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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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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征三千将吏士卒所得爵位应增田地,均从江南地就近划取,眼下驻守南昌者开南昌之地,驻番阳者开番阳之地,驻上赣者开上赣之地……”
  ……
  此言一毕,黑夫和章邯立刻对视了一眼,实墉实壑,实亩实藉,秦王要让兵卒们做的事,恰好被章邯言中了。
  一时间,底下两千名兵卒都沉寂了,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共敖醒悟了过来,叫嚷起来:“这意思是,吾等不得归家,要留在本地种田?”
  众人一愣,纷纷反应过来,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要同那些前几日刚刚抵达这里的赘婿、刑徒、隶臣妾一样,要被强行迁移到南昌了!
  他们辛苦十个月,盼星星盼月亮希望回归故乡,乍闻此询,不由哗然!
  “吾等千辛万苦,便得了这边的泥沼荒地?”
  “江南容易染疾,丈夫早夭啊!”
  “大王他绝不会如此待吾等。”
  “定是有奸臣在进谗言作祟!”
  他们甚至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杨樛,这个白面的小郎官,难道是他在假传大王之谕?
  一股委屈和不满在兵卒中酝酿,士兵们没法淡定了,当共敖气得扔了胄,大呼自己宁可不要土地,扔了爵位官服,光着身子也要回到故乡时,达到了顶点……
  杨樛的脸更白了,他才二十出头,虽然出身显赫,却没有见过这等场面,虽然做好了兵卒们有些抱怨的准备,但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脚步虚浮,已经要被士卒们愤怒的目光逼退了。
  好在,这时候,有一只有力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同时身旁响起了一声猛喝。
  “大胆!”
  别部司马开口了,上千汹涌如沸鼎的兵卒,霎时间噤若寒蝉!
  黑夫面露愠色,目光扫过,包括桀骜不驯的共敖在内,所有人,都敬畏地垂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军法言,诸罚而请不罚者死!诸赏而请不赏者死!”
  “二三子,勿要鼓噪,慎言!若有什么不服,本司马……”
  黑夫声音大了起来:“本庶长,已有直接上书之权,会替二三子向大王,向咸阳问个明白!但眼下,还望二三子能先拜谢大王之赏,并奉王命,开地分田!实墉实壑,实亩实藉!”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竟是方才先嚷嚷不满的共敖,对黑夫的老部下们点了点头,咬着牙下拜,大声道:“下臣共敖,拜谢大王之赏!”
  “臣等拜谢大王之赏!”这拜谢虽然稀稀拉拉,但好歹将几近沸腾的鼎给盖上了。
  章邯瞧了黑夫一眼,暗自称奇,方才这局势,换了他,都有些收拾不下来,看来黑夫在家乡子弟兵中的威望极高。
  待众人再度安静下来后,黑夫又朝冷汗直冒的杨樛一拱手,严肃地道:
  “将为兵首,大王之谕,当从黑夫处始。黑夫从五大夫升为左庶长,有四十九顷土地被分在南昌,但凡所开之地,士卒们先选,剩下四十九顷最烂的,请留给我!”


第0311章 生产建设兵团
  目送杨樛离开后,黑夫和章邯放下了手,对视一眼后,目光有些复杂。
  “少荣以为,大王此谕,是为何?”回去的路上,黑夫问章邯。
  “是因为土地,内郡的无主田亩不够了。”
  章邯来自关中,且作为负责土木工程的司空,在九江郡时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田亩、户口资料,所以看得更清楚些。
  “从王十一年令王老将军攻阏与开始,秦无岁不出兵东征,至今十有四年,每年都有仗打,每年都有将士斩首夺城,立功受赏。关中的无主田地,几年前就分光了,就连边边角角的林泽,也开辟了不少,用来五国迁移过去的豪贵。从灭魏之战起,关中士卒获赏的土地,便开始分到边郡了。比如我,明明是内史夏阳人,田地却分到了陇西冀县。”
  “山东各郡更甚,颍川、三川、河东、河内、南阳等郡,本就人多地少,如今那些地方籍贯的兵卒,新得的田地甚至得从太原、雁门、上谷处开辟。”
  南郡也好不到哪去,全郡百万人口,田地却不过一千万亩出头,像江陵、郢、鄢三县,人口最众,占了南郡三分之一,早已没有多余田地,只能从更远的夷陵等县想办法。
  黑夫暗暗算了笔账,这年头,中国人口大概有三千万人,全国耕地面积约为三亿亩(秦亩)。按理说五人一户,一户百亩,是完全够分的。但别忘了,大半土地都集中在少数贵族勋臣手中呢。
  且秦国的军功爵制度,吞噬六国的同时,也在吞噬秦自己的土地,制造了一个无穷无尽的缺口!
