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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阿菩)-第4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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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元帅,是元帅说的。”魏仁溥道:“纠评台,是发出舆论的地方,所以这里也是国家重权之地,只是这种权力,既需要保护,也不能滥用!而不让它滥用,也是对纠评台舆论权的保护措施之一。你们听明白了吗?”

几个门生听得若懂若不懂,好一会,纷纷摇头。

魏仁溥道:“舆论权真正的源头,不在于什么人的赐予,而在于公信!公信在,舆论权就在,公信失,舆论权就自然没有了——不是什么人剥夺了它,而是它自己没有了。明白了没?”

几个门生还是若懂若不懂。

魏仁溥继续道:“纠评台的建制,在于为下代言,一个纠评御史若真的是为下代言,那他说出来的话就代表了一大群人。但如果一个纠评御史利用自己的位置以舆权谋私,拿为国为民的口号,作为自己上位掌权的阶梯,那么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的公信力就失掉了——这种失掉也许会有延迟,因为下民也是一时可欺的,但就算延迟,到最后终究会失掉。公信失掉了,他舆论上的权力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了……你们懂得了不?”

几个门生心中一时都有些惶然了,隐隐感到老师实在批判自己。

魏仁溥道:“你们刚才说国家处于危急存亡之秋。劝我趁势而起,劝我重整朝纲,要重整朝纲。自然要先执掌朝纲,那究竟执掌朝纲是目的,还是手段?”

“这……这……”

魏仁溥又道:“我现在自然还是有几分威望的,哪怕我因为上次的事情而请辞,也还未大损我的根基,但这次我若真的再趁势而起,卖掉我仅存的公信。利用国家混乱的局势和我自己的威望重新起用掌权,这笔生意,你们说这对我而言。究竟是赚了,还是赔了?”

几个门生慌得跪伏在地,惊道:“魏师……我……我们错了!”

魏仁溥哼了一声说:“这段时间我虽然赋闲,却是痛定思痛。有许多以前没想通透的道理。如今却是想通透了!冯公他错了!他以为拿到了代万民言印之后。就真的可以上制天子、下衡百官。可他也不想想,代万民言印是元帅下令铸的,元帅他能铸就能销,没有民意基础的律宪,随时可以变成一纸空文。一个不能真正‘代万民言’的大代言,迟早都会成为一个摆设。要想真的抗衡天子,除非他的权力,不是来源于天子的委命。而是来源于万民的推举!

“监察台总宪的位置,来源于天子。结果当初我没有站在天子的立场上替天子考虑,这就错了;纠评台论宪的位置,按理说应该来源于下民,若我再站错队,那就错上加错了!而且这次再错,势将万劫不复!

“你们说的对,如今国家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我们是应该挺身而出、趁势而上的。不过我们这次挺身而出,要拿回来的,不是朝堂的权力,而是民间的公信!”

——————————

西山,郭汾这两日早就忧心忡忡。

因为海防出了问题,竟然让契丹绕过滦州登了陆!

跟着天津告急!

跟着滦州失守!

再跟着石城失守!

而今天,忽然传来汾州出事了!

然后徐州又出事了!

更可怕的是,漠北出了叛乱!小石头怎么处置还不知道,但耶律阮一举旗,东漠北和西漠北已经有十七个大小部落响应了!

枢密院又传来消息,说淮河沿线齐国有异动,华州那边也有兵马调动的痕迹——显然刘知远也在不安分了!

漠北、徐州、汾州和华州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开,但这种大事肯定瞒不了多久的。现在幽州已经乱象纷纷了,更别说这几个消息再传开去,都不知道会引起怎么样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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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接到冯道的恳请后,郭汾便要下山,却被留守西山进侍都尉唐仁义拦住了:“夫人留步!元帅说了,如果燕京有警,请夫人切勿下山!”

郭汾可没想到他会拦自己,唐仁义虽然才二十来岁,却也是安西一路跟来的“老人”了,虽无乃兄唐仁孝那般独当一面的气魄,但为人谨慎,作为张迈的近卫这些年从来没出过差错,今天怎么会忽然出格?

