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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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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这世上,竟有黑夫这等恬不知耻之人!”
  王离恨极了黑夫,这厮年轻时多受大父之恩,却恩将仇报,不但拖得自家父亲病故于南阳,更让人宣扬诛心之言,说什么王贲死前幡然醒悟,欲与黑夫合流,未及而亡,只来得及令南阳降黑,临终前对着西方大呼三声“入关”……
  “颠倒黑白!”
  得闻此事时,王离气得浑身发抖。
  黑贼这是想要通过谣言,毁了通武侯的身后名,毁了王氏啊!
  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靠着这种言论,黑贼竟骗得数万王贲军俘虏为其所用,转运粮秣,或充当兵卒。
  幸好二世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依然信任王氏,立刻调王离及上郡兵南下平叛,等王离抵达咸阳后,二世与皇后,也就是王离之妹在望夷宫款待他,交付斧钺虎符,又含泪说大秦社稷,就依靠王离了……
  “从此上至天者,将军制之。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
  得了天子斧钺,新的统帅已然出炉,王离带着五万上郡兵南下武关,与王贲旧部及武关都尉汇合。
  王离这三十来年,一直活在大父、父亲的阴影下,自从他在伐匈奴之战迷路失期后,军中已有“虎父犬子”之说,尽管继了“武城侯”之爵,躺成彻侯,但秦始皇帝在世时,王离一直不受重用,更有多事者给他取了“迷路侯”这样的匪号,更言:
  “相比于迷路侯,黑夫更似继武成侯兵法之人。”
  王离就这样郁郁不乐地过了七八年,直到二世继位,才给了他执掌兵权的机会。
  对这机遇,王离很珍惜,而对手又是黑夫,这让王离越发想证明自己。
  “挫黑贼之气,复王氏之誉,扶邦国之危,在此役矣!”
  如此想着,王离努力摆出少时见大父、父亲为将的威仪,板着脸,一番下令后,肃然道:
  “让公输雠来见我!”
  ……
  站在王离面前的秃头工匠名为公输雠,是鲁班之后。
  鲁班后人世代为木工匠人,居于被楚国征服的鲁地。秦一统天下后,征公输氏入少府为工官,在墨者彻底与秦官府决裂,被清缴干净后,公输氏的匠人遂成了少府最后的王牌。
  王离很有大军统帅的架势,问这秃顶的匠人道:
  “我听闻,数百年前,墨子曾与公输班在楚王面前较量,公输班为云梯,墨子御之,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盘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圉(yù)有余……”
  “如今黑贼麾下亦有墨者,已在制作攻城器械,不日便要来攻,公输雠,汝能御否?”
  昔日是墨守鲁攻,而今日,历史却开了个大玩笑,双方位置易换,变成了墨攻鲁守。
  公输雠却自信地说道:“世人常言,墨者善守,公输善攻,的确如此,但那是两百年前的往事了。墨者虽然入秦,助秦一统天下,但常拘于非攻兼爱之议,对攻城之术一直不甚重视,远不如我公输氏。但这十年来,小人在少府,得以尽观墨翟《城守》诸篇,墨者守御之术,我已无所不知!”
  接着,公输雠便引着王离,指点起他这月余来在武关所做的御敌准备。
  “函谷关,百二之险也,两人守关,百人难越。武关虽不如函谷,然亦是十二之险也!”
  “将军请看,丹水之谷,越往西北越窄,而武关便设在最窄处,北依少习,南濒丹水,西为商于,仅东面御敌。关城有大石为基,五年前,又用三合土重新修筑,墙垣长两里,高五丈,底厚三丈,上为两丈,其中平地仅有一里,另一里延山腰盘曲而过,两侧崖高谷深,狭窄难行,完全堵死入关道路!”
