超过李广,可也不能掉以轻心,看来太皇太后王氏那儿他往日忽略了,日后却得要多多巴结!

    好在小皇帝并没有在这话题上纠缠太久,随即就改口问道:“之前在九边建英烈祠的事情才刚刚准了,徐勋上书请复王越威宁伯爵位世袭,这事儿你和内阁他们三个去商量商量。朕只有三个字,不许拖!”

    刘瑾一时满脸的笑容都僵在了那儿。商量?这三个字都出来了,那便是铁板钉钉,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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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章 刀锋所指

    都思兔河乃是河套入黄的一条最大支流。尽管东南面便是一片瀚海,附近又有盐池,这一条河一年之中又有将近五个月封冻,但仍然是一条重要的水源。而就在这条河的北岸,在如今这等春暖花开的时节里,放眼望去但见军帐连绵不断,战马骑士和放牧的牧民交相辉映,却呈现出一片看似格格不入实则颇为和谐的情景。

    然而,东面一顶最大的蒙古包中,里头的情形就绝不和谐了。时隔两年,乌鲁斯博罗特却比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苍老了许多,不但头发中已经能看到不少霜白色银丝,而且额头上也现出了深深的皱纹。他死死盯着坐在那里喝着奶茶的火筛,突然厉声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引狼入室!”

    “你是说你的三弟?”火筛放下手中那只用了二十头痒方才从商队中换来的明朝宣德窑茶盏,随即淡淡地说道,“那你说我应该如何,真的和明人联手,将你那好三弟打一个落花流水,然后带领军马回去帮你争位?乌尔,你如果真的这么想,那么我只能对你说,幸好你没有当上右翼三万户的济农,否则兴许就印证了汉人的那句话,出师未捷身先死……”

    “够了!”乌鲁斯博罗特暴怒地打断了火筛的话,随即声色俱厉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那三弟如今深得父汗宠爱,麾下又是兵马雄壮,所以打算靠上去?就算你们这一仗真的算计了明人那又如何,只要你一死,你的领地照样不会如你所愿落到巴雅尔手里!”

    见乌鲁斯博罗特气急败坏地甩手出门,火筛那皱纹密布的脸上方才露出了嘲笑之色。和巴尔斯博罗特联手是与虎谋皮,但和明人联手还不一样是与虎谋皮?那个平北伯徐勋先是把乌鲁斯博罗特交到他手中,随即又屡次交易茶叶粮食等等。还不是期冀他火筛能够牵制住达延汗巴图蒙克?可是,他已经老了。没有当年的威猛和精力了。与其这样被人温火煮青蛙,不如孤注一掷地拼一拼。

    与虎谋皮也罢,火中取栗也罢,终究比坐着等死好!

    “那噶阿布!”

    随着这声音。一个英气逼人的小伙子大步走进了蒙古包,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随即就兴冲冲地说:“刚刚图鲁勒图公主请我一起去骑马了,她的骑术真好!只不过她问我,大军还要在这里等候多久。我却没有办法回答他。那噶阿布。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面对自己唯一的外孙,火筛盯着他看了良久,心中苦笑了一声。女儿的丈夫,也就是他的第一个女婿已经早早死了,所以他才会想着让外孙继承自己的领地,然而。女婿早死这一点在某种方面令人安心,而且可以笼络乌鲁斯博罗特。但在某些方面也让人不安,因为那意味着没有后援。巴雅尔的武艺尽管无可挑剔,但作为一个领袖却远远不够格。否则在这种时刻,他就绝不会去亲近图鲁勒图,在自己继父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探马已经派出去了,而且我已经把消息传给了明人,以平北伯徐勋偏好行险的性格来看,出动兵马来捡便宜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他曾经拿下过大汗的一个儿子,如果对大汗的另一个儿子再打一个胜仗,按照明朝的规矩,他的伯爵就应该能变成侯爵。这样,他在他们朝廷里头的威望就会更高。”耐心地对巴雅尔解释了一番之后,他又淡淡地说道,“济农那边的兵马如何?”

    “兵强马壮,再加上此前大部分军马都一直在黄河北岸那边休整,所以情形很好。”巴雅尔跃跃欲试地说道,“图鲁勒图说,那噶阿布从前就是大汗和大哈屯最信赖的将领,之前也就是因为那么一丁点误会方才导致草原上战事不断。如今只要齐心协力打一个大胜仗,让明人知道他们的挑拨离间全都是徒劳,那么,乌鲁斯博罗特不就能回去了?”

