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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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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宁信其有,立刻派人诛杀冒顿!不过下吏又以为,头曼对秦商是留是放,尚且踌躇良久,这等大事上,他更难做决断。”
  陈平的确是善于揣摩人心的,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只短短见了头曼两面,就准确猜出了他最可能的做法:
  “头曼或会将冒顿召至单于王庭询问,以下吏猜测,冒顿若去,必遭软禁,也不可能再回贺兰山了!”
  陈平通过冒顿请乌氏延拐带中原铁官奴一事,认为此人眼光远胜其父,让他留在贺兰,明年黑夫对贺兰用兵,恐怕会遇到一些阻碍,便设毒计将他赶跑!
  黑夫表面上大肆夸赞,心里却觉得,陈平此举,略有些画蛇添足了……
  他对冒顿在贺兰一事,且惊且喜。喜的是,这次秦朝举国之半,对匈奴用兵,亦如以镒称铢,是绝对的优势,虽然局部会遇到困难,但总体来看,一路A过去就能赢。若能在攻略贺兰期间顺便干掉冒顿,也算为中国除去一大患。
  和中原一样,草原迟早会被一枭雄统一,但若无冒顿,却可能延后数十上百年……
  可现下,冒顿恐被召回单于王庭,黑夫到时候便要扑一场空了。
  这也是蝴蝶效应吧,不受他控制,黑夫只觉得可惜。
  但陈平的急智还是值得鼓励的,没了冒顿,明年的北地郡要打的仗会容易很多。而那信中,被陈平顺手黑了的还不止冒顿一人,这才是黑夫真正为此计拍案叫绝的地方,陈平给匈奴挖的坑,实在是太多了……
  “南联昫衍、楼烦、白羊、林胡,西结月氏、东和东胡……”黑夫再度拿起那封信,读着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头曼未观此言尚好,一旦知晓,必对河南地四部生疑,他更会害怕,秦当真要联合月氏、东胡这两大匈奴世敌对付他!”
  亲儿子尚无法相信,何况这些被迫降服于匈奴的仆从部落呢?在头曼心里,楼烦人、白羊人,随时随地都会弯弓而抱怨吧!
  好家伙,仗还没打,匈奴若挨了陈平的阴招,内部便被分化大半。头曼一旦对四部产生怀疑,加以打压惩戒,必然引起四部反弹,匈奴便难以在河南地组织各部抵御秦军进军。
  秦朝却可以乘机争取这些势力,将这件事弄假成真,若能争取到四部,明年的战争,将会轻松很多!
  黑夫勉励陈平道:“此离间妙计也,可立大功,本尉定为你加官晋爵!”
  秦始皇的车驾慢,此刻尚在上郡视察边军,被陈平赶了先,但黑夫事后想想,若陈平利急攻心,说不定就直接借着乌氏延的关系,请求谒见皇帝,当面为自己邀功了……
  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继续向黑夫复命,说明那句没说出口的“士为知己者死”,还是有几分真意的,黑夫当然也不能小器。
  果然,陈平顿首道:“平轻车驰回,并非是想要邀功,而是想及时将此事告知郡尉。头曼单于的使者,恐怕也快到贺兰了,郡尉可秣马厉兵,静观其变,匈奴若生内乱,便乘机进兵,先取花马池!”
  他在地图上为黑夫指出花马池所在:“昫衍戎为匈奴盐工,饱受掠夺,昫衍人早有不满。且花马池与贺兰犬牙相接,为河南咽喉地,又有盐卤之利。得此地后,可作为据点,至明岁大出兵时,东可迎上郡大军,西可图贺兰草原,河南地,泰半可定!”
  “此策甚善。”
  黑夫颔首,陈平在塞外奔波,他也没闲着,良家子、戍卒郡兵皆已训练半年,过几天八月演武,便可召集起来,对塞外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了……
  但黑夫考虑的比陈平多,又思索道:“不过,本尉以为,此事尚有一处变数。”
  “是何变数?”轮到陈平求问了,他自诩此事天衣无缝,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预料进行。
  “冒顿。”
  黑夫丝毫没有小看这个鸣镝弑父的狠人,他盯着地图上贺兰山的位置,喃喃道:“面对头曼的召回,冒顿会做何选择?这,便是此事最大的变数!”


