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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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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咸阳后,叶氏倒是差仆人来拜访,说是喜家里,请她捎带一点安陆物产来——喜一向清贫,家里送来的,无非是几件衣裳,一点北方不容易买到的稻米。
  到这时,喜才听说叶子衿也在咸阳,但尚在孝期,数月来足不出户。
  这当是她来咸阳两个月后,第一次走出家门,竟是为了送喜……
  喜有些动容:“咸阳市肆之上,众人见我桎梏而行,皆避之不及,夫人就不怕来送我一介罪吏,连累了昌南侯?”
  叶氏笑道:“喜君与良人的关系,谁不知道,既是同僚,还是乡党,他甚至视喜君为师长、楷模,要来连累,早连累了。再说,是良人一时失言,使喜君之名让陛下知晓,这才有了咸阳之行,归根结底,也是我家良人连累了喜君才对。”
  喜摇头道:“是老朽自己惹的祸事,与昌南侯何干?”
  叶子衿道:“良人常说,他生平最敬重者,不过三人而已,喜君便是其一,若他知道喜君离都远谪,而妾不相送,定会骂我是不懂事的蠢妇人……”
  喜道:“但若陛下当真怪罪起来……”
  叶子衿却浑然不在意,诙谐一笑:“那就怪我这蠢妇人自作主张,陛下总不至于和一个女子一般见识吧?”
  叶氏人情做得很足,她并非空手而来,还送了喜两个仆人。
  “一舍人,供喜君使唤,一女佣,供喜君沿途洗衣造饭之用。”
  喜觉得不妥,叶子衿却道:“她二人是一对夫妻,也是安陆人,乃自由身,而非隶臣妾,并非赠予喜君,只是同路而已。玉门辽远,一路上也能陪喜君说说家乡话。到了地方,若想与家中通信,可使二人代传。”
  她看向一旁的狱卒,笑道:“二人自有符传,食宿自理,这,不违法罢?”
  狱卒哪里敢得罪昌南侯夫人?连连垂首应诺,也再不敢慢待喜了。
  如此一说,喜也不好推辞了,只能道谢。
  叶子衿还让人倒了一盏酒。
  “妾代良人敬喜君,祝君早日归来!”
  言罢,仰起头来,一饮而尽!素服麻衣的哀婉外表下,却带着一丝女子少有的豪气!
  喝了送别酒后,喜只觉得,胸中块垒已消,再无悲凉。他看着复朝咸阳驶去的马车,颔首道:
  “昌南侯有位好夫人啊!若为男儿,亦可为二千石!”
  ……
  叶子衿的家书传到豫章郡,已是月余之后的八月中旬,信上将这段时间,咸阳发生的动荡,都告诉了黑夫。
  她说了司马欣之妻曹氏为其兄求情的事,但却认为“曹咎贪婪可鄙,不可用也,且自认为有良人庇护,行事张狂,不以罪吏自居”。
  于是黑夫决定,等此人来到后,让他好好体验下南方生活,领会人世险恶。
  更让黑夫惊讶的是,叶子衿,竟心有灵犀般,代自己去送了喜一程。
  “真是好老婆!懂我!”
  黑夫赞不绝口,对妻子的智商情商,佩服得真·五体投地。
  这也让黑夫久在南方,生理空虚想找个当地妹子乐呵乐呵的想法打消了……
  黑怂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叶子衿还给他捎来了喜的话,只一句。
  “何为法?何为吏?喜未曾忘怀,愿昌南侯勿忘之!”
  “为了这信念,为了这句话,竟不惜得罪皇帝。”
  黑夫苦笑不已,这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将那样一个人,放到那样的环境里,若还能一片和气,视而不见,喜还是喜么?
  想到这十多年为秦吏的生涯,想到喜远赴西域,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黑夫百感交集之下,也有些话想赠予这位“师长”!
  黑夫立刻让人找来纸笔,眼下他们身处南昌城郊外,各地大军云集,正准备开拔,前去进攻闽越。军情似火,时间紧迫,容不得长篇大论,只够匆匆写一句话!
