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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府天)-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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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撵了他出去干净;要是他撒手不管,就照你娘的主意,只要证死了他不是徐氏血脉就行。老二横竖那么多年没露面,那败家子就是抱紧了老六的大腿,这一关也过不去!明日一早,你去见你六叔,把开宗族大会的帖子给他送去!”
  正说到这儿,外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徐动看了一眼父亲,少不得亲自去应门。大门才一拉开,他就看到前院一个管事正跟在佝偻着身子的老哑巴后头。一见着他,那管事慌忙三两步上前来行礼。
  “大少爷,南城兵马司的人把徐良带回去了。”
  “知道了。”
  “还有……”那小厮见徐动脸上很有些不耐烦,犹豫了老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今晚救火的时候,七少爷许了街坊四邻不小的赏格,这才引得大家奋力灭火。九房的劭爷呼喝了几句,谁知他立刻真拿出了钱来,也就压下了议论。刚刚南城兵马司耽误了不少时间才把徐良押回去,极有可能也是他使了钱。”
  “嗯,这一趟你打听得仔细,我回禀了老爷,少不得你的赏。”
  徐动点了点头把人打发了走,继而就再次关上了书房大门。从外间打起门帘回到了里间,他把事情对徐大老爷一说,趁着徐大老爷斟酌之际,他就低声说道:“看徐勋的做派,决计是不会撂下徐良不管的。按律失火当笞四十,延烧官民房屋,则是笞五十。听说那边还烧了一座别人的屋子,那徐良五十小板逃不过去。虽说是小竹板不是大竹板,但只要打点了,保管想如何就如何。七弟那性子最是冲动,先头想来不过是一时隐忍,只要赶紧去一趟南城兵马司,快刀斩乱麻,再放出风声给他,想来他这人急躁,说不定会闹出什么……”
  话还没说完,徐大老爷就二话不说地重重点头道:“好,这事就交给你了!”
  满口应下正要出去,徐动突然止住了脚步,回过头后看着书桌后头攒眉沉思的徐大老爷,突然又走了回去弯下腰问道:“爹,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这明明是我们徐家自个的事务,赵家那边为何要横插一脚?若是没有他们,这事情也不会……”
  “短视!”徐大老爷没好气地轻哼一声,继而才看着长子语重心长地说,“也就是你娘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这才一心一意就巴望着二房那点财产。你弟弟那是什么货色,就是给他一座金山也能亏空了!我之所以把三房四房一块拉进来,又让别人以为我想把你弟弟塞给二房,还不都是为了你!”
  这是徐动万万没有想到的答案。看着自己一贯瞧不太起的父亲,他竟是只觉得心头一股热流涌动,情不自禁地张口叫道:“爹……”
  “好了,赵家要的是二房在句容的那几块地,答应了乡试的时候给你关说关说走走路子,必然让你这一科中个举人回来。有了这名头,家里不但能宽免更多租税,而且族中其他人期冀免税,少不得拿田产依附在咱们门下,等你日后中了进士,投献地产的就更多了,岂不是比你娘区区谋算那一丁点财产的强?她真是糊涂了,好好的儿子送给别人去承继香火!”
  “是,爹想的周到。只是,赵家在句容已经是豪富,那罗先生如今这般咄咄逼人,实在是……”
  听到徐动小心翼翼地再次提起这一茬,想到刚刚出去的幼子,志得意满的徐大老爷那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老半晌才神色晦暗地说:“只希望那老东西也是和赵家一样贪得无厌……赵家这般行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人家偏生在士林当中名声好,从南京都察院那位彭都宪再到其他几位大佬,一个个都对其赏识得很……老大,你给我好好记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要有出息,也给我考个进士出来,日后咱家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PS:终于赶回来了……话说逢年过节就是应酬多呀,不过小外甥女还是很可爱的^_^

第三十四章 投石非问路

 一场大火,把徐勋晚上赴清平楼邀约之后那种察觉到机遇的激荡心情烧得一干二净。
  初来乍到就面对存身立命的危局,什么前程什么未来都得靠后,如何先应付眼下才是正经。他本想稳住宗族那一头,徐徐谋划脱身,可如今看来,有徐家长房这种成天算计不休的族人在,他即便将来抓住机遇,也会事事受到他们挟制。须知在时人的眼中,宗族血缘本就是最重的,那些又是尊长。昨夜事后,长房必然会借此再提宗族大会,他眼下要做的已经不是把这危机延后,而是如何借助这危机完全摆脱徐氏一族这块绊脚石!
