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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圣者)-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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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虽然眼前是一个老父亲为了保住自己儿子而采取的最后手段,叶畅却将最后一点同情都抛开。
“李公何出此言,令郎乃朝廷命官,李公又是本朝重臣,虽获罪被贬,可生杀大权,操持于天子圣断。莫非李公以为圣断不公,故此在某面前有此语?若当真如此,某愿为公上书天子,请将令郎另行安置!”
叶畅朗声这般说,周围一片肃然,张镐嘴角抽动了一下,而岑参则摇了摇头,有不忍之色。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分明就是指责李适之因为自己一家的遭遇而对李隆基有怨愤之心——在这个时代里,对天子有怨愤之心便是大罪,而且以李适之一家如今的处境,这个罪已经足够让天子赐他一杯鸩酒了。
李适之脸色顿时惨然,这是他最后的反击,为的便是让叶畅有所顾忌,不敢在辽东害死李霅。他一辈子粗率,临老终于想出一个话里藏话的计策,不想叶畅狡猾得紧,不但看破了他的打算,甚至还进一步,反将他一军。
这样一来,他完全无话可说了。
叶畅盯着他,后边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终究没有把进一步逼对方的话说出来。
李适之自觉关照过叶畅,却不曾想,他的那点关照换来的是什么,这几年间,叶畅往宰相府中送的礼,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各种各样的好处,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但是在叶畅最需要他相助的地方,他不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轻视叶畅,纵容自己儿子李霅和李霅的一群跟班去敲打、打压叶畅。在皇甫惟明为难叶畅时,他没有禀公而断,只是因为李林甫女儿与叶畅关系亲近些,便又纵容皇甫惟明等压制叶畅,更不曾让皇甫惟明曾经要置叶畅于死地而道歉。
“叶畅,你休要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你便猖狂吧,猖狂吧,终有一日,待到太子……”
那边李霅终于忍不住号叫起来,方才哭哭啼啼的正是他,他自己也明白,此次去了辽东,落入叶畅手中,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身为罪官,行动并不自由,他便是不想去也不成。
原本还寄希望于父亲身上,不曾想叶畅一点都没有给李适之脸面。他想不透方才李适之与叶畅暗中的交锋,只是以为叶畅定要为难他。
“住口!”
李适之狂吼了一声,李霅这才察觉到自己气急失言,面如土色。
此时远处一辆马车上,帘子轻轻放下,张垍在其中摇了摇头,喃喃骂了一声。
那日劝李适之当断须断,正是他没有及时处理掉李霅这坑爹货,才会有如今的局面。而且就在刚才,李霅差点又惹出大祸事!
目光变得森然起来,张垍看了身边人一眼:“不可让李霅活着到辽东。”
“正是,若让他活着到了辽东……也不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身边的人尖声道。
“李适之当断不断,只有让我们来替他断了。恰好有叶畅这个替死鬼,只要做得稍稍干净一些,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不过,李适之已经没有用了,今后的事情,少与他提起。”
说完之后,张垍又掀起帘子向外望了一眼,然后吩咐车夫将马车赶走。
他们的车入城的同时,却又看到一队仪仗出门。这队仪仗当中除了兵士外,还有不少宫女,张垍愣了愣,然后苦笑道:“今日还真热闹!”
“怎么了?”
“梅妃,她也是今日动身,前往洛阳……说起来也与那耕田奴有关,若不是他发力气,圣人念旧,岂会有令梅妃去东都之举!”
