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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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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请屠百将派几个人,两人一组,骑着邑内的马,分别前往平舆、寝丘、新蔡、项地探查敌情,再由两人飞马前往上蔡报信,告知守军,李都尉将来汇合,请他们派人到汝水一线接应。”
  黑夫让众人按照编制,聚在一起休息,一旦有事好及时应对,他虽然也困乏,却没有立刻闭眼,而是坐在案几前,就着膏油灯,看着帛上临时画出来的地图皱眉。
  他现在属于临危受命,每一步都必须做出正确选择,这样才能把众人带回秦国去。
  片刻后,屠驷就带着人给他送来了吃的,文火温着的粟米饭,清脆的葵菜,还有一碗带着点腥味的鱼肉。
  屠驷笑道:“这鲖阳小邑别的没有,鱼倒是有不少,鱼叫鲖鱼,其肉细嫩,味道鲜美,百将快尝尝。”
  黑夫也不客气,接过筷箸就吃了起来,饭菜的味道一般,鱼也收拾的粗糙,汤里甚至还飘着鱼鳞,但对于一个嚼了两天干粮的人来说,一口热饭,便是美味佳肴。
  看着黑夫用饭,屠驷也在一旁自言自语道:“吾等随李将军击平舆、寝丘时,楚军不堪一击,随便打打就溃散了。当时只觉得此战不久便能结束,谁料却是一场大败,我至今都不敢信。”
  “应是中了楚人之计,陈郢好像也出事了。”
  黑夫一边嚼着鱼肉一边道,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他们现在最急需知道的,是秦军大部队撤向了何方?还有楚军的进攻方向,如今这淮北陈蔡之地,还有多少城邑尚在秦军手中?
  吃完饭食后,黑夫已经倦得不行了,再度感谢屠驷,商量好明日天明一起撤离后,便靠着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他被季婴匆匆摇醒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瞧一眼窗外,天色晦暗将明。
  “百将。”
  季婴面色凝重:“邑外来了一支兵,打着赤旗,是楚军!”


第0183章 劝降
  站在鲖阳东墙上,黑夫观察着外面那支楚人,已经有几辆战车抵达城下,绕着鲖阳环绕侦查,几个骑着马的斥候在往回跑,去禀报军情。
  而远处一里开外,楚军的大部队旗帜鲜明,正渡过鲖阳以东的小溪,就着初升的太阳,黑夫粗略地估算了他们的人数。
  “楚军怕是有两千多人,是我军的三倍。”
  见楚军人数没有到上万的可怖程度,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翟冲笑道:“这样的话,就算楚人来攻,也不必怕,此邑周长不过一里,吾等却有七百多人,我方才去巡视了一番,兵卒们休整一夜后精神抖擞,足以抵御住楚人进攻。”
  一旁随他们登城观敌的秦墨程商也插嘴道:“黑夫百将,我学过城守之术,也可以协助百将御敌。”
  然而黑夫却摇了摇头:“这不是能不能守住的问题,敌军一旦发觉难以攻陷,大可以停下等待,看住吾等就行。汝等且看,楚人从东边来,这说明寝丘已经失陷。吾等虽能抵御住进攻,但若因此滞留鲖阳,接下来要面对越来越多的楚国援军,而吾等,却孤立无援。”
  “故,现在首要得考虑的,不是如何守住鲖阳,而是如何顺利脱身,吾等必须在今日之内离开此地,否则,后面的情形会越来越糟。”
  徐扬出主意道:“敌军只是派了车骑抵达城下,大部还在渡鲖溪,得有一刻才能行至城下,莫不如立刻令众人开西门出城?”
  “跑不远的。”
  屠驷忧虑地摇了摇头:“徐百将请看,这支楚军至少带了三十乘车,近百单骑,吾等却把能跑的马都派出去送信了,唯一战车还载着李都尉,若是走到一半被缠住,便无从脱身。”
  这时候,远远的便有楚人的车兵在城外数十步外停了下来,那车右高举着长长的酋矛,大呼小叫地朝着城邑挑衅,满口都是难听的话。
  “荆人好胆!”
