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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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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递牌子进去,然后在朝房的直庐中等待着,身边不时有人出出进进,忙个不休。皇上的万寿节庆将至,虽然皇帝数年来多有不准靡费的上谕颁布天下,但各省督抚却也丝毫不敢当真,从本年正月刚过,龙道上往来不绝的,都是进京来赍送礼物的折差——肃顺在京中多年,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除却礼单、礼物是要送到内务府点收的之外,各省的督抚大员,以道路远近,渐次起身,进京随班祝暇,他算是来得晚的,如两广总督陆建瀛,是五月初三就到京的,一直要等到六月十三,过了花衣期之后,方才会就道南返。

一边坐等,一边想着心事,远远看见贤良门左近,有人影闪动,肃顺眼睛尖,识得是载垣几个人,军机处散了,接下来就是到召见各省进京的官员了。

果然,不到片刻的功夫,内侍传召,山西巡抚肃顺、陕甘总督张亮基,并陕西巡抚曾望颜同班觐见。

三个人整理一下仪容,由僧格林沁做带引大臣,一路到了慎德堂中,进到暖阁,皇帝正端坐在御案后看折子,几个人都是做老了官的,这等君前仪注,不会有半点窒碍,摘下大帽子,也不敢抬头,轻打马蹄袖,跪倒行礼,“署理陕甘总督臣张亮基、署理陕西巡抚,臣曾望颜、署理山西巡抚,奴才肃顺,恭请皇上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亮基,曾望颜,朕看过你们在任上给朕上的折子了,陕西之地,固然贫瘠已久,亟需与外沟通之术,但铁路一事,耗费靡辸,从西安到北京,总有两千多里地吧?比之江宁铁路、京保铁路长上三五倍不止,若是事先拿不出一个完全之策,保证在铁路构建的同时,不至于为大量抽调民夫,伤时害农,在西北之地,建设铁路之举,便不能轻易动工。”他说,“损一经治一经的事情,朕是不做的。”

“是,圣明无过皇上。”张亮基说道,“臣也以为,此时言及铁路构建之法,在西北之地,为时尚早。”

“曾望颜,”皇帝叫着他的名字,向下看了看,“你还是第一次进京来吧?”

“是。”曾望颜骤睹天颜,心中正在打鼓,听皇帝问及自己,迟疑了片刻,赶忙碰头奏答,“臣曾望颜,叩见皇上。”

“朕记得你是先皇二十二年的进士,从省内臬司一职,提拔而起的,是不是?”皇帝当政日久,威望愈增,很多外省进京来,为自己召见的官员经常有吓得说不出话来的,见得多了,也有了心得。这种情况下,不好严厉,只得以温言抚慰,“上一年行文陕西,缉拿在逃钦犯,旨到之日,不足三天,就将靳祥拿获归案——可见你在省内,于刑名一途,还是有所心得啊!”

“臣代天守牧,不敢不竭尽绵薄,上年之事,全靠总督张大人指挥若定,钦犯靳某心底慌乱,故而为臣所派吏员拿获,这都是臣秉承皇上谕旨……”

他这番话说得昏天黑地,肃顺在一边跪着,几乎笑出声来。皇帝也很觉得好笑,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西北之地,古称贫瘠,百姓多不识字,但治下刑名、钱粮两端,最是关碍百姓生计。钱粮赋税暂时不论,只说刑名案子,孰是孰非,百姓心中早有自己的一本帐,朝廷审案,断得公,百姓无话可说;断得稍有偏袒之处,心中不满之情,最后只会落到朝廷的身上!故而你们的职司所辖,虽是以民生为主,但这等事关生死的刑名各端,也要更加小心料理。”

“今年且不提,从明年开始,朝廷会再有旨意,省内凡是出了命案,除却每年交部论处之外,朕还会降旨,着各省臬司衙门,认真复核,确定再无隐晦各端,验证情真罪实之后,方可奏详朝廷。”他说,“若是在刑部推详之际,再经发现有因为办案人员马虎大意,使不该问罪的问了罪,朕第一个就要问省内臬司及督抚大员的责任——这一点,你们要千万记住。”

“是,皇上天语训诲,教臣等以行政之道,首在实事求是之法,臣当谨遵圣谕,奉行不悖。”

“明年朕将西巡,以太原为终点,到时候,你我君臣再行会商国事吧。”

张亮基一愣,皇帝明年要西巡?事先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啊?其时容不得他多想,赶忙碰头,“是!届时臣必将率陕西臣民,恭迎圣驾!”

