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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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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榜中,科名早发,李鸿章等都是皇帝面前响当当的红人了,而此人连个四品京堂亦还未巴结上,也太可怜了。

当然,除了科名以外,皇帝还着眼在‘加级五次’上面,便即问道:“他这个加级是怎么来的?”

“是京察上来的。”军机章京答说。三年考绩,京察得一等才能加级,张元普五次得一等,自然可以不次拔擢,因即吩咐:“你带着笔没有?拿单子重新写一张,第五改成第一。”

于是在许乃钊一手安排之下,当天就由军机处承旨发出一道上谕:“新授上海道玉铭,文理欠通,不堪任使,着即开缺,归班候选。该缺着由刑科给事中张元普补授。”

张元普从道光二十七年中了进士,分发刑部,一直浮沉部署,混了数年才补为山东道御史,转刑科给事中,为人碌碌,一无表见,除了忠厚谨慎以外,别无所长。十多年的京官苦缺,穷得家无长物,最大的指望是放一任知府,不论缺分好坏,总比借债度日来得强。谁知平地青云,居然放了上海道。这个缺不谈‘陋规、外快’,光是额定的养廉银,照缙绅录所载,每年就是三千五百两。只要做上三年,不但所欠的‘京债’可以还清,而且还能多几千两银子,回乡置几十亩薄田,可免子孙冻馁之虞。

在他自是大喜过望,感激皇恩,至于垂涕。玉铭也曾哭了一场,只是同样一副眼泪,哀乐各殊。

上海道的缺额终于为皇帝临时发觉而得以补救,但皇帝的怒火并未因为这样尚算得圆满解决而略有消止,等这件事底定,皇帝把六福招到御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下跪的奴才,厉声喝道,“六福,别想和朕说你不知道,朕问你,这个叫什么玉铭的,到底是如何识得云嫔,她又是因为什么,要不顾祖制,在朕前为之进言的?”

“皇上,奴才入宫多年,深受教诲,焉敢有半点行差踏错处?朝廷用人之际,权柄操之于上,又岂有奴才置喙的余地?”

“你还不和朕说实话吗?”皇帝冷笑着看着她,“朕不耐烦再和你多费唇舌,本来想给你一线生机,既然你不要,那好得很来人,传云嫔到烟波致爽殿”

六福大惊失色,膝行几步,碰头有如捣蒜,“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奴才都说,奴才都说就是。”当下把玉铭走通高峒元的门路,托请李莲英求官,后者收了他十万两银子,之后无有下文,玉铭亟不可待,给安德海看到有机可乘,撺掇云嫔在皇帝面前进言的事情逐一说了。

皇帝为之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牵连到这么多人,六福是自己身前很得用的太监,李莲英更是皇后宫中的首领太监,也都给裹挟进去了?还不必提那个什么高峒元、安德海……?这样看来,即便自己想做好人,也是不可能了

他在御座上呆坐了半晌,嘿嘿几声冷笑,“真是想不到,高峒元一介下溅之辈,居然在暗中施以手段,以交通宫禁,行卖官鬻爵之实?拿着朝廷的名器,做公然无忌的售卖?文祥?你即刻……”话到嘴边,他又临时改变了,“赵光,你连夜动身,返回北京,传旨九门提督富廉并顺天府、大兴、宛平两县,分别派人到西山白云观和那个什么……高峒元留宿的寓所,先把他和他的那些走狗抓起来再说”

他回身重重的踢开六福,绕室蹀躞几步,“还有,他在京中经营多年,上下勾结,广交友好,就是连肃顺那个狗才,也没少在朕的面前说他的好话,有此可知,与高峒元同流合污的,不知凡几命刑部严加看管,认真究诘,这件事绝不能及高峒元而止朕倒要看看,经由一个高峒元,能够牵出多少混账来”

文祥知道,皇帝是铁了心要掀起大狱了。眼下求恳,断然不是明智之道,总之先答应下来,日后再想解救之道。只听他又说道,“传慎刑司”

慎刑司主事太监姓田,到了殿中,屈身行礼之后,皇帝说道,“你领人到皇后和云嫔的宫中,传朕口谕,李莲英、安德海二人以下溅庸奴,交通外人,行秽乱内廷之事,着即交付慎刑司,严加管束,等官司理清之后,再以家法处置。”说完,他低头看看跪在地上,阴影中看不清面色的六福,狠起心肠,“还有,六福亦同罪处置”

“皇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皇帝一脚把六福踢开,“怎么,你还不领旨吗?”