“眼下燕东传警,我正该到幽州去安定一下人心,更别说大代言促请我召开廷议,那是不得不去。”

“夫人如果要召开廷议,请大臣们上山就是。”

郭汾这几日人已烦躁得很,被他连拦了两次,不由得发怒道:“小唐,什么时候你变得没大没小起来了?你敢命令我!”

“末将不敢!”唐仁义慌忙道:“但这是元帅的嘱咐!”

一听他提起张迈,郭汾怒火更甚:“嘱咐,嘱咐!他带着珊雅,跑到西域去逍遥快活,留下我们母子在此给他拾掇烂摊子!眼下国家将有大变,你们倒好,现在还拘泥他的命令!”

唐仁义道:“正是国家将有大变,末将才必须遵守此令!西山的防御工事完整,粮饷充裕,器械齐备,末将以一府精兵足以扼守上下通道,贼人就是有十万大军拥来,一时之间也休想攻上。”

郭汾道:“你守得住西山,保得了燕京吗!”

唐仁义道:“末将领到的命令,只是保护西山,保护夫人与公子,燕京的事情。与末将无关。”

郭汾一时气急:“你!”跟着想到了什么,问道:“元帅离开之前,还交代了什么?”

“没什么了。”唐仁义说:“就只有万一有变,保护好夫人一事。”

郭汾哼了一声,道:“那他可有给过你免死金牌?”

唐仁义一愕:“免死金牌?我们大唐有这东西?”

“当然没这东西!”郭汾怒道:“所以你若在阻我,我就以违抗君令斩了你!再换一个近侍都尉来!”

唐仁义道:“换了一个人,也是这道命令!”

郭汾怒道:“那就不换人了,我自己来领兵!区区一千来人,我还掌管不过来?野战也好。守山也罢,我未必不如你们男人!”

郭汾毕竟不是长于深宫的后妃,发起冲冠之怒来就是张迈也未必挡得住。何况唐仁义?她吩咐唐仁义守好西山,自己换了戎装,领了二十女兵,一百精骑。就要下山。

唐仁义再劝。郭汾冷笑道:“别说现在幽州附近只是有一些流寇,就算真的有契丹大军开到,我也能杀回来!要你来担心!”

一百二十骑,女的红缨男的明甲,下了西山,开入了幽州城。

——————————

幽州军民听到郭汾入城的消息,群相来迎。

年轻点的市民望见郭汾一身明光铠甲无不赞叹,但几个老士绅上前抱住了马腿。说不出话,只是流泪。显得十分慌乱,看到了郭汾,犹如看到了救星。

又有许多人呼喊着:“娘娘来了!这可好了,这可好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不见得是觉得郭汾能保护他们吧,但大多数人觉得,只要郭汾在,那这个国家的军队总要设法保护娘娘的吧?那只要和郭汾在一起,也就跟着接受保护了。

郭汾安慰了他们一番,心中却是一阵烦躁,心道:“敌人还没靠近,都中怎么就这么仓皇了?都说燕赵多好汉,怎么幽州的民气,比起凉州就这么不如?若当初辽晋蜀三家围攻西北时,也不见凉州出过乱子!”

她这番想法却又是被眼前的气氛蒙蔽了。

当初凉州立城,一开始就是以从安西一路迁来的汉民群体为基石,这帮人就是妇孺老人也敢上阵,因此面对战争处变不惊,不会因为一点流言就人心涣散。

至于幽州自被契丹迁徙一空,城内几乎就没多少本地人了,如今幽州的居民,底层劳力不说,中层阶级与上层阶级,要么是在京官员的家眷,要么是来京的商户,还有就是来自河北的士绅及其家人,这帮人有权有势,便引领了幽州的风气。至于从西北迁来的天策军眷,这些人屡经大事,反而处变不惊,这时多在各自家中各干各活,没像盼救星一般来迎接郭汾。不怕的人没出声,怕的人满街乱窜,倒显得满城皆惊了一般。

冯道也在迎接的行列之中,郭汾入城之后,直接就请了她去纠评台,召开让纠评御史旁听的大廷议,政务院枢密院翰林院纠评台御史监察台御史,能到的全都到了,这日正是五月底,天气颇为炎热,但郭汾扫眼望去,许多人却颇为瑟缩。

她一拍桌子,喝道:“枢密院是怎么回事!各处军镇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就让人打到眼皮子底下了!”