皇帝点点头,不再说话。君臣见面不能冷了场面,僧格林沁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吩咐一声,“跪安吧!”带着张亮基和曾望颜退了出去。

肃顺却没有就走,看皇帝略显疲倦的站直了身子,他也顺势爬了起来,“皇上?”

“哎?你还没有走?”

“是,奴才今儿个来,是专程为皇上献宝的。”肃顺笑眯眯的说道,“宝物不曾呈上,奴才不敢就此跪安。”

见了一上午的臣工,谈及的都是国家大政之事,虽然这是不可有一日或缺的,但多年下来,在初始的新鲜和荣耀之后,他只感觉这越来越变成了一项苦差事:彼此一本正经,不敢有丝毫亵渎处,太过无趣了!听肃顺说献宝,皇帝眼睛一亮,“是什么宝物?可要和你说好了,若是朕看了心中不喜欢,不但无赏,还要罚你!”

“皇上放心,若不是真正的宝贝,奴才又岂敢请皇上龙目御览?”他向六福使了个眼色,后者靠近过来,和着他取出卷轴,逐渐在皇帝眼前展开来,皇帝认真看去,眼前一条横幅,施朱敷彩,重楼叠阁,鲜明异常。乍一看以为是请画工描绘的圆明园景致,认真看看,方知道不是的,画中图案所展现的,是从来不曾见过的殿阁回廊,处处精心设计打磨,整体的离宫别苑,倒像是空中楼阁一般。不过唯一有点不过瘾的,便是只有画图,并无实际,未免有画饼充饥之感,“这是什么所在?朕似乎看着有点眼熟呢!”

“圣明无过皇上,这里本来就是圆明园中胜景之一,只不过,奴才想,圆明园中各处景致,都是圣祖、世宗、高宗三朝祖宗费劲心血,传继而下,数百年来,虽偶有翻修,终究难掩风雨侵蚀之破败,故而奴才斗胆,于其中一景,略加修缮,恭呈皇上御览。”

“嗯,嗯。”他一面说,皇帝一面频频点头,“这里到底是哪里?”

“回主子话,这里便是昆明湖畔,万寿山清漪园的所在。”

“啊!是了。”经他提醒,皇帝逐渐辨认出来了,诚然,正是清漪园左近风光,不过比之原来,又有着很大的不同,很多殿台楼阁,都是以前没有的,大约的数一数,足有一两百户之多!兴奋劲一过,又觉得不妥:这样大的一片园子的整修翻新,得花多少银子啊?一想到这里,他的精神又有点落寞了。

肃顺看出来了,却故作不知,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可是不喜?有哪一出不合圣意,请皇上吩咐下来,奴才下去之后,命他们……”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要是这样一场折腾的话,花费太多了!”

肃顺有意追出皇帝的这句话,闻听之下,立刻跪倒下来,“皇上,奴才有话说。”

“什么?”

“皇上,咸丰二年,奴才蒙皇上捡拔而起,常伴君父,数载而下,奴才深知,这数年来皇上屈己从人,为天下百姓计,为列祖列宗江山社稷计,宵衣旰食,多方筹谋,方有今日海晏河清,小民安守本分的盛世气度。”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奴才虽读书不多,但也常听府中清客对奴才说,似皇上这般,以天下为重的圣君,不要说上古三皇五帝,前朝的什么唐宗宋祖不能比拟;就是我朝皆称圣明的圣祖仁皇帝,宜乎也要瞠乎其后了!”