还不等慎刑司的田太监搭腔,文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迎头一拦,“皇上,且慢”

“怎么了?”

“皇上,奴才以为,安德海等人所犯,非寻常之罪可比,不可交由慎刑司处置。”他喘了口气说道,“这等身为内侍,结交外臣,奴才以为,是我大清开国以来少有的大逆案子,当交由刑部,会同有司,认真审核定谳,也好起整肃宫禁之效。”

六福大惊落到慎刑司手中,自己或者还能有一条活路,落到刑部,以大逆案子论处,不要说自己,就是原籍家中的一门老少,也休想有贪生之想了。有心大骂几句,又实在不敢,只好将一双将欲喷火的眸子,死死盯着文祥。

文祥说道,“而以奴才愚见,陆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差事多年,从不曾闻有这等背主之行,还请皇上俯察其情,再做定夺啊”

“是,是,是”六福不料他话锋一转,居然给自己求情,忙不迭的说道,“皇上,奴才对您的一片心,可昭日月。李莲英几次和奴才说起过,高峒元有心接纳奴才,都为奴才置之不理,这等售卖朝廷名器之事,奴才可是从来都不知道的啊”

皇帝厌恶的瞪了他一眼,“有没有你的事,早晚水落石出。案内一个不能疏纵;案外一个也不会屈枉。你还怕朕分不清是非黑白吗?先把六福带下去,交慎刑司严加看管再说”

“啊姓太监吓得呆住了,这件事是如何一个因果他是不知道的,但知道六福一直在皇帝身前伺候差事,是宫中的首领太监,怎么一朝之间,出现如此大的变故了?口中胡乱答应一声,唤进几个人来,拖死狗一般,拉起挣扎不休的六福向外就走,远远的,还可以听见六福求饶的声音。

“杨三儿,从今天起,你就是御前总管太监。”

杨三儿不想会有这样一场傥来的富贵,御前总管太监是俗称,官称是副都太监。这个位置历来兼养心殿总管,因密迩天子,所以俗号“天下第一太监”,六福做了十几年,说开革便都开革了,且是天上掉下来一般,就落了自己手中他暗地在自己腿上使劲拧了一把,才晓得不是梦,但毕竟迷离恍惚,怔了一下方道:“这是主子恩宠信任,是奴才家祖坟头儿上冒青气了……”这才想起没跪,忙趴下磕头:“奴才虽说是个无根的奴才,也知道报效主子”

“六福、李莲英、安德海等人前车可鉴,你可得记住了。要是再有人这样犯了国法家规,朕第一个就找你说话。到时候,别怪朕言之不预。嗯?”

“是,是,是。奴才都记下了,奴才都记下了。”

皇帝这才转头看向文祥几个,“你们想想,还有什么?”

“奴才想,高峒元等人在京中经营多年,所得赃款赃银,如狡兔三窟,不知藏匿何处,若是给他事先有所察觉,分批移赃,事有不美。所以,奴才想,总要先期预备才是。”

文祥的话说得很含蓄,但众人无不明了。一个高峒元值得什么,说杀就杀了,难的是李莲英,他是皇后宫中的首领太监,这一次犯这样的大罪,一定会得个抄家的罪名,所谓预备,是派步军统领衙门派兵看住李府。这是很必要的处置,不但是为了防止李家人得到消息,隐匿财产,而且要防他们湮灭罪证。别人犹可,要治李莲英的罪,非有明确的罪证不可。

皇帝点点头,听了他的劝,却又冷笑:“高峒元为玉铭奔走仕途,想来也未必是第一次了。也不知道搂了多少昧心钱他家一定也还有违禁的东西,趁现在外面还不知道,先抄他的家”

“是”赵光答道,“臣立刻就办。”

“李莲英呢?”