她这一拍桌子,满堂的人先是一惊,跟着又窃窃议论了起来。

鲁嘉陵和曹元忠面面相觑,脸上都有愧色,曹元忠道:“河北、山东各地,都有军镇、军府,与当地的县乡宗族联保,环环相扣,坚若磐石,有贼既来,保甲便动,贼若事大,便出动军府,军府不能制,便出动军镇。但燕京这边,自契丹尽迁燕民以来,如今也只有几个县城人口凑集,乡野之地渺无人烟,这次事发之地是东方沿海,从海边到幽州,那是二百里的旷野。除了河津、香河、武清、安次、渔阳、潞县五地,其它地方,都只有纸面上的军镇建制,以待将来人口恢复了再建营,现在都没有多少守军。”

郭汾愣了一愣,也想起了这个情况。

燕蓟之地这几年繁荣得很快,但这种迅速繁荣靠的是商业,只有幽州、河津、天津等地人口迅速聚集,但其它地方——尤其是广大的农村乡野之地,人口要恢复就不是几年之内的事情了。

本来范质等人口奏请过从别的地方迁来移民,“以实京畿人口”,却都被张迈拒绝了,他只保住了几条通往燕京的交通干道,其它地方就任其荒旷,似乎另有打算。

曹元忠继续道:“我们如今在燕京地区的布局,可以遏制大军的行动,但小股有组织的匪患在虚旷之地的流窜,没有乡县保甲的配合,一时之间就很难有效制止了。”

郭汾道:“那现在的燕京究竟是个什么形势?”

曹元忠道:“萧辖里已经占了石城县,但已有几支兵马赶去支援李彦从,所以萧辖里一时未敢东进。天津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其军中首脑是杜重威那个汉贼!他兵马虽多,但我军一直遏得他无法渡河,天津,有几个得力的纠评御史号召,如今天津市井也已安稳。”

郭汾又道:“那幽州这两日屡有胡马出没,又是怎么回事?幽州城内,如今有多少兵马?”

曹元忠道:“契丹的大军尚在外围,不至于就逼到幽州城下,最近出现在东面郊区的人马,应该是契丹的骚扰游骑兵,或者哨骑,或者细作出没,只是扰乱了治安,于大局无碍。至于幽州城内,不算辅兵,共有骑兵三府,步兵六府,工兵一府,共计十府人马。”

一个御史惊道:“那岂不是就只有一万人?”

武学士丁寒山哼了一声说:“幽州如今才多少人口?一万守军已经太多了!”

便在这时,一封战报急传而来,郭汾挥手道:“念吧!”

“急报!契丹已传檄西侵,以其摄政王耶律李胡挂帅,大军号称五十万,先锋已出榆关!石城县萧辖里也有进兵之势。”

战报一报,整个纠评台大哗了起来,纷纷嚷嚷,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倒有个最突出的声音,那就是有不少人异口同声地呼喊说:“那可如何是好!”

郭汾眼看现场混乱,更是烦躁无比,她回顾鲁嘉陵曹元忠说:“契丹大举西侵,燕京危矣,眼下应该如何?”

曹元忠沉吟不语,鲁嘉陵道:“元帅西巡,军方首脑缺位,但有国防大事,总要召开廷议议决,因此上指挥不灵。当前形势,必须给予枢密院临机决断之大权,以便总揽燕京战事!”