  按照墨翟的城守之法,如果十万敌军列队进攻,队宽者不过五百步,中等宽三百步,短的五十步。
  眼下武关前狭窄的地势,决定了进攻方无法展开太宽,不算攀爬山峦去仰攻的话,正面至多三百余步,若投入更多人,反倒会前后拥堵攻城不力,城头闭着眼睛放箭也能杀伤大批人。
  一架云梯至多容三五人同时在上面,这也意味着,每一批沿云梯蚁附而上者,不过千余人,而城头、山头和墙垣加上几座望楼,却能站数千人,永远以多打少。
  如此一来,就算南军有兵力优势,也无法体现,更别说其兵力比之北军,还少了两万,双方轮换攻守,最后耗尽锐气的,定是攻方。
  说完纸面上的双方实力后,公输雠又开始为王离介绍细节:“今之世常所以攻者:临、钩、冲、梯、堙、水、穴、突、空洞、蚁傅、轒辒、轩车,再加上飞石,不过十三种,小人已做好万全之备。”
  公输雠也不是吹嘘,他的确将墨家的守城之术学了七七八八,针对不同的攻城术,都有对应御法:备城门、备高临、备梯、备水、备突、备穴、备蛾傅等。
  关前有早早挖好的壕沟和蒺藜,引丹水而过,作为护城河。城头有渠答、籍车、行栈、行楼、斫、桔槔、连梃、长斧、长椎、长锄、钩钜、飞冲、悬(梁)、批屈、弩庐等器械,专门用来应对各种进攻方式。
  又比如,最为脆弱的城门已直接用土石堵塞,又以巨木撑着,防敌破门而入。
  城头每100步设有1亭,亭有亭尉现场指挥,配有“楼橹”,类似巢车,上有巨大的木板遮蔽敌人箭雨,以防指挥官为敌人所伤,导致指挥混乱。
  而为了应付敌人夜间猛攻,还于城头每2步储存20把火炬,便于夜战,随手取火烧敌,插在女墙下的孔洞“爵穴”旁。
  又每5步1个灶方便烧火,配备沙石,烧烫之后从“爵穴”倾倒而下,可大规模杀伤城下拥挤之敌。
  有火就必须有水,一防敌人火攻,一防草料自燃。城上5步1瓦木水罐,可容10斗水,全城这样的水罐共千余个。
  从石阶下了城头,公输雠又指着墙垣之后的一条条暗沟,有的还配备深深的土坑,埋着瓦缸,可容一名耳力好的“穴师”在内。
  “此乃幽沟,为防贼穴攻,掘地道攻城,不管彼从何处掘地,皆会为幽沟所阻,即刻堵塞,或者放火熏死道中敌军……”
  此外,还布置着能发两百步的飞石,以及海量蹶张弩材官之阵,可以保证火力不逊色于进攻方,这是王离从咸阳武库带来的增援。
  “公输雠,光看这城守之法,若你不说,我会以为,你是墨家巨子。”
  王离满意地点头,准备如此充分,又有地势之利,他只需要以两万人轮流登城守关,便足以御十万之贼。
  而剩下的十万大军,则放于关后数里,随时轮换疲敝之卒,同时列阵以待,做好最坏准备,一旦武关被攻破,他们就要充当大秦最后的干城,将叛军打退。
  “如此完备的守御之法,就算黑贼手下亦有墨者,但他们的攻城之术,不一定就比公输强,故就算贼费劲破了关,也定已损失惨重,锐气大挫,我再以十万之众以逸待劳,定能败之于武关!”
  公输氏想要证明,他们与墨者谁才是世间第一擅长技巧的流派。
  而王离则要证明,谁才是王翦用兵之道的真正继业者!
  “武王伐殷,往伐归兽,识其政事,作《武成》。武成者,武功大成也,大父得此为侯名,可谓实至名归。”
  那是王氏最辉煌的时刻。
  “但先帝以为我配不上‘武成’之号,故改为‘武城’。”
  这是王离的心结,但今日,他却第一次对这爵名露出了笑。
  “武关,城守,莫非天意乎?也好,今日,我便要靠守下这座武关,来证明……”
  “王离,未曾堕大父、父亲威名!”
