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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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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中也备有书桌,找到一支笔,一个墨盒,墨棉一句干枯,又倒了些水在里面濡湿了,勉强可用,可是却没有纸,“就拿你那幅白绫手帕吧,用它来记就可以。”

紫云给他提醒了,将手帕铺好,提笔在手,“老爷,您念吧。”

甘子义回忆了一下,慢慢念诵:“小酌茶靡酿,喜今朝钗光钿影,灯前晃漾,隔着屏风喧笑语,报道雀翘初上,又悄把檀奴偷相,扑朔雌雄浑不辨,但临风私取春弓量,送尔去,揭鸳帐。”

念过了上半阙,他走到紫云身后,低头看了看,接过她的笔,改了几个错字,“知道这是个什么典故吗?”

紫云老老实实的摇摇头,“不知道。”

“这首词词句虽然佳妙,不过若是不通晓其中缘由的话,便如同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也就不能领会其中之美了。”甘子义来了谈兴,拉着紫云坐到一旁的圈椅上,“你知道康熙十八年,京中曾经闹过一场很大的地震吗?”

“那么远的事情,奴家哪儿知道啊?不过听……人说起过。”

“哎。当年的那一场大灾,惊天动地,便是连康熙圣祖皇帝,也不得不在宫外搭帐篷睡觉休息,明成祖修建的城中宫殿固然坚固牢靠,不过这样的大灾,谁也不敢保就一定不会再倒塌;而百姓呢?因为怕再有余震,仍复倾颓,所以只有露宿街头,而芦席不易得,用衣衫连接悬街,聊以遮蔽,最惨的是遇到阴雨天气,那一副‘流民图’,只怕是郑侠都画不出来。”

“那,后来呢?”

“遭灾的朝廷百官中,有一个人叫陈其年。刚才给你念的词,就是此人所写。”甘子义把话题拉了回来,“这个人啊,真可谓是才气如湖若海,从来没有人能够持异议的。”

紫云略觉不耐,怎么好端端的说起康熙朝的旧事了?眼神一飘,强自笑着继续往下听:“陈其年的父亲叫陈定生,和冒辟疆同为四公子之一,”

紫云眼前一亮,蓦然出声,“可就是娶得董小宛的那个冒辟疆吗?”

“对,就是那个人。”他又说,“待到陈定生既殁,冒氏爱惜陈其年的才气,便把他招到洞庭山的梅花别墅读书,值书堂的一个书童,名字就叫紫云。”

紫云小脸儿变白,作势欲起,“原来,说了半天,老爷是在消遣奴家来着?人家不要听了。”

甘子义谈兴正浓,如何肯失了这唯一的听众?赶忙上前一步,抱住了紫云的腰肢,“这不是拿你消遣,听到后面,你就知道了。唔,你的身子好香啊?”

紫云给他孩子般的说话逗得扑哧一笑,任由他把脸埋在自己胸前,微微摇晃着,似乎不知道怎么样亲热才好,“冤家”她半真半假的说,“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你,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没有安稳过,真真是前世冤孽”

这番话自足以荡气回肠,甘子义心中一片火热,将紫云抱在自己腿上,用力吻住了她的一双红唇。

良久,唇分,甘子义望着她黑黝黝的眸子,“还生气吗?”

“不生气啦。我的大老爷。”

“真的吗?”

“真的。”

“那好,我接着给你讲。”

紫云真叫一个无可奈何,再一次坐在圈椅上,听他说故事:“……这个紫云虽是男子,却面目姣好,有如好女子一般,而且善歌,陈其年每天携着他徜徉花下,不亲书本。后来冒辟疆知道了,怕他沉溺废读,便另外派了两个健仆,把紫云绑了起来,中门中传出消息,说冒辟疆因为紫云值书堂不尽职,将加以痛责,然后远远的发遣出去。”

逐渐听着,紫云也逐渐有了兴趣,对这个和自己名字一样的男子有的一份不知明的关心:“那,后来呢?”