    对于这么一个继父,巴雅尔并没有太多的尊重,毕竟,蒙古人对于成王败寇这四个字的见解更加深刻,在他看来,这个大汗的二王子只不过是打了败仗咎由自取罢了。所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火筛阴沉的脸色,又兴致勃勃地说道:“如果能够打赢这一仗,那噶阿布,作为你的继承人,我应该就有向图鲁勒图求婚的资格了吧?”

    火筛闻言一愣,见巴雅尔双眼中尽是火热,他沉吟良久,这才淡淡地说道:“也许吧。”

    “为什么是也许?那噶阿布,你当年不也是娶了大哈屯的伊克锡公主吗?她虽然没有为您生育子女,可听说也是一个绝代美人。”

    “那你应该知道,当年和我一样迎娶了满都鲁大汗公主的幸运儿还有一个。博罗克沁公主比伊克锡公主更美貌,而迎娶了她的癿加思兰太师,你应该知道他的结果如何。”

    火筛冷冷一笑,见巴雅尔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才冷笑一声道:“癿加思兰太师就是被博罗克沁公主的母亲,咱们的那位大哈屯亲自领兵打败,最后连脑袋都被他的岳母派人砍了下来。巴雅尔,记住,在咱们蒙古,女人的美貌是会很快凋零的,哪怕公主也是一样,不一样的只有手握兵权的女人,比如那位大汗死死捂着消息,其实却早就死在明人手上的大哈屯。如果图鲁勒图公主的陪嫁有她的母亲那样丰厚,那么,谁都会像当年的大汗一样,兴高采烈地迎娶她!”

    巴雅尔被火筛冷淡的态度给震住了。然而,一想到图鲁勒图那珍珠一般的肤色,那犹如丝缎一般的头发,他仍然难敌心中的仰慕。知道和火筛再说也是徒然,他只能怏怏退出了帐子。而看着他的背影,火筛突然劈手将那个价值不菲的宣德窑茶盏狠狠掷在了地上。看着其碎成了不值一文的碎片,他方才仿佛看到了美貌破碎的图鲁勒图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来人,派人去济农那儿通报。我要去见他!”

    一个是大汗麾下的昔日重将,一个是大汗的爱子。火筛和巴尔斯博罗特早就是见过无数次面了。然而。在彼此之间打过不少仗的如今再次见面,却是一种非同一般的感受。两个人你眼看我眼,好一会儿这才简短和疏离地相见之后,最后便双双坐了下来。

    “明人一直没有动作。”

    火筛没有等巴尔斯博罗特开腔。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今日的来意。他从弘治年间驻牧河套,在陕西一带的细作很不少。此时此刻。他稍稍一顿,便开口说道:“三王子若是想继续驻扎在这儿,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但这河套归属于我火筛旗下。已经有将近十年了。这儿的水草虽然肥美,但是有限,水源虽然充沛,但也同样有限。如果继续等待下去的话,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巴尔斯博罗特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这一次和火筛联手,他自然是看准了火筛在之前的数次战事之后。声势已经大大不如从前,倘若他能够将其慑服。然后对明打一个胜仗,那么,乌鲁斯博罗特哪怕能够回到察哈尔汗庭,声势也将一落千丈。而尽管大哥图鲁博罗特留下了儿子,但对于统一蒙古的大业来说,那么小的孩子无法承载汗位的荣光,他才是最强有力的继承人。可是,倘若火筛真的一意孤行要在这里进行一场火拼,那么不但会便宜了其他王子,而且兴许还会让明人有机可趁。

    “那你想要如何?”

    “不能再等了,出兵!”

    火筛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随即大步走上前去,在那张悬挂在帐中的地图上用手重重一圈一点,这才微微笑道:“听说济农此前在固原也好,隆德也好,全都是一无所获,那么,便从这里杀个回马枪如何?听说明朝在陕西设了一位三边总制。哦,就是那位之前一个胜仗把大汗打得异常狼狈,甚至连大哈屯都因而故去了的王越的继任者。他打算重建一道比之前更高更宽的边墙,用来阻挡咱们的马蹄,如今趁着他还没有成功,打一个措手不及,那是最最明智的选择。”

    “如果让明人真的成功了,那么,驻牧在河套的你,应该是最恐惧的吧?”巴尔斯博罗特刚刚已经被火筛说出了真怒,此时冷不丁辛辣地讽刺了一句,见火筛冷冷盯着自己,他便怀抱双手说道,“如果你按兵不动,那么,哪怕我们就在这里打上一场,我也绝不会出兵。我不能放任别人在我的背上插一刀。”

    “我当然不会按兵不动,我出兵六千!”