另一人沉默不语,张垍摇了摇头,心中暗暗为梅妃可惜。梅妃乃是武惠妃死后入宫的妃子,传闻中说是高力士亲自去闽地挑选,那当然是胡说八道,高力士乃宫中大太监,如何能轻易离宫,但是闽地贡选少女充实宫掖,高力士于群女中发现她,然后送到李隆基面前才对。
入宫时十六岁,到如今,也还不足八年,论及年纪,她比起杨玉环还要小一些。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杨玉环才不容她继续留在长安。
才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便要在冷宫中度过余生,张垍觉得有些可惜了。
他觉得可惜,身为当事人的梅妃江采苹却不觉得。她对李隆基的感情,已经随着那还珠之诗一起送回去了,而李隆基对杨玉环的偏袒,也让她意识到,长安城宫殿虽多,却没有她能够安度余生之所。
与之相比,倒不如去洛阳,那儿虽是冷宫凄凉,至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她并非获罪,至少名义上,她是去洛阳上阳宫管理那边的宫女,为李隆基有可能的东巡做准备。
“出城了么?”在马车中,她轻声问道。
坐在车外的使女带着哭腔道:“回禀娘娘,出城了……”
“出城了就好……”
江采苹掀起帘,半个身子出了马车,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长安城墙,眼见那角楼、城垣,都渐渐变小,她凝视了许久,想要哭泣,却半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泪水早就留在长安城里了。
“娘娘,要不要停一会儿?”身边的宫女问道。
“不必,就这样,越离越远,这样最好。”
江采苹的仪仗并不算多,加上护兵也只有百余人,其中服侍她的宫女、太监一共是十六个,别的全是“护送”的卫兵。她们一路前行,出了长安,过了灞桥。他们的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的,傍晚来临之时,到了新丰驿,护卫的军官前来询问,是否宿于此,江采苹自是同意。
但此时的新丰驿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叶畅等人便宿在这里,而李霅同样如此。他刚刚洗漱完毕,正与张镐、岑参、覃勤寿等人商议辽东情形,听得外边突然又是人喧马嘶的,便笑着道:“这新安驿不愧是进入长安的重要驿站,来往的人果然多,此时竟然还有人来……诸位,辽东地肥而物丰,只需我等戮力同心,必然能令其繁华不逊于长安,到那时,旅顺便不再是如今的小小营地,比起这新安驿要更为繁忙了!”
“叶司马当真是三句不离辽东啊……”张镐笑道:“此去途中,少不得要请司马指教了。”
“大伙相互砥砺吧,辽东情形与中原毕竟有所不同,一些中原可行之策,在辽东便未必能行,故此有些时候,会有权宜之策,到时还请诸位多多献计。”
这是给众人打预防针,虽然在李林甫的帮助下,叶畅于辽东不必受上官掣肘,甚至同僚当中,也无人能够给他造成牵制。但是,大唐的官僚体制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约束,叶畅要想自己的意志得以贯彻,在有些时候,必须打破这个官僚体制。
“那是自然……外边怎么越发吵了?”岑参道。
有一个护卫出去察问,不一会儿回来道:“是梅妃车驾到此,但是馆驿已满,正在腾地方,只不过所腾之人有些不愿意……”
“谁?”张镐闻言好奇地道。
“就是那厮。”护卫撇了一下嘴。
所谓那厮,就是李霅,李适之在灞桥弄出的那样一遭,最终还是以他自己忍气吞声退回为结束。至于狂吼叫骂的李霅,也给李适之摁住,向叶畅道歉了事。
“也唯有从长安城中出来的才敢如此,知道梅妃如今是给贬至冷宫啊。”岑参道。
张镐却摇了摇头:“便是再给贬为冷宫,梅妃终究是圣人妃子,乃是君属,李霅待罪之身,尚如此嚣张,其为人可见一斑。”
“梅妃车驾随行必不少,这样吧,咱们让一些屋子出来,用不着这么多。”叶畅心中却有几分愧疚,他叹息了一声:“虽说不是我之计策,可是梅妃被贬,我终究是有几分关联!”
“我们人也不少,如何让法,总不能与梅妃一行同在此院之中吧。”张镐道。
他们一行占据了一个院子,叶畅想了想:“张兄、岑兄还有覃兄,你们几位挤一挤,让驿丞寻一间屋子,我与诸随从去外边搭帐篷去。我们在外征战,搭这野营帐篷乃是常事。”
“何必要给我们留一间,我们也住帐篷。”岑参笑道:“去辽东不是去坐享其成的,终得吃些苦,与其到那边吃苦,不如如今就开始习惯!”
他们召来驿丞,说是腾出自己的院子,只求一处空地扎营帐,那驿丞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们随行带了行军帐篷,很快便清理出空地,然后扎下营帐,而梅妃一行,也住进了他们方才让出的小院。
帐篷刚扎好,便有一个小太监来问:“不知何人是积利州叶司马?”
“某便是。”叶畅此时并未进入帐篷之中,与岑参等人正围火而谈,闻言便应道。
“娘娘有旨,召叶司马前去。”那太监看了叶畅一眼。
“哦……”叶畅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知娘娘相召为何事?”
