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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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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反抗。
  正午时分,众人的目的地到了,却见武落钟离山位于夷水之畔,山下四面环水,碧波荡漾,岛上五峰错落,奇岩林立,必须乘船才能到达。
  然而让巴忠错愕的是,当他和诸部君长乘船登上武落钟离山时,却见樊禽竟早早带着几个武士,等候于此!
  而他身边站着的人,赫然是一个头戴高高楚冠,身穿宽袖楚服的楚国人!
  各部约定俗成,不允许仇杀械斗,也不允许外族人进入的武落钟离山,却忽然间剑拔弩张起来。
  “樊禽!”
  有一个部落君长大怒,斥责道:“你竟敢带外人入祖地!”
  樊禽头戴夸张的羽冠,披着豹皮,腰间挂着刀,面对众人的指责,他指着巴忠等人冷笑道:“汝等不也带了一个秦人来么?”
  ……
  众人的视线看了过来,但巴忠身旁的黑面汉子却不动声色,因为樊禽的手指着的不是他,而是穿着夏服的巴忠……
  巴忠先是一惊,随即哈哈大笑道:“樊君长真是容易忘事,我可不是秦人,乃枳县巴忠,廪君之后,巴氏之子,前些天吾等才见过。”
  “那是自然,便是你这夏子将吾等虚实告诉秦人,以至于攻夷道不利!当初便该将你这背弃祖宗,自视为秦人的不肖子孙擒住,关在赤穴里好好反思反思!”樊禽开始抢先指摘巴忠。
  “只要心系廪君,心系巴人之利,便依然是巴人!我自问从未做过对比巴人的事!”巴忠为自己辩白。
  “反倒是樊君长收受楚人的礼物,胁迫夷道诸部叛秦,本就是自寻死路之事,如今已在夷道城下死伤数百人,莫非还要继续搭上更多性命才罢休?”
  这时候,樊禽身边的那个楚人却用巴人的语言呼吁道:“不然,夷道虽未能攻破,但如今楚军已围潺陵,不日便可攻克,潺陵一破,夷道又何足道哉?诸君勿要被这夏子所骗!”
  巴忠也不甘示弱:“我怎么听闻,秦国南郡郡守、郡尉已亲调大军支援潺陵了?楚军至今未能攻破潺陵,恐怕最终还是会败走,届时秦国大军抵达,报复起来,这夷水沿岸的祖地,恐非巴人所有!”
  他开始大声疾呼起来:“诸君扪心自问,各部每年缴纳二千一十六钱的租,每三年缴一千八百钱的口赋。而族中各户,每年缴纳代徭赋56钱,布八丈二尺,以及鸡羽三十簇。比起百多年前,楚国统领夷道时的征赋,亦不算重,比起夷道城边编户齐民的秦人而言,已算较轻。秦国官府亦未曾逼迫吾等废弃祖宗之道,莫非归了楚国,能有何变化?既然无利可图,何必叛秦!”
  “秦吏背信弃义,杀我亲弟!此仇岂能不报?”樊禽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刀刃,眼看一场火并就要发生,他带上武落钟离山的人不少,且占据了高处,就这么打起来的话,巴忠他们并不占优。
  就在这时,一阵耳号音却猛地响起,留守当地祭祀廪君的巴人傩者一边吹着水牛角一边走了出来。
  “谁敢在武落钟离山,在赤黑二穴,在廪君面前自相残杀?”
  一个穿着羽袍的女巫从山上走来,她脸上涂着厚厚的彩纹,看不清年龄样貌,但从那苍老的语气、皱巴巴的手背,可知年龄不小了。
  巴人在上古之时,便“未有君长,俱事鬼神”,如今也依然如此,鬼神巫师的地位很高。且往往以女子为巫者,承担各种祭祀、占卜等事。凡是参与过祭祀的女性,都被认为是能够沟通祖先和鬼神的特殊之人,得到特别的尊重。
  眼看女巫里面,还在口角的众人这才消停,拜倒在地,黑夫迟疑了片刻,也跟着一起拜倒,但却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喊他听不懂的口号。
  女巫看着面前的众君长,用沙哑的嗓音大声说道:“事关诸部存亡,岂能听外人鼓动?按照祖法,但凡某事不能抉择,便由诸部君长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便可以号令众人!诸君长随我入石穴,其余人等候在外!”