“当年圣祖皇帝,平三番,治黄河,丰功伟业之余,也有承德避暑山庄、圆明园肇建之行。而皇上却从不贪图享乐,圣心所念,俱是国计民生。奴才……”肃顺半真半假的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腔调,“奴才多年来几次想进言,又恐误了皇上一片爱民之心,故而轻易不敢奏陈。此次奴才怎么也要说了:皇上为天下人辛劳十年之久,是天下人都看在眼里的,也正是该到了享受天家富贵的时候了!”

“呸!”皇帝迎头啐了他一口,“什么叫‘应该到了享受天家富贵的时候了’?难道在你这奴才看来,朕已经到了七老八十,除却享受,什么也做不得的年纪了吗?”

“不不不不!奴才怎么敢这样想?”肃顺暗骂自己言多有失,急忙辩解,总算他有几分急智,“奴才是想说,皇上政余闲暇,若是能放开怀抱,休养生息,更加能够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不但是皇帝,就连一边侍立的惊羽和六福几个,也为他的话逗得忍俊不禁,“起来吧,你这狗才!”

“奴才言语失节,请皇上恕罪。”

“其实,你的话也并非无理。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皇帝挺直了胸膛,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他说道,“其实,朕何尝不想放开一切,安心享乐一番,只不过,国家现今虽然百业兴旺,百姓终究还是困顿已久,朕又怎么好为一己私欲,……”

“皇上乃是天子,并无私事可言,又怎么能说是一己私欲?”肃顺立刻说道,“皇上就是责罚奴才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奴才也要大胆反驳一次。”

皇帝使劲瞪着肃顺,后者不敢和他做刘祯平视,但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皇帝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动,良久,他摆摆手,“此事,户部那边怎么说?”

肃顺心中大喜,知道有这样一句话,就说明皇帝终于还是动心了。“回皇上的话,奴才还不曾和户部会商此事,不过奴才和内务府的旧日同僚议定过,起这样一处园子,不会超过三百万两。”

“这么少?”一句话出口,皇帝就知道自己口误了,“朕是说,怎么这么多?”

肃顺心中暗笑,面上丝毫不露,“奴才和内务府的同僚商议过,很多地方,都是可以借用当年旧有景观,全然新建的,不过十之三四而已。故而花费也不会太多。”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摆摆手,“此事,再议吧,朕再想一想。”他忽然转过身来,对肃顺说道,“还有,你现在是山西巡抚,少和内务府那些人掺和!”

“喳!”肃顺朗声答应着,又追问了一句,“皇上,奴才请皇上的旨意,内务府现今所造的,园子的烫样,可还要接着做吗?”

“烫样?什么烫样?”

烫样是由雷廷昌在亲自动手,逐一施展家传技巧。说起来,这样的工作和后世所常见的搭积木、七巧板差不多,烫样做成之后,绝对不是死硬呆板,相反,每一处景致、每一间房舍,都是能够自如活动的,而且,若是皇帝不喜欢哪一处景致,哪一间殿阁,都可以随时取下拿走,不会于整体有任何影响,更加不会出现需要回头返工的情况。

当时肃顺和明善筹划时,雷廷昌连参议的资格亦不具备,一朝权在手,为了自炫才能,当然要修改图样,希望更能迎合皇帝的所好。

“雷老兄,”明善向他说:“皇上不喜欢大内,只爱住在园子中,原因很多,第一,大内的宫殿,死气沉沉;第二,宫内有许多前朝的妃嫔,规矩又严,皇帝有礼法拘束,处处不得自由。如今建造新宅,一定要顾到皇上不喜住大内的这两个原因。”

“嗯!嗯!”雷廷昌沉吟着答说:“我知道了,新宅第一,要新奇;第二,要隐秘;

第三,还要方便。”

“对!对!一点不错。雷老弟,你就照这三点再去动脑筋,修改图样。”明善又说:“既要隐秘,又要方便,好像有点矛盾,恐怕不容易做到。如果做不到,宁可要隐秘,方便不方便再说。”

“我去想法子,大概做得到。”

“不是大概做得到,是一定要做到!”肃顺在一边说道。

第144节 初议修园(4)

过了有十来天,烫样的工作终于完成了,摆放在肃顺府中,请众人围过来,一同观看,只见后厅一张大方桌,桌上摆着一圈用硬纸折熨而成的房屋样子,门窗隔间,无不具备,只是具体而微。

“你仔细看看,其中有何奥妙?”

