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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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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确实是听到皇帝于自己的品评之声后,从安徽巡抚任上上折子进京的,至于由头,俯拾皆是,皇帝在威海准了沈葆桢所请的,分期分批派遣海军学院生员赴西洋留学;李鸿章也随之上了一份折子,认为除却舰上管带、管轮之外,建造匠役,也应该有机会出国深造。

皇帝很觉得奇怪,李鸿章总是时时处处和沈葆桢对着干、抢风头,所为者何?从历史上来看,还能分辨出一点因由,两个人为南北洋水师建设,瓜分朝廷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建设经费,但到了自己这里,应该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吧?怎么还是如狂犬乱吠一般的咬住沈葆桢不放呢?

他认真想想,大约能够猜出一点缘由。李鸿章和沈葆桢是同科进士,但李某人自认强于同年之处有二,一则科名早发,二十一岁的时候,便为庐州府学选为优贡;奉父命进京之后,更是尽得吕贤基、王茂荫、赵畇等安徽籍京官的器重和赏识,这也让李鸿章的心中早早存了‘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的青云之志。这一科北闱虽未售,但李鸿章并不气馁,到道光二十七年卷土重来,终于得中。

另外一点,就是和曾国藩的师弟情谊。李鸿章是很聪明的,道光三十年,嗣皇帝登基,为曾国藩一篇《奏议大礼疏》,给新君赏识,叠加提拔,他身为弟子,与有荣焉。更在征询过老师的建议,主动报名进入总署衙门之后,担任了英国股帮办公务大臣的要职。

而和自己比较起来,沈葆桢就要等而下之了。他虽然有一个闻名天下的林文忠公的舅父,但林则徐道光之后,宦海几度沉浮,再无往日荣光。沈葆桢所能得到的助力,也实在是有限得很。

三年散馆后,先后任九江知府,广信知府,安庆知府,一直是在风尘俗吏中打滚,连一任道台都不曾做过,也不知道怎么样入了皇上的法眼,居然就让他做了帮办海军大臣?偏偏奕誴也真是个庸人,凡事拱手受成,徒使竖子成名

李鸿章心中打着乱七八糟的算盘,进到暖阁,摘下暖帽放好,“臣,赐二品顶戴,署理安徽巡抚,李鸿章,恭请皇上圣安。”

“路上走得很快啊?”皇帝笑着问道,“几时从省城动身的?”

“臣九月二十一日捧读上谕,将公事交卸,即刻从安徽动身。路上走了十一天。方始到京陛见。”

“以后,这样的季节里,能够不要动就不要动了。天气太冷,你往来奔波,数千里之遥,朕也觉得疼得慌。”

“皇上圣心怜爱为臣,臣更要甘效驱驰,上报天恩。”李鸿章用力撞了个头,又说道,“臣年纪尚轻,风霜之苦,总还能挨得住。”

“那,就这样吧。”皇帝不再和他说题外话,“你这份奏请造船厂的工人出国的折子,朕觉得很是开了我大清未有的一番伟业呢”

“臣不敢。臣也是捧读皇上东巡威海时所颁上谕,获益良多,自以为臣当年所见,虽经皇上点拨,未可称之舛误,但终究囿于眼界不广,未能有所展布。皇上在威海所言,派员出国,详尽学习西洋操船、造船之法,臣钦服之下,更有拨云见日之感,因而不揣冒昧,……”

他一面说,一面偷看皇帝的脸色,却见他无喜无悲,也不知道对自己的这番话是不是满意?语调也逐渐低沉下去,终至无声。

“你这个人啊,朕很知道。”皇帝忽然转变了话题,“学识、能力俱有;对朝廷、对朕的一片忠心,也不在任何人之下。从这里来说,比之曾国藩或者还欠缺一点经验,假以时日,未尝不又是朝廷一新栋梁之材。”

“臣不敢。”李鸿章又跪了下来,“臣胸中所学,不要说不敢比拟皇上,就是家师所有,臣所得也不过十之一二。唯向主之心,数十年来,从无辗转。”

“不过,你不及曾国藩处并不在此。学识、经略,都是可以后天学习,人为增强的;只有人心、道德诸项,却是与生俱来,不可强求半分。李鸿章,你自问,这一层关隘上,你做得如何?”

