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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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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关中新卒五万,则屯卫咸阳,由老臣亲自训练,令教射狗马禽兽,待上郡军到齐后,再一同南出武关,皆时,若叛军正进攻宛城,则必遭我大军所击!”
  王贲的计划看上去天衣无缝,胡亥仿佛真见到黑夫授首的那天,拊掌道:“如此,则叛乱可平!”
  王贲却摇摇头:“黑夫狡诈,也可能不走南阳,而取偏道,陛下请看……”
  他指着南郡西边的巴郡、蜀郡道:“南郡与巴郡以巫县扞关为界,今南郡已失,不可不防备叛军袭取巴蜀,还请陛下令蜀郡征卒一万,巴郡、汉中各征五千,也勿要急于进攻平叛,先支援郡卒,守住狭隘关道,阻止贼兵西进,窃据巴蜀之地,便是大功。再在沿江城邑打造船只,以备日后之用……”
  王贲这是想效仿司马错与白起伐楚的故事,在南阳决出胜负后,再水陆并进,直扑江陵!
  胡亥连连叫好,心中大定,但仔细算算,王贲征召动用的军队也不过二十余万,他仍嫌不足,问道:“太尉,关东不征发兵卒么?”
  王贲说道:“与叛军作战,关东人,可指望不上。从各郡征调部分劳役,作为运送粮秣的民夫即可,还有……”
  见王贲欲言又止,胡亥忙道:“还请太尉知无不言。”
  王贲向胡亥作揖:“为了让北方军能够放下疑虑,奋力作战,臣想请陛下释一人。”
  “谁人?”
  “蒙恬!”
  ……
  “父亲。”
  王贲才出咸阳宫,却见儿子王离已在外等候。
  喊了几声“父亲”,王贲不理后,王离才改口大呼:“王太尉?通武侯?”
  车停下了,王贲掀开车帘,看着已蓄须的长子:“原来是武城侯啊……”
  “父亲休要愧杀孩儿了。”王离直接钻进车中,朝王贲拱手道:
  “始皇帝在世时,屡屡用蒙氏打压王氏,我今日却听说,父亲竟劝陛下,将蒙恬给放了?”
  他有些不解:“拼着惹怒陛下,放了扶苏党人,且与吾家有怨者,父亲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眼看儿子三十多岁的人也,行事却一如十年前那样急躁少智,全然没有祖、父的做派,王贲十分头疼,欲不理会,但这又是自己的儿子,最后叹了口气,说道:
  “蒙恬在北方近十年,深得人心,虽然冯劫已将上郡军将吏相互置换,但普通兵卒颇受蒙恬之恩,若他一直被关押,甚至遭处死,上郡军必士气低落,不肯尽力作战。”
  “蒙恬虽犯大罪,私放扶苏离开,但始皇帝亦未曾将其处死,近来也颇有悔改之意,不如借着大赦的名号,将他释放,软禁在咸阳,却能籍此安上郡军之心。”
  “原来是这样。”王离这才了然。
  王贲道:“不仅如此,我还提议让冯劫作为我的副将,你恐怕要被陛下北调,去统御剩下那五万北军了。”
  这下小小王却反应过来了:
  “冯氏眼看已要失去陛下信任,父亲这是拉了他们一把啊……”
  他实在是想不通,王氏在被压制多年后,眼看即将复兴,女为皇后,父子皆为彻侯,且掌握天下兵马,王贲却开始拼命挽救蒙、冯两家竞争对手。
  “大敌当前,相忍为国而已。”
  王贲道:“因冯毋择、冯敬父子大败之事,冯去疾辞去右相之职,被陛下留任为左相,李斯复为右相。”
  “但有传言说,始皇帝曾欲立公子高为太子,而冯氏为其外家,所以陛下对冯氏不放心。若冯劫手里还握着北军,我唯恐会给冯家招来杀生之祸,甚至牵连群公子,反而让关中大乱,于是就给了陛下一个借口,让冯劫调到我麾下,我来看着他,以安陛下之心……”
  “父亲用心良苦,儿明白了。”
  王离再拜,但仍乐观地说道:“如今虽然国分南北,黑贼作乱,但就算把荆州五郡加起来,户口兵员,仍不足关中一半!这是以一隅抗天下啊,又有父亲为帅,黑夫必败无疑!”