明善初看,一无妙处,围着一座大殿,左右两列曲尺形的平方,平淡无奇,定睛细看,发觉结构奇特,穿门入户,有着意想不到的境界。看似无路,一折却又别有天地,再用手去推动,千门万户,上处右通,想来隋炀帝的迷楼亦不过如此。

“原来这就是隐秘!”明善恍然大悟,“这就是方便。地在宫外,来去不受限制,是方便,重门叠户,谁也不知道皇上住在哪里,是隐秘。”

“就是这话!”雷廷昌劳作数日,终告竣事,心中大有得意,在一旁解释道,“不过方便,不仅止于外来方便,到了里头也方便,因为有许多捷径,一时也说不尽,且先请示了皇上再说。”

“慢慢!等我先弄明白。”

明善和肃顺几个这天在肃顺家从下午开始,便琢磨这一圈模型,将出入道路,隐秘机关,以及哪栋房屋可做哪种用处,搞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方始罢手。

“这座样子,怎么送进宫去?”

“拆卸装箱。”

“好!你动手!”肃顺说道:“下午我再通知你;你别走开,只在家候着。”

这是五月底的季节,白昼还长得很,明善和雷廷昌并内务府的司员等得黄昏将近,未接通知,料想这一天是无事了,正待冲个凉吃晚饭时,只听门口人声嘈杂,随即有个小厮,慌慌张张来报:“大人,大人!不好了,万岁爷要来!”

万岁爷要来,有何不好?明善喝一声:“胡说!”

“真的,是肃大人派人来通知的。”

明善和雷廷昌不暇跟他答话,匆匆出厅。果然,正有七八个小太监,不问青红皂白,将肃顺府厅上的陈设,胡乱堆弃在屋角,拿扇屏风一这;将随身携来御用的法物,以及黄绘绣龙的桌围,椅披。帷帐等等铺陈起来。其中有个姓吴的太监是头脑,跟明善相识,迎上来急急说道:“明大人,万岁爷在路上了!你什么也不必预备,只关照府上大小回避,厨房里多派下手接应,你自己快去换衣服!”

“是,是!多承关照。”

明善如言照办,刚换好衣服,皇帝已经骑马到门——为的是出宫微行,服饰不能不换,着一件大红丝图花的箭衣,下穿青袖散脚裤,裤脚塞在羊皮短靴中,形似灯笼,是时下纨绔子弟最风流的打扮。

“奴才明善接驾!”

“起来、起来!”皇帝拿皮马鞭,轻轻在明善肩上敲了两下,“朕来看看你的样子。”

这一下明善才想起,误了一件大事,张口结舌,无以为答,幸好同来的肃顺了解,“回万岁爷的话,样子做得很精细,怕损坏,是装在箱子里的。”他说,“请万岁爷先吃点水果,消消暑气,奴才叫明善赶紧预备,不必多少工夫就可以抬上来看。”

“是、是!不须多少工夫。”

皇帝不答,甩着马鞭,直往里走,肃府厅上正中已设下一张细藤靠榻,皇帝往上一坐,随即打扇的打扇,送手巾的送手巾。擦净头面手臂的汗,有个太监双手捧上一只极大的水晶碗,碗中是红彤彤的冰镇西瓜汁,浮着晶莹发光的碎冰块,皇帝单手接碗就口,只听连续不断的“咕咕嘟、咕咕嘟”的声音,一口气喝干了,一面抹嘴喘气,一面说道:“好痛快!”

