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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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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臣大喜,立刻会意道:“北狄与南夷交侵,中国不绝若线?”
  “不错,局势如此危急,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抵御外敌!”
  黑夫道:“故在新君继位前,大秦朝廷将如何运转,非得做出抉择不可!”
  “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制,否则如杨御史所言,吾等诸吏既不能给予有功者赏赐,又不能调兵遣将,难道要坐视胡人南下渭水牧马,楚人兵临骊山不成,关中沦为丘墟不成?”
  杨樛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了:“那武忠侯欲行何等‘非常之制’。”
  黑夫一笑:“这岂是黑夫一个人能决定的?二三子且各归官署,助我安抚吏民,封宫室府库,待老丞相归来后,便在咸阳殿内鸣钟朝会,共议此事!”
  ……
  和李斯所料一样,初入咸阳,黑夫急需李斯的威望,来为其施政张目。
  只是那老仓鼠此刻人还在废丘,黑夫让人速速去接回来,咸阳这边,则封重宝财物府库宫室,让士卒稳定城内秩序,执行宵禁,处理军务,是夜方休,坐在昔日自家府邸中,就着凉水吃口干馍,季婴这才抽空来报:
  “亭长,从废丘窜至好畴的数千郎卫、材士已降,司马鞅遭东门豹所破,被困杜县,咸阳周边诸县也多已归服,包括云阳县,并得知一事……”
  他上前拱手低声道:“先前云阳狱吏得赵高命,使其杀蒙氏兄弟,但云阳狱见赵高大势已去,未敢动手,故眼下蒙氏兄弟,还活着!眼下关在云阳狱中!”
  “哦。”
  黑夫随口应了一下,他在查看御史府的律令图书,赵高欲挟持胡亥东窜时曾使人来烧,但这命令却被御史府官员拒绝,并拦住了赵高党徒,拖到北伐军入城,这些治理关中乃至天下不可或缺的资料,才逃过一劫。
  但这些密密麻麻的内容看得黑夫头大,看来,他是时候让萧何北上了,一直靠李斯和旧官僚们,可不是个事……
  季婴等了半晌,见黑夫不答,才小声问道:“亭长,蒙氏兄弟,杀,还是不杀?”
  “不杀……”
  黑夫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眼中尽是冷酷的漠然!
  “留着他们。”
  “过年么?”
  ……


第0901章 执一以为天下牧
  污浊的空气,阴冷的温度,牢房厚重的木门外传来脚步声,最终停留在了外面。
  蒙恬明白,自己这场漫长的拘谨,总算要到尽头了。
  随着门栓转动,云阳狱牢门“咯”地一声,猛然打开。
  蒙恬背靠潮湿的墙壁,他企图站起来,但昔日强健的腿脚,却因长期躺卧在稻草上而麻木,又为风湿所累,酸痛无比。他只得弯下腰去,揉搓筋骨,整理仪容。
  威名赫赫的蒙将军,不能蹒跚着上刑场,他要在匕首刺来时依然保持威严肃穆。
  来者隐隐约约有五人,都点着火把,火光照向脸庞,蒙恬举手遮挡,等适应这光明后,才看清他们的模样:俱是全副武装的兵卒,臂上缠着代表“义军”的红色或白色布条,身着精甲,佩剑整齐挂在腰间,个个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而为首的人,是个瘦巴巴的军吏,尖嘴猴腮。
  “如我所料。”
  蒙恬猜到了他们的身份,露出了一丝惨笑。
  “先前外边有狱吏来贺,说武忠侯已破武关,入咸阳,我兄弟二人不日将获释。吾弟蒙毅也憧憬说,如此一来,便可共迎公子扶苏归朝为皇帝……”
  “但我却说,不然,黑夫取咸阳之日,恐怕亦是我兄弟殒命之时。”
  “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蒙将军是聪明人,两年前的咸阳之变,我亦在焉,多亏了蒙将军放开城防一角,季婴与武忠侯妻、子方能安然离开。”
  季婴向蒙恬拱手:“但我们安陆有句俗谚,愚昧人行愚妄事,行了又行,就如狗转过来吃它所吐的。蒙将军兄弟当年既已放弃过公子扶苏一次,寄希望于胡亥、赵高之赦,又岂能指望,武忠侯与南方士卒流血流汗,克复关中后,还能坐享其成呢?”