李鸿章汗如雨下,“臣,臣……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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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响鼓重槌(2)

第23节响鼓重槌(2)

“你诚然是该惶恐。”皇帝冷笑着说道,“做着朝廷的官,拿着我爱新觉罗家的俸禄,成天就想着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嗯?你别以为你在安徽的所作所为朕不知道,不去处置,一则是以为你尚堪造就,二则,是朕为国事忙碌,懒得理你否则的话,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巡抚,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穆彰阿又如何?面对朕一纸朱喻,还不是吓得体如筛糠?乖乖的休致返家?”

“臣有罪,臣有罪。臣未能以精白一心,上侍君父,……臣小人之尤,小人之尤。”

“成天为了一己利禄奔忙,咸丰十二年,朕让你到安庆做知府,到咸丰十五年,四年间升道台、升臬司、升藩司、升巡抚,做到一省之长的高位。你问问你那些同年、前辈、后辈、大清官员升迁之速,可有如你这般的吗?兀自饕餮不足,看着朕重用沈葆桢,妒忌得双眼发蓝。表面上是顺应朕意,要在两江等地同样操办海军建设之事,其实,你当朕不知道吗?还不是你们这些人看他承办海军,数年之中过手的银子总数几近万万,以为他在其中,一定大发横财了,是不是?”

“臣不敢,臣不敢。”

“沈葆桢为人清廉,不是你们这些脏心烂肺的混账所想的那样他任上所得,尽数寄回家中,养廉银俸禄,更是狷介不取。朕听人说,他每到年初,生计窘迫,总要从自己的海军衙门中取出一箱子破旧衣服,拿到当铺去当,上面加一张钤盖关防的封条,要当一万两银子。当铺不敢打开封条,便如数照付——他所当的,只不过是海军衙门的一张封条而已。等到俸禄银子到了,便派人赎当回来,等到来年再去。久而久之,威海城中百姓习以为常,每每见官差抬着旧箱子到当铺去,就知道,沈大人又缺钱花了。”

他给李鸿章说了一遍这朝野尽知的小故事,又再说道,“这样的人,你们居然也要和他攀比?你自己问问,你有哪一点比得上他?”

李鸿章真的害怕了,以头触地,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虽然雷霆万钧的痛骂了李鸿章一顿,但皇帝并不准备真正的处置他。这不但因为李鸿章是晚清官场上的一种现象,更加是因为,只有李鸿章这样,有头脑、有野心的人,才是可以使自己的志向能够顺利达成的最重要的帮手。所以,几乎在一开始,他就已经打定了盘算:他不是要官吗?给他官;他不是要权吗?给他权只要他能够顺应着自己的指挥棒转,便给予他一切想要的

训斥几句,皇帝说道,“你不是一直以来,都为不能承办海军,报国无门而给朕上折子吗?朕做人最是公正。便满足了你的要求。今年不提,你回任之后,即刻交卸差事,到福建巡抚任上,在福建,也给朕办起一支海军来。你怎么做,朕不管,三年之内,朕要看到成效。怎么样?”

李鸿章一心以为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倒大霉了,不料说到最后,皇帝居然俯准所请,让自己到福建去,办理海军了?他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来,看看高坐的一国至尊,“皇上,您可不是哄骗为臣?”