第0413章 善马爱妻
  冒顿王子的毡帐十分醒目,虽和别的帐篷一样是用羊皮缝制,但用的却是纯白毛绒,帐篷顶围一圈巨大的鹿角,这都是冒顿近半年来获取的猎物……
  “多谢鞠太傅提醒,冒顿知之,请信使速去休憩,冒顿立刻收拾部属,天亮时便随骨都侯回单于庭!”
  让人将鞠武派来的信使送出去后,冒顿回到毡帐之内,相比于外头的凉意,帐内十分酷热,充满烟雾和炙肉香味,四角都搁着装烧柴的灶,放舐出暗淡的红光,地面则铺了厚厚的兽皮作地毯,地毯上坐着冒顿王子的三名亲信:
  高鼻深目,身穿中原锦绣的康居商人康竜;容貌平凡,下巴多节,短胡须,面颊扁平的小且渠;此外还有一位头顶光秃秃,只在后脑勺留了一撮黑发的射雕者“秃发”。
  冒顿早已收敛起笑容,细长的眼睛扫视三名亲信。
  “秦商留书信诬陷我,说我外结秦人,欲攻单于,篡父位,单于派来的骨都侯已至贺兰北麓,明日便到,要拿我回单于庭!”
  “鞠太傅的意思是,此事是秦人奸计,单于也半信半疑,他让我勿要反抗,等到了单于庭,自会为我说话,释单于之疑……”
  性格暴躁的小且渠首先反对道:“一旦王子孤身去了单于庭,便是砧板上的羊肉,阏氏早就想除去王子,让幼子上位,单于也偏听她的话,王子决不能回去!”
  “不回,当奈何?”冒顿向三人问计。
  “不如反了!”
  小且渠一抽腰间弯刀,重重斩在案几上:“明日一早,先杀了骨都侯,再挟持大当户,召贺兰部众,集楼烦、白羊之兵,北上进攻单于庭,逼头曼让位!”
  在匈奴,礼义廉耻同中原大为不同,以弟杀兄,以子弑父本就是常事,当面说出来也没什么。
  康居商人康竜却不同意此策:“不然,冒顿王子虽驻牧贺兰草原,但本地骑众,却控制在大当户手中。大当户是头曼单于亲信,要他偏向王子,十分困难。且骨都侯肯定有备而来,王子若举兵,并没有绝对把握,让贺兰匈奴人从之!若事不成,被大当户与骨都侯前后夹攻,如何御之?”
  射雕者秃发颔首:“康竜说的有道理。”
  三人争吵间,冒顿也已打定了主意。
  “我不愿去单于庭送死,也不会起兵反攻父亲。”
  “并非是惧怕不能成事,而是秦商设计害我,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图谋河南地。我若起兵,匈奴必先大乱,秦人乘机进军,到那时,我前面是一头狼,后方是一只虎,恐怕只能像秦商诬陷我的一样,投降秦人了!”
  这是骄傲的冒顿万万不愿的,他好心招待那群秦商,不曾想他们却在背后坑害自己,冒顿感到愤怒,他宁可去投奔匈奴的仇敌,也不会向秦人低头!
  “那王子当奈何?”
  冒顿道:“带着亲信、家眷,连夜离开!”
  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这本就是匈奴人的习性,既然冒顿已想好了,三名亲信也没有异议,只是去哪里,仍是个大问题。
  小且渠出主意道:“王子与白羊结亲,新得阏氏,莫不如去白羊部?”
  射雕者秃发摇头:“不可,白羊君胆小,被单于一吓唬,肯定会出卖王子,还是去林胡。”
  康竜却提出了个大胆的设想:“既然秦商构陷王子,想来是要对匈奴动兵,河南地已不安全,不如随我往西,去西域,去康居,那里山谷空旷,还有大片草场,可让王子安身。”
  冒顿却拒绝了此策:“西域康居虽好,却太过遥远,我要去的地方,必须不远不近。既能避开单于的追杀,远离秦匈交战,又能在合适的时机,卷骑重来!”