“后来,陈其年得到消息,大吃一惊,他知道此事非得求冒老太夫人不可,便跪倒中门前陈情,非蒙许诺,不肯起身,老太夫人传出话来,如果能够在一夜之间做出一百首梅花诗来,仍遣紫云来侍。”

紫云娇俏的吐了下舌头,“一百首?”

“是啊。”他说,“陈其年回到书堂,挑灯夜战,用了一夜苦功,翻检书籍,凡是梅花的典故征引无遗,终于在第二天黎明时分,做成了一百首梅花诗,复得紫云相伴。同时他也感悟到了冒氏母子的用意,从此发奋用功。”

“后来,紫云娶妻,合卺有期,陈其年惘然若失,就做了这一首贺新郎与他。”

听到这里,紫云再拿过誊写好的词文来看,已经能够大约知晓其中妙处,只是像陈其年与紫云这般的断袖余桃之爱尚且如此,自己身为女子,偏生却遇不到如此有情之人?回头看看甘子义微笑着的样子,女子的心乱成了一团。

舱门轻启,小婢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老爷,小姐,斋饭准备好了呢。”

素斋素饭,别有一番滋味,甘子义也真是有点饿了,当下入席,“老爷是用粥还是用饭?如果吃饭的话,我再给您做碗汤。

“我吃粥吧?倒是你呢?”

“老爷吃粥,我也吃粥。”

语气中颇有糟糠与共的味道,将紫云那一片落花飞絮,荡漾晴空无所归依的心情,激出不甘长此漂泊,终归堕溷(音混)的意气,甘子义心中一暖,真想让船靠岸,找来肃顺,当场下旨,把紫云接到京中,长相厮守。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不觉心灰意冷。即令相逢有缘,依然咫尺蓬山,就算她于自己是倾心爱慕,亦只是露水姻缘而已。更且说,自己不知道紫云是怎么想得,若是她也愿意,或者可行;若是说出来却给人家推搪回来,好事难谐不说,日后紫云一旦口风不紧,就太过难堪了。

想到这里,他故作未闻的低下头去,拿起筷子,“等一会儿我吃完了,再给你念下半阙。”

第113节姐儿风情(5)

第113节姐儿风情(5)

用过一顿斋饭,甘子义拥着紫云站到船舱的窗户前,向外瞭望,正是月圆之夜,浮云吹散,清光满河,景物澄鲜,令人有乐而忘忧之感,“老爷,您刚才说的下半阙呢?”

“哦,是的。下半阙是这样的,”甘子义缓缓吟来,由紫云执笔誊录,“六年孤馆相依傍,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飏,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

故事的前情已明,再听到词文中有这样的话,紫云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宛转’二字,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但宛转,还须努力。”甘子义也笑了,又念下一句:“努力做藁砧(音搞真)模样。”(注1)

紫云扬声大笑,“不但绝透,而且损透了。”

“其实是一句很正经的好话,”甘子义没有笑,指着白绫手帕说,“词意到此是个段落,你不妨从头看一遍。”

紫云依他的话,将录下的大半首《贺新郎》从头看起,低低吟来,点头说,“果然不错,‘努力做藁砧模样’是勉励他拿出男子气概来,词气中带着‘遣嫁’的以为,这种题目,最难着笔,能够写成这样,真算是绝唱了,不过,倒要看他如何煞尾。”

“煞尾才见真情,你听。”甘子义一口气念到:“只我罗衾浑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休为我,再惆怅。”

“倒也可怜,”紫云投笔在旁,叹了口气,“痴心汉子负心郎。”

甘子义一愣,也大笑起来,走到她身后,箍住她的腰肢,将头伏在她的背上,闻着女儿体香,心中大乐,“这都是早年间的事情了,想它作甚?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紫云转过脸来,以身相就,“四爷,……,”

“嗯?”

“容奴家伺候四爷上床休息吧?”说着话,她伸手把头上戴着的钗、佩取下,放松一头如云般的青丝,“甘郎,今夕一别,不知何年再续前缘,莫耽误了这美景良辰吧?”

