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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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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连话也懒得说了,端起御案上的奶子,慢悠悠的啜着,一边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合约中另有两款,臣虽愚钝,亦知若照此办理的话,后患无穷!”祁世长碰了个头,“其中之一是,‘英国民人,在各口并各地方意欲租房盖屋,设立栈房、礼拜堂、医院、坟基,均按民价照给,公平定义不得互相勒肯。’”

“其二是,‘英民任便觅致诸色华庶,襄执分内工艺,中国官毫无限制禁阻。’”他略提高了一点嗓门,大声说道,“皇上登基之初,为前任总署衙门办事大臣徐继畲所著《瀛环志略》一书,早有上谕。臣还记得其中警句……”

皇帝抢着打断了他的话,“朕说过的话,不用你来复述。你只要当着朕和这满朝的大臣,说你于合约之中所认为不公之事就好。其他的事情,不必牵扯。”

曾国藩在丹陛下跪着,心中叫妙!道光三十年的时候,皇帝为安稳计,不得已重惩徐继畲,于美夷之国多有菲薄,如今祁世长以当年上谕中所谈及的文字来攻讦恭亲王,却给皇上料敌机先的驳了回去。这一来,就为等一会儿的驳斥,订下了基调。

果然,祁世长楞了一下,皇帝不让说,那就只好不说,改为谈论其他,“条约中更有一款,是为‘……大英钦差大臣作为代国秉权大臣,觐大清皇上时,遇有碍于国体之礼,势不可行。唯大英君主每有派员前往泰西各舆国拜国主之礼,亦拜大清皇上,以昭划一肃静’。”他把所认为不和国体的条款念完,又说道,“皇上,自古以来,泰西各舆国,皆是地狭人稀,焉可与我天朝身居四海之中,引万方来朝相比?恭王此举,分明是视我天朝数千年礼仪典章于无物,悖逆礼法之处,不可胜言啊!”

“就是这些吗?还有旁的没有?”

“回皇上话,没有了。只是,臣以为,以上几项条款,皆是关系我天朝夷狄大防,本不可不慎重,却有奕等流,贵为亲王之尊,于商谈之际,不能秉持国本,随波逐流,仰英夷鼻息,签订如此丧国丧身之约,一己之清名败尽不足惜,臣恐皇上的千秋令名……”

皇帝扑哧一笑,在这乾清宫天子正衙,满堂亲贵重臣,惴惴矜矜之中,显得极为轻佻,不过也可以想见,于祁世长的这番奏答,心中是如何的恼怒!

“难为你还知道朕的千秋令名?你以为朕之令名,就靠你们这些,站在干岸上,全然不理河中人如何操持劳作,只知道事后品头论足的无用书生吗?”皇帝大声说道,“奕等为国忧劳,一月以来,宵衣旰食,每日往来奔忙,睡不到两三个时辰!合约签订之后,偏有你们这些人横加指责,指手画脚?你们也配?”

训斥了几句,他说,“你们不是对合约中具体条款不满吗?好!朕问你们,可有人能够代替奕等人,代国与英使勾洽?谁要是敢自告奋勇,说能够争得比现有条款更加有利于天朝逐项的,朕现在就下旨,立刻撕毁与英人所签订的合约——重开两国会商——谁有这个胆量和能力?”

乾清宫中一片寂静。任谁也不敢说话。

皇帝冷笑着,“‘乘障谁教使狄山”你们这些人啊,身为御史,匡正风气,肃清奸宄,本是份责所在,但落笔之前,要多想想,多用脑子分辨一番,哪些是于国有利的,哪些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妄言!”

