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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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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郎来了!”
有人突然喝了一声,打断了武好古的思绪,好古抬头一瞧,原来已经到了潘楼街和马行街交汇的十字路口,路口的西南角就是赫赫有名的桑家瓦子,西北角则是内中瓦子。
瓦子又称瓦舍、瓦肆,内设不同的表演区,以棚为名。棚内设有用来表演的舞台,因四面围着栏杆而得名“勾栏”。
勾栏里通宵演出相扑、影戏、杂剧、傀儡、唱赚、踢弄、琴曲、戏法等各种节目。也有货药饮食出售,还有看相、算卦、洗补衣物等等服务,通常还设有关扑场所(赌场)。差不多就是后世那种集购物、娱乐、休闲、餐饮、电影一体化的时尚购物中心的翻版。
而在开封府的几十家大大小小的瓦子中间,最大最兴隆的当属桑家瓦子。属于武家的那间小小的画斋,就在桑家瓦子的斜对面,内中瓦子的正对面。实实在在就是开封府最黄金的地段!
此时武家画斋门前的吃食摊子已经提前收掉了,一大群泼皮闲汉就堵在门口,还不少路人和潘楼街上的商家摊贩在围观,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的争吵声。
武好古连忙加快脚步,来到铺子门前,却见一群闲汉地痞正堵着画斋紧闭的大门在叫骂。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朝武大郎走来,只见他一身黑衣,腰系大带,满脸都是横肉,目光中透出彪悍之气。
武好古的脑子中立即闪出了“赵铁牛”三个字。
“武大郎!”赵铁牛喝了一声,“你现在都从开封府大牢出来了,怎么还整日不见人?是不是卖了太多的赝品,没面目再来潘楼街了?”
“赵大官人。”武好古没好气地一拱手,“潘楼街上书画行的勾当和你有甚底关系?你何故堵我家画斋的大门?”
赵铁牛是个泼皮头子,并不是什么斯文人,和书画行的确没甚底关联。
所谓的泼皮,就是地痞流氓。平日里三五成群,横行霸道,但是又不犯什么杀头充军的大罪,所以官府奈何不得他们,普通百姓更是不敢招惹。
而赵铁牛因为生得粗大,又有个禁军杂阶,而且还跟着桑家瓦子的扑交大高手林老虎练过相扑技法,因而在打架斗殴的时候少有对手,也就成了泼皮中的一霸。整条潘楼街都是他的“地盘”,在这里摆摊贩卖的商贩,都得向他上交例钱,也就是保护费。
不过他能勒索的也就是摊贩。潘楼、桑家瓦子、内中瓦子这些后台像钢板一样硬的大买卖自然不鸟他个泼皮,就算武家画斋这一类的书画文玩鹘鹰香药买卖,也不卖赵铁牛的账。
这些个勾当,都是替贵人们服务的,随便结交一点人物,都是赵铁牛这等泼皮招惹不起的。即便是现在落了难的武家,也不是赵铁牛可以随便拿捏的。
赵铁牛只是冷冷一笑,一伸手就从手底下的一个泼皮闲汉手中拿过个卷轴,在武好古面前晃了晃,“你那个专卖假画的阿爹,在三个月前蒙给马行街上万家铺子的东家万大官人的一纸《护法善神图》,说是张昉的真迹,索了八千缗,有没有这回事儿?”
“有。”武好古记得的确有这笔买卖,只得承认下来。
宋朝是有合同凭由这回事儿的,大一些的买卖通常都会订立合同凭由,按照法律规定,合同凭由还需到官府印押。潘楼街市上的书画文玩勾当,只要数额巨大,一般也都会订立合同凭由。武诚在三个月前卖给万家铺子东家的一纸《护法善神图》就立了合同凭由。所以武好古现在也赖不掉,只能认了下来。
不过在武好古的记忆中,这纸《护法善神图》的确是张昉的真迹……至少有八成可能是真迹!所以在订立的合同上,武诚之承诺了如假包退!
当然不是全款退,而是按照行规,退九成款子。
赵铁牛呵呵一笑,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合同凭由,扔到了武好古面前,“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如假包退,就算是和你到开封府,官司也是稳赢的。武大郎你莫不是想要抵赖吧?八千缗打九折就是七千二百缗,什么时候拿出来?”
第四章 保人高俅
“姓赵的,这纸画可是真迹!退个甚底?”
