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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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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当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六国人认同时候,竟决定消耗他们来解决问题……
大工程,大征战继续上马,南平岭南,东击沧海,确实消耗了不少六国之人的骨血,但也让战火从南方燃起,最后烧遍了天下。
作为亲历者,黑夫对那十余年里,始皇帝的努力、失望、愤怒,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而他自己,又会走怎样的路呢?
“我已对齐韩魏之人一视同仁,发粮食赈之,若赵燕之人能投降,我亦可赦之。”黑夫说道。
“但楚人不一样,尤其是楚地的轻侠、士人。”
“他们支持项籍,最为冥顽不化,已经成了这天下,必须割去的毒瘤!”
制造一个敌人,然后强调它,以结成一个同盟,这是黑夫正在做的,他在所有宣传舆论里,将项籍说成是大魔王,而楚国也成了一个邪恶国家。
他希望将韩、魏之人这些年纷乱日子的怒火,转移到楚国上,集结中原之力,尽快消灭这个复辟的政权。
这节奏,大有将楚国开除出诸夏的架势。
而对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楚人,战后也将实行更严苛的管制政策……
但张良却以为不然,他说道:“曹参是楚人,萧何是楚人,韩信是楚人,陆贾是楚人,陈婴是楚人,周昌是楚人,吴广是楚人,近来投降的吕泽、王陵、雍齿等,非得按其户籍来算,皆楚人也!”
“籍贯并不一定决定其品性,大多数楚人,只是因为畏惧,才投到项籍那边,如果他们看到摄政无绝灭之意,自会离开项籍,甚至为夏公反戈一击。”
黑夫却板着脸道:“我乃大秦摄政,我的立身之基是秦人,西河的疮疤尚未痊愈,我不可能给楚人太多宽赦和优待。”
张良却摇头:“此项籍等人之罪也,若以此判定所有楚人,不就是从竹管孔里张望天空,用贝壳做的瓢来测量海水么?”
“更何况,夏公常自诩为继业者,难道,就只是秦始皇帝的继业者么?”
这倒是让黑夫有些惊讶。
“夏公之所以为夏公,意当为诸夏之主公也,楚早已不是周时以蛮夷自诩的子邦,而早就是诸夏之一,难以割舍了。”
“故我以为,夏公不当只继秦之社稷天命,也当继承六国之业,六国之人!六国之文俗!”
张良长作揖道:“这是秦始皇帝未能做到的事,他烧六国之史,禁诸子之学,故步自封。但夏公却可以做到。”
“夏公不爱昆山之玉,不爱随和之宝,郑、卫之女不充后宫,不贪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
“夏公喜欢其他东西。”
张良似已十分了解黑夫:“公已接纳三晋之士人策术,接纳了齐临淄之商贾繁茂,求利之心,甚至接纳了邹鲁之儒俗礼乐,也应接纳,陈地、楚人的文赋信仰。”
“以其民为己民,如此方能真正一统天下!”
“或者说,谁站在这一天下的位置上,谁就必须做到这点!否则,枉称继业!”
黑夫面上默然,心里却十分感慨。
“这就是,开汉四百年的张子房么!?”
不提他的主意如何,光这份胸襟和见识,他和那个一心想着刺秦乱天下的刺客张良,真是一个人?
但这,也可能是经过十数年流亡、冲动、反思后,才沉淀出的智慧罢。
一个亡国之人有这份见识,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对于陈地,对于楚人。
此时,战后,应当如何处置?
是将他们,这些和黑夫说着相似话语的人,也许是后世中国几亿人的祖先排斥在外呢?
还是……
兼容并包?
“你说得对。”
黑夫沉吟半晌后道:“站在这个位置,站在这个节点,倘若不能将过去几千年的传承,数百年的诸子争鸣,七国的文俗典章,百姓喜乐统统继承下来,来一场大总结。”
“我,便枉称继业之人!”
他站起身来,掷地有声:
“炎黄之血脉。”
“三代之传说。”
“周之礼乐。”
“秦之律法,郡县,车同轨书同文之制。”
“六国良俗,诸子百家之学,不同籍贯的有才之士,全天下从这场战争里幸存的三千万生民。”
黑夫大手一握,露出了笑:
“我全都要!”
……
二人深谈了许久,直到张良离开时,黑夫才想起来,正事还没说完呢!
“且慢,你还没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让陈人消除敌意。”
张良也才反应过来,笑着反问道:
“摄政身上穿的是什么?”