  说什么呢?黑夫看着白纸,有些踌躇。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但写下去后,他却猛地摇头!
  不,不!不该是这句,喜的远去,不是苍凉的永别,亦不是对世道黑白颠倒的哀叹。
  黑夫将纸张揉成一团,扔进火里。他和着出征的战鼓,手持毫笔,认认真真,力道十足地,写了另一句,他认为配得上喜的赠言: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你的名字,可能不会尘封在云梦的棺椁里,载于几部秦简之上。
  “但是喜君,汝之名,此时此刻,已天下皆知!”


第0674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黑夫笃定,喜自此之后,定能名扬天下,是太过乐观了,作为一个得罪皇帝的罪吏,喜一路上所受更多的,是白眼和慢待。
  好在得了叶子衿安排的二人照料,衣食好歹有保障,押送的狱卒知道这罪吏与昌南侯交情莫逆,也不敢苛待,进入陇西郡后,喜居然还得以坐在车上,不必忍受徒步跋涉之苦。
  八月中时,一行人来到清澈的大河边,名为“金城”的小邑处。
  “喜君,过了此地,便是张掖郡了。”名叫“驰”的狱吏如此告诉喜,他是负责此次押送的吏,去过张掖两次,轻车熟路。
  喜点了点头,他听说过,二十七年时,陛下西巡,听巫祝言西王母事,有意西拓,遂使黑夫、李信为之祭河源。
  那黑犬白马二人在积石山献上二牢后,就跑到这一带,黑夫在此看到了西羌人的薅羊毛之术,将之嫁接到北地郡。不曾想,羊毛,竟成了帝国北方边疆诸郡的支柱产业,一件件厚实且粗糙,还散发着些许臭味的羊毛衣,不仅让戍守军士再无冻寒之患,更走入千家万户,成了北人必备的过冬之物。
  而李信是位锐意进取的将军,他看出此地西有西羌之利,控扼大河上游,又迫近月氏,是兵家必争之地,遂令兵卒在此掘土筑城,因为掘到了不知什么时候什么人埋下的黄金,遂命名金城。
  现如今,经过数年发展,金城已十分繁荣,尤其是过河的渡口处,每日都有来自咸阳的徭役、戍卒排队过河,他们奉命去修筑长达千里的驰道,以及上百个亭障。
  而对面也不断有船只泊来,载着来自西域的奇异物产、驼铃阵阵的商队,甚至是胡人小邦的使团……
  与喜他们擦肩而过的,便是一支在秦军士卒引领下,东张西望的使团,却见他们头发卷曲而黝黑,鼻梁挺拔,胡须浓密,衣着竟是一整块布披在身上,一直从肩膀垂落下膝盖以下。
  中原人与蛮夷戎狄,衣着习俗有异:东方曰夷,被髪文身;方曰蛮,雕题交趾;西方曰戎,被髪衣皮;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
  然而眼前的异乡人,却是第一次见,与传统意义上的蛮夷戎狄皆不同。
  “应是西域胡人,那些胡邦,衣裳言语,千奇百怪皆有之。”
  狱吏驰如是说,后来他们一问,果然是西域来客,一个名叫“大夏”的邦国使团,要入咸阳朝见秦始皇帝。
  “大夏?不是太原别称么,陛下还称大秦疆域‘北过大夏’。怎么西边也有?”