“娘娘闻知此院为叶司马所让,欲当面致谢。”
叶畅略一犹豫,当面致谢只是说说罢了,梅妃召他,只怕还有别的事情,比如说,询问她出宫之事的原由始末。正好,有关梅妃出宫之事,叶畅也觉得有必要向梅妃解释一下,当下跟着那太监又回到了院子之中。
第266章 面似寒梅腰似柳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西垂,故此院子里点了火把,叶畅进来后便看到,东西厢都住着太监、使女,而随护兵士则都在院外,他们一半是守卫,一半是监视。其实何止他们,那些太监使女当中,也有人暗中负有监视之职。
不过倒没有人阻拦叶畅,想必是梅妃已经吩咐过的。
叶畅被带到正门前,那太监入内通禀之后便道:“娘娘召你进去。”
进了门,叶畅觉得眼前一暗,眼睛适应了屋内之后,便看到屋里只点着一支孤烛,那烛光如豆,仿佛随时可能熄灭一般。
屋内摆着一张胡床,一个女子坐于其上,因为烛光离她离得远,叶畅看不太清这女子的容貌,只是觉得她身材纤瘦,与此时以丰腴为美的流行时尚颇不相符,倒有几分合叶畅的审美观。
“臣叶畅拜见娘娘。”没有多看,叶畅就深拜施礼。
“我召你来,用意为何,想必你心中自知吧?”梅妃沉吟了会儿道。
叶畅也犹豫起来,好一会儿才道:“臣有所猜测,却不知对与不对。”
“贬我入冷宫之议,非汝所为也。”梅妃淡淡地道:“汝为人行事,虽有刻薄之处,却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在深宫之中,家人又向来收敛,从未为难于你,故此你必不害我。”
叶畅一时间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心中暗暗道:李适之堂堂男儿大国宰相,见识气度,竟然还比不上梅妃这样的后宫女子!
“娘娘明见,臣不胜慰藉!”叶畅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此议非高力士莫属,高力士惯做这等事情,今日能将我驱入冷宫,他日必能送杨玉环一匹白绫!”
梅妃信口而说,却让叶畅浑身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梅妃一眼,然后又垂下头去。
所谓一语成谶吧……
“宫中秘事,想来你所知亦是不详,我不欲你背上骂名,也不欲自己背上妒名。杨玉环之镜,非我有意所坏,你可信之?”
“臣未亲见,不敢妄论。”
叶畅心里其实也是不相信梅妃砸了杨玉环镜子的,若真是梅妃嫉妒杨玉环得了比自己更大的宝镜而发作砸镜子,那么李隆基岂有不当场将之贬斥的道理!更何况,区区一面镜子罢了,梅妃所得虽然小了些,却也是难得一见,她完全用不着去砸杨玉环的镜子。
这位梅妃在宫中相当低调清冷,当不是能做出这种类似于撒泼之事的人。
但事涉宫闱秘闻,叶畅也不好多说,他总不能直接告诉梅妃,他怀疑这一切是有人为了拍杨玉环马屁而弄出的名堂,其中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高力士吧。
“你是个谨慎的人。”梅妃闻得此言之后等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
叶畅不知她真实心意,只是应付:“谢娘娘之赞。”
“你是要去辽东赴任?”梅妃又问道。
“是。”
“那就是要先过洛阳了,我此去仪仗太少,有失天家体面,你就与我同行,充作护卫吧。”梅妃又道。
叶畅愣了一愣,心中暗暗叫苦,口里道:“娘娘之命,臣原本不该违背,只是辽东军情紧急,臣需得兼程前往……”
“此行行止,由你安排就是,你若兼程,我也兼程。”
这可是赖上了,叶畅硬着头皮又道:“兼程之下,甚为艰苦,臣草莽之身,能受得住这苦,娘娘千金之躯,却不宜如此……”
“我入宫之前,不过是闽地一普通人家女郎,也曾体历生计之艰辛,些许苦处,有何不宜?”梅妃低声道:“我只想着早日离长安远远的,越远越好!”
叶畅心中懊恼,自己一时心善,却不曾想惹来这样的麻烦,当下他道:“娘娘还请三思,臣乃外臣,非御林宿卫,哪里当得娘娘这般看重……”
“叶司马,方才我仪仗至此,请人让出住宿之所,旁人都道我是去冷宫安置,多有不敬之语,唯有你却主动让出住所……我只道你与旁人不同,却不曾想,你也有世态炎凉之念,以我入冷宫而……”
说到这里,梅妃有些呜咽起来,话语竟然说不下去了。叶畅觉得头疼,却也只能道:“娘娘既是如此说,那臣便为娘娘护卫,直至洛阳就是!”