  一切就绪后,王离又想起一事来,遂问公输雠:
  “近日斥候来报,说黑贼令墨者制大轮之船逆水而上,又作木流牛马……”
  “王将军,是木牛流马。”
  一旁的司马鞅轻咳一声,纠正道。
  王离丢了小丑,有些不高兴,瞪了司马鞅一眼,继续道:
  “据斥候居高遥遥望见,那些木牛木马,方腹曲头,仅有一足,头入领中,舌着于腹。每牛载十人所食一月之粮,只需一人驱赶,便能自行走动。人不大劳,牛不水食,可以昼夜转运不绝,在丹水山间窄道上如履平地,真是神乎其神。”
  “如此墨家机巧器械,公输氏能仿制否?”
  ……


第0877章 如果忠诚有颜色
  五六月本就多雨,即便刑徒们从关中来武关运粮,有驰道之便,但再好的路,也是土质路面,夯土木杵更比不上后世压路机。
  所以,不管同轨后的六尺车过去轧出多深的车辙,雨水一浇,十几万人来回一踩,全没了影子,牛马拉的笨重大车常陷在泥泞里,有时候竟堵了好几里路,需要推攮才能出陷,耗时耗力。
  反观南军,在雨天后路况更糟的武关东道,却能依靠十万役夫木牛流马,粮食不绝于道,这件事,对北军士气打击还挺大的。
  听斥候描述那神奇器械之便利后,王离有些眼馋,遂问公输雠是否能制。
  “当然能!”
  公输与墨者卯了两百年,对方行的,他必须说自己也行。
  公输雠吹牛不打草稿:“昔时,墨翟曾斫木为鹞,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而吾祖公输班,亦制木鸢以窥宋城,一月便成,三日不坏。墨家与公输氏技艺孰高孰低,不言自明!”
  “将军只需要让人俘获一匹木牛木马,我将其拆卸后,定能明白其中奥妙,重制后,休说日行数十里,百里亦不在话下!”
  这下王离可犯难了,南军挟大胜之威,士气正旺,北军眼下连关都不敢出,只能在关内遥遥侯望,又哪来本事去袭击在十万南军保护下,从容运粮的民夫呢?
  “此事不急。”
  王离点了点头,乐观地说道:“此战若能败黑贼,使其退走南阳,定能俘获一二头来!”
  ……
  武关之外的北伐军大营,亦有一场指挥官与匠师的对话。
  “汝观武关守御,如何?”
  黑夫忙了一宿,连朝食都没顾得上吃,这会才匆匆扒了几口素粥,他一边擦去嘴边的沾着的粥,一面询问墨者阿忠。
  阿忠面色严肃:“城头有渠答、籍车、行栈、行楼、飞冲、弩庐等,观其形制,尽是子墨子城守之法。”
  黑夫皱眉:“难道对方也有墨者帮忙?墨家出了叛徒?”
  “不可能是墨者。”
  阿忠对自家组织的兄弟十分信赖:“自从扶苏出奔后,还留在咸阳的墨者,几乎被赶尽杀绝,他们宁可死,也不会背弃子墨子,城头助王离守御之人,可能是公输氏!”
  阿忠遂将墨家和公输氏的百年恩怨,以及秦统天下后,也征辟公输氏入关中居住,并纳入少府管辖的事说了一遍。
  “不是冤家不聚首啊,昔日鲁攻墨守,今日墨攻鲁受。”
  黑夫也为墨者与公输攻受体位置换感到滑稽。
  “既然彼辈有如此守法,你为我所制的各类器械,是否还能取得奇效?”