“天气太热,主子先歇一歇,用两块点心,奴才下去催一催他们。”

“去吧。”皇帝吩咐,“要快一点。”

各种凉菜凉点心早就预备好了的,用食桌抬上来就是,吃过一碗八宝凉粉,一碟冰镇地力糕,就着应时的水果,皇帝慢悠悠的享用着。

这时明善和雷廷昌几个已将‘新园子’的样子,装置妥当,肃顺指挥着,用八个人抬上一张极大的方桌,就放在御榻前面开始讲解。

果然如所预期的,对那两翼回环钩连的平房,皇帝在了解其中的奥妙之后,就像一个聪明的孩子玩七巧板那样,简直着迷了。

然而皇帝还是只知道隐秘曲折十分好玩,犹未想到另有妙用,肃顺自然要指出来,“万岁爷,”他略略放低了声音说:“藏个人在里头,十天半个月没有人知道,哪怕找到了地方,不识其中的门道,近在咫尺亦寻不着。”说着,指点样子上一处转角的房屋,轻轻推了两下,房屋的形状,马上就改变了。

“妙,妙!”皇帝心头狂喜,他领略到了其中的奥妙,只要“新园子”建成,不论自己做什么,都可以藏在这里,不必顾虑有何干扰,那是多安逸的一件事。

“这种造法,还有一样好处,看时会启闭那些门户,迎风避雨,冬暖夏凉,最舒服不过。”

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烫样,思考着昨天肃顺和自己说过的,三百万两银子的造价,皇帝犹自有些不托底似的,“肃顺,三百万两银子,真的能够做下来吗?”

“回皇上话,奴才和内务府几位大人计算过,三百万两银子,只多不少!”他大声答道,“出了岔子,您问奴才的死罪。”

“这可是你说的,便算是军令状了!”皇帝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若是此时动工的话,到几时能够完成?”

“若是材料、人员尽数齐备的话,有两年的功夫就能完成了。”

“那,谁来监工呢?”

“奴才想,不如由明善明大人来?派他督工,是为的他朝夕伺候万岁爷,工程上哪里不中意,他随时可以遵旨修改。”

“你呢?你做什么?”

肃顺一听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是让自己在北京负责此事,正好有些话顺势提起,最容易得皇上的宽免,当下跪倒奏陈,“奴才虽才德浅薄,原也不敢推辞皇上所交付的差事。只不过,山西省内,另有行宫肇建在即,奴才……”

“哦,对了,还有山西那边的公事呢!”皇帝给他提醒了,改口说道,“既然是这样,万寿节庆之后,你就回省上任吧。哦,还有,山西那边的行宫,也不必建了。左右朕在你那里也呆不得几天,动用大批国帑,没的劳民伤财。”

“喳!”肃顺心满意足的碰下头去,嘴里大声答应着。

皇帝又转过身去,看着明善,“明善,监工的事情虽然是你的差事,但朕随时会派户部司员到部查点账目,若是给朕发现,你从中拿了一两银子的回扣,仔细你身上的皮,嗯!”

“是,是,是。奴才天胆也不敢行此悖逆之事。”

“你最好不要敢。”皇帝于明善却没有那么多的温文尔雅,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肃顺?”

“奴才在。”

“还有一件事……”

肃顺和内务府所搞的这一套把戏,自然也瞒不过外廷朝臣,皇帝更加不想隐瞒,军机处叫起的时候,把此事提了出来,载垣第一个碰头答说,“……奴才和肃大人询谋佥同,皆以为皇上十数年来,为国事操劳,爱民如子,朝臣共见,正如百姓辛劳一年,到了秋后,也是到了收获之时,安享辛劳成果,正其时也。”

皇帝脸上带着得意而满足的微笑,却并不急着表态,转而问道,“阎敬铭,你是管户部的大臣,你以为明善的这番奏折,可还有操行余地啊?”