  “若只是一场南北之战,的确如你所言。”
  王贲眼中却难掩忧虑:
  “但你可知,在调兵遣将时,我为何执意不发关东郡兵?”
  王离道:“莫非是因为,先前冯毋择征调九江郡兵入南郡,却导致九江郡数县叛乱之事?父亲担心,其他郡县一旦守备空虚,也有奸人如此效法?背叛大秦?”
  王贲颔首:“今上那诏令里说得好啊,天下已失始皇帝……有始皇帝的大秦,和没有始皇帝的大秦,是不一样的,天下人不尽然是遽恐悲哀,也有暗中窃喜者。相比于南方的叛乱,我更担心的,就是关东六国故地皆叛……”
  他曾镇守齐地,知道几十个秦吏管几十万齐人是多难的事。齐国已经叛过一次,但燕、赵、魏、楚、韩的故地,莫不如此,始皇帝在时无人敢造次,如今始皇帝已逝,那些藏匿许久的复国者,恐怕要蠢蠢欲动了。
  王离还不知道项籍等围攻寿春的事,嗤之以鼻道:“不过是些许群盗而已,不足以成事。”
  “群盗?群盗知道以复楚为口号?”
  王贲看着儿子,斥道:“书言,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南方叛乱,我尚可集中兵力,尽力守御,如若整个天下都烧起来的时候,处处是火,其犹可扑灭?”
  “若事情真到那一步,这场仗,就不再是南北之战,而回到了六国伐秦的时候!以一隅抗天下的,究竟是黑夫,还是吾等?”
  天下第一名将的目光,满是对那段波澜壮阔历史的怀念,他们在始皇帝的旗帜下,所向无敌!
  “曾几何时,吾等能以一敌六,亦无所惧。”
  “现在呢?”
  ……
  兔子山遗址出土《秦二世元年文告》:“天下失始皇帝,皆遽恐悲哀甚,朕奉遗诏,今宗庙吏及箸以明至治大功德者具矣,律令当除定者毕矣。元年与黔首更始,尽为解除流罪,今皆已下矣,朕将自抚天下。吏、黔首,其具行事已,分县赋援黔首,毋以细物苛劾县吏,亟布。”


第0775章 南北战争
  几乎就在王贲定下平南战略的同一时刻,郢县,武忠侯那个著名的小院子里,当黑夫让众人畅所欲言,提出未来的计划时,幕僚、都尉、司马们几乎吵得炸开了锅!
  刚从南方带人抵达江陵的徐福立刻道:“如今除了洞庭郡尚未归附外,君侯已全取荆州。徐福以为,当利用我军楼船可从番禺走海路的优势,让尉阳都尉从水路出发,进军会稽,夺取江东!”
  别部司马陈婴也不甘示弱:“听闻近来淮南多叛乱,当乘此良机,进军楚地,陈婴不才,愿为君侯取东海郡!”
  “东海郡是陈司马的故里,司马自然是想回去了,但吴臣以为,应该先从夷陵向西进军,取鱼复,再攻击巴蜀,迎回君侯夫人、君子。”
  拿下当阳县后,折返来禀报的共尉提议更是夸张:“汝等都错了,应该立刻北上,夺取鄢县,再攻南阳,进逼武关,一直打进关中,打到咸阳去!”
  就连早年被萧何带来,有些口吃的泗水郡人周昌也最后道:“昌,昌同意陈婴司马之言,愿在拿下九江后,渡淮为君侯取,取泗水郡……”
  在一众力主大肆进攻扩张地盘的人里,却响起了一个理智的声音:
  “下吏以为,如今之势,南征军宜守而不宜攻……”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衣冠楚楚,刚被黑夫任命为“南郡守”的萧何。
  徐福首先质疑:“守?萧郡守,眼下正该乘着江陵之胜,君侯威震南方,扩大战果,岂能一味固守?”