  阿忠在南越时还秉承墨者“非攻”的准则,不愿做杀人之器,但在得知咸阳墨家全灭后,又被黑夫以“早日结束内战,天下便能少流血”劝说,才替黑夫做了射程倍增的大黄之弩,在襄阳、穰县两战立过功。
  但他素来谦逊,和喜欢吹牛的公输雠不同,阿忠老实回答:
  “墨者之中,各有所长,亦有所短。我善机巧,能作明轮、独轮车,却不太擅长制攻城之器。大黄之弩,巨木飞石,虽然改易了射程、力道,但武关也被加固过,用的还是君侯当年所献的三合土之术,墙厚而坚,恐怕难以轻易攻破……”
  三合土是黑夫和章邯搞出来的,在王翦作壁防御楚军时献了上去,又运用在南征百越时,在岭南多设碉楼,让越人碰得头破血流。
  现在,报应不爽,黑夫当年开过的挂,却成了面前的阻碍。
  面对如此坚城,改良后的攻城之器,只能达到量变,难以达成质变。
  阿忠却又话音一转:“不过,依我看,敌军仍然难以守住武关!”
  “为何?”黑夫问他。
  阿忠道:“子墨子曾言,若想守住一座城池,必须十四个条件!”
  “城厚以高,壕池深以广,此一也;守备缮利,楼撕揗,此二也;粟米薪食足以支三月以上,此四也;人多势众,此五也;士卒父母坟墓在焉,不能不守,此六也;有四邻诸侯之救,从七也;后有山林草泽之饶足利,此八也;地形之难攻而易守,此九也。”
  “主智而勇,让前方无后顾之忧,此十也;守将善战,知己知彼,此十一也;赏明可信而罚严足畏,此十二也;上下亲,吏民和,此十三也;后方万民乐之无穷,与君同仇敌忾,此十四也。”
  黑夫颔首,墨子的确是大能啊,这些条件既包括军事,也包括内政和经济。战争的胜负是由综合国力,包括军事力量、后勤供应、人心向背、外交形势等所决定的,这是古今战争的一般规律。
  阿忠继续道:“此十四者具,则城可守。十四者无一,则虽善者不能守矣。”
  他摊手道:“今敌有前九,却无后五,二世昏聩残暴,不得人心;王离不过籍祖、父之名,实无本领;咸阳赏罚不明,屡屡失信;上下不信,百姓怨声载道,岂能守之?”
  黑夫发笑:“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汝等墨者,看法难得与儒者一致啊。”
  但说到底,攻城,还是得靠人命和器械搏杀较量,光靠满嘴仁义人和,那道坚墙也不能自己塌了。
  黑夫敲打着案几:“那你以为,我军以目前器械强攻,损失会有多少?”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杀人多必数于万,寡必数于千,然后城郭且可得也。”
  阿忠露出不忍之色:“今敌已仿子墨子城守之法,城后亦有许多飞石,蹶张弩,我若强攻,纵有大黄之弩及改良后的飞石为助,恐怕也要猛攻半月,死伤万人,方可拔城。”
  黑夫默然了,在他熟读的《吴孙子》里,孙武总是强调“攻城为下”,因为在冷兵器时代,攻城往往会伴随着极高、极可怕的伤亡率。后来随着墨家的出现,更将守城技术提高到时代巅峰,攻城就更加困难,尤其是险隘之地,往往要以十倍之众,通过水攻和围困等手段方能破开。
  “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就算我费劲气力破开武关,关后还有十万人以逸待劳,久挫于武关,于我不利。”
  黑夫摇了摇头,忽然笑道:“我军已顿兵丹阳一月有余,当时东门豹便力请击武关,却被我否了,于是众将皆言我临大敌而不急。”
  “可实际上,没有人比我更急。”
  “我听闻,项羽率楚、韩、魏联军五万,已破成皋,兵临函谷关。”
  你可以怀疑项铁蛋的智商情商,但不能怀疑他武力和用兵之术。
  更不能不担心,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的局面重现。
  文明的大厦建成需要百年千年,但摧毁它,却只需一把火。
  “而对面北军的主帅王离,本该守着上郡、朔方长城一线,防御胡虏,而现在却被胡亥南调,长城已空……”
  黑夫当年费尽心机也未能剿杀的狼崽子,现在终于成长为一匹尖牙利爪的恶狼,据说冒顿已从漠北南下,这会恐怕在淌着口水,望向新秦中呢!
