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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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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为主。太平之世,不必亟亟于重典。’”

皇帝琢磨了一会儿:“‘朕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不过你放心,我还不会如你想得那般浅陋。现在我要问你,朕要借你……’”他回头走到御案前,拿起奏章:“‘……来立威,你肯不肯委屈?’”

“‘雷霆雨露莫非君恩,臣岂有自道委屈之理?’”

“‘你能这么想,必有后福。’”

说到这里,杨殿邦停了下来,展颜一笑:“芝老……?”

“啊!”周祖培恍然大悟,这一次才知道皇帝对这件事的处理为什么会这样的暧昧。照这样说来的话,怕是朝局很快就有大的动作了,听到杨殿邦的呼唤,老人醒转:“啊,如此说来,皇上的意思是借此事立威?”

“是啊。”杨殿邦颔首:“皇上天纵之君,一切早有庙谟独运。便是此事,怕也是……”

周祖培知道他未尽之语是:“怕也是皇帝亟亟以求的!正好就此事整顿朝局。”当下不再就此事多做交谈,转而谈些风月之事,到了晚间在杨府张宴,宾主尽欢而散不提。

第二天一早,皇帝少有的没有叫起,这也在预料之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内阁。薛福尘出了很大的风头,当他一到,聚集在内阁周围的人,无不指指点点,小声相告:“那就是参杨殿邦的薛彩益。”

他也知道大家瞩目的是他,内心不免紧张,尤其糟糕的是他不曾估计到有被召赴内阁追供这一个变化,有许多话不能说,有许多话不敢说,杨殿邦不曾扳倒,自己却先有一关难过,心里失悔得很。

进到内阁大堂,只见正面长桌上一排坐着好几位大臣,一眼扫过,除了以穆彰阿为首的军机大臣以外,还有两个分别是协办大学士周祖培和工部尚书,体仁阁大学士杜受田。这是在昨天的邸抄中就知道了的。在座的是以杜受田为首,因而由他首先发言审问:“薛福尘,你是翰林,下笔措词的轻重,你知道吗?”

“回中堂大人的话,既是翰林,不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好,那么我要请教,”杜受田拉长了声音说:“‘杨殿邦任事久矣,于朝政无尺寸之功,唯以谄媚迎合帝心。近日下臣风闻,杨殿邦于漕督任上,着力行漕运改海运之事,致使江浙,安徽,两湖各省民怨沸腾,漕丁有孤苦无依之虞,竟有结伙到府衙激昂情愿之情状……大伤我皇与民生息,敬天法祖兢兢之心’,这两句话,是指谁呢?”

“是……。”

“你也是道学之士,道学之士首重不欺!”周祖培鼓励他说:“要讲实话,无须顾忌。”

“此事无非听说而已。”

“听说什么了呢?”

“听说……,淮阴总督衙门有人聚众闹事。是为了漕务更张而来。”

“只是听说,可曾有实据?”

“没有。”薛福尘答得很爽快:“我不过风闻言事而已。”

“你不必有何顾忌!”周祖培再一次对他鼓励:“我们奉皇上旨意,秉公会议具奏,决不会难为你。”

“是如此。确系传闻,並无实据。”

“那么是听谁说的呢?”

“这……。”薛福尘迟疑了很久,不时的眨眨眼睛,却不再说话了。

杜受田有心放过,偏周祖培百般不愿放过,一再追比,薛福尘额头上的汗水滴滴滑落:“只是……听说。只是,听说。”

陈孚恩这时候插言了:“周大人,此事既是听说,怕是口口相传,早已非原出口之人的本意,而且风闻言事,不宜株连太多吧?”