‘乘障谁教使狄山’一句,语出《汉书?张汤传》,武帝为与匈奴之间战和不定,廷议的时候,有个博士叫狄山的主和,为张汤斥为‘愚儒无知”狄山则说张汤‘诈忠”武帝问狄山,使守一郡,能不能使匈奴不入侵?狄山说不能;守一县呢?仍是不能;守一障呢?——‘障’是指某险要之地的一处堡垒。

这一次狄山不敢说不能了,强自硬着头皮,不得已说能,武帝立刻命他出都而去,到承障之地,不足一月,就为匈奴斩其头而去。死的又委屈,又可怜。

皇帝用典魂成,吟诵这句诗的意思是说,让祁世长不要学腐儒如狄山一般,到最后祸及己身。

他接着说道,“便说这一次和英人签订的条约中为尔参劾的几款吧,英人惯用英文,以之为母语,天朝与之往来,使用英文,第一,是彰显我天朝胸怀气度;第二,英人远来贸易,多为暂留之身,一待贸易完成,即刻扬帆远去。自然也不必通晓中文——在这之外,英人寓居天朝,为交流便利计,自然亦大有通晓汉话者!祁世长,你可知道,在天朝各省之中,学习、通晓汉语之英人,及各国百姓、商民、官员,一共有多少?”

“这,臣不知道。”

皇帝其实也不知道,不过这时候不必去分辨,“以上种种,可见英人多有向善之心,还不用说东南各省,京畿左近,多有外国商贸、各国公使往来驻节之地,云蒸霞蔚,蔚然成风——又怎么是抑民奉外之兆了?有什么人受外人引诱,做出你等以为的,只知洋人,不知君父,不敬祖宗的逆事了?”

“臣只是略尽绵薄,生恐日后有如此恶行,请皇上防患于未然……而已。”

“至于你参劾奕等人,说商贸,‘英国民人,在各口并各地方租房盖屋,及觅致诸色华庶,襄执分内工艺,中国官毫无限制禁阻。’的一款,更加是可笑!”他说,“五口通商之地,本是先皇在日恩准英人寓居,并从事往来贸易之地。十余载而下,各省民情恰然,百业兴旺,更有大批我天朝庶民,生员,各执其业,又有哪一个受外人引诱,做出你等以为的,只知洋人,不知君父,不敬祖宗的逆事了?”

“这,没有。”

“既然广州等地并无百姓为英人哄骗上当,心去旧国,怎么你就敢认为,在天津等地,会有如此无良百姓,涌现而出呢?”

皇帝逐条驳斥,说到最后,提及英使觐见之时行礼的典仪章程,“……这一节,是朕亲自俯准的——咸丰二年,英使远上,投递公文,朕就在圆明园九州清晏殿中说过,英人礼法,于我天朝相去甚远,高宗时,英使觐见,为形势所迫,不得已双膝落地,行君臣大礼,英人视为奇耻大辱。先皇中页,英人兴兵犯边,也未始没有其中缘由在内——朕始终以为,两国交往,以彼此尊重为第一要务。只要我天朝的武备之力,练兵之法推行而下,国势大涨,便是朕不说,怕英人将来觐见朕躬的时候,也要心甘情愿的行礼如仪了。”

皇帝苦恼的挠挠头,自咸丰六年之后,他很少有这样长篇大论的当中晓谕重臣了,三月中的天气,殿阁门窗森严,端坐规整,觉得身上的小衣都给汗水打湿了,“多想想恭亲王几个此番办差的辛苦,和与英人商谈之际,为朝廷立下的功勋——”

他用手拿起御案上的签署好的《北京条约》的文本,在手中打开,“例如这一条:‘英国民人有犯事者,皆由中国地方官并当地所属领事衙门会商审讯,以资公允。这样的一项条款,难道不是可以保证日后英国商民在我天朝之内,不再因为《江宁条约》中相约款项未能管束、羁押、审理其人,而导致的横行无忌的漏项吗?”

祁世长语塞多时,便在这时,又有一个人高声奏答:“皇上,臣有话说。”

皇帝向下看看,是此番弹劾最力的清流另外一人,任职湖广道御史的齐园岭,“你想说什么?”

