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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喻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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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都带着哽咽之声。
郑天成知道林纯鸿内心的苦楚,只一声声劝解林纯鸿,顺便阻止林纯鸿喝醉。而林纯鸿愁绪满怀,一杯杯的陈酿下肚,岂是郑天成所能阻止?不多时,林纯鸿便舌头打架,张嘴骂道:“想那紫禁城里,纯粹就一小孩,不做事还好,一做事非得让天下大乱不可。他娘的土匪一个个的冒出来,剿他娘的匪啊,爹死得真冤!”
郑天成大惊,只好拿起酒杯堵住林纯鸿的嘴巴,林纯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毕竟是思路不清晰的人,马上又骂道:“老子想报国,老子想剿匪,老子想和建奴真刀实枪的干,老子要用机关枪突突的全干死那帮野猪皮,你他娘的该给老子一个机会啊!”郑天成一时愣住了,机关枪是啥玩意?
“狗屁的盐铁专营,老子想搞几杆枪都搞不到,你要老子赤手空拳的跟建奴干啊?咦,天成,你怎么不喝?来,来,拿起杯子,咱俩喝!”郑天成无奈,只好拿起酒杯和林纯鸿喝掉那杯酒。
郑天成知道,林纯鸿心里的压力有多大,自从父兄战死后,惧怕吴敢报复,搬迁至夷陵,在小湾村惹得多少闲话,更有人认为林纯鸿不是个男人,只会躲避,这些话多多少少都传到林纯鸿的耳中。迫于生计,方找到伐木这个生路,现在又被土人威胁,想弄几杆枪自卫都无法。官兵是指望不上的,别来勒索钱财就该烧香了。什么都只能靠自己,什么都只能自己解决。郑天成经常看见林纯鸿一大早就习练武艺,那习练根本就不是习练,而是发泄,每次结束之后,郑天成都能看见旁边的树上的刀痕,没入树干,让人触目惊心。
郑天成正待拉走林纯鸿,回客房休息,不巧从隔壁传来丝竹之音,更有一女子雅声唱道:“自chun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那声音甜美婉转,堪称绕梁之音,一时之间郑天成和林纯鸿呆在那里,听那女子继续唱:“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ri恹恹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yin虚过。”
一时曲毕,郑天成和林纯鸿才回过神来,林纯鸿捏着酒杯,道:“天成,你看看,全是这种靡靡之音,难道没有看到大明赤地千里、遍地烽火,难道不知道建奴入寇?”
林纯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你听哥哥我唱给你听!”说完,兀自清了清嗓子,大声唱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唱着唱着,林纯鸿头趴在桌子上,呼呼声传来,扫落酒杯菜肴一地,径自睡着了。
郑天成一时惊得酒杯从手里滑落,兀自不觉,这时,传来敲门声,郑天成打开门,只见一小厮在门外拜道:“不知是哪两位壮士在此?我家主人邀请一叙。”
郑天成无奈,整理整理衣冠,随那书童到隔壁雅间。
进了雅间,发现三人在那饮酒,旁边更有一女抚琴,一女清唱,端得清雅无比。郑天成收摄心神,拜道:“江陵郑天成拜见各位,适才在下兄弟有点醉意,扰了各位雅兴,还望各位不要挂怀。”
说完,郑天成抬头扫了三人一眼,令他惊奇的是,居然有一西洋人端坐其内,正怡然自乐呢。其中一文士见郑天成吃惊,微微笑道:“两位倒是心直口快,素不知祸从口出?”这文士脸略长,一双眼睛甚为有神,郑天成心里暗道:此人心志坚定,敢做常人不敢做之事。
郑天成敛容答道:“我兄弟二人怀报效朝廷之志,但见大明内忧外患,苦于报国无门,方才口不择言。”
另一文士略显邋遢,语带讽刺道:“山野之民,却口称报国,诚为可笑,难道不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吗?”