  众都尉、司马一脸不以为然,认为萧何一介文士,太过保守,但黑夫让萧何说下去。
  萧何朝黑夫一作揖:“虽然君侯身为南征军主将,曾将兵十五万之众,且举事之后,几次都号称南征军十万大军已至。可实际上,君侯和众都尉也清楚,就算把安陆所有男丁两万人都算上,目前大江以北,君侯手里能用的兵员,也不超过七万人……”
  这倒是实话,南征军虽众,但因为举事前几乎都集中在岭南,所以陆续北上,所费时日良多。
  跟着黑夫打赢江陵之战的三万五千人中,除了韩信尚带着一万人镇守江陵,看管万余俘虏外,其余都分散到了夷陵、当阳、竟陵、安陆等地,去实现黑夫“全取南郡”的计划。
  衡山郡那边,东门豹、安圃有万五千人,刚夺取邾城。
  近日,又有周昌、陈婴、徐福等人带着两万人北上……
  “岭南越人已发觉南征军北调,一些部族酋长蠢蠢欲动,必须留下数万戍守,故秋收前能北上的,不超过三万人。”
  加起来十万大军,这就是入冬前,黑夫手中兵力的极限了——他的政治承诺,得到秋后才能见分晓。
  萧何道:“纵有十万之师,但若真如方才诸都尉所言,又要守住荆州,进取南阳,威胁关中,又要取巴蜀,又要占江东,还顺便得攻取九江、东海、泗水,真要一一实行,休说十万,就算二十万也不够啊!”
  “如今国分南北,将军以南与北战,不论是户口还是兵员,都大不如关中,这时候盲目扩充地域,只会使兵力分散,而新占郡县又无法及时征调当地人参军,一旦朝廷大兵来伐,容易被各个击破。”
  他将分散的五指捏成拳头,看向众人:“故兵与其分,不如合!主力必须留下,做好守御朝廷大兵的准备,顶多能选两处派出偏师,且不可超过万人!”
  “萧郡守之言有理。”
  黑夫算是明白,为何历史上,萧何会被称之为“功人”,而其他人只是“功狗”了。
  打猎时,追咬野兽的是猎狗,但发现野兽踪迹,指出野兽所在地方的是猎人。仅能捉到野兽的确有骁勇之功,但发现野兽踪迹,指明猎取目标者,亦有谋划之功……
  黑夫手下不少将尉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犯了左倾激进主义的错误,眼里只剩下前方的猎物,却忽略了一件事:
  与北方相比,南方就是个弟弟!
  局势依然是敌强我弱,朝廷极有可能征调二三十万大军南下,如何应对,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依然有都尉司马不服:“按照萧郡守的意思,吾等就什么也不做,等在江陵了?”
  这时候,从军议开始后,一直沉默不言的一人接过了这个问题:“当然不是,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有时候需要以守为攻,有时候,亦可以攻为守!”
  却是屡立奇功,已不敢有人小觑的韩信。
  他出列朝黑夫拱手道:“兵法云,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此君侯之所以大胜冯毋择。”
  “而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这应是吾等御敌之法。旬月之内,朝廷便可能发大兵来伐。而敌欲南下攻南郡,有三处必经之处,皆为险要,能以一敌二,我军务必抢先夺取……”
  “看来韩都尉这些时日在江陵休整,并未闲着啊。”
  黑夫露出了了然的笑意,说起来,还是他让人将江陵所藏的图籍统统送去给韩信的,还大言不惭什么:“韩都尉已为高吏,不可不学!”