  “巴忠,你亦是巴人君长,也一同入内!”
  言罢,女巫便扬长而去,巴人的众君长面面相觑,樊禽浑然不惧,走在最前面,巴忠则跟在最后头,临走前回首看了一眼自己的亲信丹虎,还有装扮成巴人武士的黑夫,微微点头……
  黑夫了然,目光有意无意地盯向了在樊禽亲信保护下的楚人使者!


第0234章 掷剑于石穴
  武落钟离山独立峻绝,其北、南两面各有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称之为赤穴、黑穴。据说两千年前,巴氏和樊、瞫、相、郑四氏的祖先,就是从这两个洞穴里走出来的。
  那时候的巴人祖先“未有君长,俱事鬼神”,采果捕鱼狩猎为生,也经营着简单的刀耕火种农业。人们依山而聚、傍水而居,村村寨寨星罗棋布。但由于山中之果不能四季采摘,林中的猎获也不稳定,可以刀耕火种的土地也越来越少,于是人们就常常饿肚子。
  狭小的武落钟离山,已经养活不了巴人了,随着山中野兽越来越少,水中鱼儿越来越小,五氏巴人开始聚集起来商议:为了氏族的繁衍和壮大,他们需要选出一个能统领五氏的君长,来带领众人离开武落钟离山,去外面未知的世界,寻找一个“百谷所聚”的理想国度!
  他们将那片想象出来的肥美土地,叫做“廪地”。
  于是在巫师的主持下,五氏选出了他们最厉害的勇士,聚集在一起,没有选择去深山打虎、水底抓鱼;比赛的器材,也没有选择群众喜闻乐见的扛大木举石头之类,而是掷剑和浮舟……
  一切都恍如今日。
  樊禽、巴忠及诸部君长,从武落钟离山脚,沿着山的西面往上一里左右,便看到了一座石穴。洞穴内藤蔓缠绕,守着几个巫祝,持火把在前引路。
  这石穴早已不复千余年前的古朴,而是用各种颜色颜料画满了许多壁画:有巴人起源的传说,有赤、黑二穴的先民,还有许多年前五氏之子在此掷剑决出首领的一幕。
  巴人没有文字,就是靠这种看图讲故事的方式,将两千年前的事情一代代人口口相传,让人勿要忘却祖宗之事。
  石穴比从外面看起来的要宽阔,他们就这样往里走了百余步,终于抵达了最里面,却见这里赫然开朗,宽十余丈,洞穴顶部有几个空洞,将阳光透了进来。
  两个一赤一黑的大石碛并立于此,相隔一丈。
  这是阴阳石,巴人将这两块石头视之为神石。在女巫的指示下,众人纷纷过去用手触碰,阴石是常年湿润的,甚至能渗出水来,阳石则常年干燥,祭祀时滴上去的血迹也会飞速干涸。
  而阴阳两石中间,则是一个巨大的木靶,这便是掷剑的目标。
  这时候女巫发话了:“廪君子孙们,巴人素来在石穴中决定部族的大事,此风俗从数不尽的年头以前传下,直到如今依然如此,没有人敢违抗。”
  “昔日五氏之子共掷剑于石穴,约定能掷中者,奉为五氏之君。最后,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服。又令众人乘土船,约定能浮者当以为君。四人悉沉,唯独务相独浮,于是众人便立务相为君,是为第一代廪君!”
  “如今廪君已没,巴国已亡,巴人四散。但惟独吾等遵循古道,你们有人支持附秦,有人支持附楚,彼此争论不休,为武落钟离山引来争端,族人的血流得够多了,这样的情形不能再延续下去!就在今天,吾等在石穴之内,在阴阳二石,在祖宗神灵面前,以掷剑决定诸部命运!能中者,便能决定诸部究竟是附秦,还是附楚!”