郑天成反驳道:“这位先生此言差矣,大明由千千万万的百姓组成,每个人都这么想,祸不远矣。”
邋遢文士大笑道:“若大明每个人都谋政到谈论紫禁城那小孩的地步,大明的祸马上就来了!”
郑天成惊吓不能言,长脸文士道:“别山兄说笑了,大明小孩多得很,你们两个现在以何为生?”
郑天成见长脸文士一言解围,大为感激,说道:“我们兄弟二人进深山伐木,凭着一股蛮力,讨点活路。”
长脸文士暗自吃惊,两个伐木的工人居然能看出崇祯皇帝缺乏政治手腕的缺点,不由叹道:“山野之间惯有能人异士!”
原来这个长脸文士便是瞿式耜,乃钱谦益门生。钱谦益与温体仁、周延儒斗争失败,波及到瞿式耜,现在被朝廷削职为民。居家无所事事,便至湖广寻好友张同敞一叙,那个邋遢文士便是张同敞,同行还带上了意大利传教士艾儒略。瞿式耜受艾儒略影响,加入景教,教名多默。
那张同敞乃张居正曾孙,万历年间,遭遇家门之变,变得语言尖酸刻薄,对朝廷颇多不满。这次也算戏耍了郑天成一次。
瞿式耜和张同敞见二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便露出懒懒之意,郑天成见状,便告辞退出,退出后,发现自己内衫尽湿,刚才所受惊吓不轻。便扶着林纯鸿回客房。
林纯鸿第二ri醒来,什么也不记得,听郑天成说起昨ri之事,方暗自后悔,暗自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多喝酒。两人一琢磨,觉得昨ri三人肯定职高权重,又觉得三人心胸开阔,便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但二人不知三人姓名,也不知三人住在何处,便去找昨ri的歌姬打听。二人依旧在金九龙点了酒席,叫了昨ri那个歌姬,打听昨ri三人的身份。那歌姬以为昨ri口出粗言的人必定是一个武夫,今ri一见林纯鸿,言语儒雅,暗自吃惊。
歌姬也说不出什么名堂,只说他们互相称呼为别山、思及和起田。二人也不知这三人是谁,便悻悻然回客房。郑天成见林纯鸿萎靡,便说道:“你说缺铁,我倒想到一个法子。”
果然,林纯鸿jing神一振,问道:“什么法子?”
“农具都是用铁做的,我们买一些农具不就行了?只是那些农具铁质太差,回炉找个铁匠重炼一下即可。”
林纯鸿拍手笑道:“这真是个好办法,什么农具最重呢?对,就买最重的锤子,多买一些就可以了。”
“但一次购买那么多锤子,官府还是会怀疑的。”郑天成质疑道。
“这次我们带了十个伐木工,让他们分散各地,每人购买几个。”林纯鸿越说越得意。
“只可惜这样还是太少,造不了多少武器!”
“没事没事,先挺过这关再说。”
二人说干就干,不出两天,便通过伐木工收集了六百多斤铁料,林纯鸿估摸着回炉重炼后,也差不多能打造一批武器应急,便和郑天成从荆州逆流而上百里洲。行至三王庙这个地方,便发现有三只小船围着一只扁舟,艄公已扑到在船后,不知死活,几个人正试图登上被围着的小船。林纯鸿等人一看便知有人遇到江匪了。
林纯鸿吩咐工人摇橹上前,工人们明白,林纯鸿想拔刀相助了,由于工人们都习练了将近两月的战阵之法,现在见江匪又不多,便都跃跃yu试,把船摇得飞快。一眨眼,便离江匪只有一箭之地。
林纯鸿弯弓搭箭,叫道:“兀那江匪,赶紧滚开,否则爷爷就放箭了!”
那江匪头见有人干涉,便骂道:“你走你的阳关道,爷爷走我的独木桥,不要多事!否则爷爷我将你们一起沉入江中!”
威胁之后,见林纯鸿等人仍然飞速而来,便对江匪命令道:“先解决后来的,这只船跑不了!”