  另外,傅容的名刺固然是好东西,但好东西不是能够随随便便掣在手中挥舞的。反倒是昨日在清平楼上那趟不怎么愉快的偶遇有些意思……傅容这样的地位,等闲不会轻易品评人,更不可能在他面前信口开河,若是能从这边打开突破口……另外,昨晚事了后,他对吴守正递过一两句话,此人极可能会抢先跑去南城兵马司帮忙打探消息……
  后半宿他尽管睡在床上,可无论如何都没法合眼,到最后天才蒙蒙亮就索性起了床。原本他不想惊动睡在隔壁的瑞生,可趿拉着鞋子在地上没走上两步,外间立时就有了动静。不过片刻,他就看到瑞生披着衣裳进了屋子来,一脸的睡眼惺忪。
  “少爷,昨晚上折腾了半宿,今天这么早就起了?”
  “我睡不着,你继续睡你的!”不等瑞生挺直腰杆,他就没好气地一手指弹在了小家伙的脑门上,“少逞强,快躺床上去!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像昨晚上那样冲动,没有第二次,我直接就赶你回乡下!”
  这话本是吓唬,可瑞生哪里知道,忙不迭答应一声就一溜烟跑了出去。徐勋来不及叫住人,只好无可奈何地自己穿上了衣裳。好在这些天他渐渐习惯,不一会儿,一件长袍也穿的似模似样。等到他出了西屋,就只听对面东屋隔间里,小家伙那呼噜声打得震天响,也不知道是昨晚上真太累了,还是仿佛生怕自己听不到似的。
  “这小子!”
  走出正房,徐勋想起昨晚上一直到关门时分,金六依旧没回来。那会儿瑞生恼火得不得了,金六嫂则是满脸讪讪然地赔罪。这会儿他快步出了二门,见金六正拿着大笤帚在那背对着他扫地,他眉头一挑便张口唤了一声。下一刻,金六倏然转过头来,随即丢下笤帚快步上了前叉手行礼。
  “少爷……”金六恭敬地唤了一声,偷瞟了一眼徐勋脸色,这才畏畏缩缩地说道,“昨晚上小的绝不是有意撇下您的,实是遇到了几个旧日相识,被他们提拉着不由自主……”说到这里,他的嘴角犹如抽搐似的抖动了两下,随即才哭丧着脸说,“小的不知道这么巧太平里居然着了火,半夜三更回来时吓了一大跳,是我家婆娘说少爷刚刚睡下……”
  金六什么时候会自称小的,什么时候会讨好卖乖,什么时候得意起来会卖弄本事,这些天相处下来,徐勋已经摸清楚了七分,因而这会儿也懒得听他那一个劲的赔罪,直接打断了他道:“你只说你究竟驾了马车到哪去了!”