  蒙恬笑道:“说这么多,黑夫还是在怕我。”
  季婴道:“蒙氏世代为将,名望显赫,将军如同笼中之虎,一旦获释,谁会不怕呢?”
  “天无二日,家无二主,军中,也不能有两名同等威望的主帅。”
  “上郡兵降者众矣,彼辈多为蒙将军旧部,蒙将军一声令下,其势足以倍畔,他日君侯东扫六国,君兄弟二人若在,便是隐患!”
  “关中,不能再有隐患!故吾等特来送蒙将军上路!”
  蒙恬嗤笑:“托词,难道黑夫不是怕蒙氏忠于大秦,忠于社稷,成了他谋权篡位路上的阻碍?”
  季婴提醒他:“将军本末倒置了,无君侯,则秦已亡,无君侯,则社稷已毁。”
  “蒙将军本有机会做同样的事,但却放弃了,便彻底失去了机会,要后悔,便后悔当日抉择罢!”
  季婴低身,将一瓶鸩酒放在蒙恬面前:“但将相不辱,君弟已自尽,请将军勿要让吾等为难,也勿要忧心身后事,蒙氏宗族,皆得妥善安置。”
  “吾弟,是为兄连累了你……”
  蒙恬叹了口气,挪动久拘而患了风湿的身体,捡起那瓶鸩酒,他知道,就算自己不饮毒药,接下来还会有匕首、绳索。
  金戈铁马半生,却不想竟要死于这种污秽狭窄之地。
  孰视此陶瓶良久后,蒙恬方长唏嘘道:“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堑万馀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
  言罢,将鸩酒一饮而尽,复又回到稻草上坐下,等待死亡降临,在季婴长作揖要离开时,却又睁开眼,问了一句话。
  “若扶苏尚在,黑夫也会如此振振有词,打着为天下安稳的名义,杀了他么?”
  ……
  “行了,不必擦了。”
  衣不如旧,黑夫习惯穿旧衣服,但他最喜欢的一件内裳,衣襟袖口上却不知何时,沾了一块醒目的油渍,怎么也擦不掉。
  负责照顾他起居的两名勤务兵焦头烂额,唯唯诺诺,黑夫却并不在意,也不换新衣,套上外裳便要出门,还笑着安慰二人道:
  “无事。”
  “往后的污垢,只会更多。”
  纵然遮掩,但骗得了别人,能骗过自己的良心么?
  “知其白,守其黑……”黑夫摇了摇头,抛去杂念,走出门廊。
  今天是七月六日,天气晴朗,咸阳也恢复了往常的安稳,北伐军证明了他们尚有秩序,少有祸害百姓之事,而在昨日武忠侯怀抱孩童入城那一幕被宣扬开后,咸阳人也渐渐放下警惕,一些里闾三老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黑夫却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咸阳人又益喜,总算安下心来。
  更让他们安心的是,据传一度为赵高所逼,出奔废丘的老丞相李斯,也将于今日被武忠侯迎回咸阳。
  李斯数十年为政的履历,让他不论在民间还是朝堂,都能起到镇山磐石的作用,只是在军队里,话语权寥寥。
  安车停在黑夫府邸前,黑夫笑着迎上去,与昔日故人行晚辈之礼。
  “老丞相尚安,我便放心了,黑夫与咸阳百姓皆翘首西盼,等着老丞相回来主持大局啊……”
  李斯比几年前更老迈了,早不复当年权臣之威,姿态放得很低,被黑夫搀扶着颤颤巍巍地下车后,连忙后退一步,拱手道:
  “老朽垂垂老矣,命无多日,竟不能制赵高,也无法阻止伪帝倒行逆施,真是惭愧,倒是武忠侯戡乱保民,才是真正的社稷之臣啊……”
  “老丞相为我通报伪军布防,又与御史大夫等高举义旗,在废丘吸引赵高党羽,我方能击破蓝田入于咸阳,亦有大功于国矣。”
  黑夫更不复曾经章台宫前小卒子的卑微,与李斯携手登堂,二人相对而坐后,却忽然叹息道:
  “我本欲使人将云阳狱中的蒙恬将军迎回,三人一同商议立君、驱敌之事,只可惜士卒去迟一步,蒙氏兄弟竟已为赵高鸩杀!”