  他不死心就此流亡,匈奴的骏马,势必再起!
  冒顿心中,已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了。
  “去猪野泽,我要投奔月氏王!”
  ……
  作为匈奴的西邻,草原三雄之一,月氏也已经发展出自己独特的政治体系。
  月氏王作为最高统治者,居住在昭武城,在月氏王手下,另有五部翕(xī)侯,分别位于河西走廊的五处驻牧地,每部均有万余人口,和平时向月氏王上缴牲畜皮毛,战争时带着部众加入。
  猪野翕侯驻牧猪野泽(甘肃民勤县),此地位于石羊河下游,形成了几个湖泊,湖畔是美丽的草原,肥沃的土地,水草丰美,有不少野猪活动,还可畜牛羊,其外围三面则被沙漠团团包围,很少有外来者涉足……
  但秦始皇二十八年戌月上旬(农历九月),却有上百人骑乘马匹、骆驼,从热浪滚滚的沙漠中走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猪野泽之畔。
  此事惊动了翕侯和率部来此地巡狩的月氏王,当听闻斥候说,来者都是匈奴人打扮时,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匈奴要袭击居延了!
  同为引弓之民,月氏与匈奴素来不睦,双方每年都会因争夺草场、牲畜爆发一些冲突,居延本是匈奴牧场,后来匈奴遭到李牧大败中衰,才被月氏夺取。
  月氏王立刻在部落里点了千名骑从,奔腾而出,冲过去将那百余匈奴人团团包围,这才发现他们不是全副武装的武士,反倒像逃窜的难民:除了五十余武士外,还有些妇孺,他们正在泽边饮水,个个面容枯槁,想来是在沙漠里跋涉许多天了……
  面对月氏人张开的弓箭,一个自称“康竜”的康居商人上前,大声用月氏语表明来意。
  当听闻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匈奴武士就是冒顿时,月氏王大为吃惊。冒顿不仅是头曼单于之子,也是草原上著名的勇士,匈奴和月氏冲突时,这个年轻人总是冲在最前方,张弓射箭,杀死了不少月氏人……
  听说他近来迎娶了白羊君的女儿,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正是得意之时,为何忽然跑来猪野泽了?
  带着这疑惑,月氏王示意猪野翕侯打马上前,大声道:“匈奴的骏马,为何要到月氏的草场来饮水?”
  冒顿站了出来,他让康竜替自己翻译道:“骏马太过优异,被老马王嫉恨,逼我离开匈奴,骏马在沙漠中迷途许久,只能来投月氏王!”
  “原来是这样!”
  猪野翕侯回报后,月氏王哈哈大笑起来,匈奴少了冒顿,就少了一只手臂,是月氏的喜事。
  于是月氏王得意地纵马上前,傲然道:
  “月氏凭什么要收留匈奴的弃驹?”
  “因为冒顿来此,要为月氏王献上三件大礼!”
  冒顿边说边骑着马往前走,月氏人顿时紧张兮兮,但冒顿扔掉了马背上的弓箭,解下腰间的弯刀,以表明自己没有敌意。
  “其一,是我的宝马!”
  冒顿的马是从康居获得的龙驹,肩高八尺,神采非常。即便放在月氏,这样的好马也绝无仅有,它虽然在沙漠中奔走十日有些消瘦,却依旧十分精神,月氏王一看就知道此马并非凡品。
  “其二,是河南地最美丽的女子,冒顿的阏氏!”
  冒顿马上,还载着一个姑娘,正是他新娶的阏氏。
  阏氏听闻此言有些难以置信,但狠心的冒顿却面无表情,他自行下马,在马屁股上一拍,让赤马载着泪流满面的阏氏,奔向满嘴巴张得老大的月氏王。
  这是月氏王未曾想到的,本想戏耍冒顿一番,不曾想,他竟将善马爱妻拱手相送!