“臣门g皇上教诲,深知往日所行,多有未经深思熟虑之处,只是,臣以为,教士行之各方,传授种种匪夷所思之学,百姓心存良善,不辨其非。更且有刁民,托庇教民之名,于省内任意鱼肉乡梓——教民相害,在各省之中都是有前车之鉴的。故而臣以为,若说是良善外国民人到我天朝来往来商贸,尚可增进有无,只有该等教民、教士,臣以为,当妥善处置,容彼等人早离贵境为上。”

皇帝只觉得汗出如浆,坐在御座上,身体有些发软,“教士多为法人,到我天朝所传道学,也不是什么坏事。至于我中华教民,良莠不齐也是有的,只要所属地方能够切实管束,朕想,也不必为了树大必有枯枝的缘故,就连一整颗树都要伐倒吧?”

齐园岭还想再说,皇帝厌烦的摆摆手,“该说的,朕都说完了,再有什么话,单独上折子——都下去吧。”

一上午的廷议费时甚长,众臣跪在地上,双腿酸胀已极,年纪大的如赛尚阿、翁心存之流,连起身都做不到了,还是靠着同僚、太监的帮衬,方才跪安而出。

皇帝还宫,一进养心殿,就觉得身上焦躁,胡乱脱下朝服,摘去朝冠,口中连连呼喝,“可有凉茶吗?取来给朕!”

第67节 疏忽

第67节疏忽

在乾清宫出了满身的大汗,出来朔风扑面,回宫之后又连着用了几杯凉茶,到了下午的时候,皇帝只觉得腹如雷鸣,纠结难忍,六福赶忙命人取来取了些太医院所制的成药,悄没声地进奉皇帝服用。

那些成药,都是参酌数百年来的验方,精选上等药材所制,及时而服,确具神效,可惜进用得太晚了些,一无效果,皇帝里急后重,忍无可忍,终于不得不起身如厕,一番泄泻,觉得肚子中舒服了一点,不想回到殿中,坐不到片刻,又有坠涨之感,只好再去。如是者三次,六福可有点害怕了,他虽然不懂医术,也知道泄泻最是伤人,看皇帝拉得脸色苍白,一边伺候着他躺下休息,一边命宫中的小太监,赶忙到钟粹宫请皇后来。

皇后也给吓了一跳,问来通传的小太监杨三儿,“可传太医了吗?”

“陆公公请过主子的旨意,主子说,不碍事,不过是一冬积攒而下的火气,泄一泄就没事了。所以,奴才们……”

“糊涂!”皇后悚然动容,“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他疼惜下面,你们不知感恩,就由着他的幸子来吗?去,到太医院,传薛宝善、薛福尘、李德山到养心殿侯旨!”

三儿不敢怠慢,碰了个头,一溜烟的出去传旨了。

这一面,皇后起驾,到了养心殿中,行礼之后,皇帝让她站了起来,“怎么,把你也惊动了吗?”

“皇上,龙体不虞,干嘛不早传下面的奴才伺候呢?您啊,就是太多心慈了。”皇后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呀,好热啊。皇上,您发烧了呢!惊羽,还不给主子取……”

皇帝倒不觉得身体上有很大的问题,精神也还爽利,“朕没事。”他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你知道吗?人家说,经常有一个小病小灾的话啊,于人的身体只有好处,而没有害处,怎么说呢?不会得大病!你不见那些身子骨硬朗到极点的,每每一旦发病,就是来势汹汹,不可阻挡的?”

皇后给他逗得啼笑皆非,真不知道这番歪理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她不以为皇上在说正经事,只当他是在故意开玩笑,以宽慰自己,女子心中感动,手中更加用力,握住了丈夫的手。

片刻之后,太医院三名奉召太医及得到消息的军机处几个人联袂到了养心殿中,给帝、后行礼之后,柏葰碰头请罪,“都是奴才等奉职无状,未能厘清朝局,要皇上龙体辛劳,方有今日圣躬不豫。奴才等唯愿圣上早占勿药,康健如昔之外,更自请处分。”

皇帝好笑的摆摆手,“这和你们有什么相关?”他说,“若是有过错嘛,也是朕自己倚仗年轻,未加珍视之故,不必提它了。哦,对了,你们谁会下棋?”

