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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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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时还放下一句话:“若有可疑者而不报,藏匿罪人者刑,什伍连坐!”
  等一天下来全里的户籍都核对完成后,四名官吏又让里正向全民居民强调:“无验传不得出乡,无符节不得出城,抓到直接遣返,入夜后有不归者,立刻禀于亭长!”
  总之一句话,没事家里好好呆着,没开到介绍信,就别想全城串门了,城里的逆旅客舍,也会严查一切流动人口。
  和商鞅时一样,清查户籍,限制迁徙,是为了方便征兵收税。
  还有一件让季婴很上心的事。
  维护社会治安,防范敌特分子!
  ……
  次日,咸阳城内各户、各里的户籍档案被抄录成一式三份,分别送到治粟内史、少府和新成立的机构“黑冰台”处。
  治粟内史感兴趣的是户口和各家田亩数,新官上任的萧何要量入为出,确定明年的收支预算,尤其是要搞清楚,关中的经济,是否能支撑起明年春,武忠侯的出兵计划,需要出多少兵卒,发动多少民夫?
  少府感兴趣的是人口组成,以及各家财产状况,张苍得为来年秋的口赋收取做准备。
  黑冰台关心的,则是近期是否有可疑人物混迹民间,他们要顺藤摸瓜,找出潜藏在咸阳城里的“六国间谍”……
  秦始皇帝时,咸阳的户籍制度相较于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亭长们最喜欢抓捕游士,很少能有可疑人士能混迹进来,也就有官身和手持符节的人能畅通无阻。
  可随着今年关中沦为战场,大乱之下,民生动荡,旧政权崩塌,新政权草创,在这交接之际,却是间谍最容易混进来的时候,或为商贾,或冒充来投靠武忠侯的士人,潜藏城中,倾覆政权自然没那本事,但也少不了暗暗串联反对摄政的人士。
  大概在十天前,黑冰台刚成立,季婴就办下了一桩大案:
  根据御史杨樛提供的线索,说一个赵地商贾在试图与“保皇派”们接触,而在早些时候,这赵贾还与蜀郡常頞的一位幕僚会面……
  季婴将那人秘密逮捕,严刑逼问下,才得知,此人果是赵国蒯彻的密友,籍贯是太原商贾,居于上郡,在六国撤离西河后,他假借献车马与北伐军,借机遁入咸阳,在此居住,试图离间黑夫与蜀郡的关系。
  一同被知晓的,还有“蜀郡立小公孙为皇帝,联辽东扶苏以抗秦贼”的大胆计划。
  “常頞幕僚严今已随君侯使者南下,常頞是否会有所反复?”
  黑夫没有十全把握。
  这桩案子,直接引发了黑夫对蜀郡的军事行动,他命令在汉中等待常頞的小陶,看准时机,不惜动用武力,也要确保常頞北上万无一失!
  只不知小陶现在是否得手,而咸阳城里抓六国特务的大网,才徐徐拉开。
  “六国亡我之心不死,其说客奸细潜藏汝潜伏于市肆之中,蠢蠢欲动!”
  “民户中可疑之辈要查,那些来自关东的商贾,更要彻查清楚!”
  户籍确定的民户只是顺带一查,季婴的主要目标,在于那些居无定所的行商贾人,他请求黑夫授权,将咸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商贾一股脑都抓来,一一甄别……
  “季婴啊季婴,你可饶了那些可怜的商贾罢,蒯彻派来的赵谍能混入咸阳,本就是特例,全城能有几个?大不必闹得鸡飞狗跳。”
  现在不比后世,间谍主要的作用是离间、贿赂,既没有飞鸽传书,又无无线电通讯,就算得了情报,也没法及时传回去——黑夫已下令,从九卿到庶民,暂停一切民间私人信件的传递,只有军队和官府能使用邮传系统。
  这下,季婴连拆信的功夫都免了。
  见季婴并未领会自己的意思,黑夫笑道:“我让你设此罗网,抓的可不是天上偶尔飞过的鸟。”
  他指了指脚下。
  季婴立刻明白了:“而是潜藏在地里的虫儿?”