一声‘甘郎’,让甘子义情火大作,只看她眉黛含春的媚样儿,心中更是欢愉,“好今天晚上,老爷要好好的宠你让你永远记得我。”说罢,一弯腰打横抱起紫云,一路向后舱走去。

一时云散雨收,紫云夹紧双股,不让爱*奔流而出——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对这个年轻的甘四爷如此动情,便是为他怀孕产子,也在所不惜了喘气细细的趴在男人同样湿漉漉的胸前,声如蚊讷,“四爷,这津城,不知道四爷还会再来吗?”

“怎么?舍不得我走?那,不如你和我一起回京吧?”

清热如火之下,一句话出口,甘子义心中有点后悔,半天得不到女子的回复,他又有点患得患失起来,“在想什么?”

“就是能够陪四爷回京,又能如何?像我这样的人,难道还能入得老爷的府中吗?还不就是置于外宅之内?”

甘子义打消了狐疑的心思,托起她的下巴,对她说:“老爷我的原配早丧,府中倒是有几位宠妾,”他慢吞吞的说,“若是你真心想和老爷在一起的话,嗯,这一会儿倒是不能容你入府,不过,等过上一段时间,等你有了身子,让下面的人去办理一番,倒也未尝不可。”

“四爷家的府邸,很大吗?”

“不能算小吧?”甘子义好笑的点点头,支撑着身体向上靠了靠,紫云拿起一个抱枕塞在他身后,自己依旧依偎在他怀中,听他说话,“老爷我的府邸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更有一处与别不同的就是,府里的规矩很大,这一节啊,你倒是要和随我来的那个奴才,认真的研习一番,也免得给人知道了,说老爷我不修帏德。”

“哦,人家还没有答应你入府,就要用这种种规矩来刁难了?”紫云闹起了小性儿,扭过脸去,不再睬他了。

“听话,云儿……”

“你叫人家什么?”

“叫你云儿,怎么,你不喜欢听?”

“喜欢,奴家喜欢听老爷这样叫我。”紫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老爷,奴家问您一句话,您可得和奴家说实话。”

“好嘛,现在是到了公堂上了?居然让老爷说实话?紫云,你知道吗?你还是第一个和老爷这样说话的人呢”

紫云没有注意他话中的意思,微皱的黛眉,“老爷,人家在和您说正经事呢”

“好吧,你说吧。”

“昨天您来园子中的时候,曾经赏过奴家一把散碎金子,听三姨说,那是宫中用来赏赐下人的瓜子金……”

“诶?”甘子义楞了一下,他昨天只是随手发赏,没有想很多,居然会在这里出了纰漏?支吾了几声,觉得还是不能就此表露,临时编了个谎,“那些金子啊,可能你那个三姨也猜出来了,是的,老爷我本是在皇上驾前服侍的奴才,得万岁爷的赏赐,得来的。”

“哼”紫云不疑有他,皱了皱鼻尖:“还说什么第一个和你这样说话的人?难道皇帝老爷问你的时候,你也这样回奏吗?”

“那你知道在和皇上回奏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吗?”

“怎么不知道?就是不曾亲身见过,也曾经听人说过,更且在戏台上看到过。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帝老爷想杀人了,立刻推出午门;想封赏了,加官晋爵,不在话下——还不就是那个样儿?”

随着她说,甘子义随着大笑,“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哈哈哈哈难怪天下人都想做皇帝,果然是第一美差哈哈哈哈”

“你还笑?难道云儿说得不对吗?”

“对了,你见过皇上吗?”

“你每天伺候皇上,怎么还要问我?”

“我见过归我见过,现在是问你?”

看他微微扳起了脸蛋,紫云没来由的心中一惊:怎么他皱起眉来的样子看起来这么吓人?当下说道:“我是不曾见过的,不过上一次皇上驾临天津,入城的时候,三姨带着几个下人正在城门口,听她说倒是见到了,不过离得很远,没有瞧得真切。哎,说来也是憾事。”

“怎么呢?”