宫中博弈,指是皆是黑白纹坪之道,军机处中柏葰、翁心存、孙瑞珍、曾国藩几个都是个中高手,特别是曾国藩,平生两大嗜好,一个是吸烟,一个就是围棋,前者早已经戒断多年,后者却是公务闲暇,唯一聊以自慰的,不过皇帝问及此事,显见是有意在这殿中与臣下手谈一局。而和皇帝下棋,顾虑重重,赢了皇帝固然不能;便是输,其中也有太多讲究,故而众人不好出声,养心殿中沉默了片刻。

“怎么了?你们都不会下棋吗?”皇帝好奇的问道,“曾国藩,朕知道你是会下棋的,是不是?”

“是,臣略通棋艺,不过奕可通仙,臣寸心所得,不过其中皮毛而已。不敢在圣主驾前献丑。”

“手谈是君子之道,今儿个朕身子不爽,连思路也觉得大有恍惚之感,正好借此机会,清醒一下头脑——六福,摆上棋盘。”

棋盘摆好,皇帝手拈白子,布下一子,曾国藩站在床沿一边,着黑子跟进,二人乃自手谈起来。

弈棋一道,博大精深,真是论之不尽。大体来说,贵在严谨,所谓‘高者在腹,下者在连,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法也,却也有谓‘宁输数子,勿失一先”有先而后者,有后而先者,击左观右,攻后瞻前,两生不断,俱活不连。说起此道来,学问可也就太大了。

皇帝两世为人,前生不必提,碌碌无为,潦倒一生,做皇子的时候,在上书房也曾经学过围棋,不过好而不精,便说是一手‘屎棋’也不算过分——他下得很糟,这就让曾国藩分外感觉为难了,面对的敌手是一国至尊,想赢不敢,输又要让旁人看不出是有意逢迎,而皇帝的棋力非常糟糕,在他看来,便是初学者也比不及,落子之间,煞费苦心,不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水。

偏偏皇帝自己下棋不行,还要指点对手,“唔,这里可不好。你应该在这里落子,否则的话,朕所布的这一条大龙……”他忽然醒悟过来,随手把掌中的白棋子扔到坪上,“你啊!算了,不下了!”

曾国藩暗中出了口气,赶忙跪倒,“皇上?”

皇后不懂围棋,只觉得盘上密密麻麻都是黑白棋子,谁输谁赢也看不出来,“皇上,怎么不下了呢?”

“弈象包罗至广,最能见人胸襟气势。奸险狡黠,宽厚和平,一经手谈立有所悟。固然双方对奕,旨在取胜,无所不用其极,只是君子与小人,宽厚与刻薄,王道与霸道,一经交兵便无所遁迹。同样求胜,有人泱泱大度,对敌人困而不杀,使其知难而退,有人则招招毒恶,胸罗万险,恨不能杀得你片甲不留,这其中的分野判别可就大了。是以饱学和平之哲人,每能于棋弈之间,察见人气度风骨,心性抱负,百试不爽,倒也并非无因呢!”皇帝笑着说道,“皇后,你看出来了吗?曾国藩是有意让着朕看]书就呢,这样下法,还有什么意思?”

“臣不敢。皇上棋力,本就是天下第一……”

“当面扯谎!”皇帝半真半假的斥责道,“算了,让他们进来,给朕诊脉吧。”

薛宝善几个请过脉案,碰头说了一句,“皇上万安。”这四个字就如春风飘拂,可使冰河解冻,殿中微闻袍褂牵动的声响,首先是载垣走了过来,望着薛宝善说道:“皇上今儿多次泄泻,到底是什么缘故?你要言不烦地,奏禀皇上,也好放心。”

宝善答应一声,一板一眼地念道:“如今清明已过,谷雨将到,地中阳升,则溢血。细诊圣脉,左右皆大,金匮云:‘男子脉大为劳”烦劳伤气,皆因皇上朝乾夕惕,烦剧过甚之故。”

“那么,该怎么治呢?”

“自然是静养为先……。”

“静养,静养!”皇帝忽然发怒,“朕看你就会说这两个字!”