  看上去有些儿戏的方式,却无人反对,樊禽闻言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是骄傲的巴人武士,放眼夷水数百里的部落,没有谁比他更勇猛,也没有谁的掷剑比他更准,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为他天造地设的法子,是来自女巫和祖先的偏袒。
  众人的武器都在石穴洞口被卸下了,巫祝们将投掷用的短剑奉上,让所有参与掷剑的人各持一柄。
  “我当为先!”
  作为本地最大的部落君长,樊禽毫不客气地拿起了一把,朝女巫拜道:“定不会让大巫失望!”
  女巫可以说是看着樊禽长大的,也看好他作为当地诸部之首,但此时此刻,却只是抿着嘴,脸上浓厚的涂彩看不透表情。
  樊禽并未察觉异样,他身形魁梧,手持短剑,瞄准了阴阳二石之间的木靶,挥手掷去,正中靶心!
  “中了!”
  樊禽得意的大笑,然而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身后的众人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为他欢呼,而是阴阴地看着他……
  事情发生的突然,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各部君长忽然间一拥而上,他们没有掷剑,而是将手里的短剑对准了樊禽,将剑捅入了他的胸膛,他的腹部!
  巴忠也上前刺了一剑,但还没来得及伤到樊禽,就被他发出了一声巨喝,一脚把巴忠踢开!其余试图压住樊禽的众人,也被推攮在地!
  这位巴人武士像是受伤的猛虎,他赤手空拳击退袭击者们后,退到了阴阳石处,扶着阳石,捂着胸腹的伤口气喘吁吁,手中的鲜血将干燥的石头染红。
  这场面,是樊禽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曾经预想过,分裂的各部可能会在武落钟离山火并,所以带了不少人手过来,以备不测。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众人会在满是神圣的石穴里,在阴阳石旁,在祖宗之灵的注视下,对他动刀子!
  “大巫……”
  樊禽看向一旁洞若观火,却并未出言阻止的女巫,仿佛明白了一切,众人能做出这一切,自然是因为有巫师的默许。
  “为何失信?”
  女巫张开干枯的嘴唇,喃喃道:“第一代廪君务相,也曾背信弃义,射杀盐水神女,这一切,都是为了诸部,为了族人。”
  巴人已经不复当年了,人口可以迁徙,但他们的祖地却无法被迁走,所以夷道巴人,只能在楚国和秦国之间选择一个来依附,以求能继续留在此处。
  先前诸部被樊禽鼓动,起兵与秦为敌,但事实证明,这是一个莽撞的决定,光是小小夷道城,他们便打不下来,秦国也没有像楚国使者游说的那样不堪一击。
  倘若秦人秋后算账,派遣大军来攻,或许会逼迫着巴人离开武落钟离山,在女巫看来,这是决计难以接受的。
  再说了,比起樊禽的供奉,巴郡寡妇清每年让人来献上的钱帛珍宝,可要丰厚多了。当初也是女巫将樊禽欲叛秦之事告知巴氏的马队,让他们转告寡妇清,想请她派人出面干预。
  虽然巴忠来迟了一步,可杀秦吏、攻夷道的事,都是樊禽一部做下的,其他人现在回头,还为时未晚……
  于是在女巫和巴忠的串联下,一个能让诸部“少流血”的阴谋便油然而生。
  樊禽赫然明白了,他错估了众人对祖法古道的忠诚,巴人原本不过是夷水下游一个小小的部落而已,为了寻找更好的土地,他们一边在严酷的自然环境里刨食,一边与邻近的部落作战,坚定不移地向西、向北迁徙,两千年才发展壮大。
  在这漫长的征程中,他们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惨烈战斗、难以计数的艰难险阻,阴谋诡计、背信弃义必不可少。
  巴人的巫师和首领们,在勇敢的莽撞中,也带了一丝狡黠。
  就像两千多年前,廪君为了吞并盐阳的部落,夺取那片土地,设计射杀了委身于他的妻子,盐水神女一样。
  “廪君……使人操青缕以遗盐神曰:‘缨此即相宜,云与女俱生,宜将去’,盐神受而缨之。廪君即立阳石上,应青缕而射之,中盐神,盐神死,天乃大开!”