“朕吃多了?没事哄着你玩儿?”皇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自然是真的。”

李鸿章大喜,“臣一定认真办差,三年之内,将福建海军的规模建造起来。不负皇上托付之重”

从御前陛辞出来,给外面的冷风一吹,李鸿章清醒了少许,只觉胸中一团热火涌动,真恨不得大笑三声,以示快慰。自然,这只是心中所想,万万不敢如此的。

转念想想,兹事体大,皇上怎么就在这片刻之间一言而决了?而且,自己当初任安庆知府的时候,固然经手过造船厂的事情,但和海军建设完全是两码事,自己能不能做得来?更加主要的是,咸丰十二年,成立海军衙门的时候,总是有奕誴领班做海军大臣,他固然是不管事,但有这样一个王公大臣坐纛,宗室、清流还说不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难道要让自己做南洋海军大臣吗?到时候,只是清流的弹章,就足以让自己掉脑袋

李鸿章认真想想,越发觉得不对劲,以曾国藩的帝眷,当年天津练兵的时候,兀自给人攻得满头包,何况今日的自己?哎呦,刚才在殿中只顾着高兴了,怎么会忘记这一层关系了?有心回殿中去,向皇上请辞差事,又没有这样的勇气,要是给皇上留下一个自己不能重用的印象,多年辛劳,一朝断送还是到老师府上,去向他问计吧?

于是出了朝房,传下人备轿,一路到了曾府,这里已经不是当年南城的那处府邸,而是皇帝另外赏赐的,距离棋盘街只有半里之遥的一处所在,和文祥、许乃钊等几个年高德勋的朝廷耆宿毗邻而居,也是为了每日上朝方便之用。

从偏门进到府中,曾国藩还没有回来,他先给师母欧阳夫人请过安,由曾纪泽陪着,在堂屋说话,“如今若说新闻,无有能过二少兄即将迎娶长公主的大事了。府中可已经准备妥当了?”

曾纪泽笑了一下,给李鸿章解释了几句。皇帝偶发奇想,要把女儿下嫁曾纪鸿,自古以来,尚主这种事情就是一把双刃剑,容光自然容光,但苦恼也从来不会缺少。齐大非偶的道理人人都懂,而这一‘大’,更加非比寻常,额驸在公主面前,先要做臣子,然后才能说丈夫。

这还不算,曾纪鸿的学业始终不及长兄,很是不得老父的喜欢,当年在两江任上的时候,有家信往来,内中论及他的诗文,斥责文字,罗列满纸,弄得曾纪鸿也非常苦恼,考中了举人之后,几次不售,后来还是大学招生,在曾国藩的默许、曾纪泽的安排之下,得以入学。

曾纪鸿为人很刻苦,生恐为自己无才无能,有堕家风,因此学习上非常用功,特别是在术数之学上,很有造诣,师从丁取忠,日有精进。但正因为如此,成天皓首穷经的冶学,为人有些呆板。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天家的六位公主,虽然多未曾见过,但听人说,都生得如花似玉,怎么就把最年长的大公主,许给自己的弟弟了呢?曾纪泽有时候想起来,也很觉得疑惑。

而且,皇帝嫁女儿,岂同小可?虽然成婚之后,会有御赐的额驸府供他们居住,但只是迎亲、典仪的规程,就足矣让曾家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了。这还不必提要重新构建堂屋,重新粉刷房舍,重新铺陈家具,重新装潢,总之,一切都要重新来过所带来的重重困扰他在户部任员外郎,没有很多时间照顾这些,只能交给夫人刘氏前后忙碌,有时候退值回府看妻子忙得额头冒汗,心中真是觉得疼得慌。

李鸿章陪着他嗟叹几声,转而问道,“部里的公务可还忙吗?”

“还好,还好……。”两个人正在说话,眼见外面大门洞开,一乘蓝呢子大轿抬进府门,是曾国藩退值回来了。

两个人赶忙起身迎迓,曾国藩手扶朝珠,低头出轿,“唔,”了一声,“你来了?”

“是。学生见过老师。”

“到屋里说话,到屋里说话。”

父子师弟三个进到屋中,曾国藩换过一袭便服,将李鸿章招进书房,师弟对坐,“今儿个,见皇上了?”曾国藩问道,“听说,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

鸿章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又将皇帝突然降旨,命自己来年改调福建,并着手筹办南洋海军的事情及自己的担心都如实说了,最后问道,“老师,您看?学生的这一点微末见识,可还言之成理?”