  虽然每年都有新开辟的土地,但新兴的军功地主更多,需求远大于供应。于是,原本土地就有些紧张的中原,更加捉襟见肘,甚至出现了许多县无地赏有功将士的情况。
  信,国之宝也,政府的信用,重于九鼎。政府许诺的土地不能食言,否则,军功爵、名田宅两个强国之基,就将一夜崩塌。
  这种情况下,秦王政有三个选择。
  第一是加大对内郡的开发,把苑囿林地,山泽猎场全部变成耕地,让有功将士在原籍开荒。
  过去十来年,秦王也是这样做的,屡次重申商鞅的垦草开荒之令,命令各县继续开地。可惜这年头生产力有限,垦荒集中在平原地区,山地森林的大量土地暂时无法利用,只能勉强维持田亩的供需平衡。
  这种情况,随着第二次灭楚之战的胜利,被彻底打破了。
  不算黑夫他们这些一口气增地几顷,几十顷的军吏。光参战的六十万人,每人平均一级爵位嘉奖,就要发六千万亩土地!
  只开荒是不够了,为了安抚嗷嗷待哺的有功将士,秦王只能从其他地方打主意。
  第二个办法,是在原五国故地的郡县,侵夺五国之民的田地,或者大肆打击贵族豪贵,夺其土地,让秦军将士移民占有。
  听上去很诱人的选择,征服者最喜欢强加给被征服者的暴政,比如清朝的圈地令。
  但令黑夫惊讶的是,秦王居然没有走这一步!
  秦王政虽然迁了部分豪贵到关中就近监控,却没有夺走他们的土地,而是默认了秦军进入前的土地占有情况。
  章邯也道:“我在寿春时,郡守令各地百姓将自己所拥有的土地向县令、啬夫申报,称之为自实田。除了那些反抗大军的豪贵土地被收为公田外,其余百姓民田,官府无一侵夺……”
  没有在矛盾尖锐的五国故地火上浇油,这是明智的。大多数百姓可以坐视国家社稷灭亡,笑看王侯倒台,但若你要动他们的土地,那你就是其仇敌,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农夫,也会扛着农具跟你拼命!
  于是,秦王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项:开疆辟土,在蛮夷戎狄的土地上开辟新的郡县、田地,把这当成对将士的封赏,让他们成为大秦的生产建设兵团……
  “但诸将士并未把这当成是封赏,而认为是贬斥和辜负。”
  黑夫摇了摇头,站在秦王的立场上,这个选择无疑是对的,既能解燃眉之急,还能遗泽千秋。就像千百年前,将亲戚们全部赶到边远地区做诸侯的周公一样,后人只会夸他远见卓识。
  但凡事皆有牺牲,三千南征士兵就成了被牺牲者。本来辛苦打仗,只希望能在家里多点田地,被同乡看得起,谁料却被发配到远离故土的蛮荒之地。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历史上的项羽、刘邦功成名就之际,尚且萌生过弃关中回乡的念头,何况是身处南昌的小卒们。
  他们怨愤不满之际,便会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如此拼命立功,值得么?”
  走到军营处时,黑夫能感到,此处已没了平日的欢快,士卒们充满了失望,与他行礼也有气无力的。
  回到南昌城中,即将作别时,章邯问道:“黑夫安抚士卒时说,要上书向大王问个明白?”