“我虽入冷宫,却还有些积蓄,你若为我护卫,我必有厚报。”梅妃又道:“你既是答应了,那便先请退下,如何行止,明日我会让人请教于你。”
叶畅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好心,又惹来了一个大麻烦,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与张镐、岑参说起此事,张镐眉头一动:“这是好事,圣人还是颇念旧情,虽是一时间请梅妃来东都,但少不得书信问候,若是知道司马待梅妃有礼,必然更为欢喜。”
“梅妃虽入冷宫,终究是圣人爱妃,非小臣所能轻视,十一郎做得对。”岑参也道。
他二人如今是官面上叶畅的谋主,既然他们都如此说,叶畅也就按下心里隐约觉得的不妥,开始商议行程安排。虽然口中对梅妃说他们要兼程东去,但实际上叶畅不可能真不管不顾梅妃等人的身体,只管按自己的节奏来安排行动。故此,一行人的速度稍慢,比起叶畅原计划的要晚了两天才到新安县,举目向东,次日便可以抵达洛阳了。
这路上只要一歇脚,梅妃必召叶畅前去询问沿途古迹名胜,这位妃子对于风景名胜甚有兴趣,每每听得一个故事,必咨哦再问。最初时叶畅还怀警惕之心,后来渐渐就有些同情:她入宫之后便如金丝笼中的鸟儿,全部生活就是如何讨李隆基的欢心,如今终于打破囚笼,却又是以这样一种模式。她便是听得再多的典故,也没有任何用处,无论是叶畅,还是负责护送的御林军卫,都不可能让她前去游赏。
到得新安县宿处,当地官员倒是殷勤,安排得妥当,很快便又听到梅妃相招的命令。张镐与岑参都笑着摇头,叶畅也苦笑道:“好歹就是这一日了,明日到了洛阳,我们这个苦差事就算是结束了。”
“但愿如此。”张镐道。
到得梅妃宿处,如往常一般,梅妃仍是端坐于一室之内。因为这一路上相谈甚得的缘故,叶畅一进来,便被赐坐,他坐下之后琢磨着今日要与梅妃说什么,却听得梅妃轻轻叹息了一声:“千里之行终有别日……听叶司马说,今日宿在新安之后,明日便可到洛阳?”
“是,明日赶紧一些,可以在闭城之前入城。”
“到洛阳之后,我自是去上阳宫,不会再耽搁你之行程了。”
“臣惶恐,实是边地军情紧急,契丹人大举南下,只怕如今已经接近积利州了。”
契丹人再大举南下,如今也不可能立刻接近积利州,毕竟有近千里之途,沿途还有各大大小小的势力,而且渤海国也不会坐视契丹人扫平他们口边之食。不过这道理叶畅自己心中明白即可,不会说与梅妃听。
“契丹……可是那欲尚主的契丹酋渠么?”
“正是。”
“这么说来,叶司马当真是做了件好事,救了一个弱质女子。契丹意欲叛乱,岂是下嫁一公主能安抚得成的,我虽在宫中,却也知道,文成、金城二公主降嫁犬戎,犬戎依旧东侵不止,圣人为此没少忧心。若真按着那些蠢人之议,将公主降嫁契丹,此时契丹叛乱,公主如何自处?十有八九,为虏所害矣!”
叶畅听得大起共鸣,这位梅妃虽是深闺女子,见识却比过了一些号称饱读诗书的大臣。不过仔细一想,梅妃身逢数变,从一介平民女子,到深受李隆基宠爱的妃子,再到倍受冷落,然后又打入冷宫,有此人生历练,她想问题想得更深远些,也属正常。
至少,她身为女子,对于那些可能远嫁塞外委身蛮夷的汉家女郎,怀有同为女子的怜悯之心,而不会象某些自诩堂堂男子汉的人一样,将妇人女子送出去消灾弥祸。
“臣当年有志于边事,便不欲我汉家女儿再降嫁胡虏,受此腥膻之羞!”叶畅低着头沉声回答。
“好,好,无怪乎你会去辽东……那么辽东情形如何,你说与我听听,有什么风物,有什么景色,有什么古人……还有,辽东是否有梅?”