回答的声音是从画斋紧闭的门内穿出的,然后武好古就看见画斋大门被人从里面给推开了。一个十六七岁,面目清秀,长得却有些瘦弱矮小的男孩出现在了门内。
男孩也是一身书生装扮,耳鬓插了支翠叶花,正怒气冲冲地看着武大郎。
这男孩原是武好古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好文,今年只有16岁,是个苦修儒业的书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开封府学里面用功,不大到潘楼街来帮忙的,自然也不知道潘楼街的规矩。
这潘楼街上出去的书画真不真,不是买家或卖家自己说的,得由开封书画行的官牙或者翰林书艺局、翰林图画院的待诏们来鉴定。
而且按照规矩,由官牙商人卖出的书画,是不能由其他书画官牙来评说真伪的,必须让翰林待诏来掌眼。
“赵大官人,是哪位待诏出了文书说画是赝品?”武好古眉头一簇蹙,心里其实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陈大官人,翰林图画院待诏直陈大官人!”
翰林院图画院待诏直就是所有待诏、艺学、袛侯、学生和匠人(翰林画院的五种职位)的领班,虽然不是官身(翰林图画院以待诏为尊,不过待诏也仅仅是吏人身份),但是已经无限接近出职(出职为官,是吏人转官的途径),随时可能得官。
而能当上待诏直的人,无一不是书画大行家,不仅画技出众,眼力一定也是非常出色的。在开封书画行,待诏直就是权威中的权威。
待诏直如果说武家卖出去的书画是赝品,那即便是真的也无用!
赵铁牛道:“掌眼文书在此,你自己看吧。”
赵铁牛又摸出一张文书扔到了武好古面前。武好古动也没动,武好文却从屋子里面冲出来,弯腰捡起那张文书,一目十行的扫过,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若是陈待诏出了掌眼文书,那武家卖得定然是假画了。”
“是啊,武家画斋怎么尽干这种缺德的买卖?前些日子宫里面好像也找他家包退来着……”
周围响起一阵议论声,都是帮着赵铁牛说话的,武好文脸色极为难看,一双充满疑问的眼眸凝视着赵铁牛。
武好文脸色突然一变,大声喝道:“万家铺子的万大官人怎么自己不来?我看此事定有蹊跷!”
赵铁牛却毫不在意,嬉皮笑脸道:“武二郎,你若是不相信,尽管去马行街上的万家铺子寻万大官人问清楚……不过问清楚以后,这七千二百缗钱,可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的!”
武好古轻轻一叹,他知道问和不问都一个样!
万家铺子的万大官人是不敢忤逆那些觊觎武家珍宝的大人物的,而赵铁牛不用问,一定也是受人指使来出头当恶人的。
“画拿过来我看看。”武好古说。
赵铁牛笑了笑,就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武好古,武好古接过卷轴看了看,上面有张封条,封条上押了“翰林院待诏直陈”的印鉴,印鉴一半押在封条上,另一半押在卷轴上。另外,在卷轴和封条的拼接处,还用行书写上了“赝品”和“陈佑文”等几个字。
武好古知道这是书画行请待诏或是官牙掌眼的规矩,卖家只有准备好退还钱物,才能在中人的主持下撕开封条,验看书画。如果书画不是所卖出的那一幅,那就衙门里面去分说了。
“既然有陈待诏的押印,那就照规矩办吧。”
“大哥……”
听了这话,武好文几乎跳了起来。
“二郎。”武好古一挥手,打断弟弟的话,“书画行的规矩就是这样!”
“可是家中哪有七千二百缗现钱?”
武家有店铺、有房产、还有许多堪称上品的书画,但是手面上的现钱却不太多,要不然也不用拿名家真迹向界身巷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抵押借贷了。
武好古故作轻松一笑,说道:“不过是七千二百缗,总会有办法筹集的。”
他又冲赵铁牛一拱手,“赵大官人,若是信得过我家,就宽限两三个月如何?”
退画的一方要给卖家宽限时日也是书画行的规矩,书画行的大买卖动辄几千上万缗钱。谁家也不会在后院搁那么大笔的现钱,因此必须得让卖家有时间筹钱。
“最多一个月。”赵铁牛看着武好古,一字一顿地说,“就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他其实也不是存心和武家过不去,也是受人指使才出头来寻武家晦气的。一个月的宽限之期,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而是那人关照的。
“好吧,一个月就一个月!”武好古一拱手,“那也谢过赵大官人了。”
“且慢。”赵铁牛这时一伸手,“武大郎,不是不信你,而是如今武家的家道明摆着不成了,一个月后真拿得出七千二百缗?万一你们兄弟跑了,某家又要到哪里去寻?”