  韩信辞以军中多务,黑夫却道:“岂欲君治学为博士邪?但当涉猎,知山川地理,本侯也出身黔首,却常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
  韩信这才静下心来看了半个月图籍,果然对行军用兵有所裨益。
  黑夫让人摊开地图:“是哪三处,且一一道出。”
  小院子里,众目睽睽之下,韩信手持竹棍,点着江陵以西道:“其一为夷陵(湖北宜昌),此地扼三峡及巴蜀东进之路,君侯已派吴臣司马取之,自不必说。”
  “不过我以为,光夺取夷陵还是不够安全,夷陵以西,巫县(重庆巫山县)也划归南郡,当继续进军,攻占江关(重庆奉节县)。”
  “江关乃巴国与楚国相攻时,楚国所设,为夷陵上游,亦巴蜀之东门也,入江关,则已过三峡之险,夺巴蜀之口矣,就算朝廷令巴蜀造楼船,欲重复司马错伐楚故事,只要江关在我手中,亦不足惧也!”
  见黑夫不断颔首,韩信大受鼓舞,棍子旋即北指:
  “其二为鄢县(湖北襄阳),我近日在江陵观察图籍,发现鄢县与南阳一样,实为南北之腰膂。对南方来说,鄢县去江陵步道五百里,势同唇齿,无鄢县则江陵受敌。故昔日白起拔鄢,则楚不能守郢都。”
  “对北方也一样,此乃水陆之冲,北接宛、洛,平涂直至,我军得之,亦可以图南阳,威胁武关!”
  在韩信预想中,鄢县,这里田土肥良,桑梓遍野,带以汉水,阻以重山,就是日后御敌的完美战场!
  “上一次鄢之战,武安君完胜,可这一回,不论北边来的是谁,韩信必将改写南北之争的战果!”
  如此想着,他的手又往鄢县以东一指:“其三为冥厄(河南信阳市)。”
  “冥厄三塞,为大隧、直辕、冥厄,乃春秋时楚国所建,隔绝淮汉。吴人不能破之,只好改走淮汭。而楚国亦凭借此三塞,抵御秦国数十年之久。秦逾冥厄之塞而攻楚,不便,我听说,直到项燕战死,冥厄才最终告破……”
  韩信以为,虽然朝廷主力肯定会走武关、南阳来伐,但也不排除从关东发偏师,走冥厄袭击安陆、衡山的可能。
  “这便是月余之内,我军务必攻取的三处,而不是什么九江、东海,更不可能孤军直趋武关。”
  萧何与韩信的战略分析十分得当,众人都被说服了,黑夫心中亦暗喜:“三杰得其二,尽管知道南方实力大不如北方,但我心里就是踏实啊。”
  不过,作为领导,这时候就得露一手,显示一下自己其实也知道,只是故意不说,要让属下们表现。
  于是黑夫轻咳一声道:“韩都尉之言虽有理,但毕竟是外乡人,对本地冲要的了解不够,鄢县与冥厄自是必守,但两地中间,还有一处也要拿下!”
  韩信一愣:“莫非是随县(湖北省随州)?”
  黑夫颔首:“然也,出冥厄可以兼颍、汝,出鄢可以规宛、叶,此言不假。然冥厄、鄢县之锁钥,随实司之。春秋时,汉东之国,随为大。楚武王经略中原,先服随,而汉阳诸姬尽灭之。又其地山溪四周,关隘旁列,几于鸟道羊肠之险,实是用兵行险之所,我军必先取之!”
  韩信还在思索,身后的萧何却已拜服:“君侯心中果然已有良策!”
  “君侯心中果然已有良策!”所有人都随声奉承。
  如此一来,东边有淮南蜂拥而起的复国者,西边控制夷陵江关,北面将战线推进到鄢县、随县、冥厄,都是易守难攻之地,这三个地方拿下后,被动的防守,就成了主动的防守。
  继“先取荆州为家”后,新的战略已出,那就是“北夺锁钥以为固”,在青黄不接,粮秣不足,且南征军兵力没有全完集结前,先以守为攻。
  但黑夫又道:“不过,在守御之余,的确可以让豫章郡向东发兵,略取鄣郡丹阳地,再让尉阳与镇守闽中的吴芮,水陆并进出兵会稽郡,全取江东!”