  一种得志之感从月氏王心里油然而生,再看冒顿的阏氏,才十六七岁年纪,用居延泽的水洗去尘土后,露出姣好面容,美丽的容颜,配上又羞又恼的神情,让月氏王不免心动……
  月氏王让人收下嘶鸣不已的骏马,双目贪婪地在冒顿阏氏的身上、脸上看了一圈,想着今夜就享用她,而她的丈夫冒顿,就安排在帐外,令他吹胡笳助兴!
  月氏王哈哈大笑,复又问冒顿:“好,这两件礼物,我收下了,第三件礼物是什么?”
  冒顿赫然拜倒在地,以首稽地。
  “其三,便是冒顿的忠心,还望月氏王能收留冒顿,借兵予我。匈奴将与中国交兵,此战头曼必败,冒顿愿助月氏收匈奴残众,使十万匈奴,尽为月氏王部属,使草原引弓之民,并为一家!”
  一个狼群里,只能有一只头狼,而当老狼衰老失败时,就注定会有恶狼取代他的位置,占据他的妻妾!
  可惜,冒顿现在并没有咬断头曼喉咙的实力,他只能选择遁走,在居延泽舔舐伤口,募集匈奴各部的同情者,向月氏借力,慢慢壮大自己的力量……
  等匈奴被秦军打得七零八落,遁逃漠北之际,他,挛鞮氏的冒顿,将作为救匈奴于水火的英雄,出现在他们面前!
  到那时,他要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被逐之辱,单于之位,甚至是被秦人夺走的北假、河南地!
  月氏王看不到,头低低伏在地上的冒顿,双手却深深扣紧居延泽的泥土中,指尖里不是泥土,是浓浓的恨意……
  “今日被迫献给月氏王的善马爱妻!也要夺回来!”
  “再让月氏人,用十百倍倍的痛苦恐惧,来偿还今日的得意!”


第0414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
  九月上旬,匈奴内部生变,冒顿西投月氏之际,与河南地毗邻的上郡,秦始皇御驾已至高奴县……
  高奴便是后世的革命圣地延安,只是此刻草木枯黄的高奴山上,没有宝塔,只有一座高高的夯土望楼屹立在山顶,可俯瞰全城风貌。秦始皇游于山上,廷尉李斯、上郡郡尉冯劫等作陪,李斯博闻强记,为秦始皇详细介绍着此地情形:
  “上郡虽以肤施为郡府,但户口最多、城池最大,还当数高奴,百年前,上郡尚属魏时,此处便是舟车凑辐之地。”
  上郡本是白翟之地,春秋战国之交,魏文侯使李悝、吴起收服白翟,设上郡,之后在此维持了百年统治。
  不过随着秦日渐强盛,大河以西的上郡便守不住了,秦惠王前元7年,秦军在高奴南方不远处的雕阴大败魏军,俘虏了魏将龙贾,斩首八万。从这一战后,魏国便日益衰败,次年将争夺了半个世纪的西河割让给秦,秦惠王前元10年,连上郡十五县也拱手相让,大河以西滨河之地尽入秦矣……从那时候起,关中险固之势才正式确立。
  “陛下可是自先君惠王后,第二位来上郡巡狩的君主。”
  冯劫也很会说话,指着山下列阵接受秦始皇检阅的上郡南部郡兵道:“士卒闻之,欣喜若狂!”
  秋收已毕,乘着农闲的当口,在边郡,每年都会在八月末,九月初集结更卒、戍卒,让他们熟悉行伍秩序,演练弓弩剑术,上郡与戎人、匈奴毗邻,若剑磨得不够快,恐怕就要受到侵凌了。
  看着山下山呼海啸的轻车、骑士、材官,秦始皇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冯劫道:“上郡可征兵几何?”
  这是郡尉本职,冯劫自然对答如流:“上郡有十五县,六万户,口三十余万,可征得郡卒两万。外加白翟步、骑,约合两万五千!”
  这是上郡能出动的全部兵力,秦始皇记得,李信说陇西可征兵两万,黑夫所在的北地郡人口较少,辖县只有七个,只能征得万五千人……
  加上蒙恬统筹的云中、雁门、代郡,可出兵四万,几个边郡,便拥有十万之众,内史再出动五万,外加全国募集的十五万民夫,便能集结三十万之众对匈奴动武了!