若是在昨天,周祖培自当顺应本部堂官所说(陈孚恩是以军机大臣管着刑部的,他是刑部侍郎),不过在知道皇帝和杨殿邦的一番君臣对答之后,很是改了主意,有心借此次机会上位。

“默公此言差矣。皇上的旨意中说得清楚明白:‘此番回奏当以查明情状,以慰朝臣,万不可以暧昧之事,难以悬揣,或风闻奏事为由回复。’煌煌上谕写得清楚明白,非是老夫追比不休。”

一句话把陈孚恩噎了回去,周祖培再一次看向薛福尘:“到底是听谁说的,你要明白回奏。”

薛福尘抬起头,乞怜的望向陈孚恩,后者也是心中失悔,只得避开眼神。殊不知这样的做法却激起了薛福尘的怒意,当下咬牙接口:“回中堂大人的话,学生是听陈孚恩陈大人说的。”

一言出口,众人大惊失色。陈孚恩忘记仪体,豁然而起:“薛福尘,你这是何意?”

第18节 贿言买参(2)

皇帝的处置如雷霆万钧!当天下午破例在乾清宫召集军机大臣,御前大臣,内阁六部九卿见面,人数极多,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感。23Us.com

静殿鞭响,众臣跪倒接驾,待皇帝安坐宝座:“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肃立,只听御座上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响起:“今天在乾清宫叫大起,又是在这样的时辰,想必诸君都知道缘由了吧?嘿!这真是我大清开国200年来未有的奇闻!身为御史,风闻奏事原也是分内之责,孰知这‘风闻’二字所来之处,可谓新奇,竟是朕每天见面,跪听温温天语,被朕倚为肱骨之臣的军机处一员!”

乾清宫中一片安静,只有皇帝的声音在回响:“朕原自想来,陈孚恩受皇考捡拔,理当剀切天良,用心办差,不负朕望,不负皇考恩重。却不知其人阴柔诡谲一至于斯!”

来自皇帝的冲天怒火让朝廷众臣惶然,全数跪了下去:“皇上请息怒!”

年轻人没有半点要‘息怒’的意思,继续拍案痛斥:“身为军机大臣,受朝廷之恩重矣,却不知回报朝廷,在暗中结交言官,以丧尽天良为能事,以莠言乱政为攸归。朕真不知道是何处德政不修,居然在临朝不足三月之间,就出了这样一个寡廉鲜耻的东西!这样的一个人真是白白批了一张人皮!朕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了,尔等尽言吧?”

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本身也是有过分之处,只是这时候又有谁敢做仗马之鸣?群士之诺诺不及一士之愕愕的正言谠论在这样的环境下是完全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的。

大臣安静了一下,半天没有人愿意就最后的处理表示意见,皇帝终于主动点将了:“周祖培,你是刑部左侍郎,你怎么说?”

满清六部各设满汉两名尚书,不过刑部尚书一职中的汉员便是案中人陈孚恩,另外一个满人尚书阿勒精阿伴食而已,所以皇帝的话只能面对身任刑左的周祖培了。他赶忙越班而出跪倒:“臣以为,陈孚恩辜负圣望,结交言官,借言路肆意攻击朝廷大员。于皇上新政推行处处设阻,此乃大不敬之罪。按大清律:斩立决!”

人群一片骚动,嗡嗡之声大作,皇帝用力一拍御案:“吵什么?别忘记各位的仪体!”立刻制止了骚动:“那个薛福尘呢?”

“回皇上话。薛福尘身为御史言官,持身不正,任人买参,上折诽谤地方大员,照例应该褫夺一切官职,削职为民。”

“皇上,臣有话说。”听到这样的宣示处刑,有人立刻表示不满了。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是御史沈淮:“你说吧?”

“皇上,薛福尘是言官,匡正朝野是其本分,风闻奏事乃是其职责,不可以诽谤大员之罪论处。请皇上收回成命。”

“本分,职责?”周祖培回头说道:“沈大人,薛福尘为人买参,早已经忘记了他身为言官的本分。又何谈职责?”