  翟冲大怒,拿过旁边一个士卒的角弓,瞄准那武车士就是一箭射去!他不愧是上郡白翟出身,射的一手好箭,只可惜距离太远,箭矢落到了那战车前数步外。
  见状,那战车上的三人更甚猖獗,叫骂声远远传来,都是秦人无胆,败军之将之类的。
  翟冲收起角弓,便咬着牙道:“楚人如此骄纵!要不要冲出去,与其决死!”
  项城之败,他们遭到了多股楚军的前后夹击,更有来自陈郢的纵火者,输的莫名其妙,颇有点不甘心。休息一晚后,士气和精力都有所恢复,作战的意志便重新回来了,毕竟大家都是较为精锐的短兵亲卫。
  “我正有此意。”
  黑夫颔首:“兵法云,吾师出境,军于敌人之地。敌人大至,围我数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当此之时,守亦死,逃亦死,不如激励士卒,与之决战!击败这支楚人后,夺其车马旗帜甲胄,如此方能顺利西撤。”
  不过他们以寡敌众,对付的又是刚打了胜仗,士气正旺的楚军,胜负难知。即便成功击败了敌军,己方也必然是损失惨重,至少会折一半……
  他们说话的间隙里,那支楚人已经兵临城下,摆开了阵势,看那样子,是一个有经验的军吏在有条不紊地指挥。
  接着,两辆战车径直往城下驶来,车子停下后,一个秦国军吏打扮的人在身后戈矛的威胁下,走近城邑,大声呼喊道:
  “我乃奉李将军之命,镇守寝丘的五百主廖平,今寝丘已降楚,幸得胡公及寝公仁慈,不论将卒,俱得活命。屠百将,你也不必抵抗,速速归降为好!”
  “还真是镇守寝丘的廖平。”
  屠驷唾了一口,骂道:“我平日就觉得此人年纪虽长,却贪生怕死,果不其然,他竟然降楚了。不但自己成了‘军贼’,还连累了数百兵卒,可怜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儿,都要被连坐收为隶臣妾。”
  在秦国军法里,最恶劣的行为不是丧师失地,而是投降。
  南郡还好,在秦法浸淫百余年的关中,父亲送儿子,兄长送弟弟,妻子送丈夫从军前,都会告诫对方:“失法离令,若死我死,乡治也。”潜台词是,哪怕是为了家里人,你也要遵守军令,奋力作战,万万不可做逃兵,甚至是投降啊……
  所以为了不连累家人,不少秦兵宁愿战死,也不愿意投降。
  对黑夫而言亦如此,投降,是他最差劲的选项,更何况,他还知道楚必灭亡的大势。投降倒是一时苟且了,几年后楚国轰然灭亡,等着被秦律清算,成为隶臣去为始皇帝修长城?
  城头上的众人都是这态度,那五百主献了寝丘,这恐怕也是楚人来这么快的缘故吧,哪怕抵抗个把时辰,他们如今也已经安全离开。
  这种假设是没有意义的,但看着五百主在那空费口舌劝降,黑夫却生出了一个主意来。
  “敌军不知道邑中已不止百人?”
  可惜,那五百主之后又对屠驷说,让他也劝劝昨夜入城的五百主,也一起投降。
  “看来敌将已经知晓,肯定是昨天吾等入城时,被远处观察的楚国斥候发现了。”
  不过楚人的斥候也只是知道有数百人入邑,还以为是个率长或五百主,却根本没料到,还有李由这条大鱼在城内。
  黑夫有些泄气,他还想着若敌人不知城内虚实人数,便玩一出“空城计”,诱惑楚人来接收城池,届时再突然袭击,看来得另作打算了。
  此时,翟冲又开始拉弓,打算射那叛徒廖平一箭。
  黑夫却连忙伸手止住了翟冲,对众人道:“我意已决,稍后便集结城内所有人,出城击敌!不过在此之前,或许可以将计就计,让楚人放松警惕,让吾等多一点胜算……”
  徐扬皱眉:“如何将计就计?”