  “蒙恬、蒙毅遇害了?”
  李斯面露愕然,心中却不惊讶,反道:“赵高与蒙毅有仇怨,早欲杀之,但碍于蒙氏名望显赫,又寻不到罪证,一直未能得逞,如今果然乘着形势混乱派人暗杀,只可惜了蒙氏,积功信于秦三世啊……”
  一边说,一边观察黑夫情绪,但那张黑脸实在看不出喜怒哀乐。
  “我已妥善收其尸身,让人释放被拘押在各地的蒙氏宗族。”
  黑夫直起身子道:
  “如今情势危急,胡虏肆虐边塞,楚人攻陷西河,更有奸佞残余负隅顽抗,在立社稷之主前,大秦急需一项非常之制,让政令畅通无阻,以应对内外交困的局面!”
  李斯颔首,认同黑夫的看法:“必先攘外敌,方能决内事,武忠侯欲如何施政?”
  “眼下的情势,却与六百年前颇为相似。”
  黑夫起身,抛出了自己的鱼饵:
  “昔日周厉王暴虐,国人击之,袭厉王,厉王出奔于彘,于是社稷无主,王位空悬。”
  “之后十四年,召伯虎、周定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二相互为补益,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遗风,诸侯乃复宗周。”
  他转过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斯:“眼下军情如火,为使政令名正言顺,何不效昔日周召共和之事,君为周公,主政,我为召公,主军,你我共扶大秦社稷,何如?”
  “周召共和……”李斯琢磨着黑夫的话语,心里想到的,却是蒙氏兄弟的死讯……
  “蒙氏兄弟可能是赵高所杀。”
  “但更有可能是黑夫派人除去……”
  “他不早也不晚,在与我商议‘非常之制’前告知此事,意欲何为?”
  李斯了然,这是警告,是提醒,是告诉李斯,一个他,以及师弟韩非早已洞悉的事实: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是以圣人执一以为天下牧!”
  春秋以来数百年征战,让执政者们明白了一件事:权贵一,集权,是跻身列强必经之路,尤其是最高统治者,大权无法共享,皇权如此,执政亦如此。
  在这片名为中国的土地上,只有集权,只有大一统,方能成事!
  黑夫已赢得了战争,但还需要名正言顺获取政权,蒙氏兄弟是他一权之路上的绊脚石,牺牲者,那李斯呢?
  看着黑夫满是暗示的眼神,李斯明白了,黑夫抛出的“周召共和”,恐怕非其本意。
  于是老仓鼠发挥了自己读书多的优势,轻咳一声道:
  “武忠侯,据老朽所知,周召共和,恐非真史,而是有所谬误。”
  “真正的事实是……”
  李斯做了决断,抬头看向黑夫,笑道:
  “当时在周召二公之上,还有一位共伯和干政,摄行天子事!”


第0902章 男儿何不觅封侯
  七月六日这天,韩信已克郿县(陕西眉县)。
  距离他们这支偏师在虢县开会,决定北上雍城,围点打援,已经过去了七八天,这些天里,韩信军可谓高歌猛进……
  首先是在雍城一战,面对守卒和内史保中尉军的两面夹击,韩信果断以逸待劳,先败远到而来的内史保,又乘着雍城守卒出城接应的空当,派死士杀入城中,秦国旧都雍城遂破……
  也就在抓获的中尉军俘虏口中,韩信得知了武忠侯已击破武关的消息——但听上去更似是传闻而非事实,因为什么“流星火鸦”“地动山摇”“武关崩塌”之类,让人匪夷所思……
  赵衍首先表示不相信,倒是巴人武士丹虎提供了一种解释:
  “汝等秦人不是早就会移山分岭之术么?”