沈淮是那种天生嘴笨的家伙,空有一肚皮解释却说不出来,只得连连碰头:“皇上,盛世不可用重典啊!何况处分言官,乃是……”

“乃是什么?你想说:‘乃是亡国之兆吗?’”皇帝口中的诛心之言更是吓得沈淮磕头如同捣蒜:“照你这样说来,言官不论犯什么样的过错,都不可处分了?那国家要律法何用?若是律法无用,则今天有人贿言买参,肆意诽谤攻击朝廷大员不算过错,明天有人谤及朕躬,甚至谋刺朕躬,也不算错了?”

这完全是强词夺理,奈何他是皇帝,别人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皇上不可杀言官啊!”

曾国藩也在殿中跪着,他和沈淮私交甚好,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着急,皇上几时说要杀薛福尘了?听他说话不着边际,又担心皇上一怒之下真的会下达这样的旨意,到时候再想回天就是千难万难了,当下越众而出,在丹陛下跪倒:“皇上,臣有下情上奏。”

“说!”

“是!”曾国藩一低头,大声说道:“陈孚恩是先皇赏识的老臣,宣力有年,便是偶有失节,终瑕不掩瑜。此次交通外臣一事,纵使皇上有心处置,也不宜显戮。当为朝廷,为该员留一份体面是为上策。”

“笑话!陈孚恩交通外臣,诽谤朝廷大员的时候,他自己就没有想过朝廷的体面二字吗?”皇帝冷笑一声,说,“陈孚恩交刑部,三法司会审。至于薛福尘嘛?”

在这一个沉吟的片刻,曾国藩再一次进言:“皇上,薛福尘为人买参,原是言官之羞。只是,沈大人所言甚是,若是因此造成言官纷纷噤若寒蝉,非朝廷之福啊。还请皇上法外施仁,恕过他这一回吧?”

“不行。”皇帝的态度很坚决,语气却不像刚才那么严厉了:“朕知道,御史衙门乃是有名的清苦之地,其中更有那正派的御史,忧心天下,硁硁自守,不要说穷,死也不怕!那种风骨,就是朕也不能不敬惮;还有一种就是薛福尘这般的御史,只要给钱,唯命所从,称为买参。朕身居九重,也尚有耳闻,何况百姓小民?”

皇帝长长的吸了口气:“朕真的很奇怪:这些人同样是每年拿着国家大笔的俸款,何以却有如此的贤与不孝之别?”

“自古以来君子小人并存于世便是不变之理,皇上也不必为这样的人生气了。”

“生气?凭他也配?”皇帝明亮的眼神的眯缝着:“薛福尘之事先放一放,等花沙纳出闱之后再说吧。这段时间,沈淮?”

“臣在!”

“你督促他在家读书,让他也学习一下什么叫小人,什么叫君子!”

“是!臣一定用心办差。”

皇帝为他的说话逗笑了,嘴唇翘起,又立刻收敛:“陈孚恩一事,着周祖培暨三法司相关人等会同审问,具折陈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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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科场趣事(2)

从连三元老店出来,向左一转就是贡院。wWw.23uS.coM站在路口望过去,但见人头攒动,人声如沸。五开间的大门,竖着三方直匾,中间是‘天开文运’四个泥金大字;东西两方题的是‘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进了大门是二门;二门之内,便是龙门,送考的人到此止步了。

有清以来,考试的时间确定很是费了周章,顺治时期是在二月,如有恩科,再临时确定时间。到了雍正五年和乾隆二年,因为有闰月的缘故,二月只相当于往年的一月(也就是正月)的天气,北京城中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举子进贡院之前还要照例搜检——以防作弊,便更加的苦楚难当。便临时改为三月举行。

到了乾隆九年,又有上谕明发全国:“明年二月会试,天气尚未和暖,且各省皆需复试,士子到京未免稍迟,着改期于三月举行。”从此以后,在三月举行会试(不论正科还是恩科)就成为永例。具体的时间是从三月初九第一场,三月十二第二场,三月十五第三场(具体的后面会写到)。

