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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歌-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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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群芳,还能不能记得我这号人物喽。”
  “崔兄不必多虑,你注定是要独领风骚的。”陆云微笑着摇头道。
  “风不风不知道,骚是一定的。”裴元绍也一脸坏笑的揶揄崔白羽道:“前后五百年,就属你最骚了。”
  “多谢夸奖。”崔白羽非但没着恼,反倒一脸受用道:“让我和屈大夫并列,明年一定请你吃粽子。”
  “你这家伙……”裴元绍不由笑喷,他也不是草包,自然知道屈原作《离骚》,后人便以骚人称之,没想到崔白羽还有些急智,非但化解了尴尬,还往脸上贴了一层金。
  众人全都笑成一团,若非长辈在场,估计全都要爆笑连天了。就连夏侯荣光也忍俊不禁,心中的烦闷似乎被抵消不少。
  只有一个人没笑,那就是从刚才就一直惴惴的谢漠。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崔白羽身上,他悄悄走到陆云身旁,小声道:“陆大公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陆云微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
  “还请务必告知,中了大中至拳,又喝了酒到底有什么后患?”谢漠可怜兮兮的问道。
  “哦,没什么。”陆云小声笑道:“就是喝多了要撒尿而已……”
  “啊……”谢漠登时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陆云给耍了。但这会儿,陆云连梅家的人都请动了,局面已经彻底打开,自己再给他上眼药,也只是自找不痛快了。
  这时紫微城楼上的景阳钟悠然敲响,谢漠只能先忍下这口气,灰溜溜闪到一旁。当然,诸如‘回头再跟你算这笔账!’之类的狠话,还是不能免俗的从他心里蹦出几句。
  钟鼓声中,沉重的宫门缓缓敞开。两列雄壮威武的金甲护卫,从城门洞中鱼贯而出,在两侧整齐列队。
  礼部官员这时也出现在一众考生面前,沉声道:“大比文试即将开始,请各阀子弟列好队,验明正身后入宫进殿。”
  “是!”各阀子弟排成两排,打头的是陆云和夏侯荣光,崔白羽和裴元绍紧随其后,其余人也自动按照名次站好,接受有司官员的检查。
  其实检查也只是走个形式,统共这么几个考生,经过前几日的大比,早就是熟人熟面了。很快便检查完毕,众人在一名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慢慢的走向宫门。
  至于夏侯霸等一众各阀长辈,并不是专程前来送考,而是他们上班的地方——中书省、门下省等中央衙门,就在紫微城内。
  ……
  陆云目光复杂的看着朝阳照耀下,金碧辉煌、高大巍峨的宫殿群,闭目深深吸了口气。这皇宫大内的空气,果然与十年前一样的冷冽肃杀……
  十年前,也是一样的冬月,一样的日子,他在母后的怀抱中,仓皇逃出了这紫微城。
  十年后,也是一样的冬月,一样的日子,他以另一个身份,再次步入了这紫微城。
  十年前的满地鲜血早已不见了痕迹,雕栏玉砌上也看不到刀剑的伤痕了,他却分明能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耳边也不时回响着厮杀和惨叫声……
  陆云本以为,经过这大半年的调整,他已经可以将恨意和复仇的心思,深深埋入心底,再不会泄露半分了。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来到这个特殊的地方,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中。
  见他肩膀微微发抖,崔白羽在他身后轻声道:“是不是又要得个第一,感觉很激动啊?”
  “……”让他这一打趣,陆云一下子回过神来,吐出长长一口浊气,低声道:“是。”
  “臭不要脸。”崔白羽笑骂一句。
  不一会儿,众人入文华殿,在大殿中立定。此次文试的主考官礼部尚书卫庆,早已经等在那里,对众人宣讲了一番考试的规矩。他话刚一说完,殿后便响起宦官的高唱声:“陛下驾到!”
  “恭迎陛下。”卫庆便带着陆云等人伏身相迎。“吾皇万岁万万岁!”
  初始帝出现在文华殿上,他环顾四周,不见夏侯霸等人的踪影,心情登时欢畅不少。他迈着轻快的脚步,登上了御榻,缓缓坐定后,便微微一抬手道:“都起来吧。”
  陆云等人谢恩后,便在大殿中跪坐下来,聆听初始帝的圣训。
  “我大玄以武立国,尚武精神永驻,但马上只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初始帝微笑看着一众考生,缓缓教训道:“要想修齐治平,还得靠读书哇!”