“那你要如何?”
“嘿嘿,这样吧。这里有一张借据,你和你那个在牢子里的阿爹只要签了,一个月后,若不能还账,就拿你家的画斋做抵押。若还不够,某家也认倒霉了。”
武大郎冷笑:“赵铁牛,你倒说得出口。潘楼街市上的店面,市面上有三万缗也拿不下来,你居然抵做七千二百缗?这张借据,我父子可不会签的。这画斋就算要出手,也轮不到你来接盘……”
“你……”
赵铁牛有些恼怒。
可是想到武家也有他这个泼皮开罪不起的朋友,也就不好逼人太甚。
“你不签也行,那就找个保人吧。”赵铁牛道。“若无人作保,那可就休怪赵某不讲情面了……”
保人?
武好古心想,这可是七千二百缗!武家风光的时候自然不是问题,现在哪里还有人敢出面作保?
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围观的人群外有人高声喝道:“那鸟厮,休要逼人太甚。”
人群分了开来,让出一条路来,捧着幅画的高俅和扛着画架的刘无忌走了过来。
“我来作保如何?”高俅把画交给刘无忌,然后拍着胸脯说。
赵铁牛是老江湖,看了眼高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马上拱了下手:“不是大官人高姓大名?”
高俅道:“驸马王刺使府上小吏高俅,可能作保?”
听到高俅的话,赵铁牛和武大郎同时脸色一变。
高俅和武大郎并不熟,说是萍水相逢也不为过,凭什么替武好古作保?而且一保还是七千二百缗?
这个保人做得太蹊跷了!
武好古诧异地向高俅看去。高俅似乎早就料到了武好古的反应,朝他微微一笑。
“既然高大官人出面作保,小底自无异议。”
赵铁牛听到高俅报出驸马王刺史的名号,心里也呯呯直跳。
武家到底得了什么宝贝?居然招惹了恁般多的大人物?
“既然可以,那就马上给我散去。至于这作保契约,明日我会和武大郎在开封县等候,咱们在开封县(开封府城内有开封、祥符二县)衙门签字画押。”
“一言为定,小底明日巳时在开封县衙门前恭候二位大驾。”
赵铁牛冲高俅拱拱手,然后目光复杂地瞧了武大郎一眼,就灰溜溜带着手下的闲汉走了。
武大郎的前世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是今生的记忆却告诉他,潘楼街武家的麻烦现在变得越来越大了!
“高太尉”当然是来者不善,而赵铁牛和翰林图画院待诏直陈佑文背后说不定也有大鳄,再加宫中的某位大貂珰(宦官的帽子称貂珰,因而大貂珰也指大宦官),简直都能凑齐一桌麻将了。
“多谢高大官人出手相助,小底武好文感激不尽。”
武大郎还在思前想后,他弟弟武好文却先开口道谢了。
“多谢大官人。”武好古也连忙拱手。
“呵呵,我也是看不过那无赖张狂。”高俅浑不在意的一摆手,笑道:“方才看大郎做得好工笔,实在喜欢得紧,这等画技怕是得了黄家富贵的真传,不知能否为在下画上一幅?”
武好古忙道:“多谢高大官人抬爱,三日后小底便将画卷送到府上。”
高俅笑道:“不必,我自来取就是。”
“黄家富贵”就是五代后蜀大画家黄筌开创的画风,因为风格华丽、勾勒精细、设色浓丽,非常适合宫廷的富贵气氛和装饰口味,因此为北宋皇家所爱。在北宋初期就是画院优劣取舍的标准,对于以进入画院为目标修习画技的武家兄弟而言,“黄家富贵”都是他们能够手到擒来的。
但是高俅看到的炭条画并不是“黄家富贵”,而是后世的超写实素描,只是没有完成,所以才被高俅误认为工笔粉本(粉本泛指底稿,不一定非用白垩、土粉)。不过武好古现在也没办法把他的炭条素描拿出去卖,因为没有定画液炭条素描是无法长期保持,而定画液要用到酒精,至少得有高纯度的蒸馏白酒,这可得费些功夫……
所以他也只能把超写实画风用在工笔上了,还好他在前世今生都苦练过工笔,画技也是相当不错的,再加上今生的功力,倒也可称得上大家手笔了。
第五章 冯二娘
看到高俅要走,武好古也没有留客,而是亲自送他离去。回到画斋时,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只有刘无忌在帮着武好文张罗铺子开张。看到武好古回来,武好文有点埋怨地说:“大哥,你怎么就答应赵三黑子那个泼皮七千二百缗了?”