  喜有些被弄糊涂了,但也未深究,直到这时,一行人才算真正深入边陲。
  但眼前的河西张掖,与喜想象中遍地枯石,绝无水草的荒芜沙漠,相差甚远。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雪山下的水草富饶之地,森林中,马鹿、獐子飞影掠过,草原上,牛羊成群结队,它们是关中牲畜的主要来源。
  而在发源于雪山的河流灌溉下,两岸多有屯田,眼下正值粟熟,来自中原的一万户移民正在完成丰收。
  不过,干活的仍以妇孺居多,男人们则骑在马上,手持矛戟,巡逻在刚建立数年的移民村邑周围。远处山岗上出现的人马影子,会让他们紧张兮兮,立刻敲锣警告,顷刻间,不管男女老幼,全民持械,鼓噪之声大作,远山的骑从,这才消失不见……
  事后一问缘由,喜才得知,这里并不安全,来自湟中的羌人不时出没,掠夺农民们积累一整年的财富。那些羌人各有君长,没有统一约束,骑在马上呼啸而至,得手后又席卷而去,难以制止,如今已成张掖东南部的大患……
  “李将军也派人来保护,甚至数次深入湟中,剿灭羌部,但这群天杀的羌人,像是闻到血味的野狼似的,怎么杀都杀不完。”
  一个被羌人夺走妻儿的边地移民有些悲愤地告诉喜,他们现在只能自发组织起来,全民皆兵,与之对抗。
  喜只是一个谪贬罪吏,他能做什么?只希望沿驰道修筑的烽火台,还有不断从中原调派至此的驻军,能保护这些黔首。
  旅程继续向前,渡过黑水河后,治安略有好转,由于祁连山余脉的阻隔,西羌人已无法深入至此,但黑水下游的猪野泽,仍然盘踞着月氏五部之一的“休密部”。
  作为唯一投降秦朝的月氏人,休密部被允许保留领地,但眼下,他们的存在,已同湟水西羌一样,对驰道构成了威胁,据说李信将军,已有将他们再度迁徙之意。
  最终,到九月中时,喜终于抵达了张掖郡首府,昭武城。
  押解他的狱吏已第三次来此,他告诉喜,相传这座城邑的建造,还有一个故事:逐水草而居的月氏部,一次狩猎来到这块水草茂美的地方,月氏王骑在高大的马背上向南远眺,巍巍祁连白雪皑皑,向北一瞅,绵绵合黎青翠欲滴,袅袅雾岚中百鸟和鸣,山脚下涛涛弱水一泻千里,令他心旌摇曳。
  于是月氏王率领部族在茂密的芦草丛中放马狂奔,忽然,一对交配的马鹿跃入他的眼帘。月氏王看见这对高大的马鹿,十分狂喜,不便带着部众,张弓如月,引箭如飞,向双鹿射去。
  但接着,那两只马鹿,竟踩着祥云飘向空中,顷刻消失在白云蓝天之间……
  鹿虽未猎到,但马鹿消失的地方,却成了月氏人定居之所,月氏王抓来西域城邦的奴隶,在他们劳作下,一座城邑拔地而起,取名“昭武”。
  如今,昔日引弓数万,独霸河西的月氏已灭亡,月氏王被李信砍了脑袋,部族或逃或亡。李信则鸠占鹊巢,秦人移民也随着驰道,慢慢迁徙到此,彻底改变了昭武城的人口结构,如今城内半数已是秦人。
  在昭武城外,喜也终于见到了决定他未来命运的征西大将军,定远侯李信。
  与李信的初次会面是在弱水边游猎的营帐,李信高坐一张虎皮之上,身边是两个侍酒的美艳胡女,高鼻深目,喜进去时,她们正在为李信奉上精致的于阗白玉盏,接着将冒着寒气的觥盖打开,用金勺将带着甘甜之香的暗红色液体钥出,缓缓斟入盏中,再含情脉脉地双手奉上。
  这是西域送来的葡萄酒,在咸阳是十分名贵的饮品,但在李信这,却跟喝水差不多……
  但这副悠然享乐的做派,让崇尚极简主义的喜大皱眉头。
  在喜眼里,李信是和黑夫完全相反的人,黑夫厚重,李信锐利;黑夫事事谨慎,李信不拘小节;黑夫节制己欲,李信及时行乐;黑夫打仗怂为先,喜欢结硬寨打呆仗,李信好用奇兵,他自己,就是用来刺穿敌人的剑尖。
  还有,黑夫面黑,李信发白;黑夫被叫做黑犬,李信则被誉为白马……
  但李信,亦有一种黑夫不曾有的,醉卧沙场君莫笑的豪情直爽!
  “喜?我听说过。”
  李信轻轻摇晃白玉盏,一旁的胡女还伸手为他擦去嘴角酒渍,酒汁鲜红,犹如人血:“你的名声,比你本人来得更快。”
  “有人说你诽谤中伤陛下?又有人说你直言进谏,一心为公,因此被贬,你说,我该信谁的话?”