众匪调转船头,奔林纯鸿而来。
只见林纯鸿瞄准江匪头,不经意间松开手指,箭支直奔江匪头而去,江匪头一直凝神看着林纯鸿手头的弓箭,见箭飞来,用朴刀拨开,正待哈哈大笑,鼓舞士气,只见又一支箭飞速而来,还未反应过来,箭支深插入喉,江匪头倒地而亡。
原来林纯鸿心知江匪头有备,第一箭难以伤敌,发完第一箭后,以极快的速度又she出第二箭,果不其然,江匪头中箭而亡。众江匪见头儿已亡,发声喊,三只船四散而走,林纯鸿也不追赶,望刚才被劫船只而去。
被劫船只中的三人正是瞿式耜、张同敞和艾儒略。瞿式耜躲在船舱中看得分明,见林纯鸿两箭毙匪首,众匪逃亡,乃出舱叫道:“哪位壮士相救,在下在此谢过!”
“些许小事,不足挂怀,有匪为祸,人人得而诛之!”林纯鸿立在船头,朗声喊道。
三人正觉得这语调听得很熟悉,待看到郑天成从船舱中钻出,方恍然道:“原来是你们!”一时称谢不已。
郑天成不会武艺,刚才正按照林纯鸿的吩咐躲在船舱里,待钻出来看到瞿式耜三人,大喜,对林纯鸿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三人便是我们那天遇到的三人!”
几人会面,互通了姓名,便相邀至枝江县城喝酒一叙。
“瞿某蹉跎多年,于朝廷无一功,现今只好寄情于山水,了此残生!”酒过三巡,当林纯鸿问起瞿式耜的打算时,瞿式耜答道。
艾儒略见林纯鸿箭术了得,用他不熟练的汉语赞道:“今ri多亏遇到小兄弟,否则我等只好跳到江里喂鱼了!”说完,拿起林纯鸿的弓,观看片刻,说道:“这只是普通的猎弓嘛,要是用强弓,就不需要发第二箭了!”
林纯鸿尴尬的笑了笑:“那强弓乃军国利器,小民岂能拥有。”
瞿式耜叹道:“林兄弟武勇过人,埋没乡野着实可惜。”
“有何可惜的,总好过军中被刀笔吏所杀要好。”张同敞说道。
瞿式耜见张同敞臭脾气又犯了,也不理他,只笑了笑,问林纯鸿:“不知道林兄弟愿不愿意投军,现在大明处处烽火,也可以建功立业。”
“在下暂时无意于投军,现在和一帮兄弟在深山伐木,虽说艰苦,但胜在兄弟们和睦,也可以时常回家奉养母亲。”
“林兄弟倒是孝子,我等游历大江南北,也算不孝之人喽。”张同敞的话总是这么刺人。林纯鸿也不生气,笑道:“要说真正的孝子,我倒听说过一位。御史黄尊素被许显纯等人用酷刑折磨而死,去年五月,他的儿子黄宗羲在刑部会审时,出庭对证,出袖中锥刺许显纯,当众痛击崔应元,拔其须归祭父灵,这才是真正的大孝子!”
黄宗羲之事瞿式耜在京中知道得一清二楚,张同敞倒是第一次听说,神se之间不禁有点黯然:想自己的曾祖也是一代名相,却落了个身后凄凉,自己也没有办法恢复祖宗的荣耀。一时无法自已,说道:“紫禁城里的人总是恣意妄为,没有任何限制,天下之乱,源于此!”
林纯鸿对张同敞的话佩服不已,难道这就是明末的开风气之先?林纯鸿点头道:“紫禁城的确需要限制,自古便是以‘天变’来吓唬紫禁城里的人,当初王荆公说‘天变不足畏’便落了下乘。但利用‘天变’来限制,终归有限,非万全之策。”
张同敞同样对林纯鸿的话惊叹不已,没想到山野村夫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越说越兴奋,最后总结道:“天下有识之士都应该共同寻找限制的办法!”