  众人皆以为然,在旁人听不到的时候,黑夫暗暗嘀咕:
  “江东子弟多才俊,那八千子弟,若能归顺于我就好了……”
  ……
  在军议完毕后,军正去疾却又过来,向黑夫禀报了一件事军法官们注意到的事。
  “下吏初来江陵,但却发现,不少驻守此地的南征军士卒,尤其是江陵人,在大胜归乡之后,满足于与亲人团聚,都有些懈怠了。”
  “而从其他诸县亦得知,不论是当阳、夷陵、竟陵,哪怕是君侯的故里,刚刚被利仓司马光复的安陆县,军中各县籍贯的兵卒听说家乡已在南征军控制下,欣喜之余,或多或少,都萌生了卸甲归田的想法……”
  “卸甲归田?”黑夫皱起眉来。
  去疾笑道:“毕竟他们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家,如今到了家门口,难免懈怠,更何况,君侯承诺田租减免,大伙都盼着回家种田去。”
  黑夫颔首,他手下的兵多是小农出身,即便高层把“靖难”喊得震天响,即便都尉、司马们也在“公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鸡汤下,摩拳擦掌想干一番大事。
  但对普通士卒而言,谁想过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的日子呢?
  回家,料理熟悉的田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老婆孩子热炕头,五十者可以衣帛,七十者可以食肉,这是他们从入伍那一刻起的梦想……
  但这小小的梦想,却足以致命!
  上层在犯“左倾激进主义错误”的时候。基层士卒却也犯了“右倾安乐主义错误”,以为打下南郡就完事了,可以马放南山,任由兵甲生虱!
  去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劝道:
  “君侯,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若是士卒们满足于归家,不愿再北上征战,吾等随时可能遭到咸阳发大军镇压,若是战败,全家老小的命都没了,哪里还有安宁的日子可言?”
  但黑夫可承诺过,要带他们回家的,并非人人都是大禹,是圣人,能三过家门而不入啊。
  黑夫默然半晌后,说道:“且将我的话转告三军将士,再召集众人,我要亲自与他们说道说道……”
  去疾肃然:“敢问君侯,要传什么话?”
  黑夫笑道:“靖难尚未成功,袍泽仍须努力!”
  ……


第0776章 都散了吧
  四月二十五日,先后抵达江陵的两万南征军将士,被集中到江陵和郢县之间的开阔地上,武忠侯在江陵城楼检阅了他们的行伍队列,宣布已占领除鄢县以外的南郡全部,连安陆县也已光复,衡山郡也被控制在南征军手中。
  “君侯万胜!”
  “南征军万胜!”
  士卒们都感到由衷的高兴,黑夫双手往下一压,让众人安静,而后便让他们各诉其愿。
  先是几百人,随后是几千人、上万人,许多个声音汇集在一起,底层士卒大声向他们的统帅喊出了自己的心愿:
  “君侯,吾等想回家!”
  韩信、去疾等军吏看着这一幕,忧心忡忡,黑夫那句“靖难尚未成功,袍泽仍须努力”,不够接地气,可触动不了普通士卒啊,但他们却有些一筹莫展,除了制止外,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不知武忠侯有何妙法?
  吴臣更小声嘀咕道:“止不住的,士卒们不就是因为一句‘我带汝等回家’,才跟着君侯举兵,心甘情愿受其驱使的么?”
  但黑夫却只是笑了笑,大声道:
  “我知道二三子多是淮汉之人,汝等加入南征军为戍卒,长则四载,少则两年。”
  “本将算是较晚加入南征军的,只做了两年将军,但这两年里,却与汝等生死与共,南征军每个人,都是我的袍泽兄弟,年纪小点的,则是子侄。”
  黑夫看了看身侧写有“南征军”三个秦隶的大旗,这还是在岭南时做的,已有些陈旧。
  他不由感慨道:“就像这面旗一样,两年间,发生了多少事啊。”
  “我曾与二三子披荆斩棘,扫平百越,使越君俯首,委命下吏,拓土数千里。”
  在场的人,谁没在岭南饱受过虫蚁之咬,炎热之苦?自然记得,是谁带着他们走出了那片绿色地狱。
  “但始皇帝崩逝后,奸臣逆子辜负了南征军,欲诛其吏,放其卒,使永镇陆梁。所以,为了回家,南征军不得已,奉始皇帝遗诏,举兵反抗。”
  “我曾与三千短兵一同打赢了武昌之战,大败敌八千人,解救了两万余差点葬身火海的南征军老卒。”
  “我又与五千勇士横渡云梦,在安陆县五万百姓即将沦为迁虏前,与他们一同战斗,力破上万敌军。最终携民渡江,让家乡父老们平安无事。”
  “至于江陵之战?汝等更不陌生了,我走华容小道,韩都尉则白衣渡江,最终所有人喊着‘义在南军’,两面夹击,击败了冯毋择,赢得了决战的大胜!”
