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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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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因为,良禽择木而栖。”郦食其不以为然。
  “哦?你觉得黑夫是明主?”
  “至少比项羽叔侄更似明主。”郦食其笑道:“子房以为呢?”
  张良却不理会,只问起他自己绕了半天,最关心的问题来:
  “说一说罢,那黑夫,是个怎样的人?”
  郦食其这下可来了劲,起身朝西方一拱手道:
  “摄政夏公其人,仁而好贤,心怀使天下定于一之大志,又能抑制私欲!真圣人也!”
  “我就这样打比方罢,他颇似铸九鼎,除洪水之大禹。”
  “又像开周八百年,定礼乐之之周公旦!”


第0976章 祖国
  在这个时代,个人做选择是很容易的。
  言不用,行不合,则纳履而去耳,甚至不必讲究忠诚,如郦食其一般,为自己谋富贵权势,自是看到好木头就飞过去歇息了。
  但要为一个国家,一个郡,上百万韩人做决定,却没那么简单。
  尤其是,摆在眼前的选项,是过去的敌人,依然打着“秦”的旗号,那是灭亡张良祖国的上首功之国,是杀死他弟弟的秦吏,是张子房用一生与之战斗的暴政!
  昔日持刃刺虎,今日却要自己往虎口里送,只为了让韩地的百万生民,勿要在虎狼相争中,彻底毁灭。
  所以除了黑夫的国策、施政举措外,还有一些信息,是张良必须从郦食其口中了解的。
  “秦廷当真没有皇帝了?”
  “黑夫给秦军改了个名,名曰定一?”
  这是为了使六国之人不再敌视秦军,勿要顽抗么?
  亦或是想表明,这不是秦对六国复国的报复,而是为了天下定于一?
  察觉张良心里的动摇,郦食其便继续他的说客手段。
  “韩国现在危在旦夕!”
  他夸张地说道:“韩北有巩、成皋之固,西有宜阳、商阪之塞,东有宛、穰、洧水,南有陉山,地方九百馀里。然今日巩、成皋、宜阳、商阪已为东门豹所占,宛、穰、陉山为南阳军所夺,此地利之败也。”
  张良不置可否:“韩国还有汝水与轘辕关,敌军至今未能越过半步。”
  郦食其摇头:“一个矮小的轘辕关,一条浅浅的汝水,若是强攻,岂有幸存之理?要知道,雄伟如武关,摄政夏公以地火天雷,一日便克,宽阔如大河,韩信以木罂革囊,轻易渡过,颍川又岂能抵挡王师呢?子房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了!”
  “再者,韩地险恶,山居,五谷所生,非麦而豆;民之所食,大抵豆饭藿羹;一岁不收,民不厌糟糠;地方不满九百里,无二岁之所食。而颍川人口又众,有百万之巨,人多而食乏,流寇横行,民不聊生,我料韩国能征之卒,加一起也不过三万,除去守缴亭鄣之兵,能抵御王师的,不过二万而已矣。”
  “而夏公已坐拥二十余郡,口众千万,带甲数十万,车万乘,骑数万匹,获释刑徒,虎挚之士,贯颐奋戟者,不可胜计也。秦马之良,戎兵之众,探前后,蹄间三寻者,不可称数也。此人数之败也。”
  张良反驳道:“韩卒虽寡,但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韩卒之剑戟皆出於冥山、棠谿,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无不毕具。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蹠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言也。”
  郦食其露出了笑:“真的么?我怎只看到韩卒饥肠辘辘,连弓弦都拉不开?纵有韩兵之利,强弓劲弩,然终不如夏公之墨攻之术,更有天火惊雷,人力难敌。故夏公之兵之与韩卒战,犹孟贲之与怯夫也;以重力相压,犹乌获之与婴儿也。此兵势之败也!”
  他给这场战争下了定论:“韩有三败,夫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逆夏而顺楚,虽欲无亡,不可得也。故为子房计,莫如降于夏公。”
  从始至终,郦食其故意不说秦军,而只称夏公、王师……
  “然后呢?”张良默然良久,复问道:
  “如何处置战败后的六国,夏公可有定策了?是要学秦始皇帝,还是宽大处置?”