  “所以我急。”
  黑夫摸了摸嘴角的血泡,他其实已经急上火了。
  “我生怕晚了一步,咸阳已是一片火海,文书图籍,三代遗存毁于一旦,关中化作丘墟,百万生民流离失所。”
  “我生怕晚了一步,塞北为匈奴所夺,三十万边民尽陷胡尘,当年无数人赴汤蹈火取得的一切,都将白费!”
  “若这些事情发生,黑夫,便真成了天下的罪人!”
  “所以我着急,为了攻破这座关,我会不择手段!”
  “但我也必须装出一副安稳之态,不能因急兴兵,让我军损失惨重,杀卒之半,就算顺利击破王离,却难以应付接下来可能与楚军、胡人的连番大战,强弩之末不能穿缟……”
  黑夫难得吐露肺腑之言,阿忠颇受感触,拱手道:“大帅真是心系天下,爱民谨忠。”
  “忠……”
  黑夫叹道:“虽号武忠,但许久没人用这字来形容我了。”
  阿忠肃然:“儒士骂墨者是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人,但墨者也讲究忠,只是与一般人所言的忠有所不同。”
  “以为利而强低也谓之为忠。不利弱子家,足将入止容,亦为忠。”
  “谨遵子墨子之道,不得偏移,此所谓小忠;认为对天下有利而奋力抗争,对不利邦国的事,就要去阻止,此所谓大忠!”
  黑夫乐了,暗道:“忠于组织,忠于人民么……这果然很墨家。”
  如果这种忠诚有颜色的话,它一定是黑色的吧。
  是墨者之黑。
  是秦吏皂衣之黑。
  亦是千万黔首头顶之黑!
  “说得好。”
  黑夫笑道:
  “所以这场仗,才不能按往日的寻常攻法打。”
  “所以我才忍到了现在。”
  他看向外面。
  “等来了该来的人!”
  话音刚落,营帐被掀开,一名身穿素袍,风尘仆仆,却难掩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步入营中,长拜于地。
  “君侯!臣来晚了!”
  却是奉黑夫之命,一直在武当山潜心“炼丹”的方术士徐福!
  “准备妥当了?”黑夫看向徐福,让他免礼。
  半年未见,徐福耳朵竟变得有些背,黑夫问了两遍才听清,但他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
  “妥了!此役,必将震惊天下!”
  黑夫满意点头,方才难得露出的焦虑完全消失,转而变成自信,甚至是膨胀……
  “哈哈哈哈。”
  “善,大善!如此一来,武关,唾手可得!”
  “这一战,本大帅,要兵不血刃!”
  黑夫与徐福的对话,阿忠全程发懵,他不知道,黑夫在令阿忠及工匠打造传统攻城器械的同时,也给了徐福一项秘密任务。
  “兵不血刃,君侯要如何做?”阿忠满腹疑惑。
  黑夫却笑道:“你拭目以待就是了。”
  “从今日起,城池攻守,将与墨子的时代,全然不同!”
  黑夫藏着没说,等阿忠走后,他才转过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道:
  “真是对不住了,小小王。”
  “这挂不是为我自己而开……”
  “而是为天下人而开!”