  这赫然就是樊禽的下场!
  樊禽依然心有不甘:“大巫多年前不是说过,我或可整合诸部,成为新的廪君么?”
  借助楚人的帮助,重建巴国,这亦是他起兵反秦的目的,谁料今日却遭到了赤裸裸的背叛!
  “何谓廪君?”
  女巫默然不答,巴忠却道:“谷藏曰仓,米藏曰廪,这本就是先祖们尚未温饱时想出来的名号,希望选出来的君长能带领他们干点实事,多屯些粮食,免受饥饿之苦。”
  “故能让巴人饱食,安居乐业者,便是廪君!而你,却只会将夷道巴人带向衰败灭亡!”
  在女巫的默许下,诸部君长持着血淋淋的剑,继续朝已经身受重伤的樊禽围拢过来。
  火把映照下,只剩下他们狰狞的影子映在石壁上,那些利器起起落落,樊禽不甘的怒喝也越来越弱,最终了然无声……
  ……
  待到楚国使者被丹虎一只手拎着进入石穴时,却见樊禽已经死于阴阳二石之间,头颅也已被割下,由双手微微颤抖的女巫所持,献给了扮作巴人的黑夫……
  楚国使者骇然,黑夫也啧啧称奇。
  “还真是一点都不讲究啊。”
  黑夫看着面前这个反抗者的头颅,再看看被鲜血染红的阴阳石,他也没料到,巴人会采取这种方式,将樊禽杀死,以此证明他们复归秦国的决心。
  不过,的确是很有效,擒贼先擒王,这样一来,秦军也不必花上几个月慢慢在山林中清剿了。
  樊禽血溅石穴的同时,武落钟离山山脚下也发生了一场火并,诸部对樊禽的手下们发动了进攻,一阵厮杀后,将樊禽带来的巴人武士尽数杀死,还将那个叫“屈沅”的楚国使者擒获!
  黑夫相信,从此人的嘴巴里,应该能审问出楚国这次挑拨夷道巴人反叛、出兵潺陵的详细信息。
  “左兵曹史。”
  巴忠也身染鲜血,拱手道:“大巫和众君长让我询问,如此,可否能证明夷道巴人诸部复归秦国的决心?”
  众人都看着黑夫,按照约定,诸部复归秦国的条件,就是杀死樊禽,再助官府攻灭樊禽的部落,人口、地盘可以让他们瓜分。
  黑夫让巴忠翻译自己的话。
  “夷道县长、县尉皆中伏而死,此事在之前从未有过!虽然诸部只是被迫协助樊禽,但依然无法完全脱罪。”
  此言引发了众人一阵议论,巴忠连忙安抚众人,又道:“那究竟要如何,官府才能饶恕?”
  黑夫笑了笑,道出了自己的最终条件:“很简单,消灭樊禽部后,诸部出动所有青壮,在各君长率领下,随我东进。配合郡尉大军,解潺陵之围!此举能证明巴人是秦之顺民,而非叛逆,如此,我定能说服郡守,让巴人继续在夷道繁衍生息!先前的盟誓约定,一切如故!”