  “不错,该试探的也试探过,李斯已向我表明态度,小陶刚派人来报,说蜀郡局势已控制住,常頞继续北上,不日将至咸阳,留着彼辈亦无大用,不如杀鸡儆猴……”
  “可以,收网了!”
  ……
  王任乃是秦始皇时老丞相王绾之孙,师从政见与王绾相似的博士淳于越。而淳于越则做过扶苏幕僚,于是王任在胡亥时期被打压、下狱,直到黑夫入主咸阳,才获得释放,在御史府任职。
  可这两个月来,王任总算看清了黑夫的真面目:“名为忠臣,实为逆贼!”
  “迟迟不立嬴姓皇帝,或有谋篡之心。”
  出于对皇室的忠诚,多日前,那场咸阳少吏们的秘密聚会上,王任便是主要的发起人。
  也是他提议,众人才寻了昔日狱友杨樛,以其为首脑,一面抨击新政,一边试图通过联络蜀郡常頞,前任郎中令李良,函谷关赵贲等人,保卫嬴姓社稷,并想办法联络长公子。
  十七日这天,王任休沐在家,天已大亮,他昨夜与同僚们筹划,熬了夜,此时仍在酣睡。
  迷糊之中,王任梦到扶苏公子归来继承大统,在群臣和故秦民的逼迫下,黑夫那厮战战兢兢,跪着膝行向前,向公子稽首,交出了手中权柄,国政归于新皇帝……
  自此,有好皇帝在位,乱政被废除,众正盈朝,大秦终于中兴……
  而这时候,他家门外,却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敲击声。
  “何事?”老阍人一骨碌翻起来,隔着门问道。
  “官府,开门,查户籍。”
  这几日,官府的确在咸阳城各里闾清查户籍,秦人不论是农夫还是官吏,也不管爵位高低,都需登记。
  阍人隔着门缝瞧了一眼,见对方穿着官服,亮出了印绶符节,不疑有他,一边让人去禀报主人,一边开了门。
  “户主何在?”官吏们倒也彬彬有礼,作揖后笑着发问。
  “主人在休憩……”
  “哪间屋子?吾等前去拜见。”毕竟是前任丞相家,还是挺大的。
  “正寝,汝等还是在厅堂等候罢……”
  但听闻此言,官吏们相互使了眼色,径直往正寝走去,他们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飞奔,而从门外也不断有身着甲胄,手持刀兵者涌进来,将仆役们都制住。
  于是王少吏被惊醒时,便只见一群如狼似虎的中尉兵冲入室内,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后面则有几个黑冰台的官吏,他们径直冲入,手持绳索,冷笑道:
  “王任,你这六国间谍,还不束手就擒!?”


第0942章 故事
  九月下旬,天气日渐寒冷,随着谷物入仓,基本没什么农事了。
  家中的米有隶臣妾舂,闲着也闲着,听说今天轮到本乡演戏了,前几天才被官府上门查过户籍的不更蛮强,禁不住儿子驼的苦苦哀求,带着他与大女儿细,一瘸一拐,往乡社而去。
  仔细带着三人的验、传,出了里门,去往乡社的路上,蛮强的儿子还沉浸在月初看过的戏曲中……
  “又能看百戏了!”