黑夫低头一看。
这当然不是品如的衣服。
他穿的,是因多年在南方生活,习惯了的短制楚服,毕竟他们南郡,也是西楚啊……
黑夫了然:“我明白了。”
张良颔首:“让楚人知晓,摄政绝无为了报复,绝灭楚地、楚人之意。”
“让他们知道,摄政,自己本就是个荆楚之人啊!是陈人的同乡啊。”
“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世上只有一个赢家,那便是秦始皇帝。”
“其余的六国,统统都是输家,不只是六王社稷绝灭,百姓也输了,他们本来抱有期盼,却未能得到和平,得到更好的生活。”
“而如今不同。”
“眼下包括秦人自己,也输了。”
张良感慨道:
“没有什么,比天下无序,肝脑涂地更差了,比秦始皇帝在时还差!所以天下人,其实并没有太多奢求,他们只希望活下来,不用再打仗,能够安定度日。”
这期盼很简单,却迟迟不能做到。
“所以,当这场仗打完后,韩人也好,楚人也好,只是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了一个,能让全天下和平,九州同贯的人手中!”
张良发出了由衷的期望,对黑夫的期望,对未来的期望:
“这一次,天下人,都将成为赢家!”
第1008章 太昊
“当年秦始皇帝灭楚,将此事与与虞舜驱逐三苗相提并论,故祭了城内的舜庙,就是在那时候,在淮阳城中,我第一次见到了夏公……”
作为朝廷的太祝,叔孙通此番随九卿之一的太仆章邯,押最后一批后军三万人及粮秣数十万抵达陈地淮阳。
时隔十六年,故地重游,叔孙通少不了在一众来自中原各地的儒者士人面前大为感慨。
他当时因为老师孔鲋不愿应秦始皇之召,故而来晚,结果在外头被一个黑脸秦吏拦住搜身,十分细致,只差将他脱了个精光。
而之后叔孙通与两个老儒为篡改孔子说过的话,吹捧秦穆公之事在庙内争吵,又为黑夫听见……
这些事情,叔孙通当然不会讲,他只模糊地说了下自己的见闻,对众儒道:
“时秦始皇帝问对,而夏公为率长,自捉刃立于侧。既毕,我归于曲阜,鲁人问曰:‘秦王何如?’我答曰:‘秦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刃人,此乃真英雄也!’”
听到这,群儒士人先大赞黑夫,又夸叔孙通慧眼能识明主。
全然忘了前段时间,他们这些与叔孙通有旧的人,还曾抱怨叔孙通做了朝廷的大官,却不推荐他们为吏,而专门推荐能斩将搴旗的群盗壮士。
当时叔孙通便说过:“夏公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
而现在,他果然没忘记这群在中原拥有一定话语权的故旧,花了几个月时间将他们一一召集起来,今日汇聚于淮阳,正是要为黑夫谋划一桩大事:
“祭太昊陵!”
太昊本是任、宿、须句、颛顼等东夷风姓小国之祖,但后来,在古史不断的层叠累积与故事嫁接下,与“庖牺氏”,也就是伏羲神话彻底结合。
传说伏羲乃是三皇之一,代燧人氏,继天而王。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伏羲蛇身人首,有圣德。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旁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又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于是始制嫁娶,以俪皮为礼。养牺牲以庖厨。故曰庖牺。有龙瑞。以龙纪官。号曰龙师。作三十五弦之瑟。木德王。
总之,是个圣人,也和黑夫一样,是个大发明家,八卦、书契、娶嫁、驯化牲畜、音乐,都被归功于伏羲。
其都于陈,立一百一十一年崩,葬于宛丘之北,这便有了太昊陵。
祭太昊陵,这本来是羽翼营里的新贵,名为“黄石”的谋士建言,但叔孙通倒也极其赞成,对黑夫道:
“当年秦始皇帝虽祭舜帝,可实际上,却是完全选错了祭祀之神。舜帝虽为五帝之一,但在陈地,只有陈国后裔每年祭拜,但太昊不同,不论是陈之后,还是楚之迁民,贵、士、庶,皆极其崇敬,称之为人祖,每年二月二必祀之。”
关东与关西异俗,尤其重礼,要叔孙通说,哪怕蛮夷夺取了中原,也要表现出对礼乐的重视,来做裱糊,好赢取贵族、士人的支持。
何况是夏公呢?