文祥实在不愿从自己口中说一句杀李莲英的话,便转脸说道:“信臣,你跟皇上回奏。”

许乃钊略想一想说:“这有三个办法,第一、拿问到京;第二、就地审问;第三、就地正法,也不必问了,免得他胡扯。”

皇帝手托着腮帮,认真筹思片刻,若是只讲李莲英一个人,自然如同草芥,但碍于皇后,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案情确凿无比,不怕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日后审明定谳,皇后问起,自己也好说话,“押回北京,和高峒元等一同审理吧,那个叫安德海的,还有六福,也同案处置吧。”

“喳。”

君臣几个说道这里,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皇帝回头看看,天色已经大暗,不经宣召而径直进到殿中的,怕也只有皇后一个。果然,是皇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进门,看见文祥几个跪在地上,皇后不自然的笑了笑,“臣妾叩见皇上。”

皇帝自然知道她为什么来,先摆手示意文祥几个退出去,各自办差要紧,转而笑道,“你今儿个怎么来了?有事?”

“皇上,刚才慎刑司的人来臣妾宫中传旨……”

“这件事啊,嘿传扬出去,又是一场哄传天下的大案子,你宫中的那个李莲英,多年来和一个叫高峒元的勾结……”把高峒元和李莲英等人内外勾结,卖官鬻爵的事情说了一遍,皇后大感羞惭。整肃宫禁,责在慈宁,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皇后是难辞其咎的。

“皇上,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臣妾难逃失察之罪,”

“你也不必如此,朕知道你这个人,架不住旁人三句软话。李莲英又是多年在你身边当差的,还能没有一分恩情吗?”皇帝说道,“此事,你就不必管了,等日后,朕再给你宫中找一个温顺听话的在身边听用好了。”

后答应一声,又加了一句,“皇上怎么说就怎么好吧。”

帝后说了几句话,文祥等人第二次进到殿中,将装在黄色封匣中的上谕进呈,由皇帝裁可之后,即可明发了。“杨三儿?”皇帝大声呼喝,“传肃顺进来”

“喳”

杨三儿先到敬事房,取了出园子的排票,然后一路快行,到了肃顺府上。肃顺还不知道居然出了这样的大事呢。正在和龙汝霖、黄锡两个说笑,听门下人来报,有天使来传,肃顺一愣,“怎么这个时候?这都……天黑了。传他进来。”

把杨三叫到堂上,肃顺又是一愣,“怎么是你?”

“见过大人。”杨三行礼起身,“大人,皇上召大人进园子。”

“有事?”

三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大人,出大事了。”当下把玉铭为皇帝召见,却大丢其人,甚至连带这李莲英、安德海、六福、高峒元等人也跟着倒霉的事情说了一遍。

肃顺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我马上进园子,向皇上求情,我……”

“大人,你想如何建言?”

“什么?”肃顺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看龙汝霖,“皞臣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人若是念及换帖之谊,为六福做缓颊一二,自是无妨。大人若是想为高峒元求情,学生奉劝一句,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你是说?皇上会不念旧情?”

“高峒元阴私小人,于当今又有什么旧情了?”龙汝霖微笑着摇摇头,“年初的时候,皇上也曾经说过,要他做事归做事,断不能越了自己的分界。如今……大人请想,这样卖官鬻爵之事,又岂是皇上所能容得的?这一次,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为之翻身落马呢”

肃顺有心请他多分解几句,时间上却来不及了,只好拱一拱手,随着杨三出府而去。

一路无话,一路进到山庄,到殿中见驾,“奴才参见皇上。”

“这一路上,杨三都和你说了吧?”