  ……


第0878章 狗血
  武关攻防战,在六月十五日这天清晨,正式开始。
  最先发起攻击的是城外两百余步的十余架“飞石”,这种据说是范蠡所制的攻城器械高丈余,数人操作,可以将人头大的石块抛射而出,尽管命中率极其感人,但只要数量够多,也足以砸得城头守军不敢抬头。
  更何况在墨者稍加改造后,叛军的飞石射程比官军要远不少,城池后的数十架北军飞石,无法对它们造成威胁。
  但它们已足够阻止敌人大规模集结兵力贴近城墙——飞石砸不坏厚实的夯土墙,却足以砸得全副武装的士卒头破血流。
  好在飞石命中率实在是太低,双方你来我往,但大多数飞石都遗憾地错过了目标,亡者寥寥无几,只有真正的倒霉蛋才会被一石头轰掉脑袋。
  另一种攻城器准头就足了很多,那是庞大的弩机,由墨者所制,原本黑夫是想叫它“大黄弩”的,但军中士卒常爱称为“大黑弩”,寓意是“墨者所制,黑君所用”,遂为常名。
  这种弩体型庞大,需要两个人操作,直接以矛为矢,百五十步外几乎能直接射中城门,并伴随着巨大的震颤,矛尖好似要透木而入……
  很显然,城门是敌人瞄准的主要攻击目标,从早上到中午,他们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势,在箭雨和冲车的掩护下,敢死之士接近城门。
  王离在城后,亦能听见木头受撞的轰鸣,无疑是攻车下所藏的攻城锤投入了战斗,木门虽厚重,然亦吱嘎作响,好似垂死巨人的呻吟。
  好在他已令人彻底用石条和砖石堵死了城门,严丝合缝,就算将木门彻底毁了,也无法通过,避免这武关最脆弱的区域为贼所破。
  十五日一整天,尽管试探了几次城门,但叛军却迟迟没有以云梯蚁附攻城,大概是意识到成功率不高,北军凭墙而守,占有极大的便宜。进攻者往往付出很大的牺牲,却不能达到的目的。
  所以为了破开城池,攻击者必须发挥自己全部的聪明才智!
  公输雠站在高出城墙丈余的望楼上观察一段时间后,下来告诉王离:“王将军,这一切都是黑夫为了诱骗我军全力以赴,防御城门而做出的假象。”
  “此战真正的较量,在地下!”
  王离十分警惕:“穴师听到动静了?”
  “这倒尚无。”
  公输雠禀报:“但小人于望楼上所见,敌于数百步外以帐幕遮蔽,长百余步,其后人影攒动,莫名多出了集聚的土石,堆成土山,又有浑浊泥水时常流出,依我看,这是敌在挖掘地穴的迹象……”
  他笃定地说道:“彼辈想要穴地攻城!”
  ……
  战争迫使人们动脑筋,为了克服城池的障碍,早在春秋时,火攻水攻都依次上阵,墨子和鲁班这对冤家甚至设想过,从空中作木鸢的办法。
  既然脑洞都开到天上去了,脚底下厚实的大地,自然也不会被忽略。
  这样便出现了“穴地攻城”法。
  据说在三百多年前,郑国郑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就在晚上挖掘地道进入陈城,遂陷之。从此开始了挖地道攻城的办法,到战国时,这种法子已比较普遍,而针对此术,墨子还专门写了一篇《备穴》。
  如何察觉敌人在挖地道,除了造望楼仔细观察敌情外,还得用上耳朵:
  在墙边挖深坑,坑中放大瓮,瓮上蒙皮革,然后派人仔细听,如果敌人挖地道,就能发现动静。
  果不其然,到了次日,趴在冰凉大水瓮里的“穴师”汇报了情况:
  “公输先生,叛军果掘了数条隧道,依次通往城墙处,复又停下……”
  这下公输雠基本可以确定了。
  “彼辈用的是穴地烧隧之法!缚柱施火,以坏吾城!”
  穴城术可以细分为两类:一种比较原始,挖地道穿过城墙,直通城内,士兵从地道入城消灭敌人,但这办法只能用于攻者众守者寡,且不能被守卒发现,否则通过狭窄地道派进去少许人,纯粹是给对方送人头。
  另一类方法使用得更普遍:在隧道里的支柱放火,导致隧道塌顶,毁掉城墙地基,以这种方法弄塌城墙!
  叛军用的,显然应是后者。
  《备穴》里说得很清楚,如果敌军开凿地道攻城,守军也应径直迎敌,针对敌穴方向开凿地道,以穴攻穴,把敌军消灭在地下!