郭汾听了,心头一动,说道:“好,让鹰扬大将军入京执掌枢密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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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四章界限

郭汾提出让杨易执掌枢密院,就像一颗石头砸到一锅汤里,锅中立马汤水飞溅,纠评御史群相劝谏道:“娘娘三思,此事不合规制!”

范质出列说道:“当初元帅定制,枢密使不得由功高卓著的武帅领衔,此举为防前唐武人乱政之祸。”

郭汾道:“杨大将军对国家的忠诚,你也要怀疑?至于武人乱政之说,秦西一辩,元帅已有定论,何须再言!”

范质道:“枢密使当由一名通军事的文官掌院,这也是元帅定下的规制。”

郭汾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初定下这规矩,可没想过会有今日之事!现在国势危乱,元帅西巡,正需要一个威望足以震慑内外的大将坐镇中枢,总领全局。”

范质道:“规矩若可轻变,那就不是规矩了。今日之事,未必一定要破坏成规才能解决,为解一时之难,而破坏元帅所定金律,此行是开万世之恶端!还请夫人三思!”

郭汾沉吟着,一时无法辩驳,目视郑渭,郑渭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已有的规则如果不是对天下造成了妨害,那的确不宜妄破,再说起用杨易,也不是一定要委任他为枢密使。”

郭汾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委任杨易为大将,掌管近畿军务,总领对辽攻防事宜。”

范质又说道:“起用大将军掌管近畿统领兵权,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天策上将印不在,请另开廷议。”

郭汾心中恼怒,喝道:“兵势如火。一日三变!按照这样搞下去,得贻误多少战机!非要拖到敌人杀到身边么?”

范质道:“刚才郑相也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程序虽然繁琐,也请夫人以身作则,依律行事。”

双方正在辩论,蓦地一声声骚乱从南门传来。片刻之间,骚乱声越来越大!

郭汾喝问:“什么事!”

有守将报道:“娘娘,不好了!契丹的骑兵杀到幽州。正在攻打南门!”

纠评台一片哗然,便有十几个纠评御史坐立不稳!范质脸色也陡地苍白起来。

这时恰好魏仁溥入内——他听说郭汾召开大会议闻讯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纠评台正在混乱。他看见了众人。众人却没有注意他,魏仁溥对随行门生说道:“把慌乱失仪者的姓名记下来。”

郭汾听说出事,暂停会议,步出纠评台,时当黄昏,日已将没,一片昏黑之中只见南边一片火光正在蔓延!

幽州城池不大,隐隐已可听见马蹄声、喊杀声、哭闹声、惨叫声、呼喝声、叫嚣声夹杂传来!

幽州守将派副将奔来叫道:“敌袭忽至。正在攻打城门,请娘娘与众位宰执速入西营暂避。”

郭汾道:“城门失守了吗?有多少人?”

那副将道:“城门尚未失守。但也未曾关闭——敌人趁着城门关闭前一刻忽然冲杀过来,来往商户堵在城门口,局势尚未明朗,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郭汾喝问:“估摸多少!”

那副将道:“或有数百,或者上千。”

郭汾怒道:“那就只是奇兵罢了!城内守军是他数倍,若敢进来,巷战也耗死他,怕他什么!”

副将道:“但宰执众臣都在这里,还是暂避为是……”

众纠评御史都道:“正是,夫人万金之躯,不宜犯险……”

郭汾截口对侍卫官道:“给在场所有官员、御史发放武器!告诉诸营将士,该怎么攻守,就怎么攻守!贼若入城,让全城军民自卫反击!贼若敢逼近纠评台,我们亲自应战!”

所有文官面面相觑,万不料眼前这位“娘娘”,面临战事竟是如此刚烈的反应!