于是叔孙通就纠结起中原儒生士人,让他们参与进来,制定祭拜的礼仪,说是参与,其实都是他按照夏公的需求拿主意——因为夏公要在从宋地南下陈地时,先祭陵而后入城,时间很紧张。
七月十五,祭祀的这一天,夏公的一万亲卫早已将太昊陵围得水泄不通,虽是传说,但城北还真有座如山般高大的陵阜,至于里面埋的是不是太昊,天知道,反正有了周、陈、楚官方背书,在此立庙,每年祭拜,不是也是了。
在等到夏公后,叔孙通便说起了此事:
“最初的墓冢可没有今天这么高大,只不知从何时起,民间传说用家乡的土给人祖添坟,可以生儿育女,免除灾祸。于是,前来朝拜的男女都要从家乡带来一袋黄土,撒在坟头上。久而久之,伏羲墓便有了山丘这么大。”
中国人的信仰,果然很真实。
黑夫大笑,末了又突然问了叔孙通一句话:
“灵么?”
叔孙通一愣,旋即想起,摄政东来前,夫人已经有孕,如今也已七八个月了吧,他立刻道:“据说很灵。”
“我过去曾随夫子入内,这里面有一求子石,上有一个明显的孔状,过去有这样的说法,想要男孩便把手指放进去向,左转三圈,要女孩向右转三圈,而后,将手再放入袖中,便能应验。”
黑夫道:“若真如此,当年东门豹便应来试一试。”
又笑道:“当然,现在也来得及。”
听上去,他好像是“帮朋友问的”。
但在稍后,在后世淮阳“担经挑”的前身,那奔放激昂的祭祀巫舞中,黑夫却悄悄将手指,放进了让卫士事先检查过三遍的求子石中。
又向右,转了三圈,喃喃道:
“这次,希望能生个小公女……”
……
“太牢之祭,告慰羲皇。
五百春秋,必有明王。
季世多事,夏公东出。
再统天下,除暴安民。
今于宛丘,并奏华章。
老树羽去,新宇辉煌。
不腆之仪,伏惟尚飨。”
随着太牢献上,冗长的祭文总算念完了,今天的仪式,是叔孙通全权负责的,他对黑夫说过:
“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礼所因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及六国仪杂就之。”
而这典礼,也的确以周礼与秦、陈、楚之礼杂糅,算是都兼顾到了,看得中原儒生士人不住点头,认为得体。
入城前举行祭祀太昊的仪式,一方面是强调这位“继业者”不仅继秦之业,也继三皇五帝的正统性,足以让陈地士人明白其愿意入乡随俗的善意。
但普通人,却是全然看不懂的,所以在典礼结束后,黑夫进行入城仪式时,特地换下祭服,换上了另一身衣服,在相迎的三老面前晃了一晃。
只这一露面,便足以让淮阳人惊愕。
“我没看错罢……”
本来对秦人抱有仇恨的淮阳御夫庄贾,远远看见夏公那巍峨的高冠后,有些吃惊:
“他穿着的,居然是楚服!?”
……
陈地虽被攻克已半月之久,但依然有些动荡,楚人纯粹是被武力压制住,一向注重安全的夏公,自然不会多露面,只是入驻淮阳后,频繁邀请当地士人去商议,要如何以陈郡阳夏人,郡尉吴广等人为首,组建新的郡府。
所以解释夏公用意的使命,依然落到了叔孙通身上。
“汝等没看错,夏公穿的,的确是楚服。”
在召集陈地三老、士人的宴会上,叔孙通如此为黑夫背书。
“夏公本就是南郡安陆人,亦西楚之地,言荆楚之语,与陈人乃是同乡也。他素来节俭,平日里燕居时,穿的是短制楚服,今日特地穿上长制楚服,冠楚冠,是因为进入陈地,特地入乡随俗也!”
“入乡随俗?”
陈地父老都有些惊讶,当年秦始皇帝入陈,可是以征服者姿态进来的,这位夏公,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又闻叔孙通全程只言夏,不提秦,这群有产者的排斥之心,遂淡去不少。
而在宴席之上,叔孙通如此描述夏公对陈地,或者说,对楚国,对六国之地的统治计划:
“齐政修教,因俗而治!”
第1009章 博弈
“齐政自是必然,古人云,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被项氏和少数楚国大贵族昭、景、屈复辟的楚国,必须灭亡!这天下,只能有一个中央!由夏公秉政的朝廷!一个国家,一种度量衡,一套律令!”