“三黑子”是赵铁牛的诨号,意思是脸黑、心黑、手黑。
“你知道他是三黑子还问这话?”武好古讪讪一笑,“再说七千二百缗也不是甚底大钱,总有办法可以筹出来的。”
七千二百缗的确不是大钱,但那是对落难以前的武家而言的。现在别说七千二百缗,就是七百二十缗也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了。
“你说得倒轻巧!”
武好文瞪了哥哥一眼,他和好古虽然是兄弟,但并不是一个妈生的,往日也不大亲近。
而且武好文修的是儒业,别看才十六七岁,但是却已经入了开封府学,将来不说科举及第,入个太学总还是有望的。如今大宋实行的是“三舍取士”(就是太学取士)和“科举取士”并行的路子。只要能入太学,将来多半有一个文官可以做。所以前途似锦的武二郎也就瞧不大上只能当个书画商人的武大郎了。
毕竟,如今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大宋朝啊!
“二郎,驸马王刺史的人都出面了。”刘无忌看到两兄弟间有点不痛快,便想要离开,在走之前却忍不住又提了一句。
武好文问:“那位高大官人能帮我们?”
听了这话,武好古和刘无忌双双摇头。这武家二郎的儒业虽不错,但是人生阅历却太不足了,到了现在还不知道武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呢。
“高大官人?哪一个高大官人?”
武好文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紧接着房门一开,幽香扑鼻,伴着那裙裾摇动,环佩轻鸣,走进一个明丽动人的美妇人。
“啊,娘亲。”
“小娘。”
“无忌见过武夫人。”
屋子里的三人都向这妇人行礼,武好古、武好文还分别管她叫“娘亲”和“小娘”。
原来这妇人是被押在开封府的武诚之武大官人的妻子,唤作冯二娘。不过武好古口中的“小娘”并非冯二娘的小名,而是“小妈”的意思。
这妇人并不是武好古的亲妈,而是武诚之十八年前从青楼里面典出的美伎(是伎而非妓),一开始是妾,后来还生了武好文,再后来武好古的亲妈文氏故去,她就被武诚扶之正了。不过武好古却仍旧管她叫“小娘”,而不是“娘亲”。
今天冯二娘显得有些焦虑,急急追问自己亲儿子道:“二哥儿,你方才说高大官人?他是谁?”
她管自己的儿子叫“二哥”,在后世听来非常奇怪,但是宋人就是这样称呼的。
“阿娘。”武好文回答道,“高大官人自称是驸马王刺史府上的小吏。”
“王驸马也插手了?”冯二娘蹙起秀眉思想了想,然后又笑着对刘无忌说,“小乙哥,麻烦你带好文出去寻些吃食。”
“阿娘……”武好文听到母亲要打发自己出去就露出了不满,又说,“方才赵三黑子来讹诈,说要退画,大哥允了他七千二百缗,还请高大官人作保……”
“去吧,去吧,七千二百缗钱还难不倒你哥哥。”冯二娘挥挥手,“等会儿给我和大哥儿带些吃食就行。”
……
打发走了武好文和刘无忌,武家画斋里面就只剩下冯二娘、武好古“母子”俩了。
武好古合上门窗,有小心地点上两支白蜡,然后就和“小妈”冯二娘在店铺之内对面而坐。
武家的书画生意虽然不怎么让武好文参与,但是武好文的亲妈冯二娘倒是一直在书画商场上帮衬着丈夫。这是因为北宋理学还未大兴,风气远不像明清那么保守,而在书画文玩市场上更有女性的一席之地。
不仅有喜好收藏书画的贵族和士大夫家族的妇女,而且还有不少女性书画家,比较有名的是以善画花草蝶虫闻名的宋艳艳和善于伪造赝品,连米芾这样的伪造和鉴别大师都能骗过的王夫人(朝议大夫王之才妻)和李小妹(李公择、李公麟之妹)。
有了女性收藏家和书画艺术家,自然也就有了方便和她们打交道的女性书画牙人的一席之地了。
所以冯二娘从跟随武诚之武大官人开始,就一直参与丈夫书画生意直到现在。
“小娘。”武好古问,“爹爹在开封府大牢里还好么?”