“皇上住在北京,深宫九重,哪是想见就能见的?这一次好不容易到了天津,居然还没有瞧清楚,不是遗憾的事情吗?”

“算了,我想,日后皇上有了兴致,还会到天津来的,毕竟,京津之间相隔不远,哦,对了,我刚才问你的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紫云犹豫了片刻,“就是我想,也要和三姨商议一声,才能决断啊?”

“我明天就要启行了,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天津,这样吧,我把我府里的那个奴才留下,商议出个结果了,若是愿意进京的话,就和他一道走;若不想去的话,也着他给我带去一个答复。”

“好吧,就按老爷您说的办。”

甘子义伸了个懒腰,“我困了,来,我们睡吧。”

第二天一早,甘子义早早的醒了过来,紫云伺候他穿上衣服,向外望去,船已经驶回了昨天出发时的码头,岸上停着一乘官轿,清晨的雾霭中,肃顺带着六福守候在轿前,正在等待,“您府上的人来了?啊,真早啊。”

“是啊,这个奴才旁的本事未必有多少,只是这忠心二字,不落人后。”甘子义笑眯眯的拍了拍紫云娇俏的脸蛋儿,“那,老爷得走了,希望能够日后在我府中见到你。”

说完也不等紫云说话,低头钻出船舱,站在码头边的肃顺一眼看见,踩着跳板跑了过来:“主子?您休息得可好?”

“园子里没有什么事吧?”

“主子爷放心,奴才刚才问过陆公公,园子中一切安稳如常,没有任何人知道主子爷昨天晚上是在这里过的夜。”

“哦,”甘子义在肃顺的虚扶下上了岸,脚踩到实地上,他这才转过身来,向走出舱口目送他的紫云招招手,“肃顺?”

“奴才在。”

“紫云姑娘有意进京,不过非和那个什么三姨商议一下,才能决定。朕想了想,此事非你不可。今天起驾,你就暂时不要随扈了,在天津多呆一天,要是她们决定一起去,你就带她们进京,找地方安置下来;要是最终还是不愿意,你也不必多说,直接回京交旨。”

“喳”肃顺躬身作答,“那,主子的身份,可要透露给这‘母女’二人知道?”

“她们要是答应的话,也就不妨事了;……”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不过肃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奴才明白了。请主子爷放心,她们要是终于决定不肯入京的话,主子的身份,奴才绝不会透露半句。”

“就这样,我们回去吧。”

注1“……藁砧……”藁砧是农村常用的铡草工具。藁指稻草;砧指垫在下面的砧板;有藁有砧;却没有提及铡草刀——鈇。鈇与夫字谐音;隐寓丈夫不在之义。

用到这样的词文中,参考上文中提到的话,是在讽刺、或者说激励面目姣好如女子的紫云,在家中要拿出须眉气概——所以紫云会有‘绝透,损透’之说。

第114节大沽观炮

第114节大沽观炮

皇帝在杨村绿营驻防之地巡视的时候,绿营兵士闹出了极大的笑话,皇帝当场没有发作,回到天津之后,立刻罢免了提督奕山,总兵长瑞的职衔,带回京中,交部议罪;属下各级官弁一律原地降两级,罚俸一年。甚至上官纳尔经额、胡林翼也各自落得个记大过的处分。一场好端端的演武,弄得灰头土脸,消息传到大沽炮台管带滑褚秀处,不免心下惴惴。

要是在自己所在的营区,也出了这样的事故,可就不是罢职罚俸可以了事的了朝廷从英人手中购买的各种火炮,调配到大沽炮台的,足有六种,总计一百七十七门,安置在各处关口,用以加强海圉边防,听兵部的人说,只是这一批火炮,就花了不少于一百三十二万两银子

这么多钱花出去,要是在皇上巡视的时候出了一丁点的纰漏,自己身为炮台管带,如何吃罪得起?所以,这一番验炮,不但火炮要打得响、打得准,而且,还要打得好看

这几项要求缺一不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滑褚秀虽然是武功出身,倒也很精明,想了一个晚上,给他琢磨出一条计策,他先把营中一个负责庶务的汤都司找了来,叫着他的字说,“昌林,你可知道,炮台中可有什么人是会凫水的吗?”