  自从母亲亡无踪迹后,总闷闷不乐的驼难得高兴一次,细也贴了花黄,换了身新衣,这种群聚的日子,可是与邻里小伙子相亲的好机会。
  咸阳太大了,横跨渭水,方圆数十里内皆是城区,为了方便治理,所以按照街区划分成许多个乡,其中心则是让里民贸易的乡社,逢年过节,常有民间聚会娱乐,俨然全乡狂欢。
  北伐军入咸阳后,在秋收后,让每个乡都在乡社外空地上,修了个简陋的土台子,每逢武忠侯令倡优来“慰民”时,那土台子,就变成了天然的舞台……
  黑夫早在江陵时就召集各地倡优,以及偶尔出没于世的小说家,搞了样板戏《北伐方能享太平》,在南郡挨个县的演,引发了巨大的反响,这宣传攻势让南郡人咬紧牙关,让子弟上前线支持他北伐。
  宣传不能停,其他地方没条件搞,国都的舆论宣传却得跟上。
  于是黑夫将三个文工团都调到咸阳,准备让他们在此大施拳脚。
  咸阳其实早就有百戏了,又叫“曼衍之戏”,一般由多才多艺的倡优表演,演出时有高絙、吞刀、履火、寻橦等技艺,类似后世的民间街头艺术,加个胸口碎大石就齐活了。
  只可惜,寻常人一辈子,也就能看那么几次,倡优们基本是被皇帝或贵人豢养,在筵席上表演以活跃气氛,据说始皇帝陵墓里,还陪葬着上百个“百戏俑”,形态戏法各异。
  又有“角抵戏”,这个历史更悠久,可惜在秦国被商君判定为“鼓励私斗”给禁了……
  所以老秦人平日里的娱乐,基本为零——不允许群饮,三个人以上一起喝就是犯法,更何况酒价那么贵,除了逢年过节哪喝得起,赌博之类的,在大秦更是不能上台面。
  仔细想想,在咸阳,真能让老百姓拍手称快,感受刺激的娱乐活动,只剩下一件事了。
  “看杀头!”
  龟裂的土壤急需雨水,于是九月份,样板戏才进咸阳,在各个乡分别演出,顿时引发了轰动!
  只需要一群人在台上乱跳鬼叫,看个热闹,就够让老百姓乐呵了,更何况,这戏还是有剧情,弘扬正能量的……
  因地制宜,黑夫让小说家们针对关中人的喜好,琢磨的第一出戏,叫《战西河》。
  听名儿就知道了,讲的是新故秦人一同抵御六国恶贵族项籍等入侵的事。
  在这戏里,第一次给演员的倡优用上了妆容,项籍是个高个儿演的,被画成了大红脸,沾着假须,背上插着四张旗,捏着长戟。
  而各自代表南郡兵和关中兵的两个主角,是虚构的化名,武忠侯看完首演后亲自定下,分别叫“关羽”和“秦琼”,二人涂着黑脸和黄脸,看上去十分带感。
  更开时代先河的是,戏中不但有咸阳话的自述和对白,通俗易懂,更别开生面地加了打戏!
  虽然马儿是假马,手里的矛戟也是木头做的,但对咸阳人而言,实在是别开生面,第一次看演出时,观众的呆愣程度,与先前的江陵人无异。
  因为就是发生在关中的事,很容易入戏,众人听到台上主角说西河沦陷之事,颦蹙。
  见项羽等六国大贵族对西河人举起屠刀,得意洋洋,顿时恨得牙痒痒。
  又见两个主角终于并肩合作,高呼“保家卫国”,痛打项羽,让他割了胡须狼狈而逃后,则拍手叫好。
  最后戏曲结束前,秦、关二人擒了白脸的奸贼赵高,咸阳人更加欢乐,即喜,唱快。
  尽管里面主人公清一色的刚烈,往往是拳头捏紧,嘴一抿,而后大义凛然地开唱,连摇头晃脑都极具革命性,而不论正派反派,脸谱亦呆板得让人惊骇。
  但这足以让文艺生活匮乏的咸阳人震撼无比了。
  许多年前当过兵,打过六国的蛮强看得热泪盈眶,好恨自己腿脚受伤,不能再入伍。
  他还不太听得懂戏文的儿子驼,回去后也在跟里中玩伴削了木棍,骑着竹马,扮演起戏里的故事来。
  按照规矩,抓阄输了的人要往脸上抹红泥,扮项籍,然后被涂着灶灰和黄泥的玩伴高呼“保家卫国”痛扁一通。
  这俨然成了咸阳里闾少年们的日常。
  可以这么说,看过戏后,咸阳人都受到了爱国主义的教育,经历了心灵的洗礼,生出同仇敌忾之心,再看外边巡逻的北伐军士卒,也不嫌弃他们矮小黑瘦,满口南音了,甚至会和善地招呼:
  “来饮碗水罢。”
  用武忠侯的话说:“倡优们演一场戏,比官吏捧着邸报读十遍还管用!”