  黑夫苦笑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我一个小小左庶长,岂敢做这种事情。只是将士卒们的情况反馈给大王,让大王知道下面的人是如何看这件事的,如此而已……”
  但当时,黑夫不得不这么说,他必须让士卒们感觉,自己是站在他们一边,一损俱损。如此,才能压下他们的不满和愤怒,以免闹出更大的事来。
  他也不认为自己反馈的情况,能让秦王改变主意,因为,即便黑夫自己也认为,秦王的这一措施,在全局上是对的!
  “没有秦人先祖在西陲的苦耕经营,那里只怕还是戎狄之所。”
  “没有楚人先祖筚路蓝缕,江汉眼下恐也是一片蛮荒。”
  吴起改革时,让楚国贵族迁移边地,群贵不愿,楚悼王死后,群起而杀吴起。虽然大多数被吴起坑了一把,同归于尽了,但楚国变法也半途而废。更多的贵族喜滋滋地跑回江陵继续过好日子,于是百多年过去了,眼下的楚江南地,还是这鸟样。
  哪个时代,没有牺牲者呢?若所有人都只窝在家乡,华夏现在的地域,仍只是中原的一小片吧……
  身为统治者,秦王不需要考虑个人的小牺牲,他只需要拥有凌驾时代的深邃眼光和大气魄!
  在这点上,黑夫站在秦始皇一边,三千南征将士留在这,既能开发江西,也能巩固边防,想来更大规模的移民,还在后头吧。
  “闹情绪就闹吧,有家室的人,等到妻子迁移过来,就安分了。单身汉们,也会在本地与楚人、越人女子成亲。到那时,南昌开发建设得差不多,就是撵他们回南郡,恐怕也懒得动!”
  话虽如此,但黑夫回到营帐内,却让亲兵点燃了膏油等,持笔书写着送给九江郡守的信。他决定,在走之前,为手下人做最后一点事情……
  ……
  秦王政二十六年正月(十月),黑夫驻守在各地的部下们,或前或后,都收到了一份任书,里面是关于江西各地新县治的设立,以及各县官员任命……
  赵佗惊喜地发现,自己将成为“九江尉”,除了负责设在浔阳的“九江县”治安外,还兼了整个彭蠡泽的防务。
  利咸也激动地得知,自己的假尉做到头了,他被九江郡任命为番阳县丞,成了这个县的二把手。
  东门豹、小陶亦接到了庐陵县尉、赣县县尉的官印。
  这些任命,都源于黑夫递交给九江郡守的建言:
  “郡守欲使众人留于当地戍守,当使之各尽其长,将吏安,则兵卒亦安。”
  既然要让南郡众人留在此地,那么,便需要尊其位,崇其权,如此方能让军吏们摒弃不满,好好约束手下兵卒,制止他们一时糊涂,逃回家乡。
  众人惊喜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对黑夫的感激。
  东门豹、小陶、利咸均为不能亲自去见黑夫最后一面而遗憾,只能向北、向西下拜作别。
  “吾等就知道,司马没有摒弃众人!”
  而在南昌城,南昌县也正式成立,刚刚升任南昌主吏掾的徐舒,南昌县尉共敖,以及南昌县邮传吏季婴,令史惊,四人则在城北樟林为黑夫送行。
  徐舒保证自己一定管好本地官吏升迁,等南昌县令到后,向他举荐黑夫那些有功的旧部。
  季婴则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与黑夫交情最早,如今黑夫却要撇下他去北方,难免有些伤感。
  黑夫的弟弟惊亦然,但他也知道,兄长要去的地方,自己是决计跟不上了……
  唯独共敖,虽然得了一个县尉的差事,但心里仍对秦王强留他们在南昌有些不忿,朝黑夫作揖道:“司马此去咸阳,还望为士卒们说句话,就算不能使其归乡,至少也要让家眷妻子早日迁来。”
  黑夫看着自己奋战了一年的地方,还有赣水之畔,对自己依依不舍的上千旧部。这送行的阵仗,实在是太过壮观,幸好新任的南昌县令还没到,不然恐怕会妒忌万分吧。
  他点了点头,登上马车,回首朝所有人作揖,大声道:
  “此身虽在北方,但黑夫的心,却仍会与三千士卒在一起!但凡有关二三子的事,黑夫亦会当成自己的事,在朝堂上据理力争!”