薛宝善不知说错了什么,吓得不敢开口,唯有伏身在地,不断碰头。

天威不测,皇帝常发毫无来由的脾气,臣子也常受莫名其妙的申斥,在这时就必须有人来说句话,才不致造成僵局,皇后在一边温言劝慰道:“退下去吧!赶快拟方进呈。”

有了这句话,薛宝善才有个下场,跪安退出,已是汗湿重衣。还得匆匆赶到内务府,略定一定神,提笔写了脉案,拟了药方,另有官员恭楷誊正,装入黄匣,随即送交内奏事处,径呈御前。

皇后回头劝道,“皇上,又何必为下面的人动气?依臣妾看啊,这数年来,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也实在是该好生休养一番了。”

“你说得简单,朕也想放开一切,只管享受——哪有这么容易呦!”

载垣几个就着杌子滑落在地,“皇上,奴才等耽于安逸……”

“该是你们的罪责,你们休想跑得掉,不该你们承担的,朕也断然不会诿过于人。都起来吧。”示意众人站起来,皇帝觉得身上有点燥热,额头虚汗直冒,“去年年底的时候,朕让阎敬铭、肃顺咨询过前任军机大臣,文渊阁大学士周祖培,为整肃吏治之事,向其问政,周祖培不但会参其中,更亲自执笔,起草奏折中关于刑名之法多年传承而下的积弊数款,可见其人虽身在江湖,仍自心怀庙堂——军机处,拟旨。”

“周祖培老成持重,才德兼备,更有谋国忠谨之心,所进奏陈上慰朕意。着补授正三品品秩,入上书房听用。”

“喳。”

“都跪安吧,着周祖培明天递牌子进来,朕还有话和他说。”

周祖培在府中接到旨意,欣喜异常,却又不敢过于张扬,怕为人知道了,徒留笑柄。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任何人也不让进入,铺好纸笔,起草谢恩折。这一类的折子他写得多了,不过是一些官面文章,不过这一次,老人濡笔良久,仍自不能成一字。

思及新君当政,于自己多有提拔,广西办差归来,皇帝温语相加,关怀备至;选入军机之后,更是无日不见,每逢年节,赏赍之物层出叠见,怎么自己当年就会没有认真揣摩上意,随声附和赛尚阿、贾祯几个了呢?周祖培叹了口气,心中想:此番起用,若是终究就此平稳度过也就罢了,一旦能够有再度入阁拜相的机会,定要多多顺从主上,为第一为官要诀——皇上未至而立,自己却已经年过花甲,想来自己若是能够门g皇上启用如初的话,自己不必提,就是连周府上下,皇上亦当加以保全吧?

心中所想,落笔生风,待他停下来看看,自觉荒唐:这都是写的什么啊?满纸胡言!一把扔开,又拿了一本折子,安心起草他的谢恩折了。

殊不知,因为府中掌管文案的下人的疏忽,就是这样一份满纸胡乱的奏折,竟然为之送抵了御前!

内奏事处将一摞奏折送抵,皇帝刚刚用过午膳,随手拿起周祖培的谢恩折,这样的文字他见得多了,几乎连看都不怎么正式看,直接翻到末页,拈起主笔,正待批一句‘知道了”就置在一边,不想落笔之际,呆了一下。

大臣上折子,不论言及何事,末尾的一句规制不便,总是“……恭折俱奏,伏祈皇上圣鉴,谨奏。”字样,但在周祖培呈上来的折子中,竟然没有这句话!皇帝疑惑的‘嗯’了一声,认真的翻开折子,详细看了起来。周祖培的折子是这样写的:“……窃臣本月十六日跪聆圣训,仰门g圣闱温谕,训勉周详,莫名钦感,恭设香案,望阙叩头谢恩。”

“伏念臣以微末小吏之下才,被天地生成之殊遇,容臣愚戆,寄以心腹,当值以来,臣固无深根固蒂之策,更无边屯固圉之谋,苟为势所便而时所宜,岂敢辞其劳而避其怨者?”