“很多呢”汤司务说,“营中的弟兄们大都会凫水,尤以三营守备徐大林水性最好。”

“那好,去把徐大林找来。”

很快的,徐大林到了管带的房中,行礼之后,滑褚秀让他站了起来,“大林啊,我听汤司务说,你的水性很好,可是的吗?”

“是,卑职是山东济南府人,从小喜水,论水功,在这大沽炮台所属营中,兄弟自问第一。”

“那就好。”滑褚秀点点头,“皇上要来巡视炮台,更要看看这一百余门火炮的威力,你可知道?”

“知道。上一次胡大人到炮台来过,与弟兄们都宣讲过了。弟兄们都说,一定要好好展示一番,总不能让杨村的那些丘八比下去,要给皇上看看,我大沽炮台是……”

“行了。”滑褚秀打断了他的话,“弟兄们的心思我知道,对皇上有这样一番孝心总是好的。不过我想,既然要打*,就不能只往海面上这样空空的打,要找到目标,你说呢?”

徐大林有点听不明白,“大人这话,卑职不懂。”

“是这样,我想,我们就从附近渔家买上几条渔船,放置在海面上,然后,用火炮将渔船打沉,你以为如何?”

“好当然是好,只是,船行海上,总要四处飘荡,若是逸出火炮射程之外,弟兄们空有一身力气,也使不上啊?”

“当然不能让船划出射程,我是这样想的。船上绑上锚链,行至在射程之内,就下锚停泊,弟兄们先打上几轮,调整位置,等到皇上来了,我们争取一炮一艘,把这几艘船全部打沉,你以为如何?”

徐大林和汤司务彼此望望,“只是,要找百姓购买这作为靶船的渔船,只恐百姓未肯答应啊?”

“未必一定要新船,废弃下来的渔船,只要入水不沉,就足以应付差事。汤司务?”

“卑职在。”

“此事就交由你来办理,三天之后皇上就要到炮台来了,一定要准备好。”

于是,汤司务下去张罗购买靶船之事,其中更有一番借公务从中贪墨,也不必细表,还好,总算给他搜罗到了六十三只残破的渔船,随后又找来营中的木匠,将漏水之处略加修补,命人买来漆料,重新粉刷一新,高高矗立的桅杆上系着花花绿绿的彩旗。船中央放上硫磺、桐油等引火之物,放到海面上,晃晃悠悠,随风飘荡,又命徐大林亲自带着十几个水性好的兵士,驾着船,将几十只靶船连成一串,带到大海深处。

岸上的炮手用标尺校准,对滑褚秀说,“大人,可以了,再划,就出了火炮的射程之外了。”

“给徐大林打旗语,告诉他,就在此处下锚。”

谁知道旗语打过,徐大林等人仍旧背对着岸边继续前划,弄得岸上的众人好气好笑,“大人,老徐又犯糊涂劲儿了。”

滑褚秀笑骂一声,下令:“喊他多派人,喊这个王八羔子”

几个兵士站在岸边,高声呼喊,声震水面,顺着风传出去好远,终于,徐大林听见了,赶忙又往回划,看这岸上旗语的号令,到了位置,从船上跳到水里,一支支的把缆绳解开,放下锚链,十几个人重新游回拖船,同乘一艘船划向了岸边。

眼看着弟兄们上了岸,滑褚秀这才下令,“打一炮看看。”

手飞快的拉开炮闩,塞进一枚炮弹,‘嗵’的一声巨响,炮弹凌空飞出,落到了海面上,溅起大片水花——大沽炮台的炮勇都是经英国火炮生产工厂派出的技师做过指导,装炮、校准、发射、退弹、调正射击诸元动作又快又熟练,眼看着炮弹距离靶船还有点距离,炮手手中不停,大约的计算了一番,重新调正,又装上一发炮弹:“大人,再打一炮吗?”