她慢慢问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寂寥。叶畅定了定神,便开始说起辽东之事,从气温水文,到四处风景,再到物产人文,这一说下来,便是小半个时辰。
他说得有些口干舌燥,那边梅妃总算是满意了,笑着道:“这些时日,却是烦劳叶司马了。”
“为娘娘分忧,乃人臣之本份。”
“吾尚有一事,欲烦劳叶司马,闻道叶司马乃当世书法名家,张公旭、颜公真卿等,皆与叶司马相善。我喜好书画,当世名家之作,皆有收藏,唯叶司马之作尚空缺。我已略备笔墨,便在隔间,请叶司马为我书一张……我乃圣人嫌弃之人,无以可报叶司马,唯有一瓣心香,为司马祷求平安了。”
这话说得婉转无奈,叶畅这一路上来与她说话,觉得这位梅妃真是通情达理之人,只是性子清冷了些,不太喜好多言,而是喜欢听别人说。他听得这临别之请,当下也不疑它,直身行礼:“愿为娘娘书字一幅。”
“我念其文,你书其字。”梅妃道。
叶畅依梅妃所指,便到了这屋子隔间,进门便看到一个小案几,上面已经有纸墨笔砚。他目光一转,又看到案几之内是床榻,因为是临时充作梅妃宿处,故此布置得并不复杂,唯一帐、一衾罢了。
他不敢多看,跪坐于案几前的锦团上,提笔研墨,默默凝神,只等梅妃念文。过了一会儿,听得悉悉索索之声,是梅妃行走的衣袂声,大约梅妃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娘娘欲臣写何文?”
“休急,休急,待我想想……唔,想好了,这样写吧。”身后梅妃声音传来:“某修武叶畅,因对梅妃不敬……”
这话一说出来,叶畅顿时觉得不对,猛然回头,却看到梅妃挡在他身后门前,身上衣裳,近乎褪尽!
烛光下看美人,固然令人赏心悦目,但这等情形下,叶畅丝毫不觉赏心悦目,却唯有震惊。
被算计了!
这时叶畅哪里不明白,自己被梅妃算计了,甚至可以说,梅妃从新丰驿开始,就在算计着他!
这些日子召他来说话,听他谈论各地风物人文,有时有太监、宫女在场,有时没有旁人,让他渐渐习惯了两人相处,不至生出警惕之心。然后到了新安县,便猝然发动!
事实上,直到方才入内之时,叶畅还是怀有警惕之心的,他来见梅妃,院子里都带着善直等卫士,不能说他没有提防,只不过谁知道梅妃会以近乎不着片缕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他能想到的,无非是梅妃用鸩酒或者埋伏刀斧手对付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位曾经甚得李隆基宠爱的贵妃娘娘,会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此时他能做什么,大声呼喊,还是撞开梅妃落荒而逃?
“这几日来有劳叶司马随我演戏了,我身边有圣人和高将军安插的人手,想来连叶司马都放松了警惕,他们也应当如此。”梅妃嫣然一笑,明眸瞬间闪闪发光,仿佛两颗晨星一般。
她向来清冷,少有笑时,这一笑,当真是百媚丛生,整间屋子里都似乎亮堂起来。叶畅也见过杨玉环,如今又见她,若单是从叶畅的审美观来判断,她其实比杨玉环还要更美上半分。
叶畅喉节动了一下,然后苦笑起来。再美又如何,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演戏越会骗人,眼前这位梅妃,虽然不以宫斗著名,可现在看来……不愧是皇宫中出来的女人。
“娘娘这般捉弄微臣,不知究竟是何打算?”
梅妃笑容不敛,虽是得意,可那神情却不是让人厌恶的得意忘形,倒象是邻家女郎恶作剧得逞之后的欢喜。她身上衣裳极少,勉强遮住羞处罢了,听得叶畅问话,她腰肢轻轻摆动,身材更易玲珑。
第267章 冷宫寒暑不知秋
或许她是无意中这样做的,也有可能她是要将女子天生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好让叶畅无法专心来思考应对之策,这一摆腰间,风情万种,分明证明,她也有不俗的舞蹈技艺。
李隆基好梨园,后宫嫔妃,皆精通舞蹈。
叶畅直视于她,却没有半点情迷意乱的模样,目光深沉,未见喜怒。
叶畅的这个表情,让梅妃有些惊讶,但又甚为满意。唯有这般冷静,才足以托以大事。
“想必叶司马也知道,若是你稍有枉动,我便会大喊非礼,屋外的太监、宫女、兵士、护卫,必然蜂拥而入,既有随我来的,也有你之部下。这样一来,叶司马就是有百口亦难自辩,一个试图奸淫圣人嫔妃的名声是少不了的。”梅妃轻声说道,说到“奸淫”之时,她双颊粉红,目光也有些闪避,分明有几分羞涩。
叶畅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到现在没有任何异动。
他当然可以杀了梅妃,然后带着自己的人逃走,赶在消息泄露之前离开这里。但是接下来便是天涯流亡,他就算是能逃到辽东去,如今积利州也只是新附于他,得知洛阳这边的消息之后,手下之人必然会分崩离析。
而且拖家带口的他真能逃回辽东去么?不说别人,家中的嫂嫂、一双侄儿女、姐姐、外甥,这些妇孺如何能逃得走?