“这诚然是个**烦。不过祸兮福所倚。也不必固求。”

“老师这话,学生不明白。”

“当年皇上命五爷管海军,最终又如何了呢?这样的安排,不过是皇上用之搪塞世人的。”曾国藩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一次皇上于你先贬后仰,可见对于你的才学,还是很满意的,否则,瑞麟不提,卞颂臣又有什么不好了?要把他调开,给你腾空位置?”

卞颂臣就是现任福建巡抚卞宝第,以刑部主事,礼部给事中、礼部侍郎外放为巡抚,但在李鸿章眼中,连沈葆桢就不在话下,又何谈区区一个卞宝第?

曾国藩看出来他不以为然的神色,“少荃,做人和做官是一样的,总要胸中有物,而厚积薄发。例如你,数年之间,从三口通商帮办大臣做到一省之长的高位,这份骄矜之气,溢于言表,我真不知道皇上于你这番任用,是福是祸了。”

李鸿章心中大为不满自己尚未上任,老师怎么就出以如此的不祥之声?这不是败坏自己的兴致吗?但师道尊严,不能多说,装出一副俯首领会的样子,“是,老师的教训,学生都记下了。”

曾国藩也不多说,又转而言道,“至于你所说的,上章请皇上另外简派宗室亲贵,从旁监督建设的话,说是不妨说一说,但以我所想,皇上一定会驳。同时,也一定会派人南下,帮同你办差。到时候,如何能够使僚属交好,上下同心,办好皇上交付的差事,就要看你自己的修行了。”

等到军机处叫起的时候,皇帝提及南洋海军之事,并把任命李鸿章为福建巡抚的事情说了一遍。

昨天皇帝为李鸿章攻讦沈葆桢而大发雷霆的经过,军机处等人无不详知,这样的事情多说无益,各自装哑巴,君臣彼此心照也就是了,“卞颂臣在闽抚任上有年,这一次是不是要给他谋一个善地啊?”

“让他到浙江去,马新贻改调安徽。接李鸿章的遗缺。”皇帝早就做好的盘算,不等奕建言,立刻说道。

“臣弟想,北洋海军成军之时,皇上简派惇王为领班大臣,有旧例不妨援引……”

“这一次不必。老五在海军衙门做的事情,你们也不是没有看见,若说宗室之中真能够找出一二领兵大员之才也就罢了,你们倒说说,到何处寻找?都是瑞麟、裕德那般的蠢材到福建去,不要说领班办差,能够不给李鸿章他们添乱子,朕就念阿弥陀佛了”

听皇帝说得可怜巴巴,众人无不咬牙忍笑,细想一想,这也不是虚妄之词,旗人中出色的人才并不少,例如崇实、荣禄、宝廷、舒清阿、志颜、成祥等,但年纪太轻,资历尚浅,根本不足以托付至重,有年资,又都是一群混账,如端华、如载垣、如世铎等。如今二十一个行省中,也只有两江的官文、两广的瑞麟和吉林的裕德是旗人,其他的全部是汉人。汉人官员在各省督抚数量之多,令朝中的宗室势力愈发不满,几次闹到皇帝跟前。

最近的一次是在咸丰十九年的万寿节,华丰和端华几个人不知道吃了什么难以消化的东西,会衔上了一份奏折,大意是说,要皇上重振精神,大力提拔使用宗室子弟,却给他一句话全数驳了回来,“那好,你们说用满人,朕就用。但荐才之责,是大臣的本分吧?你们给朕推荐几个拿出来让天下人都没有话说的,朕即刻降旨,怎么样?”