  说到这,郦食其未免遗憾,他几个月前入秦面见黑夫,提出同意六国复存于世的折衷办法,各保留一郡之地为封土,再由他去授其王印信,离间其与大将关系。如此,六王必愿臣服于夏公。君臣百姓皆戴摄政之德,莫不乡风慕义,愿为臣妾,敛服而请朝……
  只可惜,被张苍组织,黑夫也否决了,口口声声说什么天下必“定于一”,不然,以张良现在的态度,要韩地归顺,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这话他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暧昧不明地诓骗张良道:“夏公说了,韩国可以被保留……”
  张良却笑了起来:“郦生,你当我是楚怀王么?张仪说六百里,就真以为是六百里。”
  他严肃起来:“我观黑夫此人,一直以秦始皇帝继业之人自居,六国必夷为郡县,绝不可能保留。若想继续为坐上宾,而非阶下囚,郦生最好说实话!”
  “子房倒是知晓夏公。”郦食其被戳破了谎言,有些尴尬。
  张良道:“他是我复国路上最难缠的敌人,不知己不知彼,百战难胜,岂敢不闻?”
  但郦食其背靠大山,态度依然强硬:
  “韩国必须取消王号,重为郡县,此外一切都好说,子房,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就在这时,有张良亲信入内,向他递交了一封信。
  张良看了一眼,皱起眉来,但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郦生,你口中所向无敌的王师,败了!”
  ……
  “这是假消息罢,子房何必诓我。”
  郦食其面不改色地看完刚送来的消息。
  上面说,一月中旬时,项籍离开南郡,北出申、息,入汝南,南阳郡尉共尉欺楚军远来疲乏,减员甚多,便亲自将南阳军两万人去堵截,想与南郡兵配合,将项籍扼杀在桐柏山以北。熟料却为项籍所败,杀军三分之一,据说,连共尉也受伤被俘了……
  “是真是假,郦生回到关中便知,想来这败讯,已飞马传去咸阳了罢。”
  张良笑道:“如此看来,现在双方局势,又成迷起来。”
  “一时侥幸罢了,这无关大局。”
  郦食其不屑一顾:“我听闻,项籍在衡山、南郡扑了个空,隆冬行军,损失甚大,纵然胜了,也是惨胜,而项籍至陈地,淮南将承受江东、衡山猛攻,后院将失。更何况,眼下楚已竭尽全力,尚落于下风,待夏公将大军东出,无异于堕千钧之重,集于鸟卵之上,楚必无幸矣!”
  张良却不再与之强辩,反而同意了郦食其的看法:
  “是无关大局,这场战争,依然会是黑夫胜的项籍败,但他想要一统天下,可能要比过去多花数月,甚至一年半载时间。”
  “除非,韩国倒向黑夫,想早定天下,他需要颍川!”
  张良狡黠一笑:“敢问郦生,现在,我可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
  郦食其定定地看着张良,许久后却再度大笑起来:
  “不,张子房,你更没资格了。”
  “对韩而言,最差的情形,便是两边反复拉锯,在中原角力。若夏公与楚国鏖战于颍川,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经年累月,韩地户口,恐十不存二!这是子房希望看到的么?”
  他捕捉到了张良最大的软肋。
  不是对所谓“假王”的贪婪,甚至不是对韩国这躯壳的眷恋,而是颍川百万生民担在肩上的重量……
  从现在起,整个韩地的百姓,都是秦楚两军的人质,而张良若想救他们,就只有一个办法!