这套说辞从一个儒生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但黑夫已经明白了,跟乡贤打交道,就得派叔孙通这种“大儒”去忽悠。
“还是要复用秦始皇之律令啊……”
陈地父老的代表们面面相觑,过去十多年里,他们可受够繁密苛刻的秦律了。
“不然。”
叔孙通却摇头道:“秦始皇非不欲为治,然失之者,乃举措暴众而用刑之故也。夏公也嫌秦始皇、胡亥时律法太苛太密,故令法吏攈樜秦法,废其过于苛刻难行者,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如今御史府尚在损益,到了摄政二年,便要推行了!”
他描述那新的《九章律》里令人心动的部分:
“废除具五刑、车裂、族三族等,仅仅保留腰斩、枭首、弃市。”
“此外,还将废除大多数肉刑!”
“此言当真!?”
陈地父老士人们一下子都直起身子来,面露欣喜。
秦律里的肉刑有很多种,比如黥(刺面)、劓(割掉鼻子)、刖(砍脚)、宫(你懂的)等,既是残害身体,也是侮辱性的。而受刑的人,一般是作为官府役使的奴隶:黥者使守门,劓者使守关,宫者使守内,刖者使守囿。
但秦律这东西很容易触犯,又少有容情,一时间受肉刑者越来越多,哪有那么多宫苑需要人守啊,于是身体残疾的奴隶遍布民间。
眼下黑夫决定废止部分肉刑。
劓刑彻底废除,黥改为仅死缓犯才打上的标记,髡刑等剃头刮胡须的刑罚,提高惩处标准,刖改为斩左右脚趾,同样能起到防止逃跑的作用,宫刑只给强暴犯,尤其是那些“有个人爱好”的恋童禽兽留着!
叔孙通此刻不由感慨道:“古时无肉刑而天下安宁,而秦始皇帝时,肉刑有九却动乱不止,故夏公减之。”
言罢扫视陈地父老士人,他们果然赞不绝口,连道:“夏公仁德!”
削减刑罚,这让不少人松了口气,看样子,夏公也不打算追究他们“从贼”之罪——按理说陈人皆反,整个陈地几十万人口,哪追究得过来。
眼下距离“摄政二年”,还有三个月,陈人已盼着这新律令早点推行了。
而减租的事,也颇为让人心动,要知道,楚军为了维持战争,对民间的横征暴敛,可不亚于秦啊,他们对“齐政”,反倒挺期盼的,政齐了,日子就安稳。
叔孙通继续道:
“修教亦然,既然车轨、度量、货币皆一,书同文也势必推行,全天下都必须用统一的文字,而废除各自的异形文字。日后夏公将兴建郡学,招收本地士庶子弟入学,用隶书文字,在郡中进行考试!不仅考律令、雅言,也考史、礼、数等,以选拔人才,下可于郡县乡邑任小吏,上可入朝廷为大吏!”
虽然受过楚式教育的地方乡绅们更习惯楚文字,平日交流也肯定以楚言为主,但经过十余年驯化,会隶书,说关中雅言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对这点,他们的反对远没有当年书同文刚刚推行时大了,对自家子弟有机会获得跻身之阶,亦十分欣喜。
黑夫也有自己的考虑,他认为,秦始皇帝时书同文虽是划时代的大好事,但在推广文字和普通话上,要靠利益和教育,而不是一道行政命令下来,就希望所有人一夜之间就全会讲——后世直到二十一世纪,偏远地区不会普通话的还一大堆呢,还能全抓起来杀头不成?
所以语言可以商榷,毕竟方言惯性太大,非数百年不能改,但文字,却是必须统一的,这是中国能保持大一统两千多年的最大因素。
而且统一文字,相比于统一语言更易,因为只需要强迫占人口百分之一的士人就行。为了恰饭,为了进入上升阶梯,士人会努力学习,一代人后,六国的异字便少有人认得了,而后再通过他们去影响99%的文盲。
接着,叔孙通就说到了陈人最关心的点了:
“因俗而治。”
“楚人依然可以穿着楚服,说着楚言,用着楚礼,吃着楚地食物,祭祀自己的神祇,不会视为淫祠而毁弃,甚至可以学诗书,官府亦不予禁。”
“不论贵庶,除了遵循律令,日常起居习俗,皆不会变。”
“而县中长吏朝廷委派,然乡里之中,皆用长者,三老仍将为三老,里长仍将为里长。”
说着说着,乡中的印绶便端了上来,有三老的,也有啬夫的,愿意来此的陈地士人,都被委任为吏——虽然他们过去也大多做过秦吏。
“还望诸君能多多宣扬夏公之政,使楚人放下敌意,让陈地,早日恢复安宁!”