  他讲起了一个蜀中流传甚广的故事,许多年前,秦王知蜀王好色,许嫁五女于蜀。蜀遣五丁迎之。还到梓潼,见一大蛇入穴中。一人揽其尾掣之,不禁,至五人相助,大呼拽蛇,山崩时压杀五人及秦五女并将从,而山分为五岭,蜀道遂开。
  “当年能做,如今又为何不能?”丹虎言之凿凿,显然是把传说当成了真实,搞得韩信等人面面相觑,良久后陆贾才到:
  “徐福曾言,武忠侯极善兵阴阳家之术,又得大义,或许还真有祥瑞相助也说不定……”
  韩信想想也有道理,记得在讨伐百越时,韩信率兵卒去攻打骆越瓯越,武忠侯就特别强调,不许士卒战前说“此战胜后归乡成婚”等三句话,显然是兵阴阳家做派。
  不过在那时的韩信看来,兵阴阳家的作用,其实不在于真能取悦鬼神保佑,只在于安定军心,提升士气,毕竟士卒多是愚昧的,很信鬼神占卜。
  而眼下,在听闻武忠侯两日破武关的奇迹后,他却有些将信将疑了。
  “莫非武忠侯真掌握了我尚未知晓的兵道秘术?”
  不再骄傲自满的韩信心里如此想。
  既然武忠侯提前进入关中,那就大不必在雍地慢慢打基础了,韩信立刻做了决断,一边派人联络陇西、北地友军,主力则向东追击内史保残部!
  七月初五,韩信率军追至郿县,郿县令已闻东方之变,紧闭城门拒绝内史保入内。可怜的内史保不得不带着残部在城外列阵而战,但他面对的是韩信啊,再败,内史保本人自杀,余部万人皆降……
  眼看胜负已定,郿县令这才打开城门,迎北伐军入内,口称“义师”。
  按照北伐军的老规矩,陆贾令人封府库,官吏仍任旧职,一切以维持秩序最为紧要,韩信安排士卒在邑外扎营后,自己却转到了城东勋庙……
  勋庙是秦始皇二十九年,得黑夫、李斯建言后设立的,专门祭祀秦孝公以来,对秦一统天下有功绩的勋臣,分别是商鞅、白起、司马错等,而各地主祭又有不同,郿县作为白起故里,自然主祭武安君白起。
  在祭祀这位兵家前辈时,韩信显得格外郑重,因为他总觉得,白起的身世经历,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同样是祖上可能阔过,后来中道衰落,在行伍里打拼,却被贵人穰侯魏冉相中,骤登高位,一出场便是为左庶长,将兵数万而取韩之新城,升左更。
  但秦国打下韩国新城后,韩魏两国反应剧烈,联兵二十四万御秦,当时魏冉力排众议,推举白起为帅,以十万秦军敌之,伊阙之战,白起先败魏将公孙喜,又破韩师,斩首二十四万,拔五城……
  被人蔑称为“小竖子”的白起一战成名,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鄢郢、华阳、陉城,直至长平,三十余年间,一步一个脚印,终成一代战神。
  纵然世人对他残酷的杀俘多有诟病,但对兵道战术的运用,却无人不服,而白起从卒伍到君侯的故事,也成了军功爵最好的广告。
  虽然,现在有了更加励志的武忠侯……
  拜完白起庙出来后,韩信若有所思:“我遇武忠侯,好比是白起遇穰侯,现在已打了自己的新城、伊阙,还差一个鄢郢之战,以觅得封侯之位……”
  公侯将相宁有种乎,封侯亦是北伐军中每个军吏的梦想,而最接近这一目标的,除了黑夫几个南郡旧部外,便是战功赫赫的韩信了!
  他不再满足于在雍城打下一片天地,而将目光瞄准了咸阳!
  “武忠侯虽入武关,但听说蓝田仍有王离十万之师阻挠,我若急发兵东进,取废丘,兵临咸阳,便能打乱王离部署,使之腹背受敌,破城之功,也有韩信一份!”
  但武忠侯自己作为彻侯,有资格封他人为侯么?