  所以每当一个乡轮到演戏,基本上全乡都会出动,有门路的官吏,甚至会带着家眷,看准日期,车行马走,十里八村地撵着看,仍意犹未尽。
  蛮强并无官身,只能守株待兔,好容易等来,只可惜他们出门还是晚了,等一家三口到乡社时,却见这儿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全是乌泱泱的人头。
  “该按爵位进的……”
  蛮强愣住了,以他不更的爵位,再怎么也不会被挤到最外围啊,只可惜今日人太多,维持秩序的兵卒和乡吏都挤到边角去。
  “前边没位了。”小男子驼期待了许多天,昨晚一宿没睡,都快哭出来了,他阿姊也撅起了嘴。
  好在戏开始后,前边的人被勒令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后边的众人才好歹能瞧清,远处的戏台上显出人物来,红红绿绿的动。
  有个身材矮小的侏儒在扮小孩,与一个商贾打扮的人斗智斗勇,最终带着一众黑夫官吏,将他绑了起来,按在地上,那丑角还连翻了许多个滚,惹得前排的人哈哈大笑……
  可声音,却是全然听不清了。
  虽然完全不知道剧情,但蛮强一家三口,仍看得津津有味,前排的人笑,他们也跟着大笑。
  直到太阳西垂,曲终人尽,回去的路上,才从来得早,站前排的里长一家口中得知,今日的戏,叫做:
  “《良家子巧识奸谍》!”
  老里正一口秦音,义愤填膺:
  “老朽今日才知,这咸阳城里,藏了许多六国的奸细间谍。”
  “彼辈想要烧了吾等仓禀,让吾等挨饿受冻,想要窃取考工机密,也去给六国群盗造出木牛流马,更欲勾结奸贼赵高的余党,谋刺武忠侯,让咸阳再乱起来啊!”
  原来,反派还是没换,讲的又是六国大贵族项籍,老贼范增等贼心不死,派遣间谍混入秦地,与赵高余党联手,破坏经济、民生,妄图颠覆新政府的事……
  最终那个白脸的丑角间谍,被一个机敏的少年识破,举报给官府,抓了起来,明正刑典。
  末了。老里正还嘀咕道:“回去后要让里监门,放亮眼睛,好好守着里闾,万不能叫这些奸谍得逞!”
  “难怪是侏儒演的。”驼满心遗憾,又追问老里正:
  “里长,那个良家子少年叫甚?”
  “如何称呼来着?”老里正却是忘了,回头问自己牵着的小孙儿。
  里正之孙也满眼崇敬,俨然将戏中那位少年当成了偶像,清脆地回答道。
  “嘎子!”
  ……
  九月下旬后,咸阳城里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们,除了继续骑竹马高呼“保家卫国”外,又多了一个游戏,那就是趴在里墙外的草堆里,或骑在树上,警惕地看着路过的每个人……
  没有一个生面孔能逃脱他们的眼睛,而里正、乡吏也接到了数不清的举报,都是少年觉得自家邻居有问题,早出晚归,形迹可疑,很可能是奸谍。
  还引出了御史府和廷尉向全民强调一项律法,群众只要堂堂正正,热心举报,不要搞匿名信那套,即便查实有误,也不算诬告。
  这种全民捉特务的氛围,很快就被一份捷报给推上了高潮。
  九月二十日这天,摄政派人向各乡里通报了一个消息:
  “御史府少吏王任等十余人,不满新政,为六国细作所骗,与其勾结,欲倾覆大秦,为人举咎,已为中尉府擒获,押赴云阳狱待审!”
  这些被抓的人,还真有一两个倒霉的真间谍,被人民群众火眼金睛给识破了。
  但大多数,皆是对黑夫不满,秘密串联,想要逼他“迎回扶苏,大政奉还”的故秦官吏,而他们被定的罪名,是:
  “谋逆罪。”
  有知道的人不由嘀咕:“王任不是王绾丞相之孙么?胡亥时曾被下狱,他怎会是六国的间谍?又怎会倾覆大秦……”
  但这种声音,很快就被狂热的舆情淹没,大家一点不关心,王任是谁的孙子,是否有与六国勾结的可能。
  他们只关心,举报王任的人,是不是一个小英雄,是否真叫“嘎子”!