  “都不可信。”
  喜不卑不亢:“若为法吏,当自查信证据,不可轻信罪人言辞,将军请自度。”
  “果不其然,的确是位直吏。”
  李信笑了起来:“既然你精通律法,那就在军中,做军法吏吧!”
  喜有些发愣,军法吏?那是百石的小官,虽然相比喜曾经的职务不算什么,但他现在是待罪之身啊,直接任命为吏,不要紧么?
  李信的理由,却让喜哭笑不得,更加坚信,这位定远侯,是真醉了。
  “我喜欢你这名,喜,喜气!”
  李信指点着喜,起身倒了一盏葡萄酒递给他:“正好近来,张掖郡也有一件大喜事!你来的路上,可遇上大夏使者了?”
  “大夏使者?”
  喜拒绝了酒水,却想起一个月前,在金城渡口遇上的,披着一块垂膝之布当衣裳的一群胡人。
  “不负数载苦寻,上千人倒毙大漠啊!”
  李信今日心情甚佳,他将手中美酒高高举起,嗟叹道:“吾等找遍了昆仑、北山,都未寻觅到西王母邦踪迹,直到在葱岭以西造访大夏,他们竟知道,西王母邦的下落!”
  美酒美人相伴,异域建功立业,都比不上能够一雪前耻的机会。他郁结多年的心结,总算被松开了一丝缝隙!
  “李信这一次,总算未再辜负陛下厚望!”


第0675章 按图索骥
  典客,乃是秦朝九卿之一,掌诸归义蛮夷,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民委。
  而典客之下的属官,有行人、译官、别火三令丞,分别管出使、翻译、蛮夷部落朝贡之事,此外,在边疆各郡,还设置了郡邸长丞,直接负责各属邦。
  乌氏延,便是张掖郡典客长丞,这个新建的郡,户口虽少,但却控制着秦朝与部世界与沟通的孔道,乃至于“三十六国”的外交,所以秩禄比北地、陇西的高一些,六百石。西域的乌孙、楼兰、姑师、于阗等入贡,都要由他经手,可谓禄低而权重。
  但秦始皇三十五年九月,乌氏延却将西域事务统统扔给属下,亲自带着一个使团,匆匆前往咸阳。
  那便是喜在大河渡口见到的蓬头卷发,高鼻深目,身披白布为裳的大夏国使节。
  这群“大夏”人,好似乡巴佬进城,从进入大秦疆域起,就兴奋不已,看什么都好奇。
  乌氏延对彼辈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关切,让花了大半年功夫,学会大夏语言的译者一一道来。
  “禀长丞,大夏人说,他们原以为,秦人高为三丈,声音洪亮,寿命极长,最高可达三百岁高龄……”
  乌氏延嗤之以鼻:“我怎不知道?要是真能活三百岁,陛下也不会让吾等去寻找西王母,求长生了。”
  译官道:“他们还说,秦人之所以长寿,其诀窍是整日喝凉水……”
  乌氏延感觉很滑稽,据他所知,北地郡华戎军民,乃是学着黑夫郡尉的亲兵们,开始喝热水后,疾病才略有减少了,喝凉水长寿?好啊,让大夏人自己喝去吧!
  而大夏人对“塞里斯”的国家想象竟是:“平和度日,不持兵器,永无战争……”
  这就更与大秦无日不征的政教合一相差甚远了,对了,塞里斯,这是大夏是对秦人的称呼,直译过来是“丝国”。
  大夏对秦朝,或者说中原的印象,就完全来源于丝绸,以及近来走俏的糖。
  九月中旬,进入内史地区,看到市肆随处可见的丝帛后,大夏人变得更加兴奋,他们拿着叮当作响的银质钱币,疯狂购买所有看见的丝帛,完全不顾乌氏延:“这只是劣质粗帛,山东之帛更佳”的劝慰。
  其结果,自然是因为使用违法货币,啥都没买到。
  在中原普普通通的丝绸,在大夏人眼中,却是神迹和美的象征——这世间,哪里还会有第二种布料,披三层后,透明的丝质罗纱,还能将女神雕像的乳房、脐眼完全显露出来呢?