  这都是黑夫创造的传奇,就算未能亲身参与,也耳熟能详。
  是他,带领南征军所向披靡!
  黑夫叹息道:“不容易啊,袍泽们,两年之内,能创下这么多丰功伟业,南征军里每个人,从将军到军吏到士伍小卒,都是好样的!”
  这一番话,让众人深受感触。
  但黑夫却话音一转,说到了最关键的事上:“南征百越,早在半年前就结束了,我承诺过要带汝等回家,也算做到了。如今南郡、衡山已复,大军已站在家门口,这两地籍贯的士卒想回家看看,此人之常情也……”
  “所以,本将今日要说的,是汝等,皆可以回家!”
  城下两万人欢呼雀跃,众军吏则大惊失色:士卒都放回家了,以后的仗得怎么打?
  然而,黑夫下一句话,更加骇人听闻!
  他振臂一挥:“本将还要说,南征军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当在今日,在此,就地解散!”
  ……
  “就……就地解散?君侯在说笑罢!”此言一出,连站在一旁的垣雍都傻了眼。
  韩信也一急,几欲上前阻止,还是萧何拦住了他,笑着对韩信摇了摇头。
  随着短兵亲卫将这句话传遍三军,欢呼都停下了,所有人都怔怔出神。
  即便是最先嚷嚷着要回家的人们,也有些发懵。
  “南征军,没了?”
  因为黑夫的种种举措,譬如将战死士卒收敛尸体,纳入忠士墓园,将每个人的名籍刻在丰碑上,又尽量满足众人衣食之需,让他们远离冻饿之患。
  最重要的是,履行了承诺,带他们回家。
  这使得,众人对这支军队认同感极高。
  离家的时候,南征军,就好像是他们的家!而什伍袍泽,亦如兄弟一般。
  如今武忠侯大仁大德,允许众人回家,本该喜悦,但得知身后的另一个“家”,说没就没了时,士兵们都有些舍不得,难免哀伤。
  黑夫接过牡手里的南征军大旗,仰头笑道:
  “一支没有兵的大军,只剩下一个空壳。”
  “一个没有兵卒追随的将军,也不再是将军,而是一介匹夫。”
  “与其如此,不如散了罢。”
  这下有些人不干了,垣雍率先和来自安陆的弟兄们大声喊道:
  “将军,彼辈要回家,吾等却不回啊,请将军勿弃吾等。”
  “请武忠侯千万不要解散南征军!”
  跪下请愿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意欲归家的人则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但众人的力劝,却只换来了黑夫的一声大喝:
  “我意已决!”
  说罢,他竟真当着两万人的面,将旗杆上的南征军大旗降下,又十分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好,交到了军法官去疾手中。
  “从今日起,世上,就没有南征军了!想回家的人,都散了吧。”
  一阵沉默,伴随着的是嚎嚎大哭,上万人忍不住跪在地上,轻易不流泪的士兵们,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直到黑夫的声音再度响起。
  “今日除了解散南征军,让想回家的士卒回家外,还有一事。”
  “在汝等归乡种田,过汝等期盼过上好日子前,请先听完这件事,刚发生在吾等咫尺之外的事!”