今日冯二娘原来是去了趟开封府大牢,她苦苦笑道:“总还周全吧,该使得钱都使了,开封府的押司和差役都得了不少。因而也没吃甚底苦头,只是不放心家里和画斋……我从衙门回来时还去了趟界身巷,想央潘大官人出面照应一二。”
界身巷就在潘楼街以南,是一条不算太长的街巷,但是其重要程度丝毫不在潘楼街、马行街这样的商业街之下。因为那里是十一世纪的“华尔街”,是大宋朝的金融中心。
考虑到如今大宋经济在全世界的占比,界身巷差不多也是全世界的金融中心了,那里才是真正的大鳄汇聚之地!
而潘楼街之所以可以成为开封府最大的书画文玩市场,其实也和界身巷的存在有关。
因为书画文玩交易动辄成千上万缗,而这种规模的交易是不可能通过铜钱进行的,要不然光是数钱和搬运就麻烦得要死了。因而高价值的银铤、金铤、盐引和茶引才是书画文玩市场上主要的交易“货币”,而要用它们进行交易,就少不了兑换交割这一环节了。
所以潘楼街市上的书画文玩铺子只是大额交易开始的地方,而大额交易完成的地方,通常是界身巷的金银绢帛交引铺。
另外,书画文玩生意往往需要数额巨大的资金,存储和信贷也是少不了的。
而潘大官人名叫潘孝俺,是北宋开国功臣潘美之后,是“将门虎子”,有个荫补来的武官,现在已经做到了从八品的西头供奉官,同时也是个大商人,界身巷里面的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相当于银行)便是他经营的买卖。
之前武诚为了筹集资金退还给宫里,还把自家珍藏的两幅武宗元的画和两幅黄居寀的画,外加一幅米芾临王献之的《中秋帖》都典押给了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附属的质库。而在武诚、武好古被关押进开封府大牢后,冯二娘更是几次三番去央求潘大官人设法搭救。
“潘大官人怎说的?”武好古连忙追问。
“没见着潘大官人,只见了他那个守望门寡的妹子。”
听了冯二娘的话,武好古脑海中立即浮出个娇媚玲珑,肌肤塞雪,体态高挑,一张瓜子脸又俏又媚,白净的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还总喜欢着一身白衣的靓丽少女。
这女子名叫潘巧莲,又称潘十八姐(在潘家将门这一辈女子中行十八),是潘大官人潘孝庵的嫡亲妹子,今年只有17岁,几年前曾许配给赵家宗室的某人,结果还没过门,未婚夫就染病身亡去见赵匡胤了,所以她就成了“望门寡”。
不过北宋可少有贞节烈妇,这位潘巧莲也是早晚要嫁人的,只是一时寻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北宋将门女的夫婿首选就是宗室子,潘巧莲已经占过名额了,自然不会再轮上。现在就只能等元符三年的春闱大比后去榜下捉婿,嫁个进士老爷了。
哦,北宋的进士一向是豪门权贵之家的东床之选。凡是高中者,只要家中没有糟糠,那么多半就是“黄金屋”和“颜如玉”一块儿打包收获了。
因而,相当一部分有志科举的才俊也都选择晚婚,这样才能在高中之后马上迎娶白富美。
而那潘巧莲还不是个寻常的白富美,她是个很会持家经营的白富美。自打“守了”望门寡后,就跟着哥哥潘孝庵学做生意,兄妹俩一块儿打理界身巷的金银绢帛交引铺子。将来谁要娶了她,保管是个能持家的贤内助。
第六章 潘巧莲
“那她怎么说?”
武好古提问的时候顺便吸了口气儿,努力将自己对潘巧云的爱慕之情压了下去。
这份浓浓的情爱是属于原来的那个武好古的。潘武两家的门第虽然有些差距,但因为祖上有交情,关系却是非常亲近的,所以武好古和潘巧云从小就认识,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只是随着两人年纪长大,这份感情终究只能埋藏心底……
而今的武好古虽然换了魂,但是心底的浓情,却依旧存在。
“十八姐说总归要保你父子周全,我家这些年也多亏有了潘家才可保全,只是这一回……”
冯二娘叹口气,接着道:“她还说等潘大官人从军营回来,再让我去相见,到时候总能想到办法的。”
“潘大官人去军营了?”武好古问,“没听说有大典要办啊?”