这些话虽然让瞿式耜不屑一顾,但也勾起瞿式耜的回忆:当初朝堂上意气风发,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一朝被温体仁、周延儒陷害,那位便不能明辨是非,将自己削职为民,心里便郁结难解。但这种郁结又无法对人诉说,否则被告个心存怨望,便完蛋了,自古君王均讲究个“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而张同敞则没有那么多顾忌,说道:“朝廷让人失望,好好的做点生意也好,省的没来由的生闷气!来,喝酒喝酒!”
喝完一杯酒,林纯鸿说道:“咱们现在都在大明这艘船上,要是这艘船沉了,大伙都跟着玩完!”
一句话,让众人都心惊,一则惊于林纯鸿直接说出大明会亡这个话题,虽然很隐晦,二则大家都觉得大明虽然现在问题多多,好歹也持续了二百多年,没那么容易亡的,现在顺着林纯鸿的观点一想,现在大明内生乱,外有强敌,朝廷束手无策,真还有亡的迹象。一时之间,大伙都说不出话来,都暗自琢磨。尤其是瞿式耜,身居高位多年,更是知道大明财政困难、吏治**,而上面的那位更是刚愎自用,不通治国之道,一味的心急。
瞿式耜等人与林纯鸿和郑天成也没有多少话好说,毕竟两群人生活差别太大,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但瞿式耜也注意到林纯鸿懂诗书、武艺jing熟,并且居乡野而观天下大势,颇为欣赏,禁不住勉励他,要他多读诗书、jing练武艺,若朝廷真有难,定要为朝廷建功立业。
众人就此别过,瞿式耜继续他们的游历之旅,而林纯鸿和郑天成则至百里洲,买下刘巷附近的百亩良田,吩咐郑天成在此招募人员建货栈,并且注意物se造船和cao船jing熟的人,一旦cao船jing熟的人招够,便组成船队至清江运送木材。郑天成兴奋不已,按照林纯鸿的话来说,现在他是伐木事业的封疆大吏。
第十五章 祸不单行
林纯鸿虽说遇到了一个曾经的朝廷大官,一时兴奋不已,但冷静下来,发现瞿式耜对他目前的生活毫无帮助,不由得想:什么事情还得靠自己,攀龙附凤虽说成效高,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运气。于是便带着十个工人返回清江。
不说林纯鸿等人返回隔河岩,且说白崖洞长官司自从定下静观其变之计后,也没有放松jing戒,不时的派人查看清江口附近的形势,见林纯鸿他们也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便暗自放下心来。但这ri,彭间接报:清江口出现了大批官兵!彭间惊慌失措,连忙召集长老议事。众人考虑到多年未给朝廷上贡,最终形成一致看法:伐木的人勾结官兵,必有所图,目标就是白崖洞长官司。
彭间询问如何处置,长老们均说迁移此地,避开官兵锋芒。唯有长老彭新不同意:“一年前我们就迁移过一次,这次能逃到哪里去?哪里都是大明的地盘!”
众人一听,不免更为泄气,说道:“难道这次我们躲都躲不过了?”
彭新微一沉吟,说道:“我们可以祸水东移!”
“如何祸水东移?”
“我们跟思南那帮人有仇,可以派几十个脚步灵敏的壮丁挑衅思南的人,他们肯定会追击,将追兵引到汉人那里,他们必起冲突。只要他们刀兵相接,我们就万事无忧了!”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思南的人不来攻击自己就该烧香了,居然还要主动去挑衅,还要招惹汉人,众人无不为彭新的疯狂感到不可思议。
正当众人要否定这个方案时,彭新大呼道:“反正是个死结,倒不如拼一下,成功了,我们白崖洞就安全了!”