  众人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黑夫一招手,城楼处,一个穿着麻布孝衣的青年军吏走到黑夫身边,他的短兵们亦紧随其后,都身穿孝服,他们手里还捧着一个个牌位……
  虽然南征军短暂地给秦始皇帝戴过孝,但在打下江陵后就结束了。
  这群人又是给谁人服孝?
  黑夫将青年拉到城墙边:“汝等应当认识他,他叫共尉,是我手下的别部司马,他父亲共敖,是我的旧部,如今是桂林郡守。”
  “早在十多年前,共敖就带着妻儿,搬到了豫章,他自己则追随我左右,但共氏宗族并未全部迁徙,仍有五十多口人,留在了鄢县。”
  “鄢县,是吾等唯一未曾攻取的南郡县邑,因为南阳郡守带着五千人入驻了那,而就在昨日,吾等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鄢县的共氏族人,连同一些当地籍贯士卒的家眷,竟被当地官吏族株了!”
  没有感到意外的惊呼,士兵们只是窃窃私语开来,这是他们都有预料的事。
  虽然大伙都高呼“义在南军”,但在朝廷,在咸阳眼里,他们只是谋叛而已。
  作为黑夫的左膀右臂,共敖的家族,肯定要被牵连啊。
  “不止是共氏,也不止是鄢县。”
  黑夫冷笑道:
  “谋逆,这就是已经回到咸阳的奸臣逆子,给南征军所有人定的罪!”
  “二三子知道,若按照秦法律令,谋逆将被处以什么刑罚么?”
  窃窃私语停止了,士卒们再度陷入缄默。
  “去疾,告诉他们!”
  “诺!”
  手里捧着南征军旗帜的军正去疾大声道:
  “谋逆罪,其本人虽死,仍当戮其尸,枭首弃市以威慑宵小。而后,再依刑律夷其三族!也就是汝等的父母、兄弟、妻子!”
  这时候,共尉大声接话道:“说是三族,可我在鄢县的族人,他们早就出了三族,但还是被处死了,五十多口人啊,不论老幼妇孺,统统被处以极刑。”
  这件事,是真的,虽然那些堂叔伯本就疏远,当初就不愿随共敖去豫章,还闹分家,但他们今日遭此横祸,共尉心里也老大不舒服。
  去疾颔首:“是啊,律令有言,五家为伍,十家为什,不准擅自迁居,相互监督,相互检举,若不揭发,十家连坐。谋逆者之什伍、邻居、里典、里佐、里监门,皆要连坐,收押审讯。”
  “也就是说,倘若南郡同鄢县一样,被朝廷的酷吏控制,汝等的三族、亲眷、邻里,都没人能逃得过酷刑。”
  恐吓在继续,去疾开始描绘那些刑罚之可怕:
  “二三子过去没少见市场口的行刑吧?酷吏会在汝等脸上用墨汁刺字,剜去鼻子,砍去左右臂,用鞭子活活抽死,再割下头,把骨肉模糊的尸体弃于大街上。行刑期间,如果有人喊叫谩骂,就拔掉他的舌头!如此方能震慑天下人,使其不敢效仿,只能乖乖交重租,服重役!”
  高渐离曾在咸阳受此刑,黑夫去胶东赴任时,刺杀他的人也曾受此刑罚,田横兄弟叛乱,余党多遭屠戮。
  可如今,昔日的执法者,却成了朝廷口中的“罪犯”。
  不止今日在场之人,南征军全体将士,谁不从逆当死?
  这下,所有人都面露惊恐。
  去疾也是被士卒们的短视气坏了,这时候忍不住指着他们斥道:“汝等觉得自己离开了军队,拿着君侯赐予的赏钱回了家乡,就能好好种田,安享其乐?真是妄想!”
  “我是军正,天天和律令打交道,知道在秦律里,没有法不责众之说,只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以,千万不要心怀侥幸,一旦南征军散了,过不了一年半载,朝廷就会派大军反攻回来,等待汝等的,便是族株,便是屠城,便是血流成河!”
  “南征军就像船,如今船到江心,尚未靠岸,上面的人就争着往下跳,反倒会最先被淹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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