阎敬铭早就打好了腹稿。这种事情,在他本心来说,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国家刚刚有了点钱,从上到下就要开始穷奢极欲的折腾了吗?但皇帝这十年来,从未有太多传派差事,为一己私欲,劳动民财的举动。如今要在圆明园中另行翻新、构建一处景致,不说自己的几句话能不能让他打消念头,就是真的做到了,日后人家只会说自己,于皇上没有半点孝心!但若是就此而往,上下同行靡费,自己身为大臣的,也不能不想到前面。

听皇帝问道,他膝行一步,碰头答说,“臣也附议。但臣以为,建园子所需款项,及往来使用名目,都要有账目可供稽查,为日后户、工两部清查计,为内务府并经手大员自身清白计,臣以为,当酌派专员,从旁认真料理。方可始天下臣民仰望圣上安康如意的一番孝心,不至于落到空处。”

“也好,这本来也是朕所担心的。”皇帝俯准,他说,“就交由你和袁甲三吧,朕给你们两个人随时可以到户部、工部、内务府查验考核工程款项使用明细职权。任何人也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拦。”他琢磨了片刻,又说道,“内务府报上来的款项是三百万两,你下去之后,行文户部,再派稽查司的朱学勤带人复核一遍,把详细的数字奏拟上来,日后朕再下旨。”

阎敬铭想,这已经是在工程开始之前,所能杜绝内务府官员上下贪墨的最好办法,至于工程正式开始,无非是自己和袁甲三多多辛苦一点,不定时的到部查账,也就是了。当下碰头领旨,“是。臣都记下了。”

第145节 报效木植(1)

离万寿节还有三五天的时间,京中到处一派喜庆气氛,万寿节是三大节之一,依照仪典,普天同庆,应下好几道恩诏,军机处早已召集各部院大臣商定章程,次第请旨颁行。

第一道是普免咸丰五年以前民欠钱粮,泽及天下;第二道是豁免直隶各地,五年以前,民欠旗地官租;第三道是椎恩近支亲责、大学士、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内务府大臣、师傅、南书房翰林,以及‘实能为国宣力’的封疆大臣,或者加官晋爵,或者颁赐珍赏,或者从优奖叙。第四道恩诏是‘查明京外实任大员老亲,有年踰八十者’,推恩‘优加赏赉’;百凡种种,也不必一一细数。

花衣期的前三后四数天之内,各省督抚都会故意奏陈一些祥瑞之事,为皇帝的寿辰增添几分喜庆,这也是多年来的成例,皇帝也不以为意,于他而言,每天早上的叫起,早早的退值而下,反倒是更加觉得喜悦的一件事,“肃顺啊?”

“奴才在!”自从肃顺回京祝暇、述职之后,皇帝每天都要将他宣到自己面前,君臣两个说说笑笑,自得其乐,“主子有什么吩咐?”

“新园子的事情,你在京中这几天,多多照应一点,明善这个人,虽然很老实,但贪名在外——旁的事业还罢了,这一次为朕办差,若是给清流找到头上,害得朕清名有玷——朕不饶他。”

“请主子放心,奴才这几天来和明大人会商的时候,也多次提醒过他。”肃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笑眯眯的说道,“皇上得被四海,万民皆知。这一次天下百姓闻知皇上要翻修新园子,各自踊跃报捐,不论是园子大工所需人工,抑或料材供奉,皆都……”

皇帝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肃顺,你又和朕来这一套吗?忘记了咸丰七年,朕命你出京办差时说的话了?”

肃顺知道,皇帝指的是当年南幸之前,自己曾经说过,各省军民报效,却为皇帝斥责的说话,笑着摇头,“主子的话,奴才从未敢有片刻或忘。而且,皇上,奴才如今不过是山西一任巡抚,又如何能够管得到他省的事物?这些话,还是明善明大人和奴才说的呢!”

“那也罢了。”皇帝自觉误解了肃顺,因而问道,“都有谁来报效啊?”