  黑夫却不欲现在就说:“此策,必须恳请李都尉首肯,必须得有大智大勇之人去执行,方有机会成功!”
  方才在楚人派车骑伺探的时候,黑夫就已经离开了城垛边,不让外面的人看到自己的样貌,此刻便对屠驷道:
  “屠百将继续守在这里,并回复那军贼,就说吾等一会就派人出去商议!”
  ……
  “斗将军,孙将军,城内的人说,稍后便派人来商议。”
  “城内有投降之意便好。”
  寝公孙奉松了口气,不用再交战就是好事,虽然楚军在最终决战里战胜了秦人,但孙奉依然记得,李信的大军在寝丘城外,摧枯拉朽击败楚人的场景。
  他现在只求早点完成任务,回到领地,整修战争期间被破坏的墙垣、屋舍。
  “看来秦人果然是被项燕将军打怕了,这已经是第三批愿意投降的守卒。”
  胡公斗然则坐在战车上,得到那秦人降将的回复后,满意地露出了笑。
  作为东迁的若敖氏之后,斗然的家族这几十年来过的并不舒心,淮南淮北好的地盘都让屈、景、昭占据了,近来更新崛起了项氏,跻身朝堂。而他们斗氏,只能沦为和孙氏一样的二流贵族,在胡县勉强度日。
  但这已经算不错了,倘若秦军灭了楚国,斗氏、孙氏连最后的领地都要失去。
  好在当秦军大兵压境时,楚人在亡国之危下,难得地团结了起来,贵族们也竭尽全力,将自己最好的兵卒派出来,交给项燕统辖,以哀兵之势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李信,让楚国避免了亡国的命运。
  项城决战之后,从胡县带兵北上增援的斗然才走到一半,就得到了新的命令:收复先前被李信夺取的各邑。
  于是斗然便率军西进,靠着当地楚人的协助,顺利围困寝丘。
  镇守寝丘的五百主发现自己不仅要面对千余楚兵,还有城内随时会举事的楚人,明智地选择了投降。
  孙奉这才脱离了囚禁,恢复了他寝公的身份。于是他二人便一同合兵,带着两千人继续往西走,他们的最终目标,是沿着李信打过来的路线,与围攻平舆的大军会师。
  虽然鲖阳城内的秦人表现出投降意愿,但斗然也没大意,他让手下列阵以待,又搭建起自己的大帐,楚国贵族很讲究礼仪,待会受降要用得上。
  当大帐搭建起来后,外面的楚卒也来禀报,说城内派来接洽的人已经到了。
  “带进来。”
  斗然坐在大帐正中,孙奉坐于他身侧,那投降的秦人五百主廖平也陪坐在下方。
  但见帐外,站满了两排身着赤色皮甲的楚人,都双手持戟,两戟交叉。这会儿阳光已从层云里探出头来,映照兵刃之上,烁烁反光,耀亮前路,而十余名楚卒也齐刷刷扭脸看着城内来人,瞪得浑圆的双目里满是杀气!
  来者是个高七尺半的黑面汉子,他扎着右髻,上面缠着赤巾,看那样子,应该是个上造。此人望着两戟交叉的前路迟疑了一会,这才弯下腰低着头缓缓走着,但双腿的哆嗦却掩盖不住。
  “看来是个无胆之辈。”斗然和孙奉对视一眼,心生轻视。
  进入帐内后,那秦人立刻朝着斗然、孙奉行礼,用浓重的南郡荆楚方言道:“小人叫衷,是城内五百主派来商洽投降事宜的屯长,见过诸位将军!”


第0184章 你可认识黑夫?