端华几个大惭而退。这件事之后,官文、瑞麟、裕德三个好官自为,任是谁也不去找他们的麻烦——朝廷上下达成了共识:官文不提,另外两块料已经是旗人硕果仅存的一点颜面,错非是真的犯了非常重大的过错,还是以保全的为妙。

皇帝有时候也觉得很为难,二十年以降,当年初初登基时的朝臣,几乎凋零殆尽,侧身庙堂的,都是经自己一力提拔而起,忠、敬二字都还没有什么问题,但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呢?后世之人,能不能摆弄得动?尤其是满人又大多不争气。哎,伤脑筋啊

他接着说道,“这一次操办南洋海军,全部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朝廷只做两件事。第一,给钱;第二,给人。其它的,不管也不问。”他笑了一下,“还有你们啊,也不要隔三差五的在朕面前说什么话,朕懒得听,也不听。”

心中明白,皇帝看起来是要有意磨练李鸿章一番了,虽然他话说得漂亮,但任何人都知道,朝廷在暗中一定会布有后手,不可能将一整支南洋海军全部交到李鸿章手上的,那还成什么了?“皇上圣心可照日月,想李鸿章亦当不敢稍存反侧之心,认真办差。”他说,“但臣弟想,南洋海军初建,事物庞杂,该员又要总领一省公务,为求军事之外,民情亦可大治之效,宜乎选派干才,从旁帮同办差。”

“让成祥去。他在吉林任职提督多年,想来也历练出来了。不要总在岸上走,也要学会到水里转一圈嘛”

于是,众人便笑,不过笑容有苦有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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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国政

第24节国政

为福建筹建南洋海军一事,福建巡抚卞宝第和李鸿章会衔所上,请求朝廷批准,截留今年本应解部的粮、关税银合计三百七十九万两,用于马尾造船厂先期资金的折子送抵御前,皇帝在和军机处议政的时候,、把它拿了出来,“朕记得,安庆造船厂当年为海军之事初建,所用银子,不过贰佰余万,怎么福建这边花费多出不少啊?”

“是。这里面有个缘由。安庆府本身旧有船厂,稍加整改,即可投入使用。而福建马尾,虽临近大海,周围百姓多以水中自谋生计为主,但并无系统管理,故而一切都要从头来过,所以,花费要远较安庆为高。”

“那好吧。就准了李鸿章和卞宝第所请。”皇帝向下看了看,问阎敬铭,“各省报上来的解部银子的总数,已经到部了吧?今年有多少啊?”

“合计六千万九百七十七万两。”

“怎么这么少?比去年少了很多啊。”皇帝大惑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是。今年解部的银子,确实较往年为少,这是因为咸丰十九年万寿节庆之前,皇上颁行恩诏,普免天下二十一行省的钱粮。”阎敬铭木口木面,一派公事公办的神情,“另外,皇上在咸丰十四年降旨,以五年为期,督抚以下各级官员,普遍以二成为数,增发饷银。今年正是第一次增发之期。故而各省所缴的银子,比往年大有不如。”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阎敬铭也不能出口的:今年的一次东巡,又花去了三五百万两的银子。

他虽然不说,皇帝也能想得到,干干的笑了几声,“好吧,朕知道了。”他说,“你也不必和朕苦着一张臭脸。普免钱粮,朝廷自然是少拿了些钱,但藏富于民,难道不也是一件有利民生福祉的大事吗?长远的不必提,咸丰十四年,朝廷发行的第一期铁路国债到期,这件事你总是知道的吧?有多少百姓手持国债向朝廷要求兑换的?连总数的三成也不到,对不对?你们以为这说明什么?说明百姓手中有钱,不缺这一万两国债,百十两银子的进项。”

说到这件事,阎敬铭也无话可说,大小眼一起乱眨的想了一会儿,“皇上说的是,但臣更以为,这样的事情,可见百姓心中于朝廷另有一份尽忠之意。不愿意为一己之私,图谋朝廷的便宜。”说到这,他忽然趴下去,用力碰了个头,“臣想,这正是皇上二十年来,屡行善政,遗爱于民所致啊”

奕等人心中叫好,果然咬人的狗是不叫的,阎敬铭平日装得一本正经,谁知道拍起马屁来,居然如此的不露痕迹?果然,皇帝也为他的话大大的骚到痒处,得意的微笑起来。

说过了这件事,阎敬铭忽然又说道,“其实,臣还一件喜事,要向皇上道贺呢?”