那副将却是精神一振!敌人陡然来袭,人数似乎不多,但现在郭汾与宰执大臣都在城内,万一有一小股敌军冲到附近伤了贵人们可就就糟了!但有了郭汾这句话,攻守时不用怕投鼠忌器,行动可就从容多了,当下赶紧前去复命。

天策大唐的武备精良而充裕,不片刻侍卫官便带人取来了刀剑弓弩,分发了下去,时当乱世,又垂大唐余波,就算文人也大多会一点武事的,当人人刀剑在手,全场气氛登时大为振作。再加上有两队骑兵、两队步兵赶来增防,现场慌张的气氛登时大减。

范质挑了一把双手长剑,冯道取了一个盾牌抱着,李沼拿着一本论语不肯撒手拿刀,说道:“吾自有浩然正气,何惧贼虏!”

魏仁溥拣了一把障刀,走到了郭汾身侧,丁寒山早已手按横刀侍立在旁。

郭汾眼角斜光扫到了魏仁溥手中的障刀,一愕说:“道济也来了。”她虽然刚刚贬斥了魏仁溥,但两人是曾在凉州共历患难的交情,关系比起来燕后才结识的中原士人又自不同。

魏仁溥道:“臣人在北京新城,得讯后赶来,却是迟到了,请夫人降罪。”

郭汾道:“你挑障刀,可会用么?”

魏仁溥道:“在西凉时学过,缓急之时,可以拼命。”

郭汾哈哈笑道:“障刀用以护卫同袍,可不是用来拼命的。”

魏仁溥道:“卫护同袍,也是需要拼命的。仁溥虽然没上过战场,这点道理却还懂得。”

郭汾点了点头,叫道:“竖观战台!”

幽州是旧城,纠评台没有高楼,因为新城已在营建,所以旧城也没有再起高楼,一切只是凑活,这时要登高望远,只好竖立观战台。郭汾传下命令,便有几个观战台推了过来,机关慢慢升起。郭汾等几个重臣登上远望,但见南门方向火光四起,东一点。西一片,不知烧了多少民居!

郭汾取千里镜看了后说:“南城外怎么这么多破烂屋子?”郭汾来燕后很长一段时间水土不服,身子不大爽快,所以不像在西凉时那么活跃,又知道幽州是将弃之地,因此没有游玩的心思,平素常住西山。新城还去巡视过两次,这旧城非有事几乎不来,进城又常从西门进出。所以都不知道南门外的情况。

范质在旁道:“这两年幽州商务日益繁荣,南市那么点地方早不够了,新城又尚未起用,所以不少人便在南门外搭建了许多帐篷、木屋。”

这时各种最新战报继续传来。原来幽州如今已是商贸活力天下有数的地方。虽然近来沿海传警,但商贸往来不可能忽然断绝,每天从南门进出的人不知凡几,尤其是城门关闭前的黄昏时刻最是一天的拥堵期,而敌军却趁着黄昏忽然出现发动袭击,若不是守军拼命死守,敌军兵力又不足,差点就让对方冲进来了。

郭汾举千里镜再望。看到若干胡马在烟火之中纵横来去,如风如电。所到之处四处防火,略不停留,忍不住赞道:“人马不多!可是好生精悍!就是鹰扬、汗血也不过如此!”

丁寒山道:“这是契丹本族兵马,肯定不是北胡杂族,其中必有皮室强将!”

郭汾道:“但让人逼到肘腋之地,这京畿的防备明显就有漏洞,枢密院难辞其咎!”

曹元忠一张脸登时涨红。

——————————

奇袭最要紧的就是时间,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后,唐军将士渐渐稳住阵脚,加上后方郭汾的刚烈勇武表现,更是让幽州兵将免掉了后顾之忧,在发现敌军不多后,指挥的将领更是人心大定,但守城将领害怕敌人尚有其它后手,下令诸门严防死守,城内亦开始戒严,同时两拨骑兵从东西两门开出,绕来兜截敌军。

这支袭击的契丹骑兵正是耶律休哥率领的兵马,他料敌甚准,赶在唐军合围之前便下令撤退,借着月色隐遁。

城外杀声渐息,眼看危局已过,但城南的火光却越烧越旺,郭汾招了招手,对众臣说:“继续开会吧。”