  “你们这些身家清贵的士族子弟,天材英博、亮拔不群,但要想为国之栋梁、安邦济民,必须要饱读圣贤之书,方能遵循圣贤之道哇!”初始帝缓缓道:“是以,朝廷在武试之后,又安排一场文试,尔等切不可掉以轻心,以为朝廷会重武轻文,那就大错特错了。”
  “好了,话不多说,拿出最好的水平,开始答卷吧。”初始帝说着说着,就觉着索然无味。眼前这帮年轻人,虽然最大的不过二十岁,但都是自幼在门阀中熏陶长大的世家子弟,一个个根本就是冥顽不灵,自己就是说出花来,怕也动摇不了他们多少……
  “遵旨!”一众考生闻言,便按照次序在自己的几案前端坐。地面果然冰冷无比,哪怕铺上了地毯,也能感受到透骨的寒凉。陆云脚上,穿着阿姐亲手缝制的暖袜,无需运功,两脚便几乎感觉不到寒意。这让他心下不禁一暖,那因为重临紫微城,而生出的彻骨深寒,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
  这时,卫庆亲自将试卷发给每个考生,待他宣布一声开始,众人便迫不及待将试卷袋的封口扯开,拿出试题端详起来。
  陆云也不例外。他拿起卷子阅读起试题,便见这是一道策论,曰:‘《论语·颜渊》,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为何意哉?臣侍君若子侍父,天下果太平乎?”
  陆云将题目反复看了几遍,愈发感到考题虽只寥寥数语,背后却意味深长、重若千钧。初始帝明着是在分别问君臣父子之道,其实是以父子指代门阀,问他们这些考生,能不能像对待家族一样对待皇帝。潜台词则是在质问他们,倘若秉承着狭隘的家族观,把朝廷置于家族之下,天下还有太平可言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终于考完了
  陆云不禁微微点头,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他对初始帝有多憎恨。单就这道考题而言,水平还是很高的。直接就这帮出身门阀的考生,架在通红的火炉上烤。
  凭本心而言,毫无疑问,除了皇甫家的几个,这些考生都会把家族置于朝廷之上,把父父子子高于君君臣臣。可是,有些事你可以这么办,却不能明说呀!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敢说父子高于君臣,你就是大逆不道。皇帝直接砍你脑袋都不为过……
  可让他们捏着鼻子承认,君臣高于父子,那岂不是授人以柄吗?日后门阀内部起了纠纷,八成就会有人拿他们的考卷当口实,扣一顶不忠于本阀的大帽子,那可是谁都承受不起的!
  果然,陆云用余光左右一扫,便发现不管是崔白羽,还是裴元绍,不是眉头紧锁,就是抓耳挠腮,亦或满脸难色。很明显,他们都被难住了……
  这也难怪,初始帝出的这个题目,摆明了就是阳谋,没有足够的智慧,非得里外不是人不可!
  ……
  御座上,初始帝看着一个个吃了黄连一般的考生,心里头爽快极了。他就是要让这些家伙清醒一下,这大玄朝还有皇帝、有朝廷的存在,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至于这些家伙怎么答题,会不会犯错误,他根本就不在意。
  初始帝将目光落在最前排的陆云身上,见他也是低头苦思,皇帝心里头终于涌起一丝期待,想看看这小子到底会怎么答。
  虽然有意将一品授予陆云,但若是这小子没有体现出足够的忠诚和智慧,初始帝一定会改变初衷的。
  大殿中的漏壶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珠,刻度不断下降,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主考官卫庆扫一眼众考生面前,大都还是白纸一张,他便出声提醒道:“时间过半,抓紧作文。”
  “啊……”大殿中,考生们不由自主倒吸冷气,赶忙提起笔来,想要抓紧时间作文。可是这见鬼的题目,真让人左右为难、下笔如山啊!
  可是再不写就来不及了,考生们只好硬着头皮,将绞尽脑汁打出的腹稿,有多少先写下多少。
  却也有早早就动笔的,尤其是以文章见长的陆阀和崔阀的人。只见崔中泰、崔中恺等人,已经写了好长的几段内容,陆柏也差不多。陆松更是写满了半张卷子,而且笔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显然已是文思泉涌……这才是他被选中参加大比的理由啊!
  不过这山还有那山高,只见崔白羽已经写满了整整一张答卷,仍意犹未尽的举手示意卫庆,再给自己一张卷纸。
  卫庆不禁暗暗吃惊。这次的策论本来就出题刁钻,答得越多错的也就越多,而且还需要用骈文来回答,当然是短小精悍为上。想不到这崔家小子居然反其道行之,还长篇大论起来了!