  千余驻守南昌的乡党子弟朝黑夫下拜,齐声道:“恭送司马入都!”
  郎官杨樛走时,还给了黑夫一个不同于其他将士的命令。
  秦王同意了对江西的政区规划,却又令黑夫卸任番阳令,要他仲春之月前,入咸阳觐见!
  章邯分析说,他此去,应该是要被留任为官的。
  这条来自南郡的小鱼,在奋斗六年后,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一跃而入龙门……
  马车缓缓北行,等待黑夫的,是这个世界的中心,那里有更加汹涌的时代浪潮!


第0312章 水深
  “一年未见,黑夫已辟地千里,荣登卿位了,了不起,了不起。”
  早黑夫回江陵几个月的李由发福了不少,加上在这十一月里穿着的厚狐裘,就更加显得红光满面。
  可他的语气,却有些不太对劲。
  黑夫虽然单干了一年,做惯了一把手,还升了左庶长,却也知道,比起李斯父子来,自己现在仍只是条小鱼。
  所以从南昌回到江陵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拜访即将高升的李由,听李由这么揶揄自己,觉得语气不太对劲,便忙不迭地作揖道:
  “在上赣时,我途径一座叫井冈山的小山,听当地越人说过一句俗语,叫喝水不忘挖井人。越人尚且如此,下吏亦饮水思源,不会忘了左更对我的提携之恩!”
  李由却不答,而是瞧了一眼黑夫身上穿的旧裘衣,笑道:“黑夫从大王处得的赏赐有数十金,为何衣裘还如此陈旧?太简朴了吧。”
  黑夫平日里都穿新衣,今日披件旧裳,正是为了此刻,他立刻道:“将军莫非忘了?这熊皮裘,是三年多前第一次伐楚之后,将军赠予我的啊,虽然东征南讨,洗得皮毛脱落,但却是黑夫最喜欢穿的。”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旧衣,才足够暖和……”
  李由十分满意,瞥了瞥先前向他进言的幕僚。那幕僚对他说,黑夫在南昌独断专行,被任为左庶长后,向秦王上书也不再通过李由,是自矜得意,不再视李由为主的表现。
  他虽然立刻斥责了这幕僚,说什么大家都是大王臣子,哪有什么主从之分?但心里,难免有个小疙瘩。
  李由眼下的爵位是左更,虽然和黑夫差了两级,但都属于“下卿”,持墨玉圭,所以方才便故意揶揄,试探黑夫。
  见黑夫不忘旧恩,甚至还披着自己送他的衣裳,李由那点忌惮也没了,起身扶起黑夫道:“俗谚道,衣莫如新,人莫如故,你如今不再是我的下属,但尚是故人……”
  随后,李由便让黑夫坐于自己下首,位列一切官员幕僚之上!并与他热情地攀谈了起来。
  黑夫最擅长的就是拍马屁了,他不动声色地贬低自己,逢迎李由道:“黑夫无能,花费了一年时间,只是打下了几个小县而已,而将军你,却是连下两郡啊!”