  在斗然看来,这个被派来商量投降事宜的小屯长“衷”,显得畏畏缩缩,他拘束地站在营帐中央,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持刃盯着他的楚卒,干笑一下,之后不断地舔着自己的嘴唇,哆嗦的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如芒刺在背,斗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示之以威,如何逼秦人投降?
  “我且问你,城中共有多少秦人?”他首先关心的是城内的兵力。
  小屯长一愣,连忙回答:“敢告将军,城内共有六百人……”
  “你撒谎!”
  孙奉在一旁拍打案几,气势汹汹地呵斥道:“汝等一举一动,都在我军斥候眼中,你还敢虚报人数?”
  这句话吓得小屯长瑟瑟发抖,连忙作揖道:“将军冤枉!小人万万不敢撒谎,吾等是南郡兵,归李都尉统辖。项城大败时,与李都尉失散了,只能由五百主带着往南走,沿途杂七杂八收拢了一些人,五百人入城,加上邑内的一百人,是六百没错啊,一定是斥候看走眼了……”
  孙奉这是在讹他,一旁的降将廖平也积极地协助两个楚国封君追问:“汝等的五百主如何称呼?”
  黑夫看向廖平,听他的口音,和李由很像,应该是上蔡附近的人,估计是去年才新降秦国的,如今再反复也没有任何心理障碍。黑夫知道,李信带的虽然多是关中兵,但也有不少上蔡本地征召的人做向导。
  “五百主叫程无忧,也是南郡人。”
  黑夫报了自己老上司的名,反正他现在生死不知。
  “我从未听说过此人。”
  廖平皱起眉来,不过也没怀疑,毕竟秦军共有十几二十万人,五百主有两三百个,若不是同一个校尉麾下,基本都不可能相互认识。
  三人都没问出什么毛病来,话题便转到了投降事宜上。
  黑夫小心翼翼地问道:“程五百主让我来问清楚,若是他降楚,可否按照原有待遇给予田宅?”
  “还想要田宅?”
  斗然和孙奉面面相觑,这秦将倒是很会提要求嘛,孙奉道:“他想要多少田宅?”
  “五百主的爵位是官大夫,所以想要7百亩田地,还有两百步见方的宅地。五百主说了,若是楚国的将军觉得地太多,按照楚国的亩制来给也行,这样他便可以在楚国做一个收地租的富家翁……”
  斗然只想捧腹大笑,里面的秦将果然是个贪婪怕死之徒,都什么时候了,满脑子都是投降后的待遇田宅,便乐呵呵地点头道:“好,我答应此事。”
  “五百主还说了。”
  黑夫故作尴尬地笑了笑:“口头答应可不行,他希望将军能立个契约,日后好做证明……”
  “嘿,他想的倒是周到。”
  如此一来,斗然、孙奉对邑内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五百主”的投降诚意不疑有他,索性让人拿竹简来,写了一片简交给小屯长,好让他拿回去复命。
  这时候,便轮到楚国人提要求了。
  斗然道:“衷,你回去转告程五百主,他要在日上三竿前,带着所有人将兵刃从城头扔下来,再解下甲胄,依次排好队,出城投降,不然的话……”
  “我率军攻城,汝等皆为粉末!”
  斗然板起脸来,一拍案几,黑夫身后那一排楚卒立刻举起武器,齐齐高喝!
  黑夫很配合地两腿一软,忙不迭地应下,心里却暗道不妙,看来楚将警惕性依然很高啊,这样一来,他们的诈降偷袭,又多了几分难度。
  投降之事便商量的差不多了,但就在黑夫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一下,回头再拜道:“五百主的话小人已经转述了,但小人还想问问诸位将军,吾等普通的军吏、兵卒,若是归降了,当如何安置?”