  他便亲自将一张空白卷纸送到了崔白羽的几案前,崔白羽接过来,便低头继续笔走龙蛇起来。
  卫庆却没有离开,而是拿起崔白羽已经写好的一张考卷,打眼阅读起来。起先他还只是随意一看,谁知很快便沉浸进去、点头连连,不时向崔白羽投去赞赏的目光。若非正在考试,卫尚书怕是要击节叫好开了。
  卫庆略显夸张的反应,也勾得百无聊赖的初始帝起了兴趣。招招手,示意他将考卷拿过来。
  这时,崔白羽已经将文章收尾,卫庆便将他墨迹未干的试卷,连同原先那张,一并呈给初始帝御览。
  初始帝将崔白羽的卷子仔细读了一遍,面现一丝古怪的笑容,对一旁的杜晦小声道:“滑头小子,两不得罪。”
  杜晦闻言笑笑,轻声回道:“那也是难得了……”
  “确实。”初始帝点点头,深以为然。他很清楚试题的难度,在这个大是大非的立场上,能做到两不得罪,已经足以调理阴阳、为宰相材了。
  “若陆云拿不出更好的文章,”初始帝缓缓叹了口气,对杜晦轻声说道:“这篇怕是要定为第一了。”他就算打定主意要送陆云一程,可也得两人的文章在伯仲之间,若是差的太远,初始帝也没法太偏私了。
  杜晦点点头,暗道:‘看来陛下是极喜欢这篇文章……’
  但他更加清楚的事,皇帝之所以会有这层转变,是因为京中最近有传闻,各阀都在打陆云的主意,想要将他收为东床快婿。以初始帝多疑的性情,不可能想不到有为他人做嫁衣的风险。
  是以潜意识里,皇帝对陆云的态度,就渐渐发生了转变……
  想到这,杜晦看向陆云,只见他才刚刚动笔,而此时,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恐怕就是照抄,时间也很仓促了!
  ‘哎,看来这圣贤之品,果然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杜晦不禁暗叹一声:‘这小子怕是拿不了文试第一了……’
  ……
  盏茶功夫过去了,眼看着漏壶中的刻度到底,只待水滴声停,考试便正式结束。
  这时,大部分考生不管答得如何,都已经把文章写完,或是活动着手腕,仔细审阅起来。或是转动着脖颈,一边放松一边东张西望。
  陆续的,考生们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最前排的陆云身上,因为他们发现,这位陆大公子居然还在奋笔疾书……
  ‘他是怎么回事儿?’考生们不禁暗暗嘀咕,眼看考试时间随时就要截止,莫非这家伙要写不完文章了?
  一时间,着急者有,但幸灾乐祸者更甚。毕竟所有人的风头,都被这横空出世的陆大公子抢走,是个人当然就不爽。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当漏壶的最后一滴水滴下,陆云也终于停笔了。
  滴答一声,水滴落入了壶中,卫庆的声音同时响起:“时间到,停笔收卷!”
  虽然手腕根本感觉不到酸痛,陆云还是喜欢性的揉了揉自己的右手,同时轻轻吹着卷面的墨迹……
  很快,三十余份考卷便被收了上去,初始帝也伸了个懒腰,缓缓道:“都回去好好歇着吧,三天后早朝听宣。”
  “多谢陛下,恭送陛下。”考生们伏身行礼,待初始帝离去,他们便迫不及待起身交谈起来,文华殿中登时一片嘈杂。
  自然,许多人围上了陆云,不知谁装作关心的问道:“哎呀,陆大公子,你写完了没有?”