入院的时间也有规定,大约是卯正点名开始入场(也就是现在的早上六点钟左右),但是实际上来自全国的举子总数在七千人上下,每一个都要被仔细的搜检一番,全部进院完毕,总要在黄昏时分。是以一整天的时间,贡院前的大街上一片乱糟糟的景象,比之赶庙会也不遑多让。

尽管崇实力劝众人从容,他自己的模样也装得很从容,可是神色和行动,总有些心思不属,颠三倒四似的。别人也不敢笑他,读书人三更灯火五更鸡,十年寒窗,所争的就是这一场,且紧忙自己的正经去。把考篮放在腿边,由号军认真的检查过——清朝考试制度相当严格,便是一张两面全白的草稿纸也不允许带入贡院——撩起衣服,经过照例的搜检,崇实、谢增便与徐桐,储德灿分路了。

崇实他们两个的号舍在东面,是有名的龙字号——龙字号的出名,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乾隆九年,高宗临幸贡院,看到举子们在那一间站起来挺不直腰,躺下去伸不直脚的号舍中,“代圣人立言”的苦况,大为感动,御制七律四章,刻碑树立于贡院正厅的至公堂中。诗中有词臣歌颂,说是“添得青袍多少泪,言孔言孟大是难”,其中的的“名句”是:“从今不薄读书人”,“百年雨露万年心”。

还有一个原因是,龙字三号有一株古槐,婉蜒而西,夭矫如龙,横过市道,盖覆于西面的号舍。这株古槐名为文昌槐,据说有关文运:如果乡会试的年分,枝叶茂盛,得士必多。又说:闱中举子如果有病,在文昌槐前虔诚祷告,摘槐角煎汤服下,立刻痊愈,灵验非常。两个年轻人经过那里时,真就看到两个面有病容的人在那里焚香默祷。

谢增还好,是十八号,崇实就没有那么好的运道:他分到的是六十二号——号舍七十间相连,最后一间是被称为‘屎号’的厕所,距离近在咫尺,闻着这让人作呕的气味,简直什么心思也都给熏跑了。

订好号板,挂上号帘,开始自己动手做饭。在随身携带的考篮中有从琉璃厂买来的全新的考具,除了必要的文房四宝之外,从钉锤到白泥小风炉,一应俱全,总计不下五十件之多。烛火、食物。就这样一样一样取出,各放其位,算是整理停当。

左右号舍中哼唧有声,崇实站起来走过去看看。只见两个举子都是一筹莫展的拿着锤子、钉子发愣,很显然是那种五谷不分,只知读书的书呆子。当下帮他们安排妥当,再回到自己的号舍草草的用罢晚饭,在这站不直,睡不平的号舍中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直到有人呼喝:“接题纸,接题纸了!”才把他惊醒过来。

会试和乡试的规制的相同的,第一场照例在四书中出三个题目,作三篇八股文;另作五言八韵诗一首。所不同的是会试及顺天乡试的第一场,文题及诗题,皆由皇帝所出——三月初八一早,尚未放举子入场时,便由皇帝交下密封的论语、中庸、孟子各一本,以及诗题一纸。由礼部堂官资送到贡院,先由“知贡举”的大员在贡院门口跪接。然后捧着钦命四书题供奉在至公堂中,传鼓通知。

四总裁肃具衣冠,在内帘门口跪接。自此而始,关防特别严密,只准进,不准出。因为那三本书中,有朱笔圈出的题目,总裁请善于书法的房考官写好题目,监督工匠刻板、印刷、点清题纸数目,一张不准漏出。这样从早忙起,总要忙到午夜,方始就绪。所以发题纸总在三月初九的子、丑之间——其时已经是三月十日的凌晨。

接题纸在手,回到号舍点上蜡烛,细细看那三道四书题,论语是:君子无众寡、无大小、无敢慢;中庸是: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孟子是: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诗题是:赋得红叶碧山无限诗。后面一行小字:得诗字五言入韵。