  原来,去年这个时候,李由和黑夫在鄂城分手后,便率师向西南行,抵达汨罗江,与巴郡兵会师,同楚国屈氏隔江对峙。
  最后,李由用了类似垂沙之战的战术,不选浅处,而从深处强渡,打了楚人一个措手不及。汨罗江畔楚人浮尸数千,无假关又获大捷,遂一路高歌猛进,夺取了长沙城。又花了几个月时间,全取楚国洞庭郡,屈氏南逃苍梧。
  几乎和黑夫溯赣水进攻上赣的同一时刻,李由也从长沙发兵,沿着湘水往上游打。湖南南部和广西的一部分,乃是吴起时设立的“苍梧郡”,李由入苍梧,在郴地杀屈氏家主,又派偏师攻克了九嶷塞。
  九嶷塞与江西的厉门塞一样,都是中原人已知的极南之地。不同的是,厉门塞之南是南越,也就是后世广东,九嶷塞以南则是西瓯,亦称之为西越,乃后世广西桂林一带……
  这之后,秦王令李由将楚洞庭、苍梧二郡合并为长沙郡。
  李由心有戚戚地说道:“去岁(二十五年)盛夏,大军已返回长沙,却遇到了水蛊恶疾。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幸而黑夫来信,说明了此疾缘由。我将你所言的预防之法在军中推行,约束兵卒下水,这恶疾才散播之速才稍稍收敛……”
  现如今,血吸虫病已经成了驻长沙、南昌、会稽这江南三地秦军的大患。可惜陈无咎等医者才刚刚抵达南方,也不知能不能研究出治疗之法。
  秦王还在长沙郡搞了与南昌一样的军事移民,让李由留下数千人镇守垦田,同时让李由回了趟咸阳复命,禀报南方情况后,正式任命他为长沙郡守。
  长沙卑热,李由不太想去,却也无奈,他的爵位,刚好能做边郡郡守。而秦王对自己的亲女婿,亦没有半点照顾的意思,还让自己的长女,李由的妻子也一同南下,李由只希望平平安安熬几年资历,能调回咸阳或者内郡。
  眼下李由便是要去赴任的,走到江陵得了病,有些受凉发烧,只能在原先的府邸停下来住几日……
  等李由留下黑夫用完饭飨后,还拉着他轻声道:“我回咸阳时,大王又夸奖你了,说你在南昌面面俱到,假以时日,亦可为边郡长吏,为秦开疆辟土。”
  “不过按大王之意,还是要将你召到咸阳,做一段时间的郎官,带在身边提点历练……”
  黑夫知道,郎官,是秦国高级官吏必经的一步。郎官号称“入奉宿卫,出牧百里”,既是秦王的侍卫近臣,又是中央和地方各级官吏的主要来源,王贲、李信、蒙恬、李由,这些人都是由郎入仕的,所以倍受秦王信任。
  像黑夫这种半路出身为郎的人也有,李斯便是如此。
  李由如数家珍地对黑夫道:“咸阳郎官凡七百余人,不可谓不多,其中又分中郎、郎中、外郎,称之为三郎。中郎待诏于禁中,与王朝夕相处;郎中警卫于宫中,时常能见到大王;外郎则戒备于宫外,与王关系最疏。”
  这三种郎官,分别隶属于中郎将、郎中将、外郎将,三将的上司,则是郎中令。
  黑夫的爵位,在郡里很高,可去了咸阳,跟那些传了几代的勋贵比,就瞬间不值钱了。郎中令乃九卿之一,李由都混不上,他就别想了。中郎将秩比两千石,乃显赫要职,目前由蒙恬之弟蒙毅担任,没戏。郎中将秩千石,外郎将秩比千石,他或有机会……
  说到这里,李由已经把他知道都告诉黑夫了,此时已饮得微醉,口中抱怨着秦王的公主不好伺候,似乎有些夫妻不和,随即他发觉自己失言,默然片刻后,便挥了挥手,让黑夫退下。
  黑夫乘机道:“不知去了咸阳后,下吏是否有幸拜见廷尉?”
  他是李由一手提携的,李斯一党的印记是打上了,所以同属于李斯一系的章邯才与黑夫走的如此之近,到了咸阳,怎能不拜一拜山头呢?
  李由却仿佛一下子醒了酒,将黑夫拽过来,低声警告道:“到了咸阳,你在朝中见了我父,切不可表现得太过殷切,一切如常即可,至于登门拜访,奉献礼物……更不能有!”