  “长痛不如短痛。”
  张良拊掌,清脆的掌声里,带着无奈和佩服。
  “郦生,你是个好说客,若早一百年,虽不如张仪、苏秦,但也能同公孙衍、陈轸之辈一较高下。”
  “谬赞,我更想学子贡。”
  郦食其朝张良作揖道:“望子房决之,如此,方可保颍川免受野战屠戮之灾……”
  “韩国的条件如下,望郦生能转告给夏公。”
  张良咳嗽数声后,一条条地慢慢说道:
  “第一,宽恕所有韩人,不以谋逆、群盗任何罪名惩罚韩之官吏将士。”
  “第二,韩地降后,运粮三十万石入颍川,解韩人饥荒。”
  在社稷和百姓之间,他选了后者,复韩,这个张良一辈子的执念,在成功之后,反而放下了……
  至于自己?甚至不在考虑之内。
  民贵君轻,社稷次之!若无其民,社稷、君主,又何从谈起呢?
  他对郦食其长作揖道:“若能如此,韩人会协助夏公,将楚人赶出颍川,让韩地远离战场,事后,也当重为郡县,长享太平。”
  张良没有给韩人带来和平和安定,这是他欠他们的。
  只希望,那个人真如郦食其所言的,是能让天下太平,消弭战乱的罢?
  当然,他也可能像秦始皇一样,只是在欺骗天下人。
  但事到如今,张良已别无选择,一时间,竟也有些理解叶腾的所作所为了。
  “子房呢?”郦食其避席还礼,又问道:
  “子房不为自己求一些东西?”
  比如赦免,比如官职。
  “夏公可是很求贤若渴的啊……”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必了。”
  张良抬起头,当肩上的担子放下后,他眼中闪烁着,依然是少年时的骄傲与热血!
  “赦免韩人的名单里。”
  “不必包括张良!”
  贵族范是天生的,他优雅地比了比手,放郦食其离开,微笑道:
  “在秦人眼中,我是刺杀秦始皇的逆贼,但对这件事,张良至今不悔。”
  “因为何处有暴政,有独夫,何处就会有像我一般的人,别人缄默不语,我,却定要喊出来!”
  “后来,我为项氏出谋划策,取东海,夺颍川,入成皋,而现在又成了韩国的假王……”
  “我这身份,恐难幸存,我活着,秦之律令绝不可能接受,而夏公也会时刻担忧,我在韩地再次聚众作乱。”
  他是被项氏逼迫为王的,但戴上这荆棘做成的冠冕,作为韩国最后一位“王”,就要做好承受其重的准备……
  甚至是为其做出牺牲!
  郑韩,颍川,溱与洧,方涣涣兮。
  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作为五世相韩的张氏后代,张良崇敬、爱惜和捍卫这片生生不息世代相传的土地,爱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哪怕她十分弱小,市侩,首鼠两端,以臣妾之姿事大国,但儿子,会嫌弃母亲么?
  为了祖国,你愿意付出什么?
  千金家财,二十年隐姓埋名,逃亡藏匿,磨砺匕首,日夜念着仇人的名单,还有身为士人来去自如的自由,戴上枷锁,扛起担子……
  甚至是……
  “生命!”
  “据说王者之师,有诛而无战,凡诛,非诛其百姓也,诛其乱百姓者也。”
  自从复韩后,张良再未如此坦然过:“乱韩者张良也,非百姓也,所以,既然夏公自诩为王者仁义之师,那便请将韩人‘谋叛’之过,统统归咎到我这首恶之人身上。”
  “用张良的死,来终结韩与秦的仇恨之轮!”


第0977章 中山狼
  “苦心人,天不负啊!”
  一月中旬,恒山郡才刚刚冰消雪融,乍暖还寒,赵国恒山尉陈胜站在被挖开的陵山下,看着众人从墓穴里一件件搬出来的陪葬品,面露喜色,不由狠狠拍了一旁的方术士几下:
  “好歹算对了一处,若这次还是空的,我便要将你活埋!”
  从去年秋后开始,陈胜便一直在灵寿—番吾间往返,这传说中中山王陵所在地探穴盗墓,以弥补军用之不足。哪怕入冬后,河东和燕地的战争新闻抵达恒山,他也仍将掘墓当做头等大事。
  “没有钱,哪来的兵,没有兵,又岂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陈胜算看明白了这点。
  但手下的方术士十算九空,让他们白干了许多活,直到今日,总算挖对地方了!