让汉人和思南互相残杀,这个方案的前景诱惑力相当大,又让众人难以放弃,最终大伙同意试试。但讨论谁去执行时,众人皆把目光投向彭新,心里想:这个法子是你想出来的,送死当然你去。
彭新心里凉了半截,咬牙道:“我去!”心里不停的咒骂族长和长老,更多的是瞧不起。
彭新从壮丁里挑了十多人,这十多人一听说去挑衅思南长官司,无不踌躇。彭新开出重赏,十多人才不情愿的启程,一时之间,白崖洞哭声一片,家人都认为他们去送死,回不来了。
且说白崖洞的探子看到大批官兵便是施州卫大田千户所的官兵,他们出现在清江口便是为了勒索林纯鸿等人。随着木材源源不断的运出深山,林纯鸿终于聚敛了第一桶金。这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大田千户所千户冉之焕的觊觎。
大田千户所,隶属于施州卫,距离隔河岩大概七八十里。冉之焕听说林纯鸿等人在隔河岩伐木,赚了大钱,便想勒索,于是便派遣一百多人堵住了清江口。
这ri,林德绍正督促伐木工将木材运到清江口,突然从江里冲出五只船,堵住小木排的去路,百户站在船头,神态极为嚣张,喊道:“奉大田千户令,查私运木材!”
林德绍连忙命令伐木工停下木排,上前喊道:“我们不是私运木材,我们有夷陵州府的凭证!”林纯鸿伐木之事在夷陵州已经备案,所以林德绍有此说。
“夷陵州的咱们不管,你们已经把大田千户所的木材伐走了,我们今天就要查!”其中一百户蛮横无理,说道。
“各位军爷,这里是长阳,属夷陵州。”林德绍小心的答道。
“可是我们大田的木材也丢了,定是你们所为!”百户越来越无理。
林德绍和伐木工越来越气愤,骂道:“你们自己没看好,怎么诬陷我们?”
百户见伐木工居然这么嚣张,威胁道:“怎么?你们想造反吗?”
说完,令部下举起刀枪,伐木工也忍无可忍,拿起手头的撑杆。
正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传来声音喝道:“都住手!”正是林纯鸿赶到了,原来小戴子在清江口清点木材,见官兵堵住清江口,便飞奔报告林纯鸿。
林纯鸿大急,立即令小戴子通知周望,让他召集所有人马,立即赶赴河口,准备战斗。自己亲自率领正在训练的一队人马,扶刀挽弓,往清江口赶来。
伐木工见是林纯鸿,方放下手头的撑杆,七嘴八舌的汇报刚才之事。林纯鸿也听了个大概,强压住内心的怒火,冷声道:“各位军爷,远道来此,何不进山谷喝喝茶?”
百户见来了管事的,又见对方身后刀光闪亮,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鼓。但事已至此,又不肯认怂,强自鼓起勇气,瞪着双眼说道:“我们没空,就是要查查私运木材!”
说完,为了壮大声势,回头对身后士兵喊道:“弟兄们说是不是?偷伐了我们的木头,还不让我们查了?”
士兵们也纷纷鼓臊:“就是就是,大田岂能容忍土蛮子嚣张?”
林纯鸿一直盯着虚张声势的百户,见其腿脚微微颤抖,心下了然,冷笑道:“好说,这事好说,木材都堆在这里,各位军爷随便查!”
百户见林纯鸿不把这事放在眼里,转身吩咐手下道:“从现在开始,堵住河口,一根木材也不许运出,不查到我们的木材,就一直堵下去!”
林纯鸿大怒,这百户居然蹬鼻子上眼,还想堵着河口,堵住河口后,木材如何运到荆州,如何换来白花花的银子?他右手紧握着朴刀柄,胸头起伏不定,到底动不动手?
百户见林纯鸿铁青着脸不说话,还以为林纯鸿怕了自己,得意不已,挥挥手,吆喝道:“兄弟们,下船了,下船了,老子们就在这里不走了!”
士兵们纷纷跳下船,往成堆的木头扑去,工人们不敢阻拦,退让在一边,敢怒不敢言。
林纯鸿再也忍不住,一把从周世亮手中抢过猎弓,从箭壶中取了一支箭,瞬间上弦拉满弓,瞄准百户肩头,大喝道:“住手!不想死的就给我住手!”