  李由满口酒气,吐出来的话,却比腊月深冬还冷。
  “你记住!秦吏不朋党,不比周,在地方上松懈些不要紧,但在咸阳,在大王眼皮底下,绝不容许有结党营私,环主图谋之臣!”
  只一句话,就让黑夫觉得,咸阳的水,是真的深!
  ……
  PS:《史记·秦始皇本纪》:秦二世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无得立者。
  关于三郎,《史记会注考证》引沈家本注曰:《汉书·惠帝纪》:中郎、郎中满六岁,爵三级;四岁二级。外郎满六岁二级。又引苏林注曰:然则三郎者,中郎、郎中、外郎也。


第0313章 女大十八变
  “左庶长来的却是不巧,喜君上个月刚刚调到洞庭郡去了。”
  黑夫在江陵熟人不多,在拜访过李由的次日,又去郡狱曹见喜,才知道他已被调走。
  洞庭郡是新设的郡,将原楚国洞庭郡西部与秦黔中郡合并。大概的范围,相当于后世的湘西及贵州、重庆的一部分,其辖下各县,都集中在沅水、澧(lǐ)水、酉水沿岸,郡治则是沅陵县。
  “不知喜君去洞庭郡担任何职?”黑夫问狱曹小吏道。
  “任迁陵县丞。”小吏笑容满面:“四百石长吏,亦算高升了。”
  迁陵县(今里耶)在酉水边上,交通还算便利,黑夫深感不巧,但也为喜的升官感到高兴。
  不过洞庭郡的情况比江西好不到哪去,其境内编户齐民较少,除了黑夫打过交道的清水巴人外,澧水、酉水附近则有五溪蛮聚居,沅水上游邻近西瓯,也有大量越人部落,叛服不定。而且比不了南昌土地平阔,那些地方多是深山老林,去那儿任官可不是一份好差事。
  狱曹小吏对黑夫道:“洞庭郡大半的官员,是原黔中郡留任,其余多是南郡调过去的,此外调往长沙郡的也不少,眼下江陵城内,官吏却是少了小半,都是去新的郡县任职。”
  这和黑夫在江西所见的情况一样,消灭楚国后,秦的领土瞬间增加了三分之一,关中、山东官吏不通楚地方言,去了容易被架空蒙蔽。所以同属于荆楚方言区,且浸淫秦律多年的南郡秦吏就成了香饽饽,原来的斗食小吏调过去能当有秩,原本的佐吏调过去,也摇身一变成了长吏。
  这种做法便于秦律在新郡县的推行,而且这样一来,黑夫先前在安陆、南郡积累的人脉,便扩散到了九江、洞庭、长沙三郡,未尝不是件好事。
  既然访喜不得,黑夫便回到了居所,次日带上了准备最隆重的一份礼物,前往郡守府,拜访即将调任的叶腾……
  ……
  黑夫曾是郡守府常客,不过再次来时,却发现,府中一副要搬家的模样,叶腾的幕僚,长史鲁荡正指挥者隶臣奴婢们收拾各种东西。
  “孟春之月前便要到咸阳去,大冬天的北行,实在是有些仓促。”
  鲁荡口中抱怨,面上却喜滋滋的,他是叶腾私人的幕僚,可以随其一同入咸阳,地位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
  他引着黑夫到了书房处,让黑夫咬牙切齿的叶腾老儿正在这翻捡书籍,似乎在犹豫那些要带哪些要留,黑夫入内后,立刻作揖道:“下吏黑夫,见过内史!”