“银行家”并不是潘大官人的本职工作,他的本职是保卫大宋封建主义专政的职业军官,现在担任禁军上四军之一的捧日军第十指挥的指挥使。
不过他这个指挥使很少在军中指挥麾下的两百多“大宋铁骑”(按照编制该有五百),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入了大宋的金融事业和文化艺术事业当中。只有在必须要捧日军的“铁骑”亮相的各种大典仪式到来时,他才会和手下的禁军战士们穿上特制的铠甲(又薄又漂亮),骑上矮小温顺的战马去装装样子。
这其实就是如今大部分禁军精锐的惯例了,不仅开封府的禁军大多如此,就连河北防御契丹铁骑的禁军也都在混日子。反正宋辽之间的和平已经维持了九十多年,看起来还会一直维持下去。
“是西北要出大事了。”冯二娘眉头蹙得更紧了,摇摇头说,“十八姐说章相公在横山连年兴兵筑城,逼得西贼快没路了,眼见着就要狗急跳墙,所以枢密院就下令上四军戒备了。”
西贼就是西夏。章相公则有两个,一个是宰相章惇,一个是章惇的堂兄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章楶。西北的大事则是在二章主持下的宋军对横山地区的持久攻势。
横山位于后世的陕西省北部,横亘千余里,地势险要,是西夏进攻宋朝的最前沿基地。横山若为西夏所有,大宋的陕西六路和河东路西北都就随时可能遭到西夏军的侵扰。
而横山一旦为大宋所取,西夏不仅会失去东进南下侵掠宋地的大据点,连自己的根本之地兴庆府也会暴露在宋军的兵锋之下。
虽说从横山到兴庆府之间还有四百多里的沙地荒原,也不是那么容易打过去的。而且兴庆府还有黄河天险和坚固的城防可以倚仗,不大可能很快被北宋攻陷。
但是失去横山的西夏在战略上就将陷入全面的被动,不仅无法通过劫掠宋地获得财富补给,而且还必须在兴庆府的布防上面投入大量资源,今后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所以执掌西夏的小梁太后(西夏历史上出过两个梁太后,现在当政的是第二个梁太后)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横山失陷,肯定会倾举国之兵进行反扑,说不定还会请动辽兵相助。对此早有预料的宰相章惇就在几日前下令诸军备战。
“现在就怕捧日军真的给派上战场……”冯二娘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忧心忡忡。
捧日军号称禁军精锐,但是冯二娘这样的“老开封”岂会不知他们的底细?真要上了战场,哪里是如狼似虎的西贼的对手?要是潘大官人为国尽忠了,那武家唯一的靠山可就没有了。
“这次该不会让潘大官人他们上阵的。”武好古摇摇头,“章相公就是让捧日军做个样子,打仗有西军精锐就行了。而且西贼这些年没落得厉害,横山之役是输定了。”
武好古前世研究过宋徽宗时代的中国历史,也知道一些哲宗朝的大事。因此晓得眼下将要开打的是第二次平夏城之战,西夏的小梁太后很快就要兴兵四十万来犯,不过等待这位西夏太后的却是一场致命的惨败。
冯二娘轻轻点头:“只要潘大官人没事就好了。”
……
开封城外,汴河之上,碧波滟滟。
一艘画舫缓缓在河上行过,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画舫中传出的渺渺依稀的丝竹之音。历经白日轴轳相连的喧嚣之后,夜幕降临,汴河就变得格外优雅。晚风徐徐,歌舞声声,让人格外舒心。
一个高大魁梧,肤色白皙,蓄着络腮胡子的壮汉正坐在画舫之内。他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也无心欣赏汴河美景和家伎的演奏。
“都散了吧。”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一个白衣少女飘然而入,挥手让正在演奏的女伎退散,然后笑盈盈坐在了那个高大男子的对面。这白衣少女生着长娇俏的瓜子脸,下巴上还有颗小小的美人痣,正是武大郎脑海中的潘巧莲潘十八姐。
“十八姐啊……你十一哥我今天可是吃了大苦痛。”男子说话的时候,一只手还在后腰处轻轻揉着,似乎是受了点伤。
潘巧莲格格一笑,“你一个捧日军的指挥使,将着数百精骑,骑个马居然还跌下来闪了腰,要是真上阵和西贼打可怎么办啊?”
原来这个高大男子就是潘大官人,大宋禁军精锐上四军之一的捧日军第十指挥的指挥使潘孝庵。
“捧日军上阵打西贼?”潘大官人翻了翻眼皮,“那西贼可就要乐翻了……不过章相公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
潘大官人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潘巧莲眉头一蹙:“明日还去军营么?”
“不去,告了假,总可以修养几日。”
潘巧莲点点头:“十一哥,冯二娘今天到铺子上来了。”
“哦。”潘大官人轻轻转动手中的琉璃酒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十一哥,今日傍晚,王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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