  “小的……小的……”金六支支吾吾了一会,见徐勋那脸色逐渐严厉,他只得把心一横,索性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小的之前曾经在南京都察院当过一阵子差,后来因为出了岔子被开革了出去,昨日那几个旧日相识不是什么好意,是追问小的下处,小的慌乱之间就驾了车跑,等到后来回去再寻少爷时已经晚了,又要避着巡夜的兵马司人等,所以才半夜到家。”
  徐勋早就猜测这家伙果然是在衙门里做过事的,此刻听到这番解释,倒是并不意外,但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略一思忖便似笑非笑地说:“你一个曾经应奉官府的人到我这低门头做事,还真是委屈你了。”
  “不不不,小的对少爷感激涕零,若不是少爷收留,小的和婆娘就要流落街头了!”金六知道昨晚上关键时刻自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徐勋眼中必定是地位一落千丈,于是赶紧结结实实磕了三四个响头,旋即才抬起磕出了乌青的脑袋可怜巴巴地说,“只要少爷饶过我这一遭,小的一定做牛做马……”
  “好了,也不用你做牛做马!”徐勋如今人手有限,虽说金六并不是什么一心一意之辈,但就算没这么个把柄捏在手里,他也不想丢了这么个包打听,因而再次打断了他就开口说道,“以后做事尽心竭力就行了,若是再偷懒耍滑,你自己知道下场!”
  “是是是……”
  见金六又磕了两个头方才爬起身来,那模样较之从前简直是老实了七分,徐勋不觉心中一动,猜到这刁滑的家伙多半是在清平楼打听时又听说了什么。只对方既不说,他也就乐得装作不知道。让金六知会金六嫂把早饭送过来,他正要回身进内院去,突然只听门外仿佛有人在提高了嗓门嚷嚷。不等他吩咐,金六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消一会儿就满面殷勤地引着吴守正进来了。
  “昨晚上折腾这么一宿,七公子这么早就起来了?”吴守正依旧是那身绸衫,只脸上看着比昨日更是笑容可掬,殷勤地打了招呼,见徐勋冲自己一点头,他忙笑道,“七公子,我刚刚去南城兵马司打探过消息,听说是徐大老爷家的大公子一大早才刚去过,那位朱指挥亲自送了他出来,两人相谈甚欢。”
  “多谢吴员外费心了。”
  吴守正说得轻松,但就为了这消息,不是金陵本地人的他在南城兵马司门上整整使了两贯钱,别人还爱理不理的,多亏了蒋吏目还认得他,出来言语了两句。然而,花钱虽肉痛,可昨日傍晚在清平楼上看到的那一幕实在是让他震动太大,因而别说昨天晚上救火加上刚刚打探消息,手上的银钱流水似的出去了十几二十贯,他还是认为值得得很。尤其是徐勋闻听此言冲着他谢了一声,他更是觉得整个人都熨帖了。
  “怎么当得起七公子一个谢字……”
  金六在旁边留意着,见吴守正今天那殷勤的模样,又和昨日白天来时的表面谦恭内中盛气大不相同,再想想家里婆娘说起昨夜吴守正爽快拿钱给徐勋散财时的惊叹,自己在清平楼打听消息时的震撼,他心里最后的那一丝犹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勋向吴守正又追问了几句,又好奇似的打听了一会那位王公子的情形。吴守正有意卖好,自是无所不言,当听说这位人送金陵第一少的称号,但偏偏魏国公夫人管束得却紧,一有动静便把人叫来训斥,他再一印证傅容对王世坤的评语,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个念头,立时对吴守正低低嘱咐了几句。等到吴守正二话不说答应着走了,他这才示意金六过来。
  “去备车,待会我要出趟门。”
  “少爷要去南城兵马司?”金六跟着徐勋出过两趟门,深知这位主儿的雷厉风行,当下自是直截了当问了出来。见徐勋颔首算是默认了,他犹疑片刻,终究是诚恳地说,“少爷,不是我多嘴,这徐良老汉家里失火,摆明了没有这么简单。按照律例,他这板子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至于这南城兵马司……这街坊四邻都知道,大老爷前几年和人合开了一家卖香料的铺子,进账很是不菲,因这些东西本就有朝廷禁例在,据说就有那位朱指挥的干股。”
  金六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无非就是劝徐勋好好斟酌斟酌。然而,徐勋想想怀中那张南京守备兼司礼监太监傅容的大红名刺,再加上自己彻夜不眠打定的主意,便摇了摇头。
  “不用说了,快去备车。”
  金六苦劝一番,也不过是展现一下自己忠仆的风范,此刻徐勋这么问了,他立时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他正要去马厩备车,可一转身就见着身后站着一个人,一时吓了一跳,刨除那一身打扮再次端详了片刻,他方才认出这就是婆娘提过的那个和尚。发觉金六的异样,徐勋也回转了头去,见是慧通少不得略一颔首。而金六则是一溜烟就先去马厩收拾了。
  “徐七少,昨晚上的事多亏你了,要不是你,这麻烦就大了……”慧通的脸上没了平日的不正经,此时竟是异常的郑重,“只我实在不明白,虽说徐家长房前天晚上丢了不大不小的人,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徐八毕竟住着别人的房子,要赶他走天经地义,何至于用放火这种绝户计?一个不好事情闹大,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你说得没错。”徐勋昨晚上辗转反侧一夜,何尝没想到这些,只是既然想不通,他也懒得去钻牛角尖,当即问道,“想不明白就先做了再说,你有什么打算?”