    见火筛不假思索地报出了这么一个非同小可的数字,巴尔斯博罗特顿时一愣。然而,他已经把话说出去了,这时候势必不能反悔。因而,在仔仔细细沉吟了许久之后,他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这样,我出兵八千。”

    两人按照一贯的规矩击掌为誓之后,火筛便再也没有在帐子中停留,回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巴尔斯博罗特在大帐中站了一会儿,突然也走到了门前弯腰出了大帐,见几个亲卫团团围了上来,他便开口问道:“之前你们抓到的那个明人在哪里?”

    “在马厩里。”

    “把他刷洗干净送来!”

    没多大功夫,巴尔斯博罗特没有等到那个被送到面前的人,却等到了一个亲卫。听到其在自己耳边轻声禀奏的那几句话,他忍不住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便点了点头。不多时,一个被胡乱擦拭过的头发上还在滴着水珠,身上裹着一件不合身袍子的男人便被人架了进来。见其一进来便顺从地趴跪在了地上,神情中满是讨好和卑微,他忍不住更是生出了一丝嫌恶。

    “一个阉人,竟然会说蒙语,你究竟是什么人?”

    郑八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在那个商队中逃出生天的。直到现在身处这些鞑子中间,他仍然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然而,他异常清楚,会说蒙语能够帮助自己逃过第一关,但接下来若是不能打动对方,他同样难以逃过一劫。于是。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牙牌,双手呈递了上去。

    “尊贵的济农大人。这样东西能证明小人的身份。”

    巴尔斯博罗特闻言一愣。随即吩咐亲卫去把东西拿了上来。然而,不通汉文的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沉吟片刻便吩咐人去请图鲁勒图。不一会儿。比当年更明艳了几分的图鲁勒图就进了大帐。

    “三哥,你找我?”

    “图鲁勒图。这东西你看看。”

    图鲁勒图好奇地接过那面温润的象牙牌子,只瞅了一眼便仿佛很烫手似的径直丢了回去,随即没好气地说:“什么死太监拿过的东西!”

    “死太监?”

    “忠字五十七号司礼监奉御白胜。这都明明白白写了。不是死太监是什么?”

    尽管巴尔斯博罗特不通汉文。但作为对汗位野心勃勃的王子,他当然知道司礼监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因而,他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图鲁勒图的抱怨,而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神中流露出了犀利的精光。

    “你是明国的司礼监太监?”

    尽管哪怕是当初那个正牌子的白胜,也和司礼监太监这职位距离十万八千里。但郑八方还是死命点了点头。果然,他立时看到那个之前满脸嫌恶的蒙古贵人露出了对自己大为感兴趣的表情。因此。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又讨好地说道:“尊敬的济农大人,大明朝的宫廷中发生了一些争权的事情,我的上司因为失败而被逐出了宫廷,我们这些跟从他的人也受到了牵连,不得已之下,我才逃出了明国的土地,想乞求蒙古贵人的庇护。”

    “三哥,咱们蒙古又不用阉人,留着他这种人干什么!”

    巴尔斯博罗特丝毫没有听进图鲁勒图的抱怨,而是一字一句地问道:“庇护于你?你有什么值得我们庇护的东西?”

    “小人身上这一身衣服,也是济农大人赏赐的,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献给大人,但小人身在宫廷几十年,却知道很多大明宫廷的秘辛。”好容易九死一生来到了这里,倘若可以,郑八方恨不得把心肝剖出来给人瞧瞧,于是,只微微一顿,他便开口说道,“比如,明朝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天子,据说并不是太后娘娘亲生,而是一个卑微的宫女……”

    “这种消息我不需要!”巴尔斯博罗特不耐烦地喝止了他,随即冷冷地说道,“如果你知道明国边疆的防御守备以及兵事,那么还有些价值,否则的话,就是留下你当马夫也不值得!”

    郑八方闻言立刻打了个哆嗦,这才醒悟到这种消息对于塞外的蒙古人决计谈不上什么重要,立时改口说道:“那么济农大人,我知道如今陕西三边总制杨一清杨大人曾经对朝廷的一通上书。”

    相比之前被轻易喝止,当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时,立时清清楚楚地看到巴尔斯博罗特眼神中的惊喜之色。知道自己费尽苦心从真白胜那儿套出来的消息确实有价值,他不免苦苦回忆那时候对方究竟是怎么说的,奈何他顶多就是模模糊糊记得一个大概。

    因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杨一清上书提到了复河套,而且如今正在休整兴武营到花马池中间的边墙,而兴武营那边为了方便,旧边墙正在拆……”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巴尔斯博罗特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惊还是怒,亦或是其他。想到中原那些权贵人的心性,他立时把头垂得低低的,装出异常小心翼翼的样子来。果然,只是一小会儿,上头的人就发话了。

    “把人带下去,再给他换一件衣裳,让他做我的马夫。”

    巴尔斯博罗特深深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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