“哦?”

“三阿哥载滪,在户部福建司中任职一月有余,尽得公务料理之诀窍,年纪轻轻,头脑灵动,诚非童稚可比。臣为皇上试举一例。三阿哥入值不久,恰逢陕西司要关发京中各衙门俸禄,公事繁忙,不得已从福建司抽调部员过去帮忙,三阿哥主动请缨,侧身其间。而且,办差不久,就给他发现其中可供整改的弊端。”

“……往年关发钱粮,最称忙碌,忙到要紧的时候,或者账目上有了一点差错,尽是有整夜整夜不能回家的。三阿哥到部不久就发现,造成如此恶果的,并非是公务太多,做不过来,而是人员浮躁,不能安于其位所致。”

“怎么呢?”

“户部当值是在每日辰正,但户部萧规曹随,旧例因循而下,每天到了巳时,能够正式开始办公,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三阿哥认为,第一,应该利用起所有荒废的时间来;第二,便是要专人专责,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各自分头忙碌,使人力不得集中。臣和三阿哥攀谈良久,自问亦获益良多。特别是三阿哥所说的,如此一来,可以收壹加壹大于叁的成效,令臣顿有所得”

皇帝一开始还在很感兴趣的听着,到后面,逐渐沉下面色。一直到他都说完了,这才问道,“这样的事情,也用得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指点?真可笑朝廷养着那么多的部院大臣,都看不见其中的弊端?要等到朕的儿子到部学习,才能指摘出来?是应该说载滪太过聪颖呢?还是说这些人都是蠢货?”

阎敬铭这一次的马屁拍到马腿上,丑脸一红,忙跪了下来,“回皇上话,户部一直是臣奉旨管着的,如今眼见出了如此之多的弊端,臣还梦梦无知,实在惭愧,臣自请处分。”

“算啦。朕想,你这也只是邀朕之喜罢了。”皇帝冷笑着说道,“你这个人啊,朕最看重的就是你多年来一以贯之的,不以私情为左右的办事之风。怎么今天……”

他瞪了阎敬铭一眼,语调转为缓和,“其实,你这番话说得实在不高明。你想想,载滪或者不笨,但如何能够在一月之内,就能够指摘发微的洞见其弊?即便他见到了,连官也算不上的一介小吏,又如何能近得你军机大臣的身前?今后啊,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少做”

“是。”

“不过,载滪之事,倒也给朕提了醒。三阿哥和四阿哥分别到户部、刑部学习差事了;大阿哥前几天来向朕哭诉,要我这个做阿玛的,不可厚此薄彼,你们以为,给他个什么差事干干啊?”

一听这话,众人无不头疼

皇帝东巡的路上,赏了三四两位阿哥入部学习的机会,剩下的太小没有办法,一个比众家兄弟年长很多的大哥,却没有着落,载澧自然着急,于是也和皇帝请旨,皇帝当时说,到山东之后再定——他本来打着的盘算,是要让儿子到海军之中供职,哪怕是在船上做一名普通的炮手呢,也好过荒废时日嘛。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做父亲的岂有不知?载澧秉性不坏,而且也能吃得苦,从他能够跟船到英国海港,又押船回来,就可见一斑。只是有些鲁莽、毛躁,加以书读得不好,便显得在兄弟之中,等而下之了。

这一次到山东,皇帝径自降旨,也还罢了,偏偏又要装佯,有一次和沈葆桢谈事的时候,说起对载澧的调教,很隐晦的问了问对方的意见。沈葆桢如何敢说一个不字?但脸色发白,额头冒汗的样子,让皇帝也替他觉得难过,替他想想,也真是天下第一大窘事。大阿哥到了学院,即便循规蹈矩,还要有人拿着放大镜找毛病呢到时候,他若是管,管不起;不管,又难以服众。实在是进退两难。最后不等沈葆桢说话,他又把此事收了回去。

等到御驾即将从威海启程返京,沈葆桢大约觉得心中过不去,找一次机会递牌子进来,对皇上说,若是皇上愿意,而大阿哥自己也肯于接受管教的话,自己就收下这样一个学生。这一次,皇帝反而不答应了,“算了吧,载澧是个混账性情,沾火就着,还是把他带回京中,朕亲自调教的好。”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皇帝旧事重提,令奕几个很觉得头疼,“臣弟想,大阿哥好动不好静。不如让他到宗人府去吧?那里总要和京中各处的旗下人家打交道,大阿哥年轻人,也不会觉得厌烦,皇上以为呢?”