顺碰了个头,口中说道,“总是奴才未能带目识人,方有高峒元等这样祸乱朝野之事,奴才第一个要请旨处分。”

“现在还谈不到处分。这个高峒元,在京中混迹多年,也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和他勾结,拿着朝廷的名器,做私相授受。此事不能就这样放过,你明天回京去,会同刑部,认真把这件案子落到实处,案中任何有牵扯的,一个也不要放过。一定要办得河清见鱼,让高峒元、李莲英等人,受国法惩处”

他的脚步在肃顺跟前站住,声音从上传来,“肃顺,朕问你,这几近半年之期,你这狗才,有没有拿过高峒元的银子?说实话,朕还能救你一二,要是等到了刑部大堂,事情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奴才从来不曾拿过高某人奉上的银子。”肃顺毫不犹豫的大声说道,“咸丰十二年正月之后,高峒元到奴才府上来,给奴才送过五万两银子,不过奴才一念所及,皆是主子对奴才谆谆训诲之言,故而将他送上门来的银子推了回去,奴才还对高峒元说,孝敬主子,是肃某人本分之事,又焉能为分内之责,而收受赂遗银子的?我奉劝你老兄一句,今后还是把这等心思,都用在如何伺候好差事上,于你更加有利呢”

这番话皇帝不辨真伪,却觉得异常动听,声音也变得缓和下来,“起来吧,总算你还能记得朕多年来于你的训诲,可见没有白白疼了你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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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用人之道

第135节用人之道

邸抄发出,众人同感骇然。高峒元勾结内侍,干预朝政,自然难逃公道,但以肃顺的帝眷,本身又并不是管部的大臣,竟然把他派回北京,主审此案,在很多人看来,其故就大勘把玩了。

肃顺也觉得很奇怪,又不敢问讯太多,带着一肚皮的疑问回到北京,先回到府中休息,和陈孚恩宾主相谈甚欢,尽叙别情之外,也把心中所想向老者问及,“鹤公,您以为,皇上派我来查案,到底是为什么?”

“此事易解。不过是皇上为求保全大人,给天下人做出来看的。”看肃顺还不甚明白,陈孚恩笑着说道,“天下人都知道,高峒元能得以进身,全仗当年有过一次微不足道的功劳,经由大人保荐之后,方始得以出入豪门巨族府邸之间的。若是从这一节上说起来,高峒元今日作孽,和大人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这算什么话?难道也是我保荐他做了总道教司的吗?那时候我可是还和皇上在关外前敌呢?”

“大人这样说未免就太不聪明了。高峒元登进仕途,自然非是大人之过;但若一定要论及罪过的话,则罪在慈躬——你想想,这又岂是皇上所欲看到的结果?”

陈孚恩这样一说,肃顺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皇上有意让我把此事压下去?”

“压是一定要压下去的,但也不要弄得成了一碗温吞水,内中种种,还是请大人自己拿捏把握吧。”

咸丰十二年新年开衙之后不久,袁甲三给陈孚恩指摘发难,以编纂大学教习文材差事中,有意放纵,诋毁圣朝,几乎丢了脑袋,事后给皇帝从宽发落,远远的赶出北京,才算了事。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陈孚恩,却因为才适以济其恶,为逢迎君父,不惜在文字狱已经多年不见的咸丰年间,重现庙堂了?一时间于其人卑劣行径的骂名,哄传天下。

陈孚恩却全然不当回事,文字狱之事过后,皇帝降恩,赏了他四品京官,刑部司员之职,同时于北京大学堂的教案、文材选用编纂差事,任命他做了总裁官,陈孚恩心中暗喜,往日之功,总算没有白费

而在办差之中,陈孚恩确实有袁甲三、许乃钊之流不能比拟的善于变通的长处,只是在和容闳商议过,并会衔而上的《奉旨,拟设北京大学堂规程禀》中所提及的,已经是相当详尽的管理体制和归章制度了。