  这个问题让三人一愣,斗然心里冷笑道:“还能怎样,发往吴越之地煮盐,亦或是押到淮南,作为战利品分给各封君,为其做田奴、矿奴,劳累致死,如此而已。”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面容和善的孙奉笑眯眯地说道:“衷,你回去转告秦军的士卒们,楚国不比秦军,没有杀俘的恶习,汝等都会被妥善安置,楚国地广人少,有的是田土安顿汝等,只要一心向楚,便可以做楚民。”
  反正楚国已无灭亡之忧了,封君都不愿自己的族兵再损耗,便想着先骗秦人投降,解除其武装再说,能不打,就不打。楚国不比秦国,他们砍了秦军首级也没什么实际的赏赐。
  “如此,我就放心了。”
  黑夫长舒了一口气,开心地说道:“不瞒将军,其实吾等来自南郡,三代以前也是楚人,后来才不得不服从秦国,为其服役打仗。可实际上,至今南郡仍被叫做西楚!吾等也自视为楚人。”
  南郡和淮北、沛、彭城、陈、蔡等地,这几个地方虽然分属两国,但在文化和习俗上,还是被归为“西楚”,习俗相近,语言相通,的确有很多相似性。与东海、吴越的东楚;豫章、长沙的南楚,反而区别更大。
  黑夫又借机大骂起秦国来:“秦吏在南郡收泰半之赋,男子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这也就算了,最难忍受的,就是徭役太多,且刑法严苛,顺手拿了一片桑叶、在路上捡一文钱都要判重刑!动辄黥面砍脚,沦为刑徒隶臣妾的人,不计其数啊!”
  在诉了半天苦水后,他义愤填膺地说道:“吾等南郡兵卒,皆苦秦久矣,如今有机会做回楚人,还能得到公平对待,不知该何等欢喜!”
  “有道理。”
  这番话倒是触动了降将廖平,他也加入了进来,大谈这一年来秦国对上蔡的残暴统治,他也是苦秦久矣,才投降楚国,愿意做回一个楚人。
  总之,两人一唱一和,将秦国之政贬斥得一无是处,仿佛随便去上蔡、南郡振臂一呼,当地人就会杀秦吏降楚一般。
  孙奉看着这两人的脸嘴,知道他们是为了让楚人有个好印象,在那拼命讨好呢,面上笑着,心中则鄙夷得很。
  斗然倒是一副听笑话的样子,等二人狠狠骂了一通后,问黑夫道:“你是南郡哪个县的人?”
  “小人乃安陆县人。”
  “安陆县?以前莫不是叫做郧邑,那可是我若敖氏的故地啊!”斗然一听,更来了兴趣。
  “将军是若敖氏之后?”
  黑夫故作惊奇状,对着斗然再拜道:“小人常听家乡的老者说起,当年若敖氏还在时的日子,比秦国治下好了十倍百倍!若是秦国不强夺安陆,小人生下来就该是将军的属民。如今也还来得及,待吾等降楚后,还望将军能收留我!小人愿意世代为将军做家臣。”
  “哈哈哈,此言甚善,我答应你就是了。”
  他这认主的不要脸姿态,倒是把斗然逗笑了,随口答应下来后,却又问了黑夫一个问题。
  “若敖氏在安陆县,也有旧臣旧识,他们告诉我,说是前年,若敖氏的墓葬被一群盗墓贼盗了,你可知此事?”
  那是两年前,黑夫刚做湖阳亭长时发生的事,此时回想,恍如隔世,谁料都传到楚地来了。
  他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嘴上却道:“岂能不知?那可是轰动全县的大案,盗墓贼被处死时,小人还去围观过,真是大快人心。”
  斗然又道:“据说此案是被一个小亭长破获的,但信中未提那亭长之名,他叫什么?”
  黑夫手心出汗了,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露馅了,几乎要暴起去挟持斗然,但身后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楚卒持矛戟对着他,手无寸铁必死无疑。
  他好歹让自己别慌,假装那是另一个人,平静地说道:“他叫黑夫。”
  “黑夫,真是个怪名。”
  斗然念叨着这个名,再问道:“你可认识黑夫?这次他是否被征召从军?”