这样的试题在崇实而言不是难事——四书文的三个题目,倒有两个在文社中模拟过的;其中得意的片段,都还记得,正好用上。当下铺好笔砚,让号军沏了一壶茶来,拿考寓房东所送的状元糕之类的干点心,闲嚼果腹,静静构思。

半夜辛苦,做好了两篇文章。回忆旧稿,着意修改,自觉精彩纷呈,心中十分得意。吃完早饭,趁着兴头,做第三个题目。直到过午,方始脱稿。

这时候号口已在放饭了,照例一份白米饭,一大碗宽汤的红烧肉,名为红肉五花汤。崇实吃得一饱,倚墙假寐。三篇文章就绪,而时间还很宽裕,心情自然轻松,闭上眼就有浓重的睡意,虽然睡得并不舒服,但也直到上灯时分方醒,再将打了一天腹稿的一首五言八韵的试帖诗做好,暂且丢在一旁。

然后就是最后一步工作:调墨选笔,开始誊正,他那一笔小楷又快又好,不过午夜时分,三文一诗,尽皆杀青。唤号军打水来洗了把脸,续上一支蜡烛,重新再看一遍。照规定,誊正的卷子亦可添注涂改,但以不超过百字为限。他只点窜了七八个字,便即罢手。略歇一歇,便即交卷领签,赶着放头排出场——其时已经是三月十一日的凌晨。举子们也只得休息一个白天的时间,明天一早就又要入场,做第二场的考试。

如是者三次,九天,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会试的考试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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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科场趣事(3)

举子考完,就该考官们忙碌起来了。23Us.com关于会试考场中评卷的细则前文已经说过,此处不赘。到了四月初八夜里,四总裁十八房官半夜起身正当子时,外龙门传鼓叫门,钤榜大臣已到,要开榜了。

开榜先开内龙门,门内便是四总裁手持工尺衡量天下士的聚魁堂。内外帘官,相互一揖,在满堂红烛之中,分四面落座。正中南向,卓秉恬居中,贾桢、花沙纳、孙葆元分坐左右。他们的左面是钤榜大臣;右面是综理阁务的知贡举。对面北向而坐的是内外监试御史与提调。东西两面,十八房考官相向分坐。这样团团围住在一张写榜大案,方始传唤,抬取卷箱上堂。

名次是前一天就定好了的,名为草榜。七千四百六十九名应会试的举人中,奉旨分省取中二百七十二名。卷分朱、墨两种,除了五魁以外,每十卷一束,早就排得整整齐齐。打开卷箱,书吏先呈上第一束五魁的卷子,正考官卓秉恬放在手边不动;等第二束送到,他才将墨卷移向左首的贾祯:“动手吧!”

于是书吏拆开弥封,高声唱道:“第六名蒋继洙!”

卓秉恬和贾祯沿照多年的规矩,一个在朱卷上标明第六名;一个在墨卷上大书姓名。另一名书吏对照名册,写下一张第六名蒋继洙江苏的纸条,传到写榜大案上,在名次下面填明姓名;自有人将纸条接到手中,由内龙门的门缝中塞了出去,让报喜的人抢头报、邀厚赏。

填榜照例自第六名写至最后一名,大致自破晓至黄昏,告一段落;考官及一应执事进餐休息,到戌亥之际,再拆五魁——也就是前五名——的弥封。

这天是定在戌正,也就是晚上十点钟,揭晓前五名的名次。九点刚过,聚魁堂前已络绎有人聚集。闱内的执事、杂役,以及内外帘官的听差等等,人手一枝红烛,甚至有带两枝、三枝的,到时候一齐点燃,堂上堂下,一片绛红的光焰,灿若云霞。这有个名堂,叫做闹五魁。五魁揭晓,红烛吹熄,带出闱去送人,是一样很好的礼物——传说中,闹五魁点过的蜡烛,可以催生;又说儿童启蒙以后读夜书,第一夜点这支残蜡,有益智之功。