其中包括总办、监督、总教习、监学官、检查官、考试、课程分数、医务处、杂务处、支应处、斋务、食堂,共计十二大项,每一大项之内,各有为数不等的小项,例如总办规则中,就包括十六小项;考试规则中,则有十四小项。

看着京中呈递上来奏稿,皇帝大觉满意,“陈孚恩,朕记得他今年有六十几岁了吧?”他嘿声一笑,“不简单啊,年过花甲,有这样一份为朝廷效劳,为朕尽忠之心,也就罢了。难得的是,居然能够破除中西之别,以西学为中用,为朝廷献力献计,可堪表彰。”

军机处的几个人都深知陈孚恩小人本色,于皇帝的这番话也多有不以为然的,只是现在不敢驳了他的兴致,“皇上说的是。陈孚恩不顾马齿渐增,为朝廷春风沐雨大计奔劳,正该有所颁赏的。”

“军机处记档,赏陈孚恩宁绸两匹,荷包一对,端砚一方,大卷笔十枝。另外,廷寄北京,着陈孚恩、容闳二员赶赴行在陛见。”

“是。”

皇帝扬手,抓起案上的奏稿,又说道,“陈孚恩、容闳等人固然从中出力甚多,但有一些事,是他们顾虑不到的。例如说吧,在他们拟定的这份《章程》中说,大学堂学制之设,以四年为期。第一年所学的内容,除了人伦道德、经学大意、中国文学、外国语、历史、地理、辩学、法学、理财学、体操之外,还要加上几何、三角勾股、格物、笔绘图、各国史鉴、做英文论、翻译英文等西学。这样多的课程,要在一年之内全部掌握,便是生而知之的圣人重现,怕也是不可能的”

“皇上说的是,臣也以为,大学堂学制及课程的设定,未免过于压迫学子了。”

皇帝瞪起眼睛,盯着许乃钊,“你这是什么话?朝廷拿出钱来办大学堂,生员学子经过考试之后入内读书,一切衣食用度,全部由朝廷担负,而每月之内,还有数额不等的助学银子发放到学生手中,如此厚待之下,不过是让他们课业稍嫌紧张的一点,又怎么说得上是压迫呢?不要说不是,即便是的话,凡此种种,难道不也是应当的吗?”

许乃钊脸一红,“是,老臣糊涂了。”

皇帝不再深究,但说话的兴趣都给许乃钊打断了。他知道陈孚恩为攻讦袁甲三一事挨尽了清流唾骂,不过碍于自己一直放手使用,才未有过激之声。这一次想来也是许乃钊私心为老友抱不平而出的诋毁之声。可惜的是,许乃钊这样的人,读书都读成呆子了,今天之事,若是换做陈孚恩或者肃顺来说,效果一定会不一样

他用手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朕想说的是,陈孚恩这份条陈之中所提及的,有未尽圆满处。你们想一想,四年的时间,学习如此之多的内容,就是朕再想不顾实际的逼迫生员发力读书,总还是要念及到他们的身子骨能不能接受的下来吧?若是一味摧折,只恐有揠苗助长之忧。而且,大学堂新设之所,和当年的同文馆多有相侔……这第一年,又能够征召得上多少生员,还在未知之数呢”

“皇上,奴才倒以为,此事毋庸劳烦圣虑。”

“哦?你这话怎么说?”

“同文馆开设之初,远在咸丰二年,其时朝堂之间一片晦暗,百姓民智未开,幸有我皇上,拨云见日,为天下指点迷津,更开西学为中用之无尚妙法,为我大清国力强盛,……”

他说到一半,皇帝就大约明白他下面要说什么了,也不阻止,笑吟吟的听着他谀词如潮的大拍马屁,“……其时朝野上下未见其利,却有人自以为目光如炬,先察其弊。一力阻挠,为皇上多次训诲,方始婉首而归。而同文馆之设,于此始焉。到今年为止,已有十年之久,所训养的八旗、汉家儿郎,何止千百之数,用于内,则上为朝廷效劳,下为百姓谋福;用于外,则立足域外,扬威七海。这都是当年皇上乾纲独断,力排众议之善果。故而奴才以为,大学堂之设,在百姓心中,亦定当如今日之同文馆一般无二,招纳生员之日,百姓携带子弟,纷至沓来之景,就在不远了”