  而对于丝绸到底是怎么来的,大夏人也当着乌氏延的面,进行了一次剧烈的争吵。
  有人侃侃而谈:“赛里斯人所用织绸缎之丝,来自一种名为塞儿的小虫。此虫的大小约两倍于甲虫,吐丝时如树下结网的蜘蛛。蜘蛛八足,该虫也有八足。赛里斯人于冬夏两季建房舍蓄养该虫,并用该虫所吐细丝缠绕其足。先以稷养四年,至第五年改用青芦饲养。青芦为此虫最爱,虫因食之过量,血多身裂而死,体内即为丝。”
  但有人反对这种说法,提出了更加离奇的想象:“应是林中有羊,有人勤加灌溉,梳理出之,成精细丝线,半似羊毛纤维,半似粘质之丝。”
  此人在途径陇西,看到秦女纷纷织羊毛衣,更坚信不疑。
  乌氏延越听越好笑,直到一个整日手持芦苇笔,在皮革上写写画画的文质学者说道:“不必争了,亚氏曾说过,丝织品,是由一种头上有角的大蛆所产之茧织成!”
  乌氏延依然笑容满面,转过身却有些惊讶,那个叫“亚氏”的贤人也太厉害了吧,说的竟八九不离十,居然还能笃定,这种“蛆”形变先为幼虫,次为蛹,然后出蛾,一整合过程要用六个月的时间!
  但其余大夏人皆笑之,认为这不可能。
  为了保护商业秘密,保持大秦的贸易顺差,乌氏延加强了管控,杜绝使团与任何人接触,导致机密失泄。
  就让他们继续保持一无所知吧,想象越离奇,对这种名贵布料的渴求也越旺盛!
  ……
  不论如何,中国的形象在大夏人眼中,恰如其丝绸一样,轻盈、神秘、高贵。
  对他们来说,遥远的东方是一个梦,这里晴空万里,皓月朗朗,如梦如幻,仙境一般,恰似雾里之花。
  而现在,随着西域打通,迷雾消散,双方才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不过话说回来,大夏对秦了解泛善可陈,秦人对大夏,其实也知之不详……
  一回到咸阳,以“防疫”为名,将大夏使节团关进驿站里,乌氏延就忙不迭地,与大秦九卿之一的典客,也就是昔日北地郡守,如今的建成侯赵亥通气。
  将他如何去到大夏,与大夏人谈了什么,一一道明。
  “禀典客,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馀里,妫水南北。其俗土著,有城屋,与大宛同俗。有王,而城邑往往置小长。其众可百余万,兵十余万,善贾市,其都曰薄知,言语重九译,以银为钱币,钱之阳面绘其王容颜,阴面绘其神裸身之像。”
  大宛此时作为大夏国的盟友,正依靠大夏庇护,抵御“正在逼近的大批游牧武士”。一年前,当他们接触到神秘的“塞里斯人”后,将其告知给大夏,大夏王对此极其重视,这才有了乌氏延的薄知城之旅。
  可以这么说,整个西域三十六邦加起来,都不如薄知城带给乌氏延的震撼大!
  都市周围用高大的城墙围筑着,白色石块堆砌的神殿、体育场、宫殿等,规制整齐,大夏人尤爱人物雕塑,形态各异,或立或卧,站满梁柱。
  荒蛮的尽头,竟是另一种形态的文明,这是秦人从未想到过的。
  九州之外还有九州,阴阳家的论断是正确的,世界,比想象中更大!
  但乌氏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寻找西王母邦,数年来,他走到一个地方,令译者粗通当地言语后,就不断追问:
  “吾等要找有蓬发、戴胜、持杖、梯几,美貌的帝女之神西王母,其居弱水、负炎火之山、肩有三青鸟,可使人不死,亦可使人间风调雨顺……”
  西域各国面对这个按图索骥的问题,多是迷茫地摇头,唯独大夏人似是听懂了,他们身着长袍的长老们,在石柱所筑的厅堂中一番剧烈讨论后,大夏王给了秦人肯定的答复。
  “我们知道!”