  这是一座庞大的陵墓,陈胜不懂墓穴构造,只根据刨开的部分看,墓顶建筑共由一层飨堂、两层回廊组成,气势恢宏,高大巍峨,显示出墓主人的尊贵地位。
  而挖开之后,既没有蛇虫蜈蚣一涌而出,咬一下人就化成血水,灯烛也没有忽然闪灭,跳出个绿毛大粽子来。对这群强盗的行径,陵墓主人唯一的反抗,就是墓穴前的几个陷阱,有两个倒霉蛋掉进去戳穿了脚背。
  在群力之下,墓室被轻松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两头错金、错银双翼神兽,方术士说这是“飞廉”的形象,重二十余斤,神兽四肢弯曲,利爪怒张,怒目圆睁,昂首做咆哮状,两肋生翼,凶猛有力。它表面的云纹采用粗细不同的银片、银丝镶出,样式丰富。
  但陈胜也看不懂这些做工是否精致难得,只关心融了以后有多少金银。
  “是错金错银,而非纯金银,值不了太多钱。”方术士如此评价,不知道这将是日后国宝级的文物。
  好在旋即,陪葬的地方又出土了大量奇巧瑰丽的青铜器,有象征王权与礼乐的钟鼎编磬和青铜礼器,多达上千数百件,军队搬了一天才搬空。甚至有六件“山”字形青铜器,每个都有一人高,重百多斤。
  “这便是中山王的徽记了。”
  这些关于中山国的事,还是灵寿当地的名门乐氏庶子乐叔告诉陈胜的。
  灵寿乐氏起源于乐羊,乐羊做了魏文侯大将,大败中山军。但其子乐舒却在中山,于是中山杀而烹之,使人遗肉羹与乐羊,欲乱其心,然乐羊一边哭泣,一边喝下了亲子的肉羹,激励士卒,一举灭了中山。
  中山灭后,魏文侯封乐羊“灵寿君”,乐羊死后,葬于灵寿,其子孙在灵寿安家落户,后来又出了一个乐毅,子孙在燕赵两国担任封君卿士。
  但当年的辉煌早已一去不复返,乐氏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县豪,还陷入了家族争斗,乐叔作为老三,为了获得继承权,便投靠了陈胜。
  乐叔说,这山形器,可能是用在立于帐前的柱子上的。
  陈胜也不客气,立刻让人用来装饰自己的旗帜!颇有点装大尾巴狼的意思。
  而让人最为惊奇的,还是在陪葬坑里挖出了两个大铜壶,打开以后,居然酒香四溢——一种是果香,另外一种是奶酸味。有个胆大的喝了一口,说是味道极妙,这可是珍藏百年的王室用酒啊,但陈胜看着铜壶上的那层铜绿,令人将这些酒统统倒了。
  等将泥土洗净后,壶身上清晰地显示出一大篇铭文,文字古朴,不像赵字也不像秦字,陈胜让乐叔来看看,这才解读出大意来。
  原来,这是中山国第五代君王“错”的陵墓,另外,文中还提到“皇祖文武、桓祖成考”,在“错”之前,还有文公、武公、桓公、成公四位先王。
  这两个铜壶上的铭文大意是,中山王错十四年,中山王命相邦司马赒,择所获燕国之吉金制成此壶。告诫嗣王记取燕王子之反臣为主的教训,颂扬司马赒的忠信和伐燕的功绩,并阐明如何得贤、民附和巩固政权的道理……
  内容枯燥,陈胜听了一会便哈欠连天,只道:“不管当年如何气派,都作了古,陪葬的器物,也便宜了我。”
  或许这件事让他心有所悟,当手下来问,这些礼器如何处置的时候,陈胜竟大方的一挥手,大义凛然地说道:
  “这些财物,都是昔日中山国王侯将相的不义之财,要剽掠多少人家的血汗才能得来,今日便分给苦出身的二三子们!军吏得大器,士卒得小器,必不使汝等空手而归!”