第0235章 潺陵
  据说武王伐商,有八百诸侯会盟于孟津,其中就有巴国,许多巴人武士不远千里,加入了周武王的队伍,随他从渭水沿岸出发,一路抵达了中原的大邑商,在牧野之战里又唱又跳,为武王伐纣立下了大功……
  眼下,黑夫有幸重演了当初的那一幕,武落钟离山的事变后,巴人顺从了黑夫的要求,随他离开了夷道,向东南方行进。
  然而,等黑夫和夷陵县尉凌夔带着千余兵卒,以及三千巴人青壮跨越两百里路抵达潺陵城时,才发现,自己白跑了一场。
  传闻中,在这里聚集了近万人的楚军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营地。乌鹊在上面盘旋起落,一些秦军士卒还在里面收缴剩下的军资,扛着大包大包的粮食和被丢弃的武器,说说笑笑地往城内走去。
  当看到一众赤脚的巴人闹闹嚷嚷靠近时,秦军大为紧张,还当是敌军。于是有两千人立刻在城外摆开了阵势,直到黑夫亲自打马上前,表明了身份,才打消了他们的敌意。
  黑夫途径城墙时,他发现这里仍然在收敛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专食腐尸的乌鸦发出的味道,壕沟护城河里,依然漂着不少浮尸,潺陵的黄土墙垣上残缺不堪,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而城门也插满了箭矢。可以想见,在夷道之战同一时刻,这里也发生了惨烈的交战。
  等他在城内见到郡尉李由和一众面熟的兵曹军吏、县尉后,才得知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原来,郡守叶腾在得知楚军主攻的方向是潺陵后,就立刻乘船返回了江陵,调集当地郡兵渡江支援,毕竟潺陵的地位比区区夷道重要多了。这支军队由郡尉李由亲自统帅,有四五千人之多,后续的援兵也源源不断从沿江各县赶来。
  面对秦军的迅速增兵,加上夷道那边也没有打开局面,楚军的统帅果断选择了撤退,秦军人数不足,也没有深追,于是乎,这场孟夏攻势,便草草收场了。
  “真是可惜!”
  黑夫心里暗道可惜,若是楚军将领心存侥幸,如今可能就要面临被秦军和巴人夹击的下场,战死的人可就不止数百了。
  不过他嘴上却拍着李由的马屁道:“还好郡尉来的及时,让楚人未能得逞,不然丢了潺陵,夷道也保不住,今年夏秋,南郡的备战将大受影响,恐怕难以派兵去淮北参与灭楚!”
  李由却无奈地摇头道:“不然,此役虽未夺取潺陵,但楚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下吏愿闻详解。”
  黑夫做出一副迷惑的神情,愿听李由教诲。
  李由对众人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王一意灭楚,楚人焉能不知?之所以派使者挑拨夷道巴人反叛,又挥师进攻潺陵,无非是想要给南郡压力,让南郡无法集中精力筹备大战。如今楚军江南主力仍在,届时倘若南郡尽发郡兵赶赴淮北,潺陵、夷道,乃至于江陵都可能会再被楚军偷袭。”
  黑夫明白,虽然距离大决战还为时尚早,但秦楚两国在边角上的角力已经开始了,楚王和项燕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尝试寻找秦国的破绽,在上蔡、梁宋处没有破绽,那便从偏角的南郡入手……
  楚人的计划可以说成功了一半,与楚国隔江而望,边界犬牙交错的南郡必须首先考虑到自身的安全。所以李由改变了最开始的计划,他决定在秋后发兵时,要将两万人留在南郡防备楚国,只带一万人前往淮北与主力大军汇合。
  这也就意味着,江陵、郢县的郡兵,以及大江沿线诸县的兵员,都不会外出作战。
  “如此一来,留在郡上或者大江沿线,很可能会落得个留守的闲差。”
  黑夫将李由的计划暗暗记在心里,随后在李由询问他夷道的情况时,便带着李由来到残破不堪的城头,指点着数里之外,被秦军警惕地围着的三千夷道巴人。
  李由望着那些背靠背坐在一起的巴人有些惊讶:“我才打算解除潺陵之危,便派人去夷道驰援,谁料你竟先一步平定了叛乱,还收复了当地巴人诸部,驱使其为秦作战?是怎样做到的?”
  黑夫便将这半个月里,在夷道发生的事也尽数道出,当听闻他们游说了夷道诸部,使其在武落钟离山杀死首恶樊禽时,李由也不免拊掌而赞:“做得好!巴人之叛,症结在于君长,樊禽一死,自然土崩瓦解。”
  李由对黑夫的能力手段大为赞赏,黑夫却说自己只是想了主意,主要是寡妇清之子巴忠的游说之功……
  “再者,下吏诱使巴人诸部随我来此,除了想要协助郡尉解围外,还有一个原因!”