  于是守军也针锋相对,根据穴师确定的位置,开始横向挖掘地道。
  北伐军派来挖掘坑道的人,多是铜绿山的矿工,由尉惊送到前线来,他们被承诺,只要干完这一票,人人皆可得爵,黑夫给他们提供了最好的铁锹和所谓的“工兵铲”。
  众人像是黑暗里的一群鼹鼠,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以铁器掘地,有时候运气不好遇上岩体,这还好说,退回去就是了,有时候则挖到地下水脉,为泥水倒灌,便有丧命之虞。
  而最糟糕的情景莫过于挖坑挖得好好的,前面却突然空了,来的是敌人,手持兵刃,然后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场地道战,就这样在地下五尺处展开,残酷却无人记述经过,毕竟那些闭塞之地,涨红脸握住对方兵刃,甚至用上牙齿指甲的殊死搏斗,毫无英雄气息,壮士激情。
  只有令人窒息的紧张与不适,还有残酷。
  地方狭窄,战死的人往往将坑道都堵塞,而随着行迹被敌人发现,一条费劲人力挖开的长长隧道也宣告被舍弃,若攻击者退之不及时,等待他们的还可能是烟熏水溺……
  就这样,像堵老鼠穴似的,堵塞三条坑道后,穴师禀报,敌人似乎暂停了坑道的挖掘。
  看似是打退进攻了,但也说不准敌何时再来,还是墨家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每个井穴口派狗执勤,以“审之穴之所在,凿穴以迎之”,狗的警惕性很高,一旦发现有动静就会叫。
  “怎么没有一条黑狗?”
  公输雠扫了一眼从后方送来的狗子,随口一问,他们守城的人,常有些迷信,需要用黑狗血来破除魔障。
  “陛下下令,屠了全关中的黑狗。”
  从咸阳来的少府官员大摇其头,有巫师说“东南有天子气”,二世皇帝唯恐指的是黑夫,认为这样就可以大挫黑夫的气运,还将此次行动称之为“扫黑”。
  少府官员嘟囔道:“黑贼之气是否被夺不得而知,倒是咸阳近日狗肉价钱大跌……”
  “荒唐。”公输雠摇头:“真是荒唐。”他开始怀疑起自己选择是否正确来。
  不过,敌人似乎已放弃了掘地穴攻城,改为明目张胆地用生牛皮覆盖的橹车帷抵城墙,又在其厚重木顶的掩蔽,派人在城墙脚下开始挖坑,每深尺许便竖立顶柱,渐挖渐深。
  王离岂能让他们如愿?立刻让人矢石俱下,甚至让敢死之士绳坠而落,冒着敌阵发来的飞石大矢,击退了这一波进攻,而敌人突至城下挖开的一点小坑,也被扔下砖石瓦砾堵塞……
  到了十六日傍晚,叛军再度停止了攻击,那些被打伤的兵卒欲抢回城下的尸体无果后,撤回了大营,看上去,锐气似乎没最开始时强盛了。
  “穴地攻城无果,这下黑贼无计可施了,明日恐怕要让众人蚁附强攻!”
  王离就怕黑夫不硬上,他为守,彼为攻,在硬碰硬的较量里,王离有足够的信心杀伤足够多的叛军。
  公输雠却有些担忧:“城下之犬虽未大吠,但有可能是贼白日乘着嘈杂混乱,已挖了多条地道,开至于城墙之下,又暂停举动,故穴师亦未曾闻,吾等不可不防。”
  “就算他偷偷烧了一二处又如何?三合之土为垒,岂是那么容易坍塌的?”王离不以为然。
  而就在这时,侯望却来报,说贼营地里想起了一束束火把,列阵前行,更有军吏在前大声呼和下令,似乎是真要连夜进攻……
  “夜攻?”
  王离来到城下,不忧反喜:“黑贼真是狂妄,以为吾等没有防备,他难道不知,夜攻对于攻方更不利么?我看他是无计可施,昏招迭……”
  然而王离话音未尽,却感觉眼前一闪,却见随着一阵尖啸,一朵炽热的火花,忽然在他头顶,也就是武关城上空炸开!
  它像是铁匠打铁时击打出的火花,四溅而开。又像是三十七年,无数颗从天而坠的流星,看上去灼热夺目,却又转瞬即逝……
  事发突然,王离张大了嘴,而城头众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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