……
“伯禽封鲁,过了三年方来报政,周公曰,何迟也?伯禽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然後除之,故迟。’”
“太公封于齐,五月而报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太公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
“周公及后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呜呼,鲁後世其北面事齐矣!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
听了叔孙通的回报后,黑夫笑道:“秦始皇帝当年选了伯禽之法,而如今,我却要选择太公之策了。”
虽然,他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让天下真正一统,不仅是行政上,还有文化上,真正实现“九州同贯,六合同风”的目标!
但秦始皇帝,采取的是下达行政命令,想要通过严苛律令,禁绝地方文化,来推行和建立一整套行为规范……
看上去很不错啊,但醒醒吧,这是关东,不是关西。
地方上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秦始皇想单纯靠律令改变维系了几百年的准则和风俗,势必流于表面。
所以相比于秦始皇,黑夫更倾向于,只将行政命令和律令作为后盾和威吓,而用文化手段,来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顺从人性,通过考试和教育,给六国士人一个思想的导向,来引导人们对朝廷产生向心力。
这就是所谓的“禁之便”与“民之所从”两种不同的政策。
虽然在这个过程里,黑夫不得不对地方下放部分权力。
中央和地方的博弈,是永远持续的,但秦始皇帝时,皇权在关东下县了么?
很可惜并没有。
始皇帝最初试图迁徙六国王室,但地方豪贵大族立刻接手地方。
始皇帝又继续迁徙,使十二万户入关西,想打破地方的关系网,但旋即地方上又有轻侠接手。
秦始皇开始收紧律法,屠戮轻侠,但地方上又有混入体制的小贵族士人接手——原本的历史上,如萧何、曹参、刘季这批秦吏,最后都靠着控制的地方权力,反了秦。
这下没辙了。
要不,将地方士人也统统干掉吧!
派出军队去,按照官府里,当地官员的名单,挨家挨户的杀如何?
但就算不把整个关东逼反,真顺利干掉了整个士人阶级,中央又面临新的问题:靠谁来治理地方?
靠不会说当地方言,两眼一抹黑的空降官吏?
靠一群不识字的农夫?
还是发动奴隶翻身做主?
显然是不靠谱的,所以,原本在关西好好的秦政,在关东各地,基本上都撞了一个满头包,秦吏们遇到的,不是可以消灭的敌国政权,而是柔软如水,牢牢扎根,杀不尽屠不灭的地方势力。
无法消灭,只能合作。
无便捷信息传递方式,这一切都阻碍了中央与基层的往来,哪怕秦始皇帝狂修驰道,依然在关东进而形成了“皇权不下县”的现象。
户籍管理、兵役征发、风俗教化、税收征集、乡里治安等等一系列职能,统统得假其手进行,若无他们,地方就两个字:
“瘫痪!”
朝廷倒是想彻底控制地方,但关东太过广袤,人口又众,就算抽空咸阳学室的弟子去做官,也是杯水车薪。
所以一旦地方上的“秦吏”们也反了秦,关东才会瞬间崩溃,几个空降过去的县长吏,哪顶得住啊。
那十多年秦政在关东的困顿,黑夫是看在眼里,也试图寻找解决方案的。
他最终发现,此事没办法一蹴而就,只能靠温水煮青蛙。
“先齐政。”
靠起码一代人的向心力,让天下人对这个统一国家产生认同。
“再修教。”
通过树立跻身的阶梯,用官位做诱饵,引诱士人学习秦字、雅言,还有朝廷刊发的史、礼等书,实现洗脑的目的——你以为科举考试,只是为了选拔人才?
将源源不断加入体制的地方士人进行统一的教育,让他们变成“秦吏”,再分配到异地为官,一点点帮中央在与地方的博弈里,占据上风。
只有这样,才能一点点,在广袤的关东,实现皇权下县!
“我今年才三十七。”
“愿以二十年,一代人的时间,来做成这件事!”
但首先,他要结束战争!
黑夫依然要将项籍列为祸乱天下之罪魁祸首,使韩人、魏人恨之,对那些坚持与项籍顽抗到底的楚兵,也将灾战争里,彻底将他们歼灭,不留后患!
但对于那些对新政权心存幻想的楚人,黑夫则要改变一下策略。
“项氏暴虐于百姓,以屠城为乐,奸轨于天下,使中原板荡,无罪之人肝脑涂地,今余将行天之罚!”