  黑夫若无其事地笑道:“小人是安陆县城北郊人,与黑夫在不同的乡,只知其名,不识其人,更不知他是否在军中。反正一起来鲖阳的人里,并无此人……就算他真的来了楚国,或许已经死在项城了。”
  “真是可惜。”
  斗然一下子怅然若失,叹了口气道:“希望他还活着罢,那小亭长虽是秦吏,但好歹没有让贼人破坏我先祖棺椁,若敖氏欠他一个人情。”
  “若他来了楚国,愿意归附于我,我可以像许诺那个五百主一样,赠他七百亩田地作为回报!”
  ……
  ps:《史记·货殖列传》:“夫自淮北沛、陈、汝南、南郡,此西楚也。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此东楚也。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是南楚也。”


第0185章 军贼
  “好险……”
  被两个楚卒带着走出营帐时,黑夫发现自己脊背已经隐隐出了汗,手心更是一片冰凉。
  他这一次,真的是以身犯险。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以七百之众击两千之敌,胜算太小了,黑夫只能尽力想办法,将获胜的几率提高一点,哪怕一成也好。
  每多一成胜算,他们就能少死不少人……
  黑夫也曾想过派手下人来诈降,但终归还是放不下心。
  他的属下都是来自边境小县的普通人,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
  比如东门豹有武艺胆量,悍不畏死,但却性格莽撞。季婴有小机灵,能说会道,却胆子小,扛不住压力。利咸有文化,细心,能办好小事,甚至在黑夫不在时代他管理军营,但却太过谨慎小心,难做大事。小陶忠心耿耿,有胆有识,可惜是个口吃,诈降这种事,太难为他了。
  至于共敖?这家伙倒是胆大包天,可就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他诈降,说不一定下一刻就说话得罪楚人被砍了脑袋祭旗了。
  放眼城内,可以称之为“大智大勇”的人,也只有黑夫自己了。
  当他将此事禀报李由时,李由面露犹豫,因为黑夫是他指定的指挥官,万一出了什么事……
  “太过冒险了。”李由如是说。
  黑夫心里却暗暗笑道:“一个区区小百将,以身犯险,救了秦王的女婿,李斯的儿子,并在一片败绩里独得胜利,这份功绩,一定能显得格外耀眼吧。”
  和以前的小功小赏不同,这次,黑夫把自己的生死,未来十年的富贵,都赌在这次冒险上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撂下这么一句后世名言后,在包括李由在内,所有人敬佩的目光中,黑夫毅然出城!
  “好在过程虽然惊险,但结果却不错。”
  其实做过才知道,只要不露马脚,来商洽投降的人不算太危险,比动不动就被扔大釜中烹了的纵横说客安全多了。
  唯一的麻烦是,斗然、孙奉提出的投降方式让诈降难以实现,但船到桥头自然直,回去再想办法不迟。
  最关键的是,黑夫的一通表演,成功让两名楚国县公放松了对城内秦军的警惕,以为他们是真的要降。
  兵法云: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
  黑夫就算要故作卑微状,只要对方松懈,那他们便有机可乘!
  而且,黑夫此行还有一个意外收获。
  “那么,是谁将在安陆县发生的事,写信告诉斗然的呢?”
  ……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过了楚军阵地,却见楚国兵卒们都原地盘腿坐着等待,得知秦军要降后,他们已经没那么戒备了,面上都很轻松,兵器放在一边,热络地相互交谈着,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游猎的。
  在楚人看来,这场战争已经以他们的完胜结束了吧?
  他们错了,对意志坚定必灭尽六国的秦王政而言。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候,黑夫却忽然瞧见,有几辆楚军车骑,押送着一批满身灰土的狼狈秦卒,朝这边走来!
  “这是?”他看向了一旁的楚卒,面露不解。
  “是汝等的同伴。”
  楚卒满脸得意地说道:“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从北边往南边跑的,已经抓了两三百了,都押在阵后拘着呢!”