  一趟北巡之旅后,面对赵武灵王留下的残垣断壁,看着塞外拥有强大军事力量,对自己帝国北疆造成隐隐威胁的匈奴,秦始皇已定下的计划:战争就在明年!
  若是可能,皇帝恨不得今年秋冬就开战。
  但秦始皇也清楚,这是不亚于灭魏、灭燕的苦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能供应三十万人的粮秣,明年才能全部运抵前线,来自内地的民夫,也要来年春耕结束才能踏上征程。
  所以现在能做的,只是督促边郡加紧训练,做好随时出塞作战的准备,同时积极打探匈奴内部情报。
  在这方面,冯劫自认为做得卓有成效,便自信地给秦始皇汇报起半年多来,自己对林胡的渗透……
  “林胡又称林人、儋林,其族数万,皆散处塞外山林,以捕猎为业。数十年前,赵主父胡服骑射,收楼烦、林胡,林胡臣属于赵,后匈奴渐强,又投匈奴,匈奴以林胡为‘林奴’,每年要林胡君长贡献猎物、木材不知凡几。”
  “如此说来,林胡等部,只是迫于匈奴之势,并非忠心臣服?”李斯闻言,所有所思。
  冯劫道:“然也,昫衍、林胡、楼烦、白羊,就好比附当年庸于楚的于越、干越之君,虽然皆为胡人,但各有君长。”
  李斯一拊掌:“既如此,陛下欲攻匈奴,这几部或许也能为我所用!”
  “郡守与臣正是如此打算!”
  冯劫说,上郡守羌瘣利用自己身为羌人的优势,以羌人、白翟人作为使者,数次出塞,深入林胡,找到了林胡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归降于秦。
  林胡君意有所动,作为几大势力间的小部族,他们遵循的是唯强是依的原则,赵国强则降赵,匈奴盛则降胡,如今秦朝势大,看来更易门庭的时候又到了……
  但因为有质子被扣押在单于王庭,林胡君没有贸然答应,只承诺自己绝不敢与强大的秦军为敌,言下之意,秦军过境,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故冯劫认为,只要沿用秦灭六国的老套路,派遣使者,贿赂四部,派人去给林胡君一些好处,明年秦与匈奴开战,林胡可不战而服,之后,向北可争取楼烦诸部,向西可威胁白羊、贺兰。
  “匈奴号称控弦之士十万,其实是将附庸部族也算进去了,若失昫衍、林胡、楼烦、白羊,匈奴军力已损三分之一!”
  冯劫正向秦始皇陈述自己作战策略的时候,却有两份急报同时抵达,一份是来自长城边塞哨所,是递交给冯敬的,另一份,却是由北地郡发出……
  听说是北地郡的军报,秦始皇立刻让人启封,自行查阅。
  臣下们不敢打搅,只能在一旁先看看,上郡边塞有何消息传来……
  “是林胡君!”
  冯劫十分惊喜,飞速看了两行后,对李斯道:“林胡君说,匈奴单于忽然驱逐其子冒顿,又令骨都侯分至昫衍、林胡、楼烦、白羊四部,要四位君长亲至单于庭,参加十月之会!”
  这趟传召非比寻常,林胡君与上郡暗中往来,心里有鬼,当然不敢去,咬咬牙后,他觉得,林胡好歹有山林所蔽,北面还有楼烦挡着,匈奴单于的骑兵不能迅速杀到他跟前,便顾不上尚在头曼城做人质的长子了,索性向冯劫提出请降,说愿意投靠秦朝,希望大秦能庇护林胡……
  这下好了,冯劫的作战计划又顺利了不少,他毕竟还年轻,心中有些得意,自以为功。
  只是李斯却皱起眉:“为何头曼单于又是驱逐长子,又是勒令四部君长入单于庭,匈奴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廷尉猜的没错!”
  秦始皇已翻阅完黑夫送来的奏疏,大笑道:“此事与北地郡尉派出的细作有关,借乌氏商贾之名,北地郡已将匈奴河南地、北假的道路、地形、部众都打探清楚,绘于地图之上,卿等且来看看!”