  韩信曾向陆贾提出过这个疑问,但陆贾对此十分笃定:“君侯以一己之力,再统南北,他没资格,谁有资格?待入了咸阳,自有办法名正言顺!”
  韩信这下更放心了,下令大军在郿县休息一日,而后迅速东进,争取七月中旬前,与武忠侯会师咸阳!
  但当七月初八,韩信将兵至美阳县时,却接到了来自武忠侯的命令……
  “武忠侯已屈蓝田之兵,入咸阳?”
  韩信与众人面面相觑,皆十分愕然。
  “怎这么快!”
  韩信不知道,他这一路是真刀真枪一路打过来的,黑夫那一路,却是靠着嘴炮一路轰过去……
  自然更快。
  除了咸阳和平解放的消息外,更有黑夫给韩信的勉励和命令: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取雍克虢,举岐之西,当赴咸阳受赏,然岐之东,亦须仗君之力也,待廓清关中之日,便是封侯之时……”
  打工仔韩信只能吃下这张画饼,目视众人,转达了武忠侯的命令:“渡泾水,开赴上郡!”
  ……
  虽然武忠侯让陆贾发岐西府库,进行一次赏赐,但军中抱怨未尝没有。
  毕竟韩信偏师两万余人,去咸阳看看花花世界的梦想破灭了,却要去陕北的黄土塬打一场新的仗。
  韩信倒是没啥意见,他告诉众下属:“现在的情势是,楚军已为赵高所引,陷西河……”
  所谓西河便是黄河以西,洛水以东地区,亦称河西(陕西韩城)。春秋之季,秦晋每角逐于此,后魏国吴起取之,据说用五万魏武卒大败前赴后继的秦五十万人,设置西河郡。
  虽然这数字听上去不靠谱,但那块地方,自此便成为秦国的耻辱,犹如燕云十六州之于宋。
  这才有了秦孝公丑秦卑弱,招贤变法强秦,以复故土。后来秦与魏三争西河,付出了无数人生命,最终在秦惠文王时夺取,行政上亦划归关中。
  西河是秦百年之耻,眼下楚魏赵联军再度攻占西河,富庶的临晋、夏阳皆沦陷敌手,所有秦人都感到了紧张!这也是蓝田秦军将尉大多不战而降的原因——南北之争、新老秦人之争不过是同室操戈,纵有胜败,也留底线,不至于屠家灭门。
  但楚人若打到家门口,这便是生死攸关的外辱了!
  “武忠侯言,六国群盗据西河,譬如卧榻之侧有仇雠酣睡,待咸阳稳定后,他便要亲率大军东进,驱逐楚军,以廓清关中。”
  “而吾等的职责,便是向东北行,经云阳县进军上郡!防止楚军北上的同时,也要抵御匈奴南下!”
  根据黑夫派人告知的情报,除了楚军陷西河外,北边的匈奴人,也在其单于冒顿统帅下,进犯云中郡,目前已在头曼城重新建立单于王庭。
  因为长城兵团悉数南下的缘故,北部边防空虚,匈奴人在云中如入无人之境,并对朔方、北地、上郡不断袭扰,劫掠人民畜口,昔日臣服于秦的林胡、白羊、楼烦也再度倒向匈奴,出其骑从助匈奴为虐北方……
  “武忠侯担心,匈奴人会寇上郡(陕北),上郡其地,外控戎索,内藩畿辅,上郡惊,则关中之患已在肩背间矣。若匈奴骑兵沿直道南下,与楚人共击关中,情势便更加麻烦。吾等须得在十五日内抵达上郡雕阴,隔绝北虏南蛮!”
  虽然同样是楚人的淮阴人韩信说老乡是蛮子感觉怪怪的,但在秦地人看来,这就是事实啊……毕竟过去百多年,楚斥秦人为秦虏,秦骂楚人为蛮夷久矣,双方地域歧视影响太深。
  未能先入咸阳的尴尬一扫而空,韩信再度振作起来,他有预感,虽然错过了“鄢郢之战”有点可惜,但属于自己的“华阳之战”,就要来了!