  “还好,最后一刻写完了。”陆云微笑以对,仿佛没听出他们语气中的酸酸之意。
  “那没时间检查一下啊?”人群七嘴八舌道:“要是有错别字,或者语句不通,那可就完蛋了。”
  “嗨,你们不用替他操心。”陆云还没说话,陆松的声音先响起来了。“这家伙作文之前,必有腹稿,一旦落笔,那是一丝一毫都不会出差错的。”
  “嚯,这么神?”众人倒吸口冷气,语气却透着丝丝不信。
  “走着瞧就是了。”陆松耸耸肩,他不想再理会这些心思古怪的家伙,便对陆云道“走吧,咱们去看看酒店去。”
  “晚上见。”陆云朝众人歉意的一抱拳,便要跟兄弟几个一同离去。
  谁知,刚走出文华殿,便见一个穿着红袍的太监,在那里翘首以待。
  “陆公子,陛下传你下棋。”那太监正是数月前,带着陆云去避暑宫的马公公。
  “遵旨。”陆云似乎并不意外,看了看一旁的兄弟几个。
  “你只管去,那些小事儿包在我们身上。”陆松笑着朝他摆摆手。兄弟之间,无须多言。陆云点点头,便跟着马太监绕过文华殿,向北面的建元门走去。
  这时,一众考生从大殿出来,都看到陆云被太监传去面圣,不由目光复杂盯着他的背影,心下五味杂陈。显然,陆云在一众考生中,是被皇帝高看一眼的,但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年,他父亲也是这样的……”裴元绍轻叹一声道:“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
  “不会的。”崔白羽却摇摇头,显然不认同裴元绍的话。
  “崔白羽,你被他洗脑了不成?怎么处处替他说话?”谢漠终于忍不住,朝崔白羽爆发了一句。
  “呵呵……”崔白羽缓缓过头来,目光漠然的上下打量谢漠一番,淡淡道:“你要是能赢了我,我也一样替你说话。”
  “你这人……”谢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鼓鼓的扭头就走。
  崔白羽却没事儿人一样,在他身后热情道:“别忘了晚上的宴会哦。”
  “忘不了!”谢漠气急败坏的丢下一句,消失在宫门深处。
  ……
  陆云跟着马太监穿过建元殿前广场,向建元门走去。
  远离了人群之后,马太监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对陆云赔笑道:“小半年前,奴婢也是这样引着公子入宫的呢。”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陆云看着高大宏伟的建元殿,缓缓点了点头。
  “是啊,一转眼,公子已经是天下闻名了,奴婢还没跟公子道贺呢。”马太监满脸堆笑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对话
  “……”陆云闻言看一眼马太监。只见和昔日的倨傲冷淡不同的是,今日的马公公、马太监,满脸都堆着讨好的笑容,那笑容暖和的,能让人忘记身在数九寒冬一般。“马公公谬赞了……”
  “可当不得公子一声公公,你老还是叫我马德吧。”马太监笑盈盈的说着,同时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硬塞到陆云手中道:“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敢受公子和陆大人的钱。真是罪该万死。还请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把钱收回去吧……”
  陆云不置可否的掂了掂那钱袋,微笑的看着马太监道。“这钱袋沉了不少。”
  “公子爷明察秋毫。”马太监讪笑道:“多出来的自然是贺金,公子爷不会瞧不起奴婢吧?”
  “当然瞧得起你。”陆云洒然一笑,将那袋金子丢回马太监怀中。“公公有这份心就够了。”
  马太监果然一把攥住钱袋,再不舍得递出去道:“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得心,你得金,咱们是两全其美。”陆云缓缓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建元门道:“快收起来吧。”
  “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马太监赶忙把钱袋收回袖中,一张脸笑开了花道:“往后公子爷但有吩咐,马德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马公公说笑了,陆云还知道尽量的,岂能劳动公公的大驾?”陆云微笑着轻声说道:“往后有什么风声,公公能提前知会一声,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好说好说!”说着话两人进了建元门,往长乐门走去。这里是内宫,闲杂人等绝迹,说话多有不便,马地说完最后一句。“往后但凡咱家听到的,定是公子听道的。”说完他便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情,焖头在前领路。
  陆云也不再说话,静静跟在马太监身后,一边向前走,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既熟悉又陌生的长乐门宫墙。上次来时,他被直接撵上马车,未曾仔细咀嚼过此中滋味。如今,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终于敢于直面那血淋淋的朱红宫墙。惨戚戚让人透不过气的绿色琉璃瓦……这在旁人眼中,恢宏华贵的长乐宫廷,在他的眼中分明就是刻满仇恨的修罗场。