皇帝朗声大笑,“你这个文博川啊,朕明知道你是在捡好听的说,也要为你一番灵巧心思而鼓掌喝彩了”

“奴才不敢以虚妄谄媚之言逢迎君父,这不但是奴才心中所想,也是朝堂之间群臣的共见呢”

“好啦,别说这些了。还是说旁的事情吧。大学堂的差事,朕也并不很通晓,你们怕就更要等而下之了。”皇帝摆手轻笑,“还是等专才的人到了,朕再招你们一起过来,到御前商议。”

五天之后,陈孚恩和容闳赶到热河,照例是在山庄门口请了圣安,然后递牌子进去,等候召见。

容闳的年纪比陈孚恩少上很多,但官衔的品秩却要高于后者,以陈孚恩四品刑部司员的身份,若不是担着大学堂教案文材总裁官的职衔,轻易还是到不得御前的呢而如今之势,自然是无妨的。

由礼部尚书匡源做带引大臣,领着两个人进到澹泊敬诚殿,跪倒行礼,上面有皇帝的声音响起,“容闳,你这份折子中所记述的,大多是你当年负笈海外亲历亲闻所见之下的成果吧?”

“是。只恨臣当年在美国耶鲁大学求学时,一心顽皮,不曾更加细致留意,致使今日回国报效,又书到用时之憾。”容闳说道,“幸好有陈大人道学前辈,不以臣所知所会为匪夷所思之谈,融会贯通,更取其精华,去其……”

他忽然迟疑了下来,哼唧了半天,不能成一句。旁边跪着的陈孚恩和一边侍立的匡源都不自觉的为他着急。“你是想说,糟粕吧?”等了片刻,皇帝开口说道。

“是。皇上圣明。”经过这样一个缓冲,容闳的奏答也不好进行下去了,仓皇的碰了个头,“今日奏陈之言,都是臣等愚钝之见。”

“有些地方嘛,确实称得上是愚钝之见。便说这总办规则吧。在其中说道,‘总办有总理全学之权,学堂大事必关总办,’只是这两条,就可见其人权责之重。但偏偏是这样重要的职衔,在你们一定的奏稿中,居然要点派给洋人?你们说说,这是不是混沌之极”

容闳吓了一跳,当初和陈孚恩等人议定总办章程的时候,翰林院中也有人提出,总办一职,职分贵重,不宜交托洋人为是。陈孚恩在这件事上没有态度,全凭容闳一言而决。而他的意见则是:大学堂终究是西学中用的典范,很多规程和制度还是依靠自己当年的记忆以及在同文馆中和众多洋教习请教之后作出的,自然也就带有很浓重的西洋风气,便如同总办的人选,便是如此。这一次听皇帝问起,容闳赶忙奏答,“臣糊涂。臣只是以为,大学堂为舶来之物,洋人比较熟悉校务。”

“洋人固然熟悉教务,但只可以教习、监督之职授之,其他的,一概要用我天朝自有之人。”

“是。皇上教训的是,我天朝人才多有,原不必渴求外邦。皇上任用西洋教习,只是为增长生员见闻,为日后为国出力所及尔。”

皇帝点点头,“陈孚恩这话说得不错。学习西洋之法,只是为了增加我天朝未有之识。西洋人若说君子之道,不及我大清远甚,但若是论及方技,朕即便不愿承认,也不得不私心佩服的。”他解释了几句,转而又说道,“朕这一次把你们两个人招到行在,主旨不在此事。而是在大学堂的延伸建设上。陈孚恩,你是伺候过先皇的老人,政务纯熟,以你所见,大学堂之设,可还有什么未尽圆满之处吗?”