  ……
  “新秦人,故秦人,南郡人,关中人……”
  从咸阳宫回家的路上,黑夫听着外面的欢呼,默默想道。
  “什么能让汝等团结起来?”
  “君主?”
  “天帝?”
  “钱帛?”
  “还是武力强迫?”
  “外敌入侵?”
  “亦或是他们宣扬的,民心所向?”
  “归根结底,是故事……”
  人们相信着同样的故事,一个好的故事,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它让智人从远古时代的小部落,最终变成幅员万里的帝国。
  天命玄鸟,秦公族以此为荣。
  尧舜禹汤,儒家一遍遍念叨。
  祖述炎黄,我们以后也会仍旧一代代人传颂。
  而这世上,有谁比他黑夫,更会讲故事?
  不仅是前三千年的故事。
  还有后两千年的故事,能让他受益匪浅。
  现在,黑夫已将故事讲给南郡人听,讲给咸阳人听,以后,还得讲给六国之人听,讲给所有纳入一统的邦族听。
  这算欺骗么?
  “那个名为大一统的故事。”
  “被始皇帝的子孙太监了,得由我来续上。”
  不过现在,黑夫大不必讲那么复杂,那么宏大。
  “君侯,常頞已至霸上!”季婴来禀报,黑夫颔首。
  “现在,我只需要再讲一个,小故事!”


第0943章 思蜀
  从半个月前,在阳平关被围后,常頞便相当于被挟持了。
  更名“陶小”的中尉小陶将常頞移交汉中守利仓,由黑夫派来的使者携带北上,小陶自己,则带着万余军队,南下与巴郡守周昌汇合,逼近蜀郡,接管当地。
  利仓办事利落,常頞得以迅速北上,直接走褒斜道,于九月下旬抵达咸阳。
  黑夫特意派了奉常陆贾,在灞上相迎。
  陆贾是常頞的老熟人了,一年前他入蜀游说,差点被常頞烹了,最后靠着花言巧语和一众承诺,骗得常頞答应加入黑夫的势力。
  黑夫倒是不负众望,一举赢得了战争胜利,但眼下常頞却有些身不由己。
  所以刚一下车,见到陆贾的第一句话,常頞便颇为不满地问道:
  “陆先生,我是客,还是囚?”
  陆贾瞧见身体肥胖的常頞竟瘦了些,想必一路都心惊胆战,吃没吃好睡没睡好,遂笑道:
  “自然是贵客,日后还将是大秦的丞相!”
  “有被武贲莽夫裹挟带来的贵客么?”
  常頞有些气呼呼的,他并非胆怯之人,笃定黑夫尽管派兵挟持自己,却不敢直接对自己动手——作为北伐军最大的同盟,他常頞若没好下场,你让其他人怎么想?
  “这实在是误会!”
  陆贾解释道:“前段时日,摄政在咸阳中查获了一起大案,乃是赵人蒯彻暗使其党羽潜藏于咸阳,图谋不轨,那奸谍被擒获后,供出了一人之名……”
  “是常君的幕僚,严今,他欲与六国勾结,策反常君,使秦内乱!”
  听到蒯彻之名,常頞便心中一紧,明白定是严今之事为咸阳所知了。
  他无法否认,只好板着脸道:“无知之辈,枉为严君之后,竟听信了奸人离间,被我斥责后,已愧而自尽……”
  其实是他让亲卫纪信杀死的。
  陆贾笑道:“武忠侯也深知,常君对大秦忠贞不二,必不会受小人左右。只是为了常君安全,不得已令亲信护卫。”
  “既然误会已澄清,今日,必使天下人见武忠侯与常君同舟共济,窃不可叫六国宵小得逞……”
  言罢一伸手,请常頞前行:“武忠侯在府邸设下宴飨,与诸卿相待!”