  跟他来到此处的士卒自是欢天喜地,只差喊出“郡尉万岁”来了。
  陈胜出身卑微,又是外乡人,在恒山没有根基,他只能下意识地学某位近年在天下叱咤风云的黑大佬,走底层路线了,恒山的轻侠倒是挺吃这一套。
  而恒山守陈馀却是相反,倚靠的是恒山几个大族,平日里也不在郡内,而是紧随六国联军脚步,河东、西河,都有他的身影,只有当需要恒山郡时,才回来一趟。
  一月下旬,陈馀与赵王歇使者蒯彻抵达灵寿城,找来陈胜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一份赵王的诏令扔给他,要陈胜调集恒山所有军队,赶赴太原!
  ……
  “太原出事了?”
  陈胜眼皮一跳,去年秋八月,六国联军从西河撤退,冬十一月,秦军韩信部攻占河东,听说他的旧友吴广亦在军中,之后两个月,北方天降大雪,秦军的军事行动才告一段落,眼下天气渐渐暖和,秦军又动了?
  陈馀只来得及匆匆告诉他情况:“韩信使偏师攻上党,吾兄张耳守于长子,而韩信又亲将主力北攻太原!”
  对赵国来说,这两地是不能丢的,长平子战丢了上党,白起便直扑邯郸,赵几乎亡国。
  而太原更是赵氏起家之地,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诚古今必争之地也。赵有晋阳,犹足拒塞秦人,为七国雄。秦庄襄王二年,蒙骜击赵,定太原,此赵亡之始矣。
  如今韩信定河东,下一步显然是夺取太原、上党,此所以下井陉而并赵代之地。
  “大王已令巨鹿、邯郸之兵过壶关,支援上党,而广武君则在太原征兵,抵御韩信,恒山郡兵也要系数通过井陉,驰援太原,听广武君调遣!”
  “事竟已至此。”
  陈胜面色凝重,颔首应诺,说自己立刻去集结军队,不日开赴太原。
  但在陈胜走后,与陈馀同来恒山,但却另有使命的蒯彻却忽然说道:“此人有诈。”
  陈馀有些发怔:“先生此言何意?”
  蒯彻关上门,对陈馀道:“我是说,这陈胜接大王诏令时神色不以为然,并无敬重之心,回应时也言辞闪烁,去时匆忙,我料他已有叛心,不可不防。”
  陈馀却不太相信:“陈郡尉与我一同从楚国北来,蒙大王提拔,为一郡长吏,受赵国之恩至此,何故将叛?”
  蒯彻却摇头道:“陈君在本地行走,岂不闻‘中山狼’之事?昔日赵简子大猎于中山,而有一狼得士人庇护,侥幸未死,然狼性贪婪,见已脱险,竟欲恩将仇报,想要吃了那士人。”
  “这陈胜本是楚人,与赵素无渊源,之所以愿随你北来,为求富贵而已。他如今虽为郡尉,执掌一郡军务,但赵国风雨飘摇,不知能否撑过这一年,他见秦强而六国弱,自是起了异心,想要更换门庭了!他领了虎符调遣兵卒,必先囚你我二人,再谋叛于恒山!”
  陈馀犹豫道:“这都是先生猜测,并无证据,陈胜他不至于此罢。”
  蒯彻却已经打算走了,他先前离间黑夫与蜀郡的计划失败后,如今又怀揣赵王使命,要前去代国,遂朝陈馀拱手:“万事小心为妙,请陈君立刻随我离开灵寿!否则,将为其所擒!到时候,休怪我没提醒!”
  ……
  而陈胜处,此时正与最亲近的几个军吏密谋。
  “汝等祖辈本是中山国人,数十年前中山亡于赵国,这才做了赵人,大父、父辈常为赵军征募,与秦作战,但立了功劳,却又是邯郸赵人得赏,与吾等并无干系。”
  “而现在,秦赵战于太原、上党,秦强横而赵弱,那坐在王宫中的赵王,又要恒山人去流血,二三子愿去,还是不愿?”