“听明善说,最值得一提的,是有个云贵的木材商人,名叫李光昭的。自愿报效,而且都是一些香楠香樟、柏椿梓杉的高等木植。奴才想,这都是我皇上以仁心待天下,感召万民之效用呢!”

皇帝只觉得李光昭的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似的,却又想不起来了,“这个李光昭,是什么来路?”

于是,肃顺当场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起来——。

李光昭是走通了内务府庶务司的一个候补笔帖式,叫文锡的,搭上明善身前最得用的听差,便是当初肃顺见过的,那个仪容俊美的小伙子,他叫成麟。

“你来得正好!”文锡找了一天,笑嘻嘻地把成麟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有个好消息,你先放在肚子里,得便跟大人回一回,如今有个姓李的候选知府,是个大‘木客’,他在云贵的深山里,有无数木料,愿意报效,就在这两天可以谈妥。修园子光有钱也不行,最要紧的是‘栋梁之材’,现在天从人愿,真正是皇上的洪福齐天。”

成麟在明善身边多年,为人很稳妥,“靠不靠得住?”他疑惑地问。

“当然靠得住!一谈妥了,我马上来通知你。”

话是如此说,其实文锡自己也还没有把握,要等见了面才知道。见面是在前门肉市的正阳楼,由李光昭出面请客,席间他自称是广东嘉应州人,但不说客家话,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湖北话,问起来才知道久居汉阳。

据李光昭自己说,他是嘉应州的监生,道光二十五年,他随父移居汉阳,家中做两项生意,一项木材,一项茶叶,在这十余年中,足迹遍及两湖、云贵、四川。道光二十九年经过安徽,因为受了一名巡检的气,一怒之下,在户部报捐了一个知府,但他从未穿过官服,因为他觉得还是做个无拘无束的商人,来得舒服。

这番话听得文锡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赞一声:“高!”接着便敬了一杯酒,改口称李光昭为‘大哥’。

“不敢,不敢!”李光昭谦虚着,又问:“两位大人去过西南省分没有?”

“惭愧得很!”成麟答道,“从来没有出过直隶。”

于是李光昭便大谈西南的名山大川,山水如何雄奇,风俗如何诡异,滔滔不绝,把在座的人听得出了神。

“说实话,”李光昭说,“我继承父业,做这个买卖,就为的是生性喜欢好山好水。贪看山水,也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但想不到今天倒用上了。真正是一大快事!”说着,举壶遍酌座客,同时解释他自己的话,何以说是‘花了冤枉钱’,又如何说是‘用上了’?

他说,既入深山,不能空手而回,土著又知道他是大木商,自然也放不过他,因此买了许多‘山头’,而交通不便,虽有大批木材,无法运下山来,等于货弃于地,所以说是花了冤枉钱。

这样一说,下面那句‘用上了’就不难索解,报效园工,当然是‘用上了’。然而既然交通不便,运不下山来,又如何用得上?

问到这话,李光昭笑了。“文爷,成爷,”他说,“这一点你都想不明白?我是个候选知府,见了督抚还得磕头,说请他修条路,让我运木植,谁听我的?”

“啊……!”文锡‘啪’的一声,在自己额上打了一巴掌,“真正教你问住了!”他连连点头,“好,好,这一点不用你费心。李大哥,我要请教,你有些什么木植?在那些地方?总值多少?预备报效多少?想要点儿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李光昭很快地接口,“仰赖皇上洪福,天下安康,老百姓能过太平日子,还不该尽点心报效?再说,那些木植,在我原是用不上的,说句不敬的话,叫做‘惠而不费’,何敢邀功?”

表白了这一篇话,李光昭从靴页子里取出一个经折,送到文锡手里,打开一看,所列的尽是合抱不交的香楠香樟、柏椿梓杉等等高贵木植,文锡和成麟等人,一面看一面不断地发出‘哦、哦’的轻呼,惊喜之情,溢于词色。

“好极了,好极了,各处大殿的横梁跟柱子,都有着落了。”文锡又说,“在山上买,就花了十几万银子,运到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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