就像当年周武王宣扬的,他们是为了代天惩罚暴虐的纣王,而不是为了屠戮殷人。
黑夫也承诺,这场战争,并非绝灭楚人之战,只是消灭暴徒之役。
“将彼辈,从项贼的裹挟奴役下……”
黑夫说出了那两个字:
“解放!”
第1010章 玉碎
竹邑乃是泗水郡睢水旁的一个小县,以县郊多竹而闻名,竹林中是楚军从彭城撤向睢水以南的军营,从两年前起兵以来,楚卒几乎便没有歇息过,但他们的士气,早已不复一年前踏上秦地,在西河时的高昂,此刻十分颓唐,笼罩着失败的气息。
睢水边上,正在举行一场审判,主审者正是项籍本人。
“某想过他人会叛。”
看着被五花大绑,跪在自己面前的将尉,项籍重瞳里是难以置信和愤怒:
“却没想到,周殷,你竟也欲步钟离眛后尘,不但要做逃兵,带人去降秦军,更欲刺杀我……”
周殷乃是陈人,项籍起兵后,也在陈郡与武臣等一同响应加入,是项籍攻克淮阳的重要功臣,西征期间曾有下洛阳、宜阳之功,可是与钟离眛、龙且、范增,并称为骨鲠之臣的人。在项梁为楚大司马后,周文任左司马,他便做了右司马,是楚军中第五号人物。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因为策划了一场针对项籍的刺杀,结果因为崇拜项籍的一名校尉获知此事,告发了他们,导致行动失败,周殷与十多名楚人将尉尽数被捕,此刻都被押在此处。
“为何?”
项籍脸上挂着不解:“汝两年前在陈地,与周文父子一统同举兵响应,先登夺陈,鸿沟之战,破釜沉舟,也助我大破王贲部涉间之兵,西击三川,常为前锋,每每立有功勋,为何如今到了楚国反击的最后关头,汝却要加害于我?”
“上柱国可知近日黑夫在陈地的作为?”周殷却并无愧意,而是面不改色地宣称,尽管他被绳子紧紧捆住,脸上鲜血淋漓。
“祭太昊陵,穿着楚服进入淮阳,其军于陈人无犯,使陈地父老士人仍为乡老官吏,不追究其从上柱国杀秦吏之罪,甚至提出要在战后减租、省刑……”
项籍更怒:“此乃黑贼诡计,是想要离间楚人,你竟信了他?”
周殷摇头:“我并非信了他,而是局势于我方而言,已是太差。”
“东北有敌,胶东曹参已占琅琊,在进攻东海首府郯县。”
“东南有敌,江东吴芮已以越兵夺广陵、淮阴,东阳叛楚,降其乡党陈婴,威胁徐县,而舟师尉阳,更早已派艨艟越过下邳,进入彭城附近,泗水以东,皆将不保。”
“南方有敌,衡山豫章的赵佗配合丹阳安圃,进攻淮南,已破数县,在向寿春进军。”
“西南有敌,吴广克汝南,驻扎新蔡,兵临颍水。”
“西方有敌,韩人背叛楚国,公孙信投靠秦军,为秦先导,攻至苦县、谯县。”
“北方有敌,陈平招揽丰沛诸县公,不断击我后方,陷我彭城,君臣不得不南迁至此。”
“西北有敌,灌婴据睢阳,以梁地县公建砀郡兵,而李必、骆甲部也不断向东推进,与大司马项梁战于芒砀。”
“加上已投靠黑夫的彭越,封我海上的胶东商贾船队,以及身处淮阳的黑夫主力大军,楚国已被十面包围!”
在周殷看来,局势到了这种地步,再加上黑夫又善于收买人心,已经没什么好打的了,楚国必输无疑。
面对楚国大厦将倾,各线的楚军部队已经不能做到像之前那般拥有极其坚定的意志,大多数县公,在得知末日将近,无力回天的情况下,纷纷选择了效仿丰沛、梁地的同僚,退守家乡或者投降。
当然,也有依旧对项籍抱有信心,还在对秦军进行疯狂反扑。
这些人,大多数是参与过西河之战的,对西河人举起过屠刀,大肆报复。他们也听说了秦军处死魏人俘虏的事,楚国一旦战败,他们恐怕也难逃一死,所以在江河日下之时,也只能选择拼死搏杀,作困兽之斗。
周殷颔首:“我知道,上柱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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