  春耕在即,自是不愿,就算不耕作的游侠儿,估摸着此去肯定损失惨重,所以恒山人多不愿打这场仗。
  于是众人的意见,还是以“不想打”居多。
  “善!”
  陈胜等的就是这句话:“既如此,本郡尉拼着被赵王怪罪,也不忍让恒山父老再流血,家家都添黑布素服。汝等听我之令,立刻去将馆舍围了,擒陈馀、蒯彻,同时控制城门。”
  “再告诉恒山人,赵王之命,乱命也!恒山将自保,不参与此战,封闭边境,不得进出,守好井陉,坐观秦赵成败!”
  陈胜倒是想得很明白:“秦赢了,我就顺势投降,反正我从未与那黑夫为敌过,吴广也能为我说项。”
  “若赵赢了,也是惨胜,无力来管我,我甚至可顺势南下,袭邯郸、巨鹿……”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陈胜,说不定还真能当上王哩!
  但陈胜的好梦很快就被打破了,不等他们准备妥当,亲信便匆匆来向他禀报:
  “郡尉,陈馀与蒯彻,自东门驰出,不辞而别!”


第0978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此事定要保密,封锁消息,不得让麾下士卒知晓!”
  一月底,界休(山西介休县)赵军大营,李左车如此吩咐亲信的两位司马,待其退下后,只觉得头疼不已。
  “这陈胜,真是该死!”
  他收拢河东魏国败兵,好歹在太原稳住了局势,与韩信形成对峙,但在这存亡旦夕的关键时刻,作为太原后方的恒山郡居然掉链子了。
  李左车刚刚接到消息,恒山尉陈胜忽然发动兵变,控制了郡治东垣在内的大多数县邑,郡守陈馀逃到苦陉,发动当地妻家大族以私兵御之……
  这对本就大敌临门的赵国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恒山郡便是后世河北石家庄一带,此郡控太行之险,绝河北之要,西顾则太原动摇,北出则范阳震慑。地控燕蓟,路通河洛,更有井陉之险,是太原通往太行以东最便利,也是唯一直接的通道,若叫麾下兵卒知晓,定会导致军心动摇。
  但他们能瞒多久?数日?半月?一旦韩信的游骑间谍侦查到这个消息,局势势必发生变化。
  赵国坐拥六郡,可征兵近十万,而一半就在李左车手中,他传承了家族的兵书,知道太原郡倒是好守,敌人想攻,无非通过三条路:
  一是从上郡渡河,近来大量秦军游骑就是从那边零星潜入的,但大队人马的话,必经渡口,所以李左车在离石要塞(山西离石县)放了一万人。
  第二条路,则是界休以南的冠爵津,又名雀鼠谷(灵石峡),意为峡谷窄得连雀鼠都很难通过。李左车曾翻到祖父李牧描述这里:“东西两山对峙,南北一水中流,数十里间,道险隘水,左右悉结,偏梁阁道,累石就路,萦带岩侧,或去水一丈,或高五六尺,上戴山阜,下临绝涧,盖通古之津隘矣,亦在今之地险也。”
  东西两山是指霍太山与吕梁山,南北一水则是汾河,形成崎岖陡仄、辗转盘回、山崖壁立、流水湍急的形势,实乃南北天险也。
  于是李左车亲将三万人守于界休,堵住隘口,韩信欲取太原,敢从鼠雀谷北上的话,那拉得长长的队伍一露头,就会遭到赵军的迎头痛击!