  偏师行动迅速,八日已至好畴县(陕西乾县),七月九日,至郑国渠与泾水交汇处的仲山瓠口。
  泾河本来在大塬里弯弯曲曲流淌,出了仲山脚下这个峡谷口以后,才算到了关中平原,形成了一个S型河道,河面一下子宽阔起来。而郑国渠正是从瓠口取水,像一根长长的吸管,穿过关中平原北部,把泾河和洛水连接起来。
  武忠侯已派前锋来此收集船只,搭成浮桥,以让韩信偏师渡泾。
  光附近亭舍的船只当然是不够的,只能强征过往行船,但一艘从北地方向顺流而下的船只,却断然拒绝了小吏的征令!
  船上,一位体重高达两百斤,压得小船吃水线微微下沉的胖士人呼呼赫赫:
  “吾乃前柱下史张苍,来自北地,有万分紧要的军情,要去咸阳,告知黑……武忠侯!”
  ……


第0903章 这上面一无所有
  咸阳还是张苍记忆中的咸阳。
  距离黑夫入咸阳已过去五天,咸阳北郊依然有大乱方毕的影子,北伐军士卒成队巡逻,杜绝一切乘乱闹事的宵小,里闾门口则有各里男丁被组织起来守门,并有小吏四处喊话,向百姓通报“新闻”,无非是三件事:
  伪帝胡亥已为子婴所杀,他的暴政彻底结束了,百姓过去所欠债券一笔勾销,今年田租减半,不再加收口赋。
  奸佞赵高引六国群盗进入河西,又邀匈奴入寇云中、上郡,许诺割北方诸郡予匈奴,好让他在关中为王,甘愿称匈奴单于为父,而赵高自为“儿王”,但百姓无须担忧,武忠侯不日将去讨伐,廓清关中之敌。
  张苍看在眼里,暗道:“相比于面容可憎的匈奴、楚人,从南方来的新秦人,立刻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有了共同的敌人后,咸阳局势会很快稳定,只是……
  张苍面露愁色:“只是我逃亡后,那十多个妾带着我匆匆分她们的盘缠,不知分散何处,要一一寻回有些难啊……”
  “算了,实在不行,便重纳罢!”
  至于第三件,则是天子之位空悬,无人主政,故武忠侯效昔日周公之事,干位摄政,好在新君继位前,集中大秦的力量,应对北虏南蛮之侵……
  “周公好歹是其君幼弱而摄国政,黑夫却是君位空悬之时摄政……你要效仿的,怕不是共伯和罢!”
  如此想着,张苍跟随季婴,往北坂上的咸阳宫走去,听说武忠侯进入咸阳后,妇女无所幸,财物无所取,封宫室府库,直到今日清晨,咸阳宫编钟长鸣,召集千石以上官员入内,以确定未来一段时间,大秦的特殊政体:
  “武忠侯摄政!”
  张苍似是来迟了会,没能赶上这场盛会,倒是在咸阳宫中遇到了不少往外走的文武官员,多是始皇帝、胡亥之后的残留之臣,以周青臣、王戊为首,这群人噤若寒蝉地往外走着,见到张苍后,都极为热情。
  尤其是奉常周青臣,更是趋行上前,亲切地尊称张苍为:
  “子瓠君!”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一个手上无权,更在泰山顶惹过秦始皇帝勃然大怒的人,张苍在秦廷厮混了十多年,从未受过如此礼遇,但他知道这是为何。
  “还不是知道我与黑夫有旧。”
  唯独从前与张苍关系还算好的御史杨樛,却不搭理他,气哼哼地往外走,身旁还聚集着数人,袖子甩得一个比一个响,看来这就是反对此事的群臣了……
  张苍不由得暗暗腹诽:“这些刚直正臣,怎不见始皇帝做错事时出言进谏,他们又是怎么在胡亥、赵高主事时活下来的?”