“再打”

“喳”炮手答应一声,又发了一炮。眼看着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中间的一艘靶船应声爆炸漫天烟雾纷起,靶船变成了散落海面上木板、木屑,油渍。

“好啊”岸边围观的百姓情不自禁的叫起好来。

滑褚秀心中也大为得意:这比炮弹落在空空如也的海面上,不是要强胜万倍?想来就是皇上见了,也一定会龙颜大悦的吧?“行了,别打了,等到皇上来了,弟兄们好好演练,就照今天的样子,给我卖力的打皇上高兴了,大家各有封赏”

三月十五日的申时,前导御驾的侍卫,御林军到了大沽炮台,下马之后,先做警戒,由僧格林沁做前导大臣,和早一天赶到的直隶总督,天津知府等人准备接驾事宜,兵营前高搭彩绸牌楼,两旁鼓吹亭子,等皇帝一到,炮台一百七十七门火炮同时放礼炮,夹杂着细吹细打的清音十番,场面十分热闹。

远远的旌旗飘摆,鼓乐之声大作,僧格林沁向纳尔经额和胡林翼等人拱拱手,“堂翁,润之老弟,朋霞老弟,圣驾到了,和我一起接驾吧?”

众人鱼贯出营,在跸道旁跪倒接驾,前引马队过去,就是皇帝乘坐的御辇到了近前,有准备好鞭炮为人点燃,乒乒乓乓之声大作,僧格林沁等人行了君臣大礼:“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驾不停,一路直行,进到兵营之中,担任銮仪卫的载垣在辇前碰头行礼,皇帝这才走下车来。守候在营中排列整齐的营中兵将同时跪倒,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皇帝满身朝服出临,朝冠、瑞罩、金龙褂、腰间系着一条明黄软缎带子,脸上带着微笑,四周打量一番,“只是看兵士这番朝气蓬勃的样子,就可见一斑嗯……”

载垣在一旁提醒了一声:“皇上,管带名叫滑褚秀。”

“哦,滑褚秀来了吗?”

滑褚秀听皇帝叫到自己的名字,低头弓腰从人丛中越众而出,到了近前,一打马蹄袖跪了下来:“臣,大沽炮台管带滑褚秀,叩见皇上。”

“朕听人说起过你,”皇帝望着他,“起来说话。”

“谢皇上。”

“你在这炮台任职,有几年了?”

“回皇上话,臣是道光二十八年六月十一到大沽炮台履任,到今天,已经有六年之久了。”

“六年了?炮台上的兵务,你也很熟悉了?”不等他说话,皇帝继续问道,“朕问你,这一次从英人手中购买而来的火炮,与之前我天朝生产的火炮,可各有什么优劣之处吗?”

“臣以为,英人火炮打得远,分量轻,而且是后装填,每一发射间隙更加便捷,兵士们操演之后也都说,”滑褚秀说着,突然想起来,从英人手中购买火炮是皇上推行的新政之一,更加是皇帝一力促成其事的,这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都说,比天朝所铸造的火炮,不可同日而语。弟兄们还说,有了这样的火炮装备,可保大清江山万年,皇上在紫禁城中,稳如泰山”

“说得好”皇帝朗声一笑,又问道:“兵士们每月的饷银,可是按时发放的吗?”

“是。每年十二个月,从来都是足月发放饷银的。”

“这样就好,兵士为国征战,万万不能有任何人,以任何缘由克扣饷银。”

皇帝还想再说,奕訢上前一步,在他耳畔说道:“皇上,外面海风太大,还是请皇上入行辕吧?”