“这,臣以为,大学堂是我中华有史以来第一创举,全仗皇上……”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弄那些颂圣的话。”

孚恩碰了个钉子,不敢胡乱拍马屁,认真答说,“臣以为,大学堂并无未至圆通处,只不过,生员入学,四年之内,课业繁重无比,怕有人有畏难之心;而且,臣以为,大学堂虽好,但却并无承应之所。大学堂可谓一等学府,如同京中的国子监、翰林院、但若是直接让生员进入到以上之地,恐怕力有不逮。这是因为没有省道府县几级官私学堂的培养,只是这入门第一关的考试,怕就是不易通过的。”

皇帝心中叫妙陈孚恩真不愧是拔贡之才,口舌便给,实在不一般这样的比喻打得又贴切又适当,便是自己,前几天在和军机处见面的时候,将此事暂时拖后,也是为了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譬喻之说来,不得不尔

“嗯,你这话说得有道理,大学堂可称第一等学府,而各地官办、私学可以算作第二等学府——不,他们不能算作第二等,要算,也只能算第三等。至于第二等嘛,就是在各省官学的基础上,广招生员,入内学习,为期……”

他沉吟了一下,“仿效大学堂例,都是四年。两两相加,以八年为期,为我大清培养源源不断的受最上等教育的学子,日后为国出力,你们以为呢?”

“皇上圣明。臣等也以为,若是能够在大学堂之外,另设辅学之地,与大学堂成循序渐进之效,才是德化育人的不二良策,此政一经施行,则数载而下,除却国子监、翰林院等储才之所外,朝廷更凭空而得百万良才。实在是我大清之福啊”

“旁的事情嘛,朕或者还可以容得一二日,唯有教育大计,嘿,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又如何能够在朕这里,迁延良久?”皇帝点头说道,“容闳,陈孚恩,你们两个人这一次的差事做得好。朕很喜欢。下去之后,把今天你我君臣议定之事写一个条陈上来,等过几天,朕再宣召你们到御前说话。”

闳短于辞令,听皇帝的话头说到一个节点,便要碰头而出。陈孚恩心中起急,不顾失仪,膝行一步,碰头答说,“皇上天语褒奖,老臣愧不敢当。总是老臣学识未深,处事荒唐,而为皇上临机处置,多年来,老臣每每念及往日之非,午夜梦回,魂梦难安,深感愧对先皇捡拔,皇上信重之恩……”

陈孚恩半真半假的挤出几点眼泪,声音也变得呜呜咽咽起来,“老臣多年来感叹圣恩,深觉无地自容,自恨未能遵从先皇遗训,更未有竭尽全力,辅佐新君处,反而阴结党羽,祸乱朝纲。若不是为皇上指摘发机,即便能有一二日猖狂之态,久之比至覆顶”

皇帝抢着打断了他的话,“你能够见识到这一层,也不枉先皇将你选在军机处中,只是这份颖悟力,就非一般人可比。”他说,“你是皇阿玛临终之前为朕选定的倚畀重臣,虽不及穆彰阿……但朕原本总是在想,所谓无容则无辱。你厕身枢庭,只要持身得正,清白上侍,则朕躬清明,这天下还有谁是能够动得你陈孚恩分毫的吗?嘿偏偏你自己不争气”

他盯着陈孚恩佝偻的脊背看了几眼,心中难得的一软,“算了,往日之非,譬如昨日死,这一次你你总算为国有功,朕捡拔你到刑部任职,今后还要多多承责担劳,你的身子,可还扛得住?”

“贱躯愧蒙皇上下问,臣的身子,尚称健旺,自问还能为皇上鞍前马后的孝敬几年。”

“你能够有这份心思,自然是极好。”他一边说,心中一面想,陈孚恩是功利心很重的,和周祖培相较也不在以下,但行事的手段比诸后者要高明一些,而且言语奏对,并不让人觉得讨厌,“今年不提,从明年开始,大学堂就要开始在行省之内广招生员,同时,各省兴建二等、三等学堂,也要赶快动作起来,而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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