“思臣往日种种,门g皇上不次捡拔,常伴君父,仍无精白之心,只以庶殫驽钝,少答洪恩。咸丰四年,臣荒疏秉性,难逃圣目所察,唯念及臣才性庸驽,不过竭此血诚,或有其志而智不周,不加谴责。隆天厚地,臣感鸡涕零。”

“臣思我皇上,实为继武前贤,古往今来第一圣明之主也。此非臣一己之见,实乃天下臣民所共知同想。”接下去他写道,“皇上未到而立,臣已年逾花甲。若臣得天之幸,陪伴君父,皇上念臣可称信靠,不但臣一身荣辱,蔚为可见,及臣后辈,……”

折子写到这里,再也没有了下文,皇帝又觉得奇怪,又觉得好笑,这样没头没尾的文字,周祖培老糊涂啦?怎么就敢呈递到朕的眼前来?翻开奏折再看一看,难得的升起了一阵暖意:周祖培自自己登基以来,言听计从,办事勤勉,虽是有些功名利禄之心,但身在朝中,又有几个人没有这样的心思?

当初为了禁烟之事,让他也受了池鱼之灾,一置就是四年之久,想想他来回奔波,以五旬之龄,远赴广西办差,受尽辛劳……,皇帝叹了口气,“周祖培递牌子进来了吗?”

“是。刚才周大人递牌子进来了。”

“传他进来。”

德穆楚克札布做带引大臣,领着周祖培进到暖阁,数年之后,重新见君,周祖培心情鸡荡,行了君臣大礼,伏地奏答,“罪臣周祖培,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拿起他的请安折子,向下一递,“周祖培,看看你给朕上的这份奏折?”

周祖培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折子中有什么文字不当之处,益触皇上之怒了?从六福手中拿过奏折,打开来只扫了一眼,立刻面色大变!声音都结巴了,“臣……臣臣……糊涂!请皇上……恕恕罪!”

皇帝摆摆手,六福从他手中拿回折子,又呈递给皇帝,“若是按你所上的这份折子而言,比之当年曾国藩所为大不敬之事,仍自犹有过之吧?”

周祖培怎么也没有想到,府里的下人会犯下这样一个大疏漏,不敢作答,只是一个劲的碰头如捣蒜,撞得地上光滑如镜的青石板咚咚直响。

“三朝老臣,行事之间如此不知恭敬君父!”皇帝冷冷的望着他,“周祖培,朕在问你话呢!”

“皇上训诫极是,臣……”周祖培汗透重衣,加以心中难过,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是不敢君前失仪,强自忍耐着,“都是臣的不是!臣甘愿领受国法!”

““虽然你这一次的罪行极大,但折子中所言,倒也并非虚妄。正好相反,在朕看来,很多文字,还可以算得上是你周祖培的肺腑心声。”皇帝的语气逐渐放缓,对他说道,“你当年为国所见勋劳,朕也是逐一看在眼里的,朕虽然口中不说,心中却也并非忘怀。”

“臣小有微才,也是全门g皇上教诲指点,而今日之过,更显微臣不经荒诞,种种逾礼非法之行,……实在是为官读书多年之耻。请皇上下旨,重谴罪臣,以儆天下效尤。”

“若是凭你所行,便是立即交部议罪,明正典刑也不为过。不过念在你本心并无对朕不恭,更无对朝廷处置有怨怼之望,姑且从宽,回去之后,自己到都察院,请求处分,另外,免去你两年俸禄。”

德穆楚克札布站在一边,心中苦笑:周祖培还未及入值上书房呢,就先给免去了两年俸禄?周祖培碰头谢恩,不必再提。

皇帝又说,“此番让你进上书房,教养子弟,一来是你才学尚有可称道处;二来嘛,就是为了给翁心存腾腾空,他担着军机大臣的职衔,每日里公务往来,忙个不休,你去了之后,要多学学他刚正可风的君子气度,不要因为所教授的孩子是天家子嗣,而弄一些指桑骂槐的事体——诿过于人,对孩子们尽是没有好处的!不论是大阿哥抑或是载澂,都是一样,该是谁的过失,就处罚谁。你明白吗?”