  慧通眯着眼睛端详了徐勋半晌,突然直接问道:“你有把握能进南城兵马司把徐八捞出来?”
  “把握说不上。”徐勋摇了摇头,“但总得先去看一看情形如何。那蒋吏目看上去还能说话,先找他打听打听。”
  “好!”慧通重重点了点头,随即咧嘴笑道,“徐七少,和尚我在金陵城走街串巷也已经好几年了,今天就跟着你走这一趟,万一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你?”金六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马车停在门外,这会儿一进来就听到这话,顿时嗤之以鼻。知道徐良好歹算是自家少爷的救命恩人,徐勋为其奔前走后也就算了,可对于这自个凑上来的和尚,他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当即轻哼一声道,“让人看着一个和尚跟在我家少爷后头,这不是招惹闲话么?”
  “我要这般装扮了,谁知道我是和尚?”慧通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顶帽子扣在头上,若没有那僧袍,乍一看去活脱脱一个魁梧的跟班打手。见金六一下子愣住了,他又看着徐勋说道,“徐七少,我对这一带熟悉得很,带上我总不会是累赘。要是你没法子,我只能动动旁门左道的法子了。徐八和我是过命的交情,我不能眼看他被人整死!”
  尽管仍然摸不清这和尚的路数,但如今这关口,徐勋只转念一想就点点头道:“也好,你就跟着我。不过我有言在先,到了南城兵马司,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听我的!”
  “好!”
  慧通答应得爽快,徐勋也就没说二话,当即带着他出了门。金六一扬鞭驾驶马车沿着西边走了一箭之地,就拐道南行。车厢中的徐勋琢磨着慧通此前提到旁门左道的那番话,正待问个仔细,那窗帘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开了来。眼见东西直冲自己面门,他本待拿手去挡,可心中一动,索性不闪不避。这关口,旁边却闪电似的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抄住了那飞来之物。
  抄到了东西,慧通却立时伸头探出了车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金六这驾车的丝毫不知,依旧在前头吆喝赶车,而大街上虽有行人,可一个个都看上去行迹正常,看不出是谁丢了东西进来,他这才皱眉缩回了脑袋。
  再次坐下,发觉手中是一个纸团,慧通征询似的看了徐勋一眼,见其微微点头,他就仔仔细细地把纸摊开铺平,见里头包着的不过是一粒寻常小石子,倒是纸上隐约有些字迹,他就看也不看递给了徐勋。
  “反正不会是给我的,徐七少你看吧。”
  徐勋也不多言语,接过来一瞧,他一下子怔住了。纸上歪歪扭扭的笔迹仿佛是初学字者的杰作,但其中内容却和那涂鸦似的笔迹大相径庭。
  “提防句容赵氏。赵氏若为徐氏后援,尔虽有徐六爷之助,绝非其敌。慎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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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借势(上)

 这也是……左手写的?