说完,右手松开弓弦,只听见咻的一声响,弓箭准确命中百户的右肩。百户惨呼一声,扑到在地。士兵们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纯鸿居然公然对抗官兵,并且一箭就伤了百户,纷纷停住脚步,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林纯鸿顺手从周世亮箭壶中取出一支箭,快速弯弓上弦,用箭头指着士兵,恶狠狠地威胁道:“谁敢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容情!”
工人们见林纯鸿动了手,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也不由自主地拿起手头的家伙,指向官兵。周世亮更是大呼道:“cao家伙,干他娘的!”
被工人的气势所压,士兵们惊惧不已,一步一步往后挪,待看到周望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士兵再也无法坚持,纷纷跳上船只,企图逃跑,根本顾不上他们的百户大人。慌乱之间,船只不停的转来转去,一片混乱。
幸亏百户周边还有几个心腹,架起百户飞奔而去。百户兀自大呼大叫:“都给我停下来,看他们敢不敢把我杀死……”
转瞬之间,大田的官兵消失了影踪,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伐木工人。
回到伐木基地,工人们面se沉重,心里极为不安,这可是杀官造反的事,谁心里也没底。大伙心里忐忑,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纯鸿,却看到林纯鸿没事人一般,好歹恢复了一点生气,在队长的带领下,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林纯鸿马上召集周望、各队队长以及李木匠等人过来商议。
除了林纯鸿和周望,这些人比工人们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不至于公然唉声叹气,但个个都是一副死人脸,狐疑的目光不停的在林纯鸿和周望身上转来转去。
林纯鸿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冉之焕遣兵前来,无非就是求财,这完全可以用银钱攻势化解。即便今ri当场将百户击毙,事情也并非没有转圜之处。退一万步讲,就算冉之焕发了疯,发誓要报复,大不了带人一走了之。在经历了家门惨变之后,林纯鸿从心里不怕任何挫折和打击。
林纯鸿端坐于座椅上,双手扶着椅臂,神定气闲的说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冉之焕想断我们的财路,我们就一定要反击!”
郭铭彦讪笑一声,道:“理是这个理,但我们今天伤的是朝廷的官兵,这个……这个……”
郭铭彦不知如何措辞,一下子顿在那里,满脸憋的通红,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大伙。
林纯鸿站起身来,拍了拍郭铭彦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转头对着大伙说道:“大家也别担心,伤人的是我,不关大家的事,正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下大伙不同意了,纷纷吵嚷起来,声称大伙要共度时艰。
李木匠不停的咒骂,目前李木匠在伐木的工人中最受欢迎,每个人都巴结他,这一切来源于林纯鸿的信任。他潜意识里把林纯鸿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娘的,老子吃了官兵一辈子的亏,这帮孙子上阵打仗都没鸡*巴,欺负老百姓倒厉害。林老板,就是你率大伙去杀冉之焕,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落后半步!”
林纯鸿见大伙义气深重,内心感动不已,感动之余,又带着一丝丝的得意。他伸手止住大伙的吵嚷,大声道:“这事没这么严重,冉之焕无非就是求财,送点钱给他就是!不过,这钱花了,咱们得从冉之焕那里捞点别的好处!”
这话思维跳跃有点大,大伙疑惑不已,能送点钱打发冉之焕就算不错了,还寻思捞好处,这是哪跟哪啊?自古民不跟官斗,这可是千古至言。
林纯鸿笑道:“如何应付冉之焕,我心里已有打算,明天,我就亲自去大田一趟,把这事尽快解决,这事拖不得!”
大伙目瞪口呆,齐声反对,尤其是周望,不停的苦劝道:“咱们刚伤了他们的人,又马上进他家的门,岂不是送上门去让他们欺负?”
正当大伙苦劝时,突然看到二杆子推开木门,闯了进来,腿上满是被荆棘划破的血痕,二杆子一进门就惶急的说道:“北边有土人闯进来了!大概百多人!”