眼看着时候不早,为了让皇帝得以早早休息,一切繁文缛节,概行蠲免。众人扈从着皇帝进到行辕,立即回营,连夜作最后的检点,预备校阅。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一早,皇帝身穿明黄行装,上罩五爪金龙四团石青褂,头戴朝冠,不巧的是,这天有小雨,所以又披一件明黄色羽纱的雨衣。先坐红幨洒金的明轿到校场,然后换乘特地从京师运来的一匹菊花青大马,在震天的号炮和乐声之中,到演武台前下马。

等滑褚秀禀报了受校人数,随即开始校阅。先看阵法,次看射鹄,用弓箭射了一阵,羽翎纷飞,皇帝拿千里镜照着靶子,红心上的小洞,密如蜂窝,足见准头极好。

赛尚阿在一旁侍立着,偷眼看看,皇上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相反的,看兵士射箭,眉毛为之一皱。

等到射鹄完毕,皇帝勉强点点头,传谕:“放赏,五千两”

兵士一片沸腾,欢呼雀跃之情溢于言表。接下来就是这一次巡视的重头戏:观炮了。

一声令下,首先是海口东西两面山上的十二座炮台,一齐发炮,参差交叉,织成一道炽烈的火网,将入口的海道,完全封锁。海面上白浪翻涌,前数日内准备下的几艘靶船被打得一片稀碎,在海面上孤零零的漂浮着。

这一次皇帝真的开心起来,放下手中的千里镜,用力一拍御座的扶手:“打得好打得准放赏,放赏”

放过炮之后,皇帝离座而起,在众人的护拥下,到了炮台的边上,却不忙着观炮,而是向后一伸手,有一赶忙把千里镜递了过来,皇帝看看,摆摆手:“不要这个,给朕取一副弓箭来。哦,就拿兵士们用的弓箭。”

众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取来一副弓箭,皇帝亲自搭上一支箭,缓缓的张开弓弦,手一松,箭凌空飞出,越过水面,去势已衰,轻飘飘的落在水里。他把弓箭放下,再一次伸手:“取一支火枪来。”

这一次大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火枪取来,皇帝向着海面放了一枪:“碰”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他放下的火枪,“都看见了吗?”

“是。臣等都看见了。”

“朕刚才在看兵士射鹄的时候就在想,弓箭并不是不好,不过,如今的天下,时移世易,可谓巨矣海外列夷的兵伍早已经装备了火枪为常用武器,而我们呢?还是在使用这效率低下,发射频率缓慢,射程又不足的弓箭?便是有火炮作为临敌御敌之物,又能够弥补这等近战之间的差异吗?”

“皇上心细如发,发微见著,一举而实各项未尽之物,臣等不胜钦服。”

“不用你们拍马屁。”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就此事多言,转身走到旁边跪地行礼的炮手近前,“你叫什么?”

“回皇上话,小的叫韩富强。”

“当兵几年了?”

“回皇上话,当兵五年了。我爹就在炮台当兵,小的……”纳尔经额在一边训斥道,“住口不要乱说话,皇上没有问的不要说。”

今天能够上到炮台,当着皇帝的面演武的,都是在炮台守兵中千挑万捡的人尖儿,韩富强便是如此,他家两代从军,他更是从小就在兵营之中,炮台边沿长大,手上的功夫无人能及,更且念过几天书,不比那些大字不识的老粗,故而为滑褚秀选中。

话是这样说,不过咫尺天颜,韩富强还是心中怦怦乱跳,这时再经大人一声训斥,年轻人一张掩在大帽子下的脸都吓白了,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住口”皇帝回身瞪了纳尔经额一眼,继续问道,“你接着说,你怎么了?”

叫韩富强的小兵听皇上温语相询,也逐渐不再害怕,继续说道:“小的父亲,兄长都是在炮台当兵,小的子承父业,也在炮台当兵。”

皇帝为韩富强说话絮絮叨叨逗笑了,“你,念过书没有?”

“小的在家念过几本书,也使得几个字。”

“这一次朝廷购买英国人生产的火炮,其中操作、使用诀窍,可能掌握吗?”

“是,回皇上话,小的能够掌握的。”

“怎么,你能够懂得夷人文字吗?”

“小的不懂得,不过有通译从旁解释,小的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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