  黑夫朝李由拱手,阴冷地说道:“郡尉,巴人反叛,杀死夷道县长、县尉,虽然将罪过都归到了樊禽及其部众头上,但这些人中,手里沾染秦人鲜血的也不在少数。如今他们碍于形势,又在巴忠劝说下重新归服,可指不定哪天就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复叛,若就此放任不管,恐怕难以让其心服口服。”
  “你的意思是……”
  李由心中不免一惊,压低了声音道:“将其青壮尽坑之!?”
  黑夫哭笑不得,李郡尉这是想到哪去了?
  这种手段,秦国的将军们可不陌生,三十多年前,长平之战后,在粮食、军功等多重压力下,白起便以“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为由,将投向的赵卒尽数杀死!
  夷道巴人的青壮都在这里,而秦军起码有五六千,在人数、装备上处于绝对优势,若真的忽然暴起尽杀之,以有心算计无心,也不算太难。
  这是个绝户的法子,看上去很诱人,若真的做了,虽然可以让夷道巴人自此一蹶不振,但后患却也有不少。
  首先是黑夫的名声便要烂透了,他信誓旦旦让巴人跟着来潺陵,却又背信弃义将其统统杀绝,从此之后,每个巴人都会恨不能生食其肉。
  其次,夷道巴人是大受打击了,但巴郡、南郡、黔中郡的数十万巴人呢?还能一一用这法子灭绝不成?显然不可能,也与秦国采取的怀柔之策相逆,此事传出去,恐怕秦楚边境的巴人,都会投降楚国。
  于是黑夫笑道:“下吏并非此意,只是以为,想要收复巴人,一味的怀柔优惠并不可行,还需时不时加以敲打。可惜楚人撤的飞快,未能让巴人见到他们被击溃的一幕。但如今此地大军云集,不如便乘此机会,让众军吏带着兵卒,在城郊演武,向巴人展示秦国的实力,让这些孤陋寡闻的边鄙蛮夷知道秦军之威!再乘势逼迫君长们,交出曾参与杀害秦吏秦卒的凶手,绳之以法,为夷道死难的冤魂们昭雪!”


第0236章 威慑
  这几日,虽然楚军已退,但秦国的援军却依旧源源不断抵达潺陵,有的来自江陵、郢县,有的来自上游的枝江,更有从竟陵、华容等地赶赴的。
  出于某种目的,郡尉李由也未将其遣归,就这样,到了四月底时,潺陵秦军已达七千余人……
  一方面,是要给楚国压力,另一方面,则是要实行黑夫的“威慑”之策。
  巴人们眼看秦军越聚越多,无疑是十分惊讶的,虽然整个夷道的巴人部落加起来有两万人,但他们散于各地,在沟壑山林里星罗棋布,很难集结起来。顶多是祭祀时在武落钟离山周边聚会,但那样的情形,十年都见不到一次。
  所以,当四月初时,樊禽将各部男丁聚集到一起后,得四千人,夷道的巴人便以为,这大概是世上最庞大的军队了,秦楚两国都要拉拢讨好自己,不由自矜得意……
  这是因为夷道与外部隔绝,道路不通的缘故,当地部落都自以为是一地之主,不知道诸夏冠带之国的广大。
  直到今日,他们的三观才被刷新。夷道的巴人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马和武器。眼看秦军越聚越多,营盘越建越大,几个部落的君长便请能讲两种语言的“夏子”试探地问黑夫,这究竟有多少兵卒?
  “虽然聚集了一万人,却也不过到南郡兵丁的十分之一!”
  黑夫让夏子将自己的话原模原样地翻译过去,吓唬这群几乎没出过夷水方圆百里的乡巴佬。
  “而南郡虽然有十万兵丁,可也只是秦国二十多个郡中,地域较小,人口较少的一个!汝等且自己算算,秦国一共有多少兵卒?”
  那是超出了巴人君长想象力的数字,他们不由面面相觑,惶恐不已。
  楚国使者吹嘘楚国“持戟百万”,如此看来,秦国比楚国还强大两三倍呢!