自从开始训练后,周望便安排了三人值哨,分布在周围要道上,今ri刚好轮到二杆子。林纯鸿一听,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连声骂道:“娘的,官兵来勒索,土人也来了,都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弟兄们,干他娘的!”
大伙群情激奋,都觉得被官兵欺负也就罢了,毕竟千把多年以来都是这样,但土人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大汉民族自古以来的骄傲容不得他们妥协退让,纷纷叫道:“林老板赶紧下令,我们杀出去!”
林纯鸿马上命令道:“周叔、林德海,赶紧召集打猎的人和一队,拿上武器,戒备!林德绍和郭铭彦赶紧召集二队和三队,能找到什么趁手家伙就拿什么,两刻之后在这里集合!再往北进发。李叔,你带着婆子们先躲避远点!”现在林德海的队称为一队,而林德绍和郭铭彦的队分别称为二队和三队。今ri刚好轮到林德海的队武备训练。
众人见林纯鸿坚决果断,都轰然答应,急匆匆的出门而去。周望见林纯鸿安排有条理,也禁不住暗自满意。
片刻,一队和打猎的人集合完毕,林纯鸿手持大砍刀,背着弓箭,率领大伙往北而去。路上,林纯鸿见大伙除了周望和打猎的人有武器外,其他的人均拿着竹枪,不由得暗自焦急。与周望商量道:“过会我和打猎的人作为选锋,希望能挫掉对方的锐气,周叔你指挥后面的人。”周望摇摇头,正要否定,林纯鸿接着说:“我没有指挥过,把握机会的能力不足,再说我年轻,正好杀个痛快。”周望也担心林纯鸿把握战机的能力,便不再反对。
大约前进一里路,发现两群人一前一后的追逐而来,前面的十多人不停的喊救命,林纯鸿和周望互相对望一眼,对此感到十分疑惑。眼看着十多人就要冲过来,周望扯起嗓子喊道:“你们往两边跑,冲过来格杀勿论!”
那十多人正是彭新率领的白崖洞壮丁,听到周望的叫声,彭新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慌忙指挥壮丁往两边跑去,直跑到林纯鸿阵后,方才止住脚步,大口的喘气,观望双方如何收场。而后面的五十多人见有人挡道,也停下来,往这边张望。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叫道:“前面的人让开,我们只要抓那几个狗贼。你们别挡道,否则连你们也杀掉!”
林纯鸿的人一听,无不气愤,胆大的就开口骂道:“老子就挡道,杀掉你们这帮狗*娘养的!”
林纯鸿上前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闯到我们这里?”
那人回道:“我们是思南长官司的,前面的那几个狗贼抢了我们的草药,我们一定要抓住他们!”
林纯鸿转头看向彭新,眼露疑惑之se,彭新答道:“我们怎么敢抢他们的?一年前他们杀了我们不少族人,逼着我们让出地盘!现在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这话林纯鸿信之不疑,毕竟,当初他和小戴子见过白崖洞故居的惨状。
“放心,到了我们的地盘,至少不会让这些狗贼把你们抓走。过会你们听周叔的指挥!”说完,用手指着周望。林纯鸿的这话让彭新彻底放下心来。
周望一听,马上命令彭新等十人加入阵列,然后对林纯鸿说:“事已至此,必无法善了,不如先下手为强!”
林纯鸿点点头,说:“过会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命令兄弟们冲!”说完从背上箭壶掏出一支箭,上弦,指着对方领头之人,命令道:“现在我数十下,要是你们不退,我们就刀剑相见!”
说完,就大声数:“一、二、三……”
“三”的话音还未落,周望吼道:“兄弟们,跟我冲!”周望一马当先,率先冲出去,林纯鸿放掉一箭,扔掉弓箭,拿出大砍刀,紧跟着冲出去。兄弟们愣了愣,见林纯鸿和周望已经冲出,固然有的人腿根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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