  黑夫心中一动,却不再言语,跟着楚卒继续往前走时,与这些被抓获的秦兵擦肩而过……
  前方响起一阵喧哗,却是一个头上戴着“不更”爵位矮冠的秦国军吏,正在被楚人按在地上,七手八脚地往他身上绑绳子,一旁的楚卒笑着说,只有反抗剧烈的秦人,才能得到这种待遇。
  “至于汝等这些愿降者,便不必如此。”
  那秦吏被绑好双手,重新站起来,一抬头,刚好看到了前方的黑夫,顿时呆住了。
  黑夫也眼皮一跳,脚步微微一滞……
  这是他认识的人,也是认识他的人!
  虽然此人面容疲倦,嘴角还带着血,但黑夫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在项城大营外,和自己一起聊天胡侃的周华么!
  来自三川郡,也是某位都尉短兵亲卫的周华,此刻正看向黑夫。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眼看马上就要喊出“黑夫”二字!
  “周百将!”
  黑夫却抢先出声,大笑着朝周华走了过去,嘴里如连珠炮般说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南郡兵里的屯长衷啊!”
  “衷……你……”
  周华有些惊异,他跟黑夫是老熟人,知道他是李由亲信,每逢都尉在大帐军议,他俩就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题也十分投机。
  但此刻,这黑夫却出现在楚营里,还自称“衷”,这是何意?
  一旁的楚卒都怀疑地看向二人,神情戒备,黑夫朝他们拱手道:“不如让我劝劝这位百将,一同归降如何?”
  楚人不疑有他,便让黑夫继续说话,黑夫改用关中方言劝导起周华来,语速极快,楚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是大概听得明白,他是在历数投降楚军的好处……
  周华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正要破口大骂,却不防,在这些空洞的劝降话语里,黑夫略一停顿时,嘴里却飞快说了两个字!
  “重鼓!”
  楚人没有注意这个小细节,周华则闻言一呆。
  黑夫已经停下了话语,笑道:“周百将,如何,可愿与我一同归降?”
  “呸!”
  周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口唾沫吐在黑夫脚下,骂道:“你这投敌的军贼,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在一阵斥骂中,周华继续被推攮着走远,黑夫则当着楚卒的面,面色扭曲地骂了一句“不识好歹”,心中想的却是……
  “不知他听懂我的意思没有?”
  ……
  黑夫身处楚营之时,鲖阳城内,却也在发生一件事。
  屠驷、翟冲、满,三人在黑夫没走多久,就被徐扬叫到了一起,神秘兮兮地,不知要做何事。
  “不瞒诸君,那黑夫出城,不是诈降,而是真降!”
  众人顿时面色大变:“徐百将,话可不能乱说!”
  徐扬冷笑道:“黑夫是南郡人,那里本就是西楚之地,于他而言,投降楚国就像回归故国,有何好意外的?”
  此言一出,屠驷沉吟了下来,满则一言不发,眼神怪怪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唯独翟冲不满地说道:“徐百将,你这就是污蔑了,可有证据?”
  徐扬笃定地说道:“当然有,若真是诈降,他随便派一属下出城即可,何必亲自去?依我看,他是想去面见楚将,卖了李都尉和吾等,好换取他在楚国的富贵!他已经做了降敌的军贼了!”
  翟冲摇头:“黑夫不像是这样的人……”
  “识人识面,却难识其心,如此非常时刻,不可不防。”
  徐扬看着众人道:“依我看,不如乘着那黑夫在城外与楚将商议之时,吾等打开西门离开!”
  屠驷摇头:“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敌军车骑环伺,这地方一马平川,吾等就算现在退走,也来不及……”
  “只要不全部走,便来得及!”徐扬目光炯炯,终于袒露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扔下兵卒,吾等就带着少许亲信,护送着李都尉离开!”
  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而徐扬的话在三人耳边回荡,翟冲、屠驷都有些震惊,满则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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