  这才有了大夏使节团对咸阳的回访。
  但赵亥根本不相信大夏人,坚信他们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陛下欲寻西王母不假,但你是否想过,大夏之人无缘无故,为何如此热心?”
  乌氏延极力解释:“典客,据我所知,西域商贾所购丝帛及糖,皆荟于大夏。大夏人利秦之美物,欲与秦亲善。”
  这么说吧,大夏,是秦朝在西方的“第一贸易伙伴”,所以才费力结好于秦,希望能多得丝糖。
  不过乌氏延还是对赵亥隐瞒了一件事:他从译官偷听汇报的话中隐约了解到,大夏购买丝绸,多半不是自用,而是向西,以更高的价格,卖给他们的同族邦国们。
  而其中一国,名为条支,比大夏更大,其幅员之辽阔,军容之盛,甚至能与秦朝相媲美,随时可能吞并大夏!
  但乌氏延小心翼翼掩藏了自己知情的事,将大夏人的目的,拼命往货殖贸易上引。
  但赵亥将信将疑,依然认为大夏人“别有用心”,没有批准他们的朝觐,万一彼辈图谋不轨,以异邦邪术行刺怎么办?非得问个清楚才行。
  但在馆舍困了数日的大夏人却不干了,赵亥眼中,这群体味很重的“蛮夷”居然公然抗议:
  “吾等来自大夏,廪充财盈的千城之国,来自众城之母薄知,大夏王欧西德莫斯,让吾等为大秦皇帝陛下,献上礼物!”
  “是何礼物?”
  译官禀明后,赵亥不以为然,大秦地大物博,幅员辽阔,皇帝富有四海,区区域外小邦的礼物,陛下岂会放在心上?
  大夏人卸掉了他们携带的木箱,将里面的填充物统统拿走,只剩下一个大理石雕刻的,半人高的塑像。
  那是一个英武的女子,身穿长袍,手持长枪、盾牌,头戴冠状战盔,全副武装,面容栩栩如生,肢体优雅而强壮……
  “陛下有一万个兵马俑。”
  赵亥却不欣赏这种的审美,嗤之以鼻道:“每一个,都比她雕得好!”
  大夏人十分激动,指着这女神塑像,让译官告诉赵亥:“她就是秦人要找的女神,吾等也知道,她在哪!”
  “这是西王母?”
  赵亥目瞪口呆,他能想象这所谓的“西王母像”摆到秦始皇面前后,陛下的表情,跟伯乐让儿子按图索骥,却找来一只蛤蟆差不多。
  但大夏人却不曾洞察这点,他们满是自豪地,念出了这位女神在大夏,在希腊诸邦的名讳:
  “Aθnνη!”
  ……
  PS:大宛——今费尔干纳盆地
  大夏——巴克特里亚,今阿富汗北部、中亚河中地区
  条支——塞琉古王朝


第0676章 王之蔽甚矣
  被你称之为“老婆”的二次元小姐姐突然有一天,变成了等人高的手办,但不管是容颜还是风格,都与你想象的完全不同,你是大骂着脱粉,还是会欣然接受新设定?
  谁也想不到,功盖三皇,德超五帝的伟大的秦始皇帝陛下,居然也要面临这种抉择。
  咸阳宫内,新筑的“王母殿”,是秦始皇专门为西王母而修的“寝宫”,里面尚无女主人,有的只是各类与西王母传说相关的物件,以及殿墙上的巨大画像。
  画像上,位于昆仑墟瑶台仙境的西王母是这般形象:视之可年三十许,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她在殿东向坐,着黄金褡襡,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带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头上太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履元璚凤文之舄……总之,是中原人标准的审美,漂亮而又端庄娴淑。
  而被搬进宫殿,摆在秦始皇面前的“大夏西王母像”是什么鬼?