  李斯等人领命靠近,却见案上摆着一张麻纸制作的地图,其山川、道路、河流、部落牧地都描绘得很细致,唯一空缺的,就是上郡边外林胡……
  冯劫不由心惊:“我上郡的细作只摸索了林胡,不曾想,北地郡的人,竟走遍了大半个匈奴!”
  但令他们更加吃惊的事还在后面,黑夫在信中,解释了他手下的长史在匈奴的所作所为,头曼单于的种种异样行为,或与北地郡刻意设下的“离间计”有关!
  “头曼疑长子与四部将联秦作乱,故欲使长子及四部君长入单于庭,加以控制,谁料其长子冒顿刚毅,赫然西窜,或往西域,或入月氏,四部也人人自危,楼烦、白羊近匈奴,其君长已束手入单于庭,而昫衍君生怕此去再不能返,在北地郡长史劝说下,亦决定内附!”
  冯劫和手下尉史们面面相觑,这么说来,导致林胡王忽然改变态度的,也是北地郡的“离间计”?
  同为年轻一辈,有“能文能武”之称,冯劫过去一直对黑夫这出身卑微的同僚不以为然,赴任时听说黑夫就在邻郡,也是郡尉,便颇有竞争之欲。
  虽然西拓之策是黑夫首倡,但他作为一个南方人,来北方边郡为吏,人生地不熟,冯劫不觉得黑夫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谁料前段时间,黑夫先提议修靖边祠,得了秦始皇欢心,那也就罢了。如今上郡折腾半年,好不容易在林胡之事上有了成果,可最后,风头还是全被北地郡给抢了……
  冯劫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候,秦始皇却停止了笑,目视众人。
  “黑夫言,昫衍不比林胡,近贺兰山,匈奴骑兵瞬息便至,北地当立刻出兵,入驻昫衍,助其反击匈奴。若能以昫衍、花马池为据点,便可将匈奴河南地一分为二,待明岁大出兵时,可与陇西郡包夹贺兰匈奴别部!”
  黑夫战略清晰,明年是总攻,今年则是试探性的小打,乘着匈奴与四部不和之际,拿下花马池,作为桥头堡……
  秦始皇尤其欣赏黑夫请战之言: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黑夫愿为陛下前驱,做陛下之箭!”
  “孺子明明射术不精,也敢出此豪言?”
  虽然笑话黑夫不以箭术见长,但秦始皇欣赏的,恰恰是他这种气势!
  不过,亲自在边郡,见证战鼓敲响的感觉,着实不错。
  当着李斯、赵高、冯劫的面,他说道:“是黑夫向朕首倡开拓西北之策,对匈奴的第一箭,自当从北地郡射出!”
  也不必群臣议论了,秦始皇一击案道:“廷尉,立刻替朕拟诏,令黑夫发兵花马池,上郡、陇西亦各出兵五千,于左、右策应之!”


第0415章 男儿本自重横行
  “官大夫?”
  张氏的声音是如此之大,连怀中的儿子都惊醒了,顾不上管他哇哇大哭,张氏拉着陈平追问道:“连升三级?”
  “然也。”
  陈平笑容内敛,心中却也有几分得意。
  “郡尉先将我直接升至不更,又为我向咸阳请赏,御史大夫判定功劳,直接升至官大夫!相应的冠带,今日刚刚送到。”
  “天那。”张氏有些不敢相信:“如此说来,你的爵位,快赶上内兄了?”
  张苍入秦十年,现在也只是个公大夫,陈平短短一年时间,便窜到了与他相近的位置,这岂能让张氏不惊愕,甚至有种“天上掉馅饼”之感。
  “我这爵位又不是大风吹来的。”
  陈平指着自己被塞外风沙洗刷变粗糙的皮肤,还有不能示人的两股内侧老茧,这都是数月奔波留下的痕迹,这是苦劳,而他所立的奇功,更是让匈奴陷入了内乱,冒顿被逐,河南地四部也被头曼吓得反叛两部。
  “用郡尉的话说,我所探查到的塞外虚实,可以让秦军少死上千人,而光我那一封信,便相当于斩杀了匈奴数千兵卒!”