“是,臣都记下了。”

皇帝本意是想借谘政有功这一层,将周祖培暂时安置在上书房,用不到多久,就再行提拔使用的,却给谢恩折一事搅得没有了心情,随意的摆摆手,让两个人跪安而出。

第68节 大失所望

第68节大失所望

三月间,京城翁府出了一档逆事,翁同龢的原配汤氏亡故了,汤氏是浙江萧山人,其父汤修、其祖汤金钊多年为官,在朝中也算显赫一门,翁汤联姻,已历十年,汤夫人美而多才,吟咏作画,和丈夫伉俪情笃,唯一的遗憾,就是入府十年,并无所出。

悲痛之余,还要接待往来宾客,翁同龢忙得一塌糊涂,好在这一年的三月初,四川龙茂道崇实入京述职,公务之便,听闻好友丧偶,崇实自然不能坐视,悼亡之余帮助他料理一番,总算是将丧事办理妥当。

一切完毕,翁同龢留崇实在府中用饭,席间也不用人作陪,只有知交两个,把盏谈心,不知道是谁先提起来的,话题转到了政事上,“白水兄,此番入京面圣,皇上可说了些什么吗?”

崇实重重的放下酒杯,似乎很讨厌他这样问的神情,“怎么,可是小弟说错了吗?”

“不是的。叔平,你不知道,这一次回京述职,哎……我还从来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崇实摇摇头,“各省吏治败坏,已到极致!”他说,“只是我亲眼所见,就可当无所顾忌四字!皇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登基之后,从来以民心为重,却架不住下面的人一堂鬼蜮,争相门g蔽,主子所能够见到的,都是早已经铺陈扬厉一番之后的景致。自然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一般了。”

他说,“我实在是彷徨无措,也不知道把这番实情向皇上奏陈,是对还是不对?”

“白水兄,你怎么有这般思虑?不提皇上待我等天恩如海,就是为了一方百姓安宁,也当以实情上闻,你怎么,会有这等想法?”

“你是没有看见,我奏陈之后,主子脸色惨白,双手发抖……哎!”

翁同龢又是心疼,又觉得有点好奇,“那,你都说些什么啊?把皇上气成这样?”

崇实停著不食,和他说了起来——。

崇实此番进京,一来是述职,二来是到山东,为父祝寿。一路行来,春暖河开,桃红柳绿,心情大好。在山东登岸,走陆路到了德州,椿寿是山东巡抚,又是皇帝面前数一数二的红人,五十整寿,省内官员无不大有孝敬,气氛搞得非常热闹。

崇实在济南住了几天,北上进京,到宫门口递牌子请圣安,皇帝听说他来了,心中很是欢喜,立刻传见。

进殿行礼之后,皇帝让他坐在杌子上奏答,诸如省内民情、稼穑丰歉、道路安靖与否,都问了一遍,最后问他,“朕知道,今年是椿寿五十整寿,怎么样,济南那边,很热闹吧?”

闻皇帝提及阿玛,崇实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答应一声之后,方才坐下,“奴才的阿玛过寿,门g圣上垂问,奴才代阿玛叩谢天恩。”

“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可有什么新鲜事吗?”皇帝像是拉家常一般的问道。

“有的。奴才所见所闻甚多,只恐有辱圣听,不敢陈奏。”

“怕什么?左右只有你我君臣两个,朕也爱听你说这些外间的新闻。”

崇实想了想,答说,“是,奴才在山东听闻一桩事情,是说有一个武生,状告继母。”

皇帝扑哧一笑,“这个好听。”他盘膝的软榻上坐好,兴致盎然的说,“说说,给朕认真说说。”

“此事奴才也是在酒席之间随意听来的,未必是实情。”崇实赔笑答说,“是这样的,山东曹州府菏泽县治下有一个武生,姓郝,兄弟三个,其中老大是个武生;兄弟是个武举人;这兄弟两个是郝老丈原配所生;还有一个最小的兄弟,尚未成年,是郝老丈的续弦肖氏所生。”

“郝老丈在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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