  果如陆贾所言,对常頞,这一北伐军最大盟友的到来,黑夫还是给足了面子,亲自来到府邸门外迎接。
  两人见面,常頞给黑夫的第一印象,是没有陆贾描述的胖……
  而黑夫给常頞的第一印象,则是没有民间传言所说的黑如火炭,夜里都看不清……
  大庭广众之下,常頞也收起了愠怒之色,二人一板一眼地相对作揖。
  黑夫盛赞常頞:“常君镇蜀中十余载,使蜀郡殷富,又于危难时助我一臂之力,终使北伐功成。此番来咸阳与我商议国家大计,有助于巩固大秦社稷,早日扫平六国残余,此最可喜之事也!用儒生的话说便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常頞则回道:“岂敢,武忠侯之姿容,老朽亦是久闻,武忠侯乃天下名将,又富于治国之术,如今摄国政,实乃大秦之幸也。今日承君与诸卿特开宴飨,备极嘉许。”
  客套话你来我往,常頞没提未来政体和何事立帝的问题,黑夫也不言蜀郡未来会如何,等携手做到筵席上后,二人竟默契地聊起中国人无话可说时,永远能将话题续下去的食物。
  美食……
  “久闻蜀人富裕,对这吃食,早不满足于果腹,而到了赏味品鉴,尤其是达官贵人,对食物最是讲究。常君久居蜀郡,想必已习惯了当地口味,我特地雇了几位蜀人庖厨,做了些蜀郡滋味出来。”
  黑夫往筵席中间一指,第一道菜正在做,却是一只肥硕的猪腿架在碳的上方翻滚烧烤,滋啦滋啦冒着热油。庖厨用刷子蘸着浓稠的蜜糖,一层层往上刷,香气不断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武忠侯未曾去过蜀郡,倒是知道蜀中滋味。”
  常頞接话道:“外人常言蜀人尚滋味,好辛香,喜用茱萸辛子为料,但那不过是因为蜀中湿热,以此逐寒祛风而已。其实相对于辛烈之味,蜀人更喜爱甜腻,豚鸡骛味皆淡,故蜀人作食,喜着饴蜜也……”
  这还真不是胡说,从这时代开始,直到宋朝,川菜,都是甜的。
  比如眼前的蜜烤猪腿嗯,味道大概跟后世的广东叉烧类似,加了糖腌渍,烤完之后还要刷蜜糖……
  黑夫颔首:“看来蜀中滋味,与荆楚南郡口味颇似,陆生,屈原那首赋怎么说来着?”
  陆贾立刻接道:“胹鳖炮羔,有柘浆些。意思就是煮鳖羹、烤羊肉,得有搭配它们的甜美柘浆啊!”
  黑夫拊掌:“没错,不过如今南郡烹肴,倒是不必非得柘浆才能有甜味,只需切一些糖。”
  “说到糖,倒是要替蜀人谢过武忠侯。”
  常頞道:“蜀郡气候适宜,郡治周围,有不少蜂蜜,但亦是富人才能买得起。倒是从南郡传入种蔗后,资中(四川内江)一带被巴氏种满蔗园,又从西南夷购僰奴来劳作,榨出的红糖,也遍布蜀中,中人之家便能购用,蜀人大喜,遂将资中县,称作甜城……”
  可量产的红糖遂取代了产量少的饴、蜜,成了蜀人最爱。
  除了满足蜀人口腹之欲外,糖产业的兴起,也拉动了当地赋税,更让一向喜欢自闭的蜀中,有了开西南夷,以获取更多僰奴的欲望,常頞最引以为傲的政绩之一,就是开通了五尺道,在西南小邦置吏。他甚至一度跃跃欲试,想对人口繁众的滇国用兵。
  只是蜀郡对奴隶的需求,比江淮少多了,所以最终没能倒逼出一场战争。
  “神农尝百草,为利天下也,尚不居功,我这算什么?”
  黑夫起身,敬了常頞一盏酒:“今日还要赠常君,及蜀人一件礼物,还望常君能忘了我那些鲁莽将尉的冒犯之过。”
  说着,黑夫拍了拍手,仆人们便端着一个个铜盘上来,呈到常頞和席上众人案头。
  “这是……”
  常頞定睛一看,却见盘上是半透明如冰的块状物,还以为是冰块,眼下虽还未入冬,但富贵人家常在地下挖有冰窖,二三月凿冰储存,冰窖足够深,足够密封的话,冰甚至能存到来年。
  但让人诧异的是,伸手到盘上,却并无半分寒冷之意。
  黑夫解了惑:“这是糖。”
  “糖?”