  凄厉的西北风吹过长长的甬道,一阵阵鬼哭狼嚎之声环绕在陆云的耳边,让他恍惚间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正在寿康宫中,像往常一样在太后的监督下写字背书苦不堪言,却没想到那竟是自己此生最后的一点安宁时刻……
  母后惊慌的脚步声,引得太后蕴然不悦,但听闻母后的禀报,太后变的脸色煞白……他懵懵懂懂的听自己的母后禀报说,固若金汤的紫微城大门洞开,无数全副武装的乱臣贼子叫嚣着冲入应天门,这至高无上的皇家禁地血流成河,代表皇权至高无上的乾元门被轰然推倒,忠于皇家的禁卫死伤殆尽……
  那一天,太后一双手前所未有的颤抖起来,手中的毛笔跌落在地,乌黑的墨渍溅在她雪白的裙角上,墨渍触目惊心。但她老人家很快便镇定下来,命母后立即带自己从光化门逃出宫去。陆云依稀记得,太后还同时向两拨人马求援,请他们保护自己母子。一路是孙元朗,至于另一路,陆云已经被杜茂抱出大殿,没有听清……
  离开寿康宫时,他平生第一次听到了喊杀声、惨叫声。当他从车窗看出去,便见许多相熟的禁卫死在夏侯阀的玄甲护卫刀下。从小侍奉他长大的无数太监宫女,也手持着棍棒笤帚之类的工具,尖叫着冲向敌人,然后像割草一样被屠戮满地……
  这些人豁出性命,也要螳臂当车,为的不过是给他这个太子殿下争取一线生机而已……
  然而,夏侯不败统领的玄甲护卫就像沸汤泼雪一样,转眼便把那些可怜的人儿杀了个精光……就在玄甲护卫眼看要追上他和母后的马车时,太后的凤驾出现了,只见那个严厉的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老太太,一身明黄色的太后冠服,手持紫金凤头拐杖,挺立在比今日要寒冷肃杀十倍的北风中,指着夏侯不败破口大骂,那厮气急败坏,却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个满地鲜血中的明黄色身影,也正是陆云对这皇宫最后的印象……
  ……
  “公子?陆公子……”马德一阵紧过一阵的呼唤声,终于将陆云唤回神来。“咱们要进殿了。”
  陆云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长乐宫就在自己眼前,他忙定定神,刚想解释两句,马德却陪着笑道:“公子写了一上午的文章,肯定是累坏了,待会陪皇上下棋,怕是要秀才搬家了。”
  “我尽力而为吧。”陆云感激的点点头。马太监便进殿通禀,陆云则在殿外候宣。
  不一时,马太监去而复返,领着陆云进殿见驾。穿过道道宫门、层层帷幔,陆云的心反而彻底冷静下来。生死仇人就在眼前,他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差错,让十年煎熬、十年隐忍前功尽弃!
  大殿之中,初始帝正对着一份考卷出神,陆云进来都没有察觉。
  陆云自然不会打扰初始帝,他静静的侍立于阶下,一边等候皇帝回过神来,一边暗中观察着初始帝的神色,只见他眉头一时紧皱,一时舒展,面上一时怒气隐现,一时却又喜不自禁,仿佛被眼前的这篇文章,彻底左右了情绪。
  “哼!好一个‘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王道之阴阳,可求于天!’这还像句人话……”
  “‘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好,好,说的太好了,真该让那帮老东西好好读读这篇文章!”
  马太监等了一会,见皇帝愈发癫狂失态,只好壮着胆子轻唤一声:“陛下,陆云见驾。”
  “寡人还没瞎,”初始帝却不以为意的哼一声道:“这就是他写的文章,寡人正要跟他算账哩!”
  “是……”马太监识趣的退到一旁,给了陆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陆云却坦然跪拜道:“臣陆云拜见陛下。”
  “你可知罪?”初始帝突然一拍桌案,冷声喝道。
  “臣无罪,不知陛下何处此言?”陆云缓缓抬起头,神情坦然的看着初始帝。
  “还不承认?”初始帝抖着陆云墨迹未干的试卷,厉声道:“什么叫‘臣侍君以道,不可则止’?”
  “这是孔圣人之言,非臣下杜撰。”陆云淡淡道。
  “我当然知道是圣人之言,但你公然写在卷子上,是在教寡人做人吗?”初始帝冷冷看着陆云。
  “陛下此言差矣,圣人之言乃是说,臣当以道侍君,而非一味顺从迎逢,认为君上有不妥的地方,就要劝止。”陆云却缓缓摇头道。
  “呃?”初始帝不禁一愣,失笑道:“不可则止还可以这样解释,寡人倒是头一次听说。”
  “孔圣人微言大义,臣才疏学浅,若有误解,还请陛下指正。”陆云一脸谦虚道。“不知陛下圣意,此话该当何解?”
  “呃,你解的好,说的对!”初始帝却摇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又把脸一板,冷声道:“‘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又当何解?”
  “这也是圣人之言。”陆云轻声说道。
  “又是圣人之言?”初始帝不禁一愣道:“寡人怎么没有从四书中看到过?”