  所以陈平觉得,这功劳,他当得起!而黑夫更承诺,等此战结束后,计算总的功勋,陈平的爵位,甚至还能再提一提……
  这次立功带来的不止是更换冠带袍服,陈平现在若愿意,已能出任县曹主吏,甚至是边郡县丞这一级别的官员,不过他还是宁愿呆在黑夫身边,继续当郡尉长史。
  “共敖宁可抛弃南昌假尉之职,来投奔郡尉,难道真是如他所言,看重义气?恐怕不然,共敖看中的,是跟在郡尉身边时,层出不穷的立功机遇!此番出塞作战,若能有所斩获,岂不比呆在豫章边鄙种甘蔗缉水寇快得多!”
  有件事陈平没同任何人说,在他轻车驰回北地郡的路上,经过上郡肤施,当时秦始皇帝正在那里巡视,陈平在肤施亭驿停车饮水,看着远远经过的皇帝车驾,竟猛地生出过一个想法:
  “若我靠乌氏延引荐,或能直接谒见皇帝,直抒离间之策!”
  这想法让他怦然心动,上达天听,是每个人的目标,这种表现的机会,真是可遇不可求!
  但随即,陈平又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他是个理智的人,以个人的利益为基石,但也会考虑后果。
  首先,自从高渐离案后,皇帝已不近六国之人,陈平作为旧魏遗民,能够直接面见皇帝的机会是极小的,更别说得到皇帝赏识,平步青云。
  其次,这样做,意味着他为了功利而越级上奏,背弃黑夫,名声就此坏掉,也再得不到黑夫的提携……
  “这是短视之举。”
  一番考量后,陈平压下了这想法,老老实实回北地复命。
  好在,黑夫没有亏待他,有了这次大功,有了这“官大夫”的爵位,陈平俨然成了黑夫幕僚之首,共敖再也没法瞧不起他了!
  “不过,我的升爵,暂时到此为止了,共敖却可以去博取他的功名……”
  陈平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谋略之才,行军打仗却做不来,此番秦始皇命北地郡出塞作战,黑夫亲自领军,共敖等陪同,陈平则被留在郡城,负责后勤粮草。
  他在妻子帮助下,穿戴好一身官服,戴好板冠,在铜鉴里一照,他人本就长得又高又帅,此刻更加神采奕奕,张氏看得心神动摇,只差夸一句“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陈平出门前,还嘱咐妻子:“我去送郡尉率军出城,你无事的时候,便多去郡尉府上走走,郡尉夫人已经怀胎六甲,你多帮衬着些。”
  说完,陈平抱起了两岁大的儿子陈买,喃喃道:“只望此番郡尉能诞下子嗣,他已年近廿七,岁数不小了,若无子嗣,这么高的爵位,这么大的田地,已价值上千万钱的红糖产业,谁人能继?”
  ……
  “他踢我了!”
  一墙之隔的郡尉府内,已戎装待发的黑夫正非常不体面地单膝跪在地上,抱着妻子的腿,耳朵贴在她鼓起的小腹上,似乎能听到里面新生命的呼吸和悸动……
  丈夫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叶子衿伸手不舍地抚过黑夫的发髻,在触碰到他甲衣时,却又收手握成拳,藏在衣袖中,面上笑道:“是在催促良人快些出门么?”
  “或是气我不能伴他左右……”
  黑夫站起身,叹息道:“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那首诗,是这样说的罢?不过这次的事,其实是我自找的。”
  不自找不行啊,秦始皇在四边郡置四郡尉,蒙恬、李信乃宿将,冯劫是二代,唯独黑夫只身赴任,若他不做出一番成绩来,恐怕会让皇帝失望……
  正如妻子曾劝他的一样,仕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上了这根杆,就没了退路,不是被人一脚踹到后面,就是努力往上爬。
  丈夫出征在即,叶子衿没有寻常人家妻子一般郁郁寡欢,而是强颜欢笑道:“良人若不自寻机会,立功封侯,吾等的孩儿,可是连姓氏都没有。”
  “也对,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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