  不仅是常頞,连陆贾等不知情的诸卿也面露诧异,唯独提前尝过鲜的张苍一脸淡然。
  榨糖业出现在这时代也有十多年了,从咸阳到南方,从蜀郡到关东,世人都喜欢了赤色、黑色或褐色的红糖,哪怕是以麦芽为原料的饴糖,也是不透明的黄色,何曾见过无色的糖?
  还是张苍做了示范,取了一块,扔到嘴里,其余众人纷纷效仿,表情顿时释然。
  “果然是糖!”
  “没错,冰糖。”黑夫这次的命名倒是难得应景,无人吐槽。
  常頞也舔了一下,是熟悉的甜味,但又有些陌生……
  红糖因为是在釜中熬制,其味浓厚,有的甚至还有焦的味道。
  但这“冰糖”的甜味,却含蓄清甘很多,且无糊味。
  榨糖也是蜀郡的支柱产业之一,常頞曾去工坊视察过,看过完整的过程,知道按照市肆的看法,出糖颜色越浅,杂质就越少,品质就越好,更能卖价。
  如此说来,这几乎无色的冰糖,岂不是工匠们孜孜以求的绝佳?这种新颖的商品,必然受到蜀中富贵之家的追捧,又能创造多少税收?
  黑夫笑道:“此乃南郡糖坊新近制出的,至于配方及制法,可由少府牵头,各地官营工坊一并使用。”
  工艺是慢慢钻研出来的,黑夫没功夫在第一线精进工艺,只是提供一个方向,让匠人们去尝试得到产品,从红糖到红砂糖到冰糖,以后还要有白糖。
  见识不代表手艺,黑夫就算照着百科,做出来的糖,也绝对比一个干了这行十年的老匠人难吃。
  将内行的事,交给内行。
  “蜀郡的工坊,也当一视同仁!早日让此物与红糖一样,遍销蜀中,甚至能卖到西南夷、身毒去,为国获利,常君以为呢?”
  来了!
  常頞一个激灵,从食物扯到糖,水了半天废话,黑夫总算是点到了正题上!
  蜀郡是目前唯一独立性较强的郡,不论是军事、政治还是经济上,都是常頞自己的幕府控制。
  黑夫现在算是表明了态度,蜀郡的独立于外,结束了,他将从军、政、经济上,让蜀郡重新与关中、江汉归于一体,蜀郡的一切工坊矿山,也将被少府一并接管,补充中央匮乏的经济。
  常頞颔首:“如此甚妙也,但,老夫老迈垂暮,恐怕看不到那天了,唉,我虽非蜀人,但亦有思蜀之心啊。”
  潜台词来了,他的意思是问黑夫:
  小老弟,我若说自己不再想争权夺利,做什么右丞相,只求安然告老,你还放我回蜀中么?
  黑夫笑道:“常君是要为一国之相,助我这摄政治天下的,蜀郡,不还在你这国相治下么?”
  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放,回去是别想了,蜀郡一切我都将接管,乖乖在咸阳终老吧。
  常頞叹息,看似好意地为黑夫考虑到:“蜀中情势复杂,多迁虏刑徒之后,奸民难治,更有周边氐羌蛮夷星罗棋布,可不是靠军伍便能管下来的,还得有熟悉当地的干吏。”
  常頞没有讨价还价的底牌,他唯一能丢出去让黑夫考虑的,是自己在蜀郡的地位,剧烈的冲突和置吏,会导致蜀郡陷入混乱。
  蜀郡离开了我,其他人玩得转么?这可是天下残破后,唯一还能产出胜过战前的大粮仓,你就不怕她垮掉,影响你东出?
  “可中枢更离不开常君啊,蜀郡另择一郡守即可,常君不必担忧。”
  少了你蜀郡就不转了?四川人就不吃甜改吃辣了?开玩笑,我当然不怕!
  黑夫早有准备:
  “关于蜀郡守,有一人选,常君觉得如何?”
  我那个人选绝对可以,说出来吓死你。
  常頞胖脸上笑眯眯地说道:“既是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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