  先被数量惊到后,他们随即又感受到了秦军的质量。
  次日一早,吃饱喝足后,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巴人君长们被部众匆匆摇醒,出到帐外后顿时傻了眼。
  却见那些数量庞大的秦军,已经在城外尽数集结了起来,金鼓旗帜鲜明,军吏乘车骑马,兵卒也尽数披甲,手持锋利的戈矛。
  随着城头的将旗挥动,整个场地上,金鼓声连响不绝,秦军黑压压的方阵,开始朝巴人这边开来,长矛放平,以剑击盾,吓得众君长半死,还以为秦人背信弃义,要对自己痛下杀手了!
  直到黑夫奉李由之命来告知众君长,这是秦军在演练兵阵,同时那些阵列也开始调头转向,君长们这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收了回去……
  金声清脆,鼓声雄浑,来自各地的秦卒们依照金鼓之音,一鼓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趋食,四鼓严办,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他们或进或止,或击或退,不时发出喊杀之声。几种声音汇聚,冲上云霄,响彻四野!
  巴人们松散惯了,哪见识过这场面,一个个目瞪口呆,即便有个把人将惊讶之情掩饰得稍微好一点,但手里却不由自主握紧了柳叶剑,生怕那些阵列有序的方阵突然朝自己杀来。
  巴人武士在与一个秦兵对峙时,会觉得自己占优势,但当秦军展现出那恐怖的集体性时,这场面是令人震撼的。
  君长们一下子觉得,在武落钟离山做的事情是对的,难怪巴忠极力规劝诸部复归秦国,想来他是知道秦国真正实力的……
  黑夫看着这一幕,十分满意,这场演武,基本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在他看来,秦国虽然在夷道推行怀柔之策,却忘了教他们一件事,那便是认清双方的实力差距。
  蛮夷戎狄,在残酷的环境里发展壮大,服膺的多是强者为尊的道理,现在就是要告诉他们,这天地间最强者莫过于秦!
  他们越是对秦国的力量感到折服,就越容易听从摆布,收起那些叛乱的心思。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的训练一如昨曰,入夜乃停。
  到了第三天,李由才正式召见了巴人众君长,这时候,已经被震慑到的君长们来到城池上后,皆膝行,不敢抬头仰视李由,面对李由严厉喝令他们交出先前曾亲手杀害秦吏、秦卒的凶手,也莫敢不从……
  早先还被簇拥为英雄的上百名巴人武士,就这样被推攮了出来,他们将被押赴夷道,斩于夷水之畔!以告慰中伏而死的百余秦吏、秦人!
  ……
  夏历五月初时,梅雨季节到来,随着大雨横扫大江两岸,楚国和秦国在南郡的较量暂时告一段落,在这种天气里及交战,不等敌军杀来,己方就得先被大雨击得七零八落。
  巴人诸部也相继散去,而李由在潺陵留下三千兵卒守备,又派了一千人去留守夷道后,其余人等,都陆续北返。
  他们或从潺陵边上的油江口上船,或步行到北面三十里外的江津口渡江,用的依然是笨办法,用南郡水师的楼船、艨艟慢慢运载到对岸。
  船少人多,众人少不得要在渡口处等待许久,黑夫瞧着这麻烦的运载方式,便向李由提出了一个建议。
  “郡尉,江陵和潺陵虽然距离不远,但因为有大江阻隔,每逢楚人来犯,都要征集大小船只,花上数日时间才能将大军运送过来,往往已失先机。”
  “我去年在魏地时,常听说诸国大军在大河上造浮桥让兵卒快速渡河,不知是否试过,在江上架设浮桥?”
  北方浮桥并不少见,据说早在周朝时,周文王为了迎接来自中原的新妇,就在渭水上搭建了浮桥,如今秦国定都咸阳,渭水之上,更有一座永久性的浮桥,连接渭北咸阳和渭南地区那一系列新宫殿。
  而在大河之上,也有不少浮桥,比如秦昭襄王五十年(公元前257年),便初作“河桥”于蒲津,后来还变成了永久性的蒲津桥,黄河铁牛的故事,想必很多人不陌生。
  所以黑夫就在想,若是长江上也能有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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