五魁的弥封,是从第五名拆起。书吏唱名,第五名是浙江的举人郑训承。卓秉恬随即在朱卷上标明名次,顺手将贴在卷角、写着一个明字的浮签揭去——四总裁复阅各房呈上的卷子,以正大光明四字作标记。

副总裁中意的,批一取字;再送正总裁认可,落笔批中,方算定局。至于五魁,除了会元(第一名)由四总裁公议以外,第二名到第五名,依照正副总裁的序列,亦就是按照正大光明四字先后,各占一名。第四名是江西的许其光,第三名便是谢增。卓秉恬揭去大字浮签,向坐在他左面、别号筠堂的贾祯笑道:“堂翁,恭喜,恭喜!谢梦渔三吴名士。老兄的法眼无虚,实在佩服之至!”

“中堂过奖。”贾祯一笑:“此生的首两艺平平,策论气象发皇,颇有见地。看来是经世干济之才。”

“诚然,诚然!谢梦渔乡榜第四;会试是第三;如果中了榜眼,可真是一段佳话了!

“那要看殿试读卷诸公是什么人了?倘然好事的多,就会如中堂所说,成为一段佳话。”

谈到这里,书吏又在唱名了。第二名是甘肃的吴可读,会元是浙江的孙衣言。一榜二百六十七人,称为贡士,要等殿试之后,金榜高悬,方算进士出身。

四月二十,礼部将在朝进士出身的一二品大员,开列名单,奏请圈派读卷官——通称读卷大臣。殿试是皇帝亲自主考,所以实际阅卷的大臣,只能称为读卷官。

读卷官定制八员。皇帝拿过名单看看,拈起朱笔圈出协办大学士祈隽藻、吏部尚书贾桢、礼部尚书孙瑞珍、兵部尚书柏葰、工部尚书杜受田、刑部尚书周祖培(陈孚恩之事后,他以刑左迁任本部堂官)、工部右侍郎灵桂、内阁学士车克慎为殿试读卷官。

然后便是殿试的考题。因为是皇帝临轩策士,便不会出那些八股文章,而是单考策论一题。题目由大臣选定,归约成四个字的标题,共拟八个,用大白折子正楷写好,即时交内奏事处呈递。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内侍传旨:“宣八人在乾清宫东暖阁见驾。”

以祈隽藻为首的八个人赶到东暖阁,这里的面积比养心殿要小得多,而且格局是东西走向,软炕式的宝座上放着黄绫缎面的坐垫,皇帝很悠闲,很舒服的靠着坐垫,一直到几个人跪倒见礼,才微微坐直了身体:“拟好的策题朕见到了:任贤去邪之道;典学稽古之谟;立政宜民之方;敦本善俗之则;自然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朕想,就时政大端而阐发议论,只是这四题不能做到尽善尽美。故而,朕想另外出一道题,不知道可有这样的先例吗?”

祈隽藻立刻叩头:“回皇上话,有先例的。高宗年间,西北用兵频仍,高宗皇帝就曾经就殿试试题一事乾纲独断。另外出题。”

“这样便好。”皇帝在内侍的服侍下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的书案边拈起御笔写了一行字,然后交由内侍,由后者转交给祈隽藻。后者展开来看,上面是这样一段话:“朕诞膺洪祚,寅绍丕基,荷穹昊之佑申,缅祖考之彝训,孜孜求治,日昃不遑,恒思我大清自先皇以来,灾祸频仍,四方侵扰不日无之,先皇在世之日,常以此为痛心疾首之第一要务。朕思:我大清立国以仁,与国安养,与民生息。却有蛮夷外邦,轻犯海疆,诚为不曾教化,不读诗书之明证。”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今承平日久,法非不大备也。而怠玩从事,奸弊潜滋,或偏废而不举;或积重而难反;若盐漕河工诸大端,利弊所在何以策出万全?俾国计民生,两受其益欤。民风之淳漓,系乎政教。”

“……天下士子多来自民间,见闻亲切,其推之往古,验之当今。悉心敷陈,必将有教于朕。着毋泛毋隐,朕将亲览焉。”

这番话让祈隽藻很感觉为难,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其中没有任何限定的内容,似乎包括英夷犯边,盐漕弊政等内容全都包含其中,这样的一份策题交下去,士子们的命运可真就要交给上天了!