  叶腾回过头来,见是两年未见的黑夫,也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吓唬他,而是笑了笑:“老夫还未正式上任,如今既不是郡守,也不是内史,只是一个讨人嫌的老朽。”
  原来,灭楚之后,秦王论功行赏,当然也没落下两年间多缴了两百万石军粮的郡守腾,加上叶腾治理南郡七八年来的显著政绩,正式拜爵为大上造,并除其为“内史”,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南郡。
  眼下,秦国有三十多个郡,新征服的边郡最贱,山东诸郡次之,惟独内史最重。这个行政区掌管都城咸阳及京畿40余县,统辖整个关中平原和商于之地,人口最众,赋税最富,非上卿不可担任。
  所以内史在私下里,又被称之为“第十卿”,是能够和朝堂九卿分庭抗礼的京畿大员。
  叶腾让人给黑夫看座,二人相对而坐后,黑夫瞧他似乎苍老了几分,额头皱纹更深了,鬓角多了几根白发,叶腾则见黑夫去了辽远的南方一趟,似乎晒得更黑,唇上蓄须后,看上去沉稳了不少。
  “率三千南郡子弟,深入不毛之地,辟地千里,开拓了六个新县,一年时间里,这些地方钱粮赋税尽入你手,名为县令、司马,实为封疆长吏,这种感觉如何?得意么?”
  黑夫应道:“有得意的时候,但更多的,是站在悬崖的边缘一样,又好像是踩在薄薄的冰层上面一样。”
  “这就对了。”
  叶腾带了几分指点考校之意,听黑夫这么说,十分赞赏,大笑道:“官做的越大,权柄越大,越是要如此!”
  他又点了点黑夫:“我听闻大王也召你入朝,可知将任何官?”
  黑夫道:“李郡守告诉我,或任郎官,只是不知是郎中将、外郎将,还是更低的中车、中骑、中户三偏将。”
  “不管何将,都将侍于王前,你毕竟做过老夫下属,便送你一句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锋芒太盛,暴虎冯河的确能引人瞩目,但若一脚踩空,可就要跟李信一样,万劫不复了。”
  黑夫接话道:“我听说李将军又被大王起用,征辽东有功,有重新受宠的趋势啊。”
  叶腾嗤之以鼻:“肤浅,李信再也不可能回到之前的位置,他让大王失望过一次,只这一次,就足以让他永远无法跻身朝堂。你还记得初次来见老夫时么?”
  黑夫怎可能忘得掉,那一次,叶腾揭了他老底,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还一度将这老家伙视作自己的大敌。只是慢慢地,发现叶腾也只是爱玩弄权术,窥探人心而已,倒是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那份敌意也就慢慢退散了。
  当然,这其中,可能也有叶腾之女给黑夫的好印象在起作用吧。
  现如今,二人都要去咸阳,同为外来者,黑夫再看老领导时,反倒多了几分亲切,以后说不定有要仰仗他的地方呢。
  叶腾冷笑道:“与咸阳的诸卿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与你交往时,看似如沐春风,可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琢磨你的一切,在他们面前,若不提防,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连骨头带肉全给吃了!”
  “所以到了咸阳后,切记少说,多听,多看!”
  “小子谨记内史教诲!”
  黑夫再拜,抬起头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起了发生在南昌的那件事。
  “大王升了士卒爵位,却又令其就地垦荒辟地,驻守各县,不得返乡,士卒们并不以为这是赏赐,而看作是流放,我好不容易才压下了他们的怨愤,还承诺到了咸阳后,将此情形禀报大王,看看能否有更妥当的办法……”
  黑夫回到江陵后打听过,南昌的事不是孤例,长沙、洞庭,也有类似的事,南郡兵恋乡,都不愿意留在蛮荒之地做生产建设兵团。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善,他们恐怕会永远失去为秦王,为秦国打仗的动力。
  叶腾十分了解秦王性情,所以黑夫想先请教他,自己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没有更妥当的办法了。”
  叶腾却叹了一声,说道:“天下土地就这么多,中原的地已不够,难道还要从五国百姓、豪贵嘴里夺不成?那是在火上浇油啊!大王这么做是对的,数十年后,这些新郡,便可以成为膏腴之地……”
  “至于兵卒的心思?不必太过在意。”
  叶腾没有把那数千兵卒的怨望放在心上,笑道:“商君曾言,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合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等到十年二十年后,他们就知道,大王的决策,是对的!”
  这句话有道理,但黑夫却看到了一个无穷的黑洞:秦国独特的军功爵制度想要维持下去,就需要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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