  徐勋凭借着自己多年来练就的左右开弓本领,再加上行文的方向以及墨迹晕染的痕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看似拙劣不堪的笔迹是左手书。然而,认出了这个,看清楚了内容,他心中的疑惑却更大了。且不论上头的提醒是真是假,这投石送信的人是谁?
  只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张俏丽的脸。他最初还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是因为那小丫头给自己的印象太深,可转念一想小丫头几次三番的提醒,也算得上是消息灵通人士,他不觉再次低下头来仔仔细细端详着这笔迹。许是心有定见,从那横竖撇捺间,他总觉得藏有一丝娟秀狡黠之意,再想起小丫头那亦笑亦嗔的样子,他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笑容。
  慧通习惯性地想调侃一声可是老相好,可话到嘴边,发现徐勋那笑意依稀可见几分少见的温柔,他想起刚刚那动作,不觉心中一动,当即就嘿嘿笑道:“怎么,是熟人?”
  想着消息也许是那小丫头送来的,徐勋也就没把纸条给慧通看,折叠好了就放进了怀里,随口答道:“也许吧。”
  “若真是熟人,徐七少你赶明儿给我引见引见,没想到南京城里还有这等身手的人物隐在市井之中。”慧通一面说一面留心徐勋的表情,见他不为所动,这才干笑道,“金六这厮驾车的本事不小,老马拉破车也能给他摆弄得又稳又快,再加上这窗帘贼厚,能用小小的石子撞开帘子扔到车里,还能不惊动人,这一手至少得几十年苦练。”
  这和尚提起身手二字的时候,徐勋就已经暗暗留心,脸上却仍是若无其事。而当听到这后半截分明另有所指似的解释时,他斜睨着身边这跟班打扮的和尚,不由笑了起来:“要不是知道你是和尚,听你这说话的口气,我还真当你是那些刀口上讨生活的练家子。”
  慧通本意是打探徐勋根底,却不料却泄了自己的底,自悔失言之际,嘿然一笑也就不吭声了。然而,他不说话,徐勋却不会放过他,东拉西扯天南地北说了一大通,最后方才提到了原本世居句容的沈家,又仿佛好奇似的问起了南京附近那几个县城的风土人情。因见徐勋没继续追问之前那档子事,慧通也就浑然没在意,一问一答说了好些,当徐勋提到了句容时,他就撇了撇嘴。
  “句容那边达官显贵的田庄不少。毕竟江南水土肥沃,谁占着了就是大便宜。只不过那儿多的是百年老田,主人轻易不肯转手,荒地更是早就没了,要说地价,每亩拿着百两白银去都未必有人肯卖,宝钞就更不用说了。前些年为了一块风水宝地,南京吏部和户部两位大佬底下的人和守备南京多年的郑公公还打了不少嘴皮官司,到最后也没个结果。”
  尽管慧通不过是三言两语,但徐勋有了个大略的感知,便再没有深入下去。接下来这一路,他仍是和慧通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渐渐只觉得这和尚虽是时而鄙俗时而文雅,但所知所见极多,再加上起头显露出来的那身手眼力,显而易见绝非常人。正当他饶有兴致听着慧通说起一次跟着商队走私出塞却遇着马贼的情形时,车厢外突然传来了咚咚的轻叩声。
  “少爷,南城兵马司衙门到了。”
  去过应天府衙,此刻造访南城兵马司衙门,徐勋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倘若不是金六刚刚说是到了,下了车的他简直无法相信,这大门破旧墙头低矮,里头还不时传来大呼小叫喧哗声的院子,竟然就是管着金陵城南这上百条大街小巷治安火情缉盗等等的南城兵马司。
  在门前站了一站,他也不见这小巷子里有人路过,而那敞开的大门口,更是连一个看门的也没有,反而里头掷骰子的声音越发嘈杂了。
  “快快,买定离手,别误了我待会打板子的正事!”