  她倒是个女人,这点毋容置疑,还是个体态丰满的少女,眉宇清朗,双目有神,鼻梁挺拔。
  但又有男子般的气概和健壮,披挂得像个战士:头戴战盔,盔上左右有两只兽身鸟首有翼怪物,秦始皇不知道这叫“狮鹫”。身上是袍挂和长裙,胸部披饰甲胄,其上装饰浮雕,那是一条人首蛇身的怪物——它其实美杜莎,右手托着只人身双翼怪——这是胜利神尼凯,左手持一杆长矛,脚边靠着盾牌,盾牌背上浮雕着战斗场面,盾内盘有一条大蛇。
  当听说这就是大夏人所知的“西王母”时,秦始皇是有点懵的。
  这……相差也太大了吧!
  尽管大夏人言之凿凿,说这两位是一个神,但秦人始终无法接受,若黑夫在此,肯定会摔碗大骂:“你特么在逗我!”
  雅典娜是西王母?他还想说咸阳宫外的十二金人是十二黄金圣斗士呢!
  典客赵亥和乌氏延战战兢兢地向秦始皇汇报经过:
  “陛下,大夏人言,此神名为牙典纳,乃大夏国及同族诸邦所奉之女神,与使者所述西王母颇似,为天帝之女,亦可使人长生。其与诸神居于高不可攀之神山,当为昆仑之墟,此山在西海对岸,距玉门关两万余里,乃大夏人祖地也。”
  “大夏虽距西海甚远,然每隔四年祀神时,亦会派使者归去,然近来,路途为条支国所阻,故久未前往朝拜,知陛下欲寻此神,特来告知……”
  “牙典纳,条支,西海?”
  这些从未听过的新名词,让秦始皇皱起眉来,让人拿出一年前的地图,才发现葱岭以西,皆是一片空白。
  又令乌氏延将大夏国道路、城郭一一标出来,还算比较详略,但更西边的条支究竟有多大,西海有多远,那座山位于何处,就只能脑补了。
  “邹衍先生所料不差,九州之外,果然还有九州么?儒者所谓中国者,於天下,不过八十一分居其一!?”
  这种发现带来的惊喜,远胜过“找到西王母”本身,尤其是听乌氏延诉说,大夏国土著,耕田,田稻麦,甚至还有礼乐文字时,眼中几乎熄灭的火焰,又再次燃起!
  当你征服了已知世界,六合之内,无不臣者时,却被告知,这不过是天下的一角……
  当然是无比的兴奋,但想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便又充满不甘!
  带着这种感觉,秦始皇再度审视西王母与名为“牙典纳”的女神像,竟觉得这高鼻深目的胡女,忽然顺眼多了。
  对了,听大夏人描述,说她虽寿命已有万万年,还是“处女之身”呢,这设定,倒是更合秦始皇口味。
  于是,秦始皇却没有暴怒,王母殿未曾成为大型脱粉现场,他也没有狂喜,立刻让人兵发条支,定要去西海瞧个究竟。
  而是冷静思索之后,下令道:
  “召集众博士、巫祝,让他们来说说看罢!”
  ……
  乌氏延出宫后,刚回到身为九卿之一“太仆”的兄长家中,乌氏倮就屏退左右,拉他进密室,恶狠狠地说道:
  “你竟敢诓骗陛下,是想害我家族诛么!?”
  “兄长在说什么?”乌氏延大惊。
  乌氏倮冷笑道:“你与大夏人的说辞漏洞百出,当大秦所有人都眼瞎,当陛下看不出来?”
  在他的逼迫下,乌氏延藏不住了,只好将自己和大夏人的如意算盘一一禀明。
  “我何尝不知道,大夏将此神说成是吾等寻找的西王母,其实是想祸水西引?”
  原来,通过让暗暗学会大夏言语的译者,装作仆从,偷听其日常对话,乌氏延已猜出,大夏之所以热衷于此事,不止是想讨好秦朝皇帝,建立更深的贸易关系,他们还想借秦朝的人手,抵御外敌的入侵……
  “我听说,那大夏原本是条支王治下诸侯,独立方数十年,如今条支王欲复昔日疆域,近来不断发兵东来,已击破安息,下一个要兼并的,就是大夏。条支拥兵数十万,大夏恐不敌……”
  除了条支外,乌氏延还在大宛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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