  还有第三条路:从上党郡经屯留、铜鞮至祁再到魏榆,达晋阳城,但秦军若想走此路,前提是消灭上党的赵、魏联军四万人,攻占此郡。但那儿地势不比一马平川的河东,易守难攻,魏相张耳已号召上党人死战,邯郸、巨鹿之兵泽一股脑通过太行陉、白陉至上党,在当地设防。
  对韩信究竟会打哪里,赵军将尉有争议,有人觉得韩信颇有三管齐下的打算,一军在上郡持续渡河骚扰,一军驻霍邑,对鼠雀谷虎视眈眈,一军则在攻打上党,想突破那儿。
  “韩信此子,好用疑兵障眼之术。”
  这是李左车对韩信的评价,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和强渡河东两场战争看,声东击西是其长项,开战前耍一套令人目眩的动作,让你分兵防备,而真正的杀招,则隐藏在其中。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这是他祖父打赢宜安之战,斩不可一世的秦将桓齮的获胜窍门。
  “恒山之变是瞒不住的,与其待敌察觉后制我,不如以此诱敌。”
  良久后,李左车做出了决断,这是迫不得已,本来他们是可以打持久战的,但恒山郡的变故,却打破了平衡,赵军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太行东西形势都将崩溃。
  “令离石守军向晋阳撤退,界休大军也做出向北移营之势!”
  他要主动给韩信创造战机,一个轻松攻占鼠雀谷,夺取太原的香饵……
  ……
  二月初时,太原赵军的撤离确实引起了秦军的注意,驻扎在霍邑(山西霍县)的秦军显著增多,最初是小股部队出谷试探,确认赵军已离开界休后,才是大军拔营,徐徐穿越狭长的谷道,前锋秦军抵达峡谷北口,安营扎寨,保卫后续部队的到来。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赵军却忽然杀了个回马枪!
  以寡敌众夏,秦军前锋未能抵挡,一触即溃,向谷中撤退而去,而赵军则紧追不止,追击秦军进入雀鼠谷,他们一日8战,皆破之,俘斩虽不多,但却大涨士气,前锋越打越顺手,继续向南追去。
  赵人皆喜,唯独李左车却觉得不对劲,太顺利了,秦军这退得飞快,倒像是诈败。
  果不其然,赵军前锋刚追到谷外,就遭到了秦军的迎头痛击,原来秦军利用谷口遮蔽,只派了前锋入谷,大队人马依然等在南口,以逸待劳。
  这下轮到赵军节节败退了,他们仓皇而退,秦军的步卒则在后方步步紧逼!
  赵军已深入谷口太多,前后十余里相继,若发生溃败,后果不堪设想,这场硬仗,他们必须赢下来。
  “能胜!”
  李左车为属下们打气:“数十年前,五国皆畏秦如虎,屡战屡败,唯赵与秦阵战,互有胜负!”
  “邯郸之围,绝境逢生,吾大父李牧的宜安之战、番吾之战,都曾大挫秦军,还有赵奢将军的阏与之战……”
  连廉颇都觉得不可救的仗,赵奢却依然觉得有希望,最终力败强敌,震惊天下。
  秦灭六国,韩魏齐燕都是如秋风扫落叶,没经历什么困难,唯独赵楚,一北一南,给秦军制造了大麻烦。
  而赵人比楚人更憋屈,更不服,不只是长平四十万人的血海深仇,让几乎每个赵人都同秦有家仇,更因赵国并非亡于战败,而是在赢得战役后,被身后朝堂的刀子暗算了!
  而今日,不服输的赵人,在李左车指挥下,喊出了和阏与之战一样的口号:
  “狭路相逢。”
  “勇者胜!”
  赵人呼喊着,持戈反击,形势没有简单地倒向他们,双方战成了势均力敌,至夜方休。
  之后几天里,秦军好似吃秤砣铁了心,不断试图北越鼠雀谷,而李左车则带着主力与其周旋,寸步不让,峡谷中每日都有交锋出现,但都是小规模的,双方都吃过亏,都不敢贸然进攻。
  直到二月中旬时,李左车仔细琢磨,才察觉出不对。
  “中计了!”
  “对面的主将,绝不是韩信。”
  “与吾等相持良久的,亦不是秦军主力!”
  ……
  靠着山谷遮蔽,双方都不能知对方兵容全貌,但秦军靠着从离石渡过去的游骑侦查,至少知道赵军主力是在此的,但秦军……
  鼠雀谷南口,都尉吴广倒是很高兴:“韩侯真妙计也,要是李左车知道,与他四万赵军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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