  “误不了!再说你什么时候那么勤勉了,不就是个糟老头,又不是貌美如花的大姑娘!”
  “呸!有银子什么大姑娘没有,柳巷里头那些婆娘一见银子,还不全都可劲儿巴结上来!”
  “算你运气好,这么丁点小事居然就得了两贯钱,老子怎么没轮到这样的好事!”
  站在门外的徐勋听到这里,当即大步走上前去,正要叫人时,却正好只见一个身穿草绿色长袍的人脚下飞快地从居中正房迎面走了出来。两边一对眼认出了彼此,徐勋看见对方冲自己打了个手势,当即站住了。而院子里正在摇骰子的一个军汉往这瞅了一眼,就笑道:“怎么,是有熟人来寻蒋爷?”
  “是我家大侄子!”
  蒋吏目头也不回地撂了一句话,见一伙人浑然不以为意,又吵吵嚷嚷继续赌戏,他立时快步出门,二话不说一把将徐勋拉到了外头马车旁,压低了声音道:“徐老汉的事情朱指挥亲自发了话,我倒是帮过两句话,但哪里架得住徐家那位大少爷亲自前来。徐大少爷手面大,两个行刑的差役都给他打点了,这事情无可设法,而且下手应该不会轻。朱指挥放话了,这太平里失火是捅了天的大事,不狠狠打一顿板子杀一杀如今这习气不行,谁求情他也不听!”
  此话一出,徐勋面色微沉,一旁的慧通却已经是冷笑了起来,凑近前来的金六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想起昨晚上在清平楼外那伙计说自家少爷见的是一位了不得的贵人,他便试探着说道:“少爷,要不您去求求那位……”
  话还没说完,看到徐勋丢过来一个严厉的眼神,他立时闭上了嘴。而徐勋止住了金六之后,又冲着明显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慧通使了个眼神,这才对蒋吏目拱了拱手。
  “多谢蒋爷告知这些。”
  “应该的应该的。”蒋吏目想起昨夜徐勋打点他的那点钱,后来吴守正又额外给的五两,原本是准备特意走一趟太平里的,此时能在门口撞上,也省得走这好些路。然而,徐勋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却让他不觉犯起了踌躇。
  “朱指挥既是不听人求情,那能否劳烦蒋爷把这行刑的时间拖延一二?如今是早上,只请蒋爷至少拖过中午,越久越好。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这要说求情,朱指挥的话已经绝了这条路子,可要说拖延,蒋吏目盘算片刻,回头看了看那声音越发嘈杂的院子,他想想自己那微薄的俸禄,越来越少的进项,最终重重点了点头:“好,我去设法就是。不过我可有言在先,顶多午后,再拖只怕是难,七少爷赶紧设法吧!”
  眼见蒋吏目一阵风似的回了院子,徐勋伫立片刻就侧头对金六吩咐道:“去应天府衙。”
  听明白的金六自是一溜烟回去赶车,而慧通却蹙眉说道:“徐七少,你莫非想去求你那位六叔?他虽说刚刚升官,但经历司经历只是七品官,而且在府衙里头得排在倒数。这南城兵马司的朱指挥却是正儿八经的六品掌印官,未必会买面子。与其你去碰钉子,还不如把这事交给我,趁着那蒋吏目拖延的功夫,我把徐八捞出来!”
  “你难道想和徐大叔一块上海捕文书亡命天涯?”徐勋沉声反问了一句,见慧通一时无言,他就转身信步朝马车走去,却是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你不想,那就听我的!”
  一句听我的,慧通不禁愣在了那儿,眼见得徐勋就这么上了马车,他两手轻轻一合,一时咧嘴笑了起来:“也罢,我就看看你徐七少能出什么怪招!”