“也好,就暂时让他到老五那里去吧。”皇帝又加上一句,“老六,你也是管着宗人府的,到衙门视事的时候,也要多加提点一些,别总由着他的性子来,下面的那些人,朕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

“是。臣弟都记下了。”

许乃钊在一旁说道,“皇上,臣前日奉旨办理钦天监差事,经正监推排,以咸丰二十年年四月十六日为吉期。……”

“你是说,灵儿出降的日子吧?”

“是。”

帝慨然点头,“就定在这一天吧。明年四月十六日,让长公主秀慧,出降……”一面说,一面计算日子,能够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光,竟然已经只有贰佰多天了?做父亲的心中一酸,几乎脱口而出,收回赐婚的旨意

许乃钊等人不明所以,用不同含义的眼神看着曾国藩,后者却抬头望向皇帝,见他神情恻然,略一思索,已明其故,“皇上,臣想,大公主年纪尚幼,不如再等上几年吧?”

“不必等了”皇帝叹息摆手,“等又能等到几时?难道让她们一辈子不出嫁吗?”看看众人似乎没有旁的要说,他先让几个人站起来,对曾国藩说道,“正好,朕有几句话交付你。”

“是。”

“秀慧这孩子,偶尔会很顽皮。但秉性不坏。嫁到你家,虽是朕的女儿,却也要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做你的儿媳妇。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该说便说,该管就管。丝毫不必因为君臣之份,而有所瞻顾。唐时的郭爱还怒打金枝呢,朕虽然不鼓励这等暴行,但秀慧要是真的不听话的话,也不妨援引前例。”

以曾国藩这样沉稳老练的性情,许乃钊那样一笑黄河清的古板,也不禁为他的话逗得破齿一笑,遑论其他,养心殿中的气氛一时间轻松下来,“皇上言重了,臣万万不敢当。”

“这不是敢当不敢当的问题。秀慧在宫中,自然有朕和她额娘教养,出嫁之后,便是夫家的人,更应该尊重、遵守夫家的规矩。朕知道,你们汉人家的规矩大,做媳妇的,又是出身天家,很多事情不懂,都要从头学,若是一时之间有未能顺通人意的,你……看在朕的面子上,容忍她一二吧。”

曾国藩几个无不心中感动,这哪里是一国天子在说话?分明是做父亲的,舍不得娇女远嫁,所出的悲戚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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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教女

第25节教女

给秀慧公主选婿,甚至不曾和皇后商量,就自主决断,虽然他是皇帝,但和平常人家一样的,主持中馈,是皇后的职责,更不必提秀慧还是皇后所生,人前她不好和丈夫耍小性儿,人后,可没有少了和宫中姐妹,甚至自己的女儿说她阿玛的坏话,“……这个曾纪鸿啊,额娘虽然不曾见过,但听人说,是文华殿大学士曾国藩的二公子,人生得很俊秀,而且呢,还很聪明呢。”

秀慧自从在热河给母亲关到宗人府圈禁的两个月的时候,一来是怕了;二来年纪增长,日渐成熟,再不复往年那般顽皮胡闹的样子。她生得很美,其实,皇帝的几个女儿都不丑,最美的是排行在二的颖慧和排在第五的静慧公主——她是致嫔所生——女儿在长相上随父亲,咸丰身为男子,生了一张清秀有余,威猛不足的瓜子脸,但生在女儿身上,就很好看了。

秀慧穿一件白缎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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