纠评御史们两两对望,只好进了纠评台,点了蜡烛继续开会。

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厅内气氛变得两极分化,一边是士气振奋,杀心陡起,尤其是那些出身军眷的御史已经喊着要报复契丹去辽阳府放一把火了,另外一边却是更加畏缩害怕,窃窃私议,唯恐胡马再来。

待得众人坐定,冯道站了起来,说道:“如今敌人已杀到近前,幽州已非万全,又按照最新消息,契丹很可能将大举西侵,耶律李胡麾下号称五十万,虽有虚数,恐怕至少也有十万大军!幽州以东,全无天险。接下来或战或守,幽州恐怕都将陷入战火之中,此城老旧不坚,非可守之地,老臣请夫人与世子,即日摆驾前往云州,以策万无一失。”

好几个纠评御史一听,纷纷道:“大代言所言有理,请夫人与世子摆驾云州,以策万全。”

郭汾眉头大皱,说道:“我天策大唐自起兵以来,只有进攻防守,没有遇敌惧退!现在形势尚未明朗,只是听到了对方一个进攻的口号,你就要我们母子逃跑了吗?”

“非是逃跑,只是西巡。”冯道说道:“且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夫人与元帅起兵于安西时,军微势危,故需犯险,如今家大业大,夫人与世子身系江山社稷,万万不可有失。”

郭汾大是不悦,道:“元帅常说,不经锻炼、不历艰险,男孩子锻炼不出胆魄。让世子就近亲历一场战争,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的儿子年龄虽然不大,却也不是被敌人一吓唬就丢了胆子的孬种!再说他又不是孤身上阵,成千人围护着他呢,能有多大的危险?”

冯道等人听得愕然,万不料郭汾竟是这种反应。冯道无奈,又道:“既然如此,那请夫人赶紧下旨,召四方军镇入燕勤王!”

众御史纷纷奏请道:“正是正是,正该召四方军镇速速入燕勤王。”

郭汾一时难以回答了。她也懂些军事,却说不上精通,一时不知道以眼下的战局而论是否应该召四方兵马勤王。

——————————

便在这时。魏仁溥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对冯道说道:“此处是纠评台,吾身为纠评台论宪堂论宪,有三议要说。请大代言准!”

冯道眉头皱着,问:“哪三议?”

魏仁溥道:“第一议,纠评台的职责。一者,建制律法的议论与通过;二者,国本大事的表决;三者。国家事务的成果监督。至于军国政事的谋划,有政务院、枢密院,具体事务的参赞参谋,有翰林院。现在攻防与否。该由政务军务大臣谋划。所有纠评御史,立刻退场,这些具体事务,请交给宰执与枢密吧。”

他此言一出,全场纷然!连郭汾也听得呆了,冯道更是无比错愕。

纠评台的制度,从当初的设计上来看的确诚如魏仁溥所言,但政治规划是政治规划。政治现实是政治现实,虽然制度写在那里。可天底下无论是谁,都不会嫌自己权力太多,兼且这个制度又是本朝新设,前所未有,没有经验可循,纠评御史们慢慢地就一点点地越过了界限,在“代民发言”这个大义之下,遇事则议,遇事则论,甚至觉得自己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论!反正都是代民说话,谁敢不让我说,那就是堵塞言路!

对此,纠评御史们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国人从上到下,也都没几个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这时被魏仁溥一提,许多有识之士才蓦然发现这段时间纠评台似乎有些越界了!许多人更是听得暗暗点头。郭汾听得欢喜,心道:“这些日子心中总憋着,总感觉国家政事出了问题,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还是亏了道济,能把道理清清楚楚简单扼要地说明白了。这等事情,终究倒是需要读书人来做啊。”