  “此言出自孝经,并非四书。”陆云淡淡道:“既然语出孝经,便是教人忠孝之言,毋庸置疑。”
  “好一个毋庸置疑……”初始帝忍了半天,终于把那句‘难道不是在影射寡人和七位公爵么?’,硬生生憋了回去。
  “陛下,微臣这篇文章,讲的是臣道如子道,为臣者应当视君如父。”陆云又趁热打铁道:“虽然圣人也教导为人子者当小杖受大杖走,但那也是为了避免陷君父于不义,乃是真正的忠孝啊!”
  “好一个视君如父!”初始帝终于展颜大笑道:“三十多篇文章,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说,就不怕被人黑夜里打闷棍?”
  “微臣武功自保无虞。”陆云却轻声道:“不怕被人黑夜里打闷棍,倒是有人要担心会被天打雷劈!”说这话时,陆云目光锐利的紧盯着初始帝,说的就是你,皇甫彧!
  初始帝却丝毫没感到被冒犯,却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通体舒泰,放声大笑道:“说的好!说的好!乱臣贼子就该被天打雷劈。”显然他皇帝当的太久,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根本意识不到陆云这话是连他一起骂的。
  说着他把陆云的试卷往几案上一丢,长声而起道:“不说这些了,来来,陪寡人大战三百回合!”
  “是。”陆云低下头,目光又恢复了惯有的温和恭顺,跟着皇帝来到了棋秤旁。


第三百五十五章 对弈
  两人坐定,初始帝执白先行,只见他毫不犹豫的拈起一枚白玉棋子,啪的一声,稳稳的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星角的位置上。
  “寡人有段日子没跟你下棋了,看看你的棋艺荒废了没有。”似乎陆云的文章加上他的解释,让初始帝着实心情大好,话也多了不少。
  “陛下棋力高深,微臣只能勉力应对了!”陆云轻声答了一句,拈起一颗黑棋,直接贴在了白棋的正下方。
  “咦?”初始帝微微一愣,陆云今天上来就摆明了要跟他缠斗的态度,倒是跟往常有些不同。
  他旋即拈起一颗白棋,贴在黑棋的左边,显然他也来了战意,要痛痛快快的和陆云战一场了。
  陆云也不再说话,拈起黑棋,争锋相对的和初始帝对弈起来。
  两人各自下了数十手,此时棋盘上,一白一黑两条大龙已成纠缠之势,棋盘上的局势也越来越微妙,初始帝和陆云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陆云一边下棋,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大殿内的陈设。这里的一切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他的脑海中忽然泛起多年前的一幕,那时,年轻的父皇和母后便是在这棋秤前下棋,自己那时还小,只一味捣乱。父皇母后一不留神,他便从棋盘上偷走几枚棋子,或将棋子偷偷添在棋盘上。
  父皇发现后,每每哭笑不得,把自己拎起来,作势要教训一通。但下一刻,却把自己抱在怀里,教自己下棋的规则……
  那时,母后便会含笑坐在对面,满是爱意的看着自己和父皇,就像一切都会永远这样美好下去一般……
  “该你了。”初始帝的声音,将陆云从回忆的漩涡中拉了回来。他定定神,眼前的父皇母后已经不见,只有初始帝那张瘦削阴沉的面孔……
  果然,所有的美好都已不再,这世上只剩下仇恨和鲜血了……
  虽然还没有接近真相,但陆云很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跟眼前的这位双手充满鲜血的初始帝有关系!此时他心中的杀意汹涌澎湃,连带着在棋盘上的棋风也变的杀气腾腾。
  陆云低垂着头,连续下了几招不管不顾的杀棋,向白棋大龙在棋盘腹地的阵地发起了猛攻,初始帝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突然使出同归于尽的棋招,登时眉头紧锁,陷入了长考中。
  初始帝陷入长考,陆云虽然盯着棋盘,但在此时此地,他的思绪依然难以克制的回到了十年前……
  他变成了那个六岁的孩童,父皇陪自己嬉戏玩耍,将自己架在脖子上,在这间大殿中跑来跑去,自己的惊呼欢笑声,至今仍回荡在耳边。
  玩累了,母后唱着摇篮曲,哄自己入睡,告诉自己,来年就会有个小妹妹,来陪自己做伴了……
  ……
  “怎么样,寡人这招破的巧吧?”初始帝的声音又将陆云带回了现实。
  陆云赶紧回过神来,定睛朝棋盘一看,一颗白棋果然贴在了一个巧妙的位置,将自己在中盘的攻势几乎遏制住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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