  张苍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一众人等的作揖奉承,或白眼中往上走,直至在陛顶上,遇到了他年岁老迈的师兄李斯……
  白发苍苍,老丞相似乎又老了一些。
  张苍忙下拜顿首:“丞相……”
  “子瓠。”
  李斯对他的态度倒是未曾改变,只是轻抚张苍之背,叹息道:“我大秦古时亦有摄政之制,怀公、出子时有庶长摄政,但颇受史官诟病,今日成全了此事,李斯不知道以后会得骂名,还是善名。”
  “也罢,李斯齿岁已老,荀门以后,恐怕就要靠你来光大了。”
  又指着后方咸阳宫大殿:“去罢,武忠侯,在殿中等你!”
  ……
  张苍爬了半天阶梯,气喘吁吁地步入咸阳宫大殿时,正好看到这样的一幕:
  黑夫身着卿相袍服,负手站在空旷的大殿内,望着空荡荡的君榻——还有君榻上悬着的天子剑!
  “武忠侯……”
  虽然平日里挺想黑夫的,但眼下见了人,张苍却又有些踟蹰,生怕眼前之人,已不再是他熟识的黑夫了。
  权势会腐蚀人心,在兰陵时待师弟们和善亲热的李斯,入了秦廷后,也能狠到对同门而出的韩非下毒手……
  黑夫转身,见是张苍,不由大喜,笑着上前来,一把抱住大胖子,在他背上横肉拍了又拍,笑道:
  “本以为子瓠逃难一年有余,总会瘦削些,看来塞北的牛羊肉,养人啊!”
  这对父子,就喜欢笑话他这点,张苍遂如过去那般笑骂道:“肉酪是养人,汝子亦肥大了不少,再见面,恐怕认不出他了。”
  他又抬头,看着悬在君榻上,不伦不类的天子剑:“这是……”
  “子瓠却是来迟了一步,未能看到一场好戏。”
  黑夫笑道:“当李斯宣布,我当效仿周公摄政时,杨樛等人呼天抢地,几欲以头撞柱,只可惜力道不大,没撞出血来,彼辈欲阻挠此事,杨樛更当面质问,我欲行田常之事焉?”
  “黑夫欲行么?”张苍定定地看着他。
  黑夫却不正面回答,指着那君榻道:“我麾下的叔孙通等人,他们极力鼓动我做事做到底,效仿周公、伊尹,佩天子剑,践阼而治!”
  所谓践阼,便是直接登上君榻主阶,临天子位。
  这就不止是单纯摄政了,而是更进一步的摄天子位!距离捅破窗户纸,真的只差一下。
  “我当时,就这样在众人目光中,取了天子剑,走了上去。”
  黑夫指着君阼笑道:“不过却将天子剑悬在君阼之上,未曾坐下,而是站立在侧。”
  他一边说一边走了上去,在君榻右侧站定,摊手道:“这便是我,大秦摄政武忠侯,现在的位置。”
  “如今的情形是,一些视我为乱臣贼子,想将我从上面拽下来,逼着我在陛下叩首,将权势还给嬴姓新君,不管他是贤是愚,说‘如此方可谓秦吏也’!”
  “一些人则拼命将我往位子上推,生怕我的地位,碍了他们继续往上爬的高度,说‘如此方能保子孙性命矣’。”
  “但我黑夫想站哪,就站哪!”
  “你倒能忍住。”
  张苍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曾揣测,殷相伊尹初心还真是如俗儒所言,暂时摄位,待太甲悔过便归,但在上边坐了三年,便不想再站起来。”
  “也不瞒你,我真坐上去过。”对张苍,黑夫不吝隐藏。
  在张苍哑然的目光中,黑夫告诉了他事实。
  “就在昨日黎明前,咸阳宫内空无一人之时,我偷偷来到这,站在殿尾,当初我为郎官时站过的地方,对着君榻望了许久,眼看左右无人,便悄悄摸摸坐了上去……”
  “这曾经是始皇帝的位置,你知道我坐下后,感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张苍惊骇于黑夫之胆大,之视礼法为无物:“什么?”
  “冷,冰冷彻骨。”直到此刻,黑夫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尽管地下有暖龙,尽管大殿内灯火通明,但我仿若能看到,当年秦始皇帝独坐在上面时,是何等孤独凄苦。”
  “而放目望去,大殿里,空无一物,就算下边站满了人,他们的脸对着地,将心藏在玉圭袍服里,我也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
  “我旋即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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