纠评台虽以大代言为首,但大代言是首席而不是长官,魏仁溥所言合宪,冯道便无可辩驳,也无能镇压。

魏仁溥又道:“第二议,御史既代民言,亦为民之表率。但这段时间,部分御史临敌慌乱,遇事失态,议事无规矩,论事无界限。纠评台为言路所系,的确无事不可论,但议论必须区分场合。部分御史议论越界——这或者是选自民间、初为御史,没有经验、不知律宪,那这帮人就要好好教学,使他们知道规矩、界限之所在。至于部分御史挟公议以谋私利,这帮人就必须惩罚!军事我是不懂的,但以大局而论,眼下我朝之困境,还远远没有到当初受辽晋蜀三家围攻的地步,当初西凉人心不乱,而如今燕赵却群情恐慌,依吾所见,这等恐慌多半皆由纠评台而来,因此吾以为,纠评御史内部必须清洗一番。只是如何清洗,且容稍后另开大会,以天下民心所向而定,此事天子、大臣、重将、监察,不得干预。”

李沼皱眉道:“如今内则秦晋徐不稳,北则漠北叛乱,东则契丹东侵,国家烽烟四起,你还要搞清洗?”

魏仁溥道:“军政事务,是你们宰执枢密的事,御史风气,是我们纠评台的本务。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忙我们的,两不干扰!李执政,你我各行本分吧!”

李沼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魏仁溥又道:“第三议。和平时期,言路必须自由畅通,战争时期,国家意志必须一统!按照我们在西北时的前例,一旦军帐会议决定开战,国家便进入战争状态,在战争结束之前,所有力量一致对外,全国上下只许发出一个声音——便是纠评台也需如此!此谓之国论!谁在战争期间悖逆国论,形同叛国。如今国家临战,军帐会议已经取消,则该由廷议定此国论!元帅西巡期间,夫人居天子之位,郑渭居宰执之首,这段时间行事不当,不能及时一统国论,皆失其职,因此吾要弹劾君、相,以为后戒!”

之前魏仁溥要清洗御史,众人已感吃惊,及这时竟然连娘娘、宰相都要弹劾,众人更是骇然。

不料郑渭却起立了对郭汾道:“臣服罪,请夫人降责!”

郭汾也被魏仁溥一番话说得愣在那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道:“宰相有过,该怎么罚?”

魏仁溥道:“请咨翰林院。”

郭汾望向翰林院的座席。翰林院这个顾问团体若放在盛世,各种人才储备充分的话,便能搜囊到各个领域的顶级智囊,如今在草创期间,文武两途人才剩余,其它领域却是急缺,自削了奈布。走了冯道,人才更是凋零,后来又因冯道推荐增补了一个文学士赵莹。赵莹是洛阳遗老,补了文学士之后战战兢兢从来只当自己是摆设,幸亏他修过《唐史》,是学术大宗师。论起礼正是本家功夫。颤巍巍起立说:“宰相系国家之重,如今正临兵危,不宜大动,不如罚俸,以为切责。”

郭汾道:“既如此,宰相罚俸一年。”等郑渭领了罚坐下,郭汾又道:“吾也服责,该怎么罚?”

魏仁溥道:“此罚待我纠评台再开会议论处。”

郭汾颔首称是。说道:“刚才魏论宪责我行事不当,我既服过。廷议另换地方,你们纠评台就继续开会吧。”说着,便带领宰执、枢密、翰林院退场。

君相都退场以后,魏仁溥环顾当场,说道:“现在是我们纠评台内部的事情了。我等有两件事情需要马上动议。第一,议天子之过,定张夫人之责;第二,当初河北、山东纠评台在设置时,考虑到要尽快绥靖地方、安稳人心,所以一些事就从权办理,让一些不大合适的人进入了纠评系统,现在国家遇到大事,这帮人不能利国,反而误国,弊端已现,我们得考虑一下怎么重整一下中枢与各地的赵、鲁之纠评台,教化愚鲁者,惩罚谋私者。”

他虽然不是大代言,但刚才代表纠评台上制天子宰相,下压执政干预,一时之间气势如虹,场中人人闻言凛然,只有冯道看着他,双眼一片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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