第三十六章 借势(中)

 昨夜太平里的一场火,震动的自然不仅仅是太平里街坊四邻,也不仅仅是南城兵马司,同样还有身居应天府衙官廨的徐迢。半夜三更得报之后,他就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一大清早去经历司处置了一会事务,小吏报说褚先生有事求见,他自然起身去了小议事厅。
  然而,看到小议事厅中坐着等候的那两个人,他一下子就愣住了。除却他引为知己的褚先生之外,下首的另一个赫然是长房的大少爷徐动!和其行事张扬的弟弟徐劲不同,徐动青色直裰,黑色儒鞋,通身上下半点金玉不用,行止之间自有一种儒雅温文的气息,就连行礼亦是让人挑不出一丁点错处,他也只得把那愠怒暂时按下。
  “我还以为只褚兄一个,没想到贤侄你也来了。”
  虽说徐迢口称贤侄,但徐动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生疏冷硬,忙欠了欠身道:“六叔见谅,是我正好在府东街遇上了褚先生,知道是六叔幕友,这才求他带挈我进府衙的。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六叔宽宥则个。”
  “若不是公务时间,见一见贤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上宽宥。”徐迢淡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铜壶滴漏,便直截了当地说道,“贤侄有话直说,我那边还有事情,离不开许久。”
  “是。”徐动站起身来走到徐迢跟前,躬身一揖后低下头说,“爹已经邀了三叔四叔,后日便开宗族大会,遣我来给六叔送帖子。”
  他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帖子双手呈上,却是头也不抬地说:“爹忝为族长,这两年却因多有懈怠,以至于族中子弟顽劣不法,街坊四邻怨声载道。所以爹这次和三叔四叔商定了,务必要整顿族风,重振我太平里徐氏一族的声名。”
  盯着满脸谦恭的徐动,徐迢却半晌没有伸手去接那帖子,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信手拿过帖子,却是看也不看只这么掣在手中:“看来,你爹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爹让我带话给六叔说,族中不靖,不肖子弟横行,也会连累了六叔的名声。六叔新近升官,名声自然是最要紧的,其他反倒在其次。再者,六叔跨过八品到七品的关坎,若是朝中有人肯引荐,正可谓前途无可限量。所以,这次的宗族大会,六叔身为尊长,本就是小辈们的表率,大家也想听听您的训诲。”
  “好,好!”听着这番似劝说又似威胁的言语,徐迢不禁气极反笑,“你多年勤学苦读,如今这说话做事果然是另有一套。你就回去告诉你父亲,这帖子我收下了,届时是否能有空,却还得看衙门的事务安排。”
  徐动答应着正要走,外间突然只听一声老爷,紧跟着,却是朱四海急急忙忙冲了进来。见屋子里还有徐动和满脸不自在的褚先生,他忙先行了礼,旋即才快步走到徐迢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老爷,外头王公子来了。”
  见徐迢眉头一挑,似乎还没意识到是谁,他急急忙忙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魏国公府上的那位……。”他说着,就轻轻压低了最后三个字的声音。
  闻听此言,徐迢立时把因徐动刚刚这一番话而生出的满腔恼怒丢到了九霄云外,二话不说跟着朱四海快步走出了小议事厅。他这一走,徐动温言对脸色不好的褚先生赔了不是,随即就不再理会这个极可能因此恶了徐迢的幕宾,快步出了门去,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容。
  六叔这经历司经历怎么谋来的,他心里自然清楚得很。若不是和魏国公攀上了亲,那八品和七品之间的沟坎岂是那么容易跨过的?既然连那边随随便便一个亲戚都会这般小心翼翼趋奉着,三日后的徐家宗族大会,一贯谨慎的徐迢投鼠忌器,又怎会轻举妄动?
  后衙徐迢官廨的一间小花厅中,陶泓正在那陪着小心给王世坤上茶。见这位王公子接过茶盏呷了一口,继而就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他慌忙蹑手蹑脚地退下,才出了屋子尚未来得及舒一口气,他就只听得背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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