“娘娘不必吓我,娘娘这般情形,总不是为圣人冷落久矣深闺寂寞,欲以叶某为入幕之宾吧?”叶畅说话就相当不客气。
“都说你尖酸刻薄,看来传言非虚。”梅妃明眸一瞪,露出些许怒意。
“那娘娘就请长话短说,莫要等太监宫女进来察看。”
“我要离开。”
“什么?”
“离开长安,不过是离开一个笼子,到洛阳上阳宫,那是一个更小更拘人的笼子,我要你替我打开笼子,带我走!”
梅妃声音虽低,但神情严肃,却是无比认真。她这神情,让叶畅终于露出惊讶之色。
这番话……可不是一般女郎能说得出来的。
“娘娘未免强人所难,以你身份,天下之大,亦无你容身之所。莫说难以脱离这些宫女、太监监视,便是脱离了,娘娘又能往哪儿去?”
“辽东。”梅妃微微一笑:“你方才不是说了么,辽东山明水丽,海阔天空,有梅有山。”
“啊?”叶畅不曾想到,她方才对辽东情形问得那么细致,竟然是打着这般主意。
“辽东之地,择一小容,为我做道观,我于此出家,静极思动之时,便踏遍你治下山水,赏叶摘花,或泛舟于河海之上,或步登于青云之间……”梅妃说到这里,目光不禁有些远了:“这等日子,乃我平生之夙志!”
原来这位娘娘竟然还是一个文青!
文青难缠,女文青更难缠,叶畅愁得几欲挠头。停了会儿,他又劝道:“娘娘何必如此,我观娘娘姿容,远在杨妃之上,终有复得圣人宠召之时……”
“我与圣人,已是情断义绝,你休要再以此相劝了。杨妃来日之遭遇,必比我还凄凉,我尚可保全首领,游走江湖之间,她难得善终。”梅妃摇头道:“此非我咒之,乃人心之使然,我不好争,家人亦无权势,犹自如此下场,杨妃善妒,家人又跋扈,圣人驭天之时,便是她杨家族诛之日。”
这女人实在是聪明,若非如此,也不能算计到叶畅了。叶畅仍在苦恼,梅妃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又道:“我性子虽冷,却非无情之物,你若是不嫌我蒲柳之姿,残絮之身,若是我去了辽东,你有意与我作巫山之会,我也不会拒绝。天子宠妃,承恩于你之身下,事了如梦,不留半点痕迹,无需你担待,你难道一点都不动心?”
她虽是半赤身躯,此前也有非分之话,但还没有象现在这般,几乎是直接勾引叶畅。叶畅是男人,而且血气方刚,尚未有妻,此情此境,顿时觉得血脉贲张,几乎要脱口说出“我助你”之语了。
但叶畅毕竟是叶畅,定了定神,向后退了一步,叶畅苦笑道:“娘娘这是强人所难……”
“若是别人,我是强人所难,但你素有智名,我虽是居于深宫之内,亦屡屡听闻。不过是烦劳你出一计罢了,叶司马,你是男子汉,当今豪杰,大事亦可一言而决之,何况是这区区小事?”
若是区区小事,那倒还好了。叶畅当然想过,假装答应,然后不认账,但是以梅妃现在表现出来的智计,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好,我答应娘娘。”思前想后,叶畅觉得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梅妃微微一笑,甚是欢悦:“既是如此,请叶司马在纸上写吧。”
“还要写什么?”
“若无凭证在手,叶司马总不能现在就将我带走吧?”
叶畅无奈地道:“好,依娘娘所言……要我写什么。”
“我叶畅于新安驿淫辱梅妃,以此为证。”梅妃说道。
叶畅没有动笔,回头看着梅妃:“若真写了,我这条性命,便落入娘娘手中矣。”
“还请叶司马怜我孤女,无拳无勇,唯出此下策。”梅妃幽幽叹道:“我若真有心害叶司马,如今大叫一声便可,这纸留在我身边,必然贴身所藏,不至流落。叶司马将我救出囚笼,宾主之势便易矣,到时便是我之性命,亦为叶司马所有,何况区区一张纸?”
叶畅无奈,只能提笔,依着梅妃之言写下那句话。
“叶司马如何助我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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