因为是御笔亲题,自然不能轻忽以待,所以先用黄纸固封,封缄之处,钤着御章,是朱文的‘海涵春育’四字。祈隽藻亲自捧着,率领同官,出乾清宫到内阁大堂。都察院派来的监试御史,早已到达,彼此见过了礼,祈隽藻居中坐下,先有一番话说:“历来策问,都由内阁中书写好发刻。为防泄漏,必得严密监视。纵或如此,仍旧不免疏虞。抡才大典,不可不慎;今年我想改个章程,我们自己辛苦一点。如何?”

这就是说,书写策问,不必假手内阁中书,由读卷大臣自己动手。坐在他下方的贾祯在顺序上应该代表同官发言,不过这样的事情不便强人所难,因而环视一周,用征求的语气问道:“哪位自告奋勇?”

这当然是居末位的内阁学士车克慎义不容辞的事,他欠身答道:“只怕我的字太丑。难入方家法眼。”

“有劳、有劳,不必过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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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科场趣事(4)

在这等待发榜的近二十天时间里,向来是举子们放浪形骇,纸醉金迷的时刻。wWw.23uS.coM

有些是三年辛苦,到此解脱,心里总觉得必须醇酒妇人补偿一番,才对得起自己;有些是一旦发榜,荣枯立判,那种患得患失之情,唯有看花饮酒,才能排遣;有的是千里迢迢,上京一趟,自觉如果不好好领略领略八大胡同的风光,未免虚此一行;也有的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在京里大逛一逛,开花榜、记风月,玩出来一个名堂,夸耀于人的。

崇实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四处漂泊,可算是居无定所,于京中旗下大爷的这种醇酒妇人,看花饮酒的风月之事当然也知道,却并无热衷之心,无奈一起来赴试的同乡、新结交的几个朋友不容他独善其身,每天都有人来邀约吃喝。便是吃梦之约就不知道赴了多少——由于不必惠钞,所以人人欢迎;倘或坚拒,便好像自度必中,吝于作东似的,会遭致讥评,无奈之下也只好每天酒食征逐了。但到夜半酒醒,想想不免烦恼:大小馆子,账记下不少,如果经常在一起吃梦的人,只有自己美梦成真,那笔酒食账不下两三百银子之多,从何而出?

到得发榜之日,崇实也中了,取中第127名。这样的成绩可算难称心意——会试的成绩虽然不会带入到最后的殿试之中,却也从来没有一个名次在百名开外的贡士有在殿试中抡元的先例的——不要说是抡元三鼎,就是三甲的赐同进士出身怕也不会有,如果是那样的话,就铁定不能被选中为庶吉士,更加不可能进翰林。殿试之后,自己旗人的身份,外放到地方守牧一方更加是想都不要想!如此想来,这第127名的贡士,竟还不及那名落孙山的举子!

是故,崇实脸色竟一日难看似一日,在旁的人想来,只当他是在为会账发愁,暗中讥笑不止。殊不知内心苦楚,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有一桩便是于京中风月之所,彼此都是年轻人,谈及这样的自然眉飞色舞兴致盎然。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进京来,对于北京有名的‘八大胡同’早有耳闻,却不想到了此处看过,一个个大失所望,用一位同是江南省的学子的话来说:“此地女子生得不好,扎着两条裤腿,插着满头纸花,挺着胸脯,脑满肠肥,油头粉面,吃葱蒜喝烧刀。全无半点“辑文墨,理弦歌,修容拂拭,以待宴集”的江南文酒声伎风流倜傥的样子。

听了同年的说话,众人一时间不免兴趣缺缺,开始抓紧这断时间在管驿里写‘大卷子’——殿试于文字的要求甚高,也算是其中一个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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