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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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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不但是鳞椿,就是季何二人也不免着慌。皇帝于司法之事非常认真,当年崔荆南山东一案就是前车之鉴,山东全省官员所得的严谴,他们当然不会忘记。于是商量决定,特为委托一个候补道,进京游说。此人是刑部尚书赵光的得意门生,居然说动了老师,维持原谳。

但就有一个郑敦谨,死活不肯,闹到最后,他以去留力争,公然表示:郑某人一天不离秋审处,此案一天不可动赵光劝说再三,毫无用处,而就在这相持不下之际,赵光报了丁忧。

办完丧事,预备扶柩回故乡安葬,此去要两年以后才能回京,在京多年的未了之事,要作个结束。细细思量,只有这一案耿耿于怀,因而亲笔写了一封信给周祖培,坦然引咎,说为门下士所误,郑敦谨审理此案,毫无错误,请周祖培格外支持。

就为了有这样一封信,郑敦谨才能不受干扰,尽心推问,全案在咸丰四年的二月底审问确实,王树汶得以不死,而承审的官员,几于无不获罪。

通城知县马翥革职充军,以陆惺接任;任凯以‘特旨交审要案,于王树汶冤抑不能平反,徒以回获属员处分,蒙混奏结。迨提京讯问’,鳞椿复以‘毫无根据之词,晓晓置辩,始终固执,实属有负委任,着即行革职,姑念该员上任未久,前情不明,故着加恩仍留原任。’而京山县知县朱光第,为官一地,造福一方,正是职司守牧臣工典范,擢升为武昌知府,即日上任。

这一次曹仁修宴请,说起的,就是这件事。何桂清听台长——御史台不称上官,而称台长——念及此事,脸上如同飞了金似的似有荣焉,不过听他说圣躬忧虑,自己自然要问:“皇上的烦恼是什么呢?”

“无非权臣跋扈。”

“皇上乾纲独断,既有所恶,何不罢黜?”

“你知道不知道,皇上亲政之初,曾经立过誓言,要待大臣如弟兄手足,这话……”

“这话我也听过,可是亲爱不是姑息。”

“不错,应该爱之以德,不过凡事不能无因而至。”曹仁修停了一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的。”何桂清点点头,想了一会儿,他又说:“古人有言:疏不间亲。大臣在皇上是弟兄,像我,只是远房子弟,上章弹劾大臣,不正犯了疏不间亲之戒了吗?”

“根云兄顾虑周详,处事正该如此,可是你应该看的出来,从古以来的纳谏之君,除了唐太宗就数今上了,而且,”他加重了语气说,“依我看,今上犹贤于唐太宗。”

“哦?”何桂清眨眨眼,很是注意的问,“何以见得?”

“你还记得魏征仆碑之事吗?”

这是个很有名的典故,何桂清当然知道,贞观十七年正月,魏征病故,唐太宗命九品以上官员皆赴丧,陪葬昭陵,下葬之日,唐太宗登御苑西楼,望哭尽哀,自制碑文,亲书上石,人臣哀荣,至矣尽矣。但不到五个月的功夫,唐太宗听信谗言,以为魏征生前结党好名,手录前后诤谏之词,以示起居郎褚遂良,爆帝之短,因而下令将所撰魏征墓碑扑倒,原来预备跟魏征结为亲家,以衡山公主尚魏征之子叔玉的喜事,也就此作罢。

“唐太宗与魏征君臣遇合不终,而今上对大臣摁礼始终如一,这就是贤于唐太宗之处。”

这等于明白告诉何桂清,如能直言极谏,弹劾权臣,不但为皇上嘉纳,而且绝无后患。

从曹府告辞回来,何桂清坐到书案前凝神细思,弹劾军机大臣,不能无因而发,总要找到一个什么由头,方可动笔,琢磨了一会儿,给他想到了一件事:本年三月初,皇帝巡视天津绿营驻防,场面一塌糊涂,惹得皇帝龙颜震怒,将奕山、长瑞等人拔翎摘顶,交部议罪,就是直隶总督和天津府,也各有处分,赛尚阿是奉旨管着兵部的大臣,身担责任,难辞其咎,就以此事为立言之基

就为了这个缘故,何桂清认为军机的失职,非比寻常。他本来就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想法,此时越发觉得该轰轰烈烈搞一下,于是关紧了书房门,亲自誊写,密密固封,递入内奏事处。

皇帝打开来一看,事由是:“为兵事败坏,责有攸归,请将军机大臣赛尚阿交部严加议处,责令戴罪图功,以振纲纪而图补救。”文人小说下载

折子是这样写的:“现值国家元气未充,时艰犹巨,政多丛脞,民未敉安,内外事务,必须得人而理,而军机处实为内外用人之枢纽。赛尚阿等,始尚小心匡弼,继则委蛇保荣;近年爵禄日崇,因循日甚,每于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谬执成见,不肯实力奉行。屡经言者论列,或目为壅蔽,或劾其委靡,或谓昧于知人。本朝家法綦严,若谓其如前代之窃权乱政,不惟居心所不敢,实亦法律所不容。”

“……只以上数端,贻误已非浅显,若仍不改图,专务姑息,何以仰副列圣之伟烈贻谋?又安能臻诸上理?若竟照弹章一一宣示,即不能复议亲贵,亦不能曲全耆旧,是岂朝廷宽大之政所忍为哉?言念及此,良用恻然。赛尚阿、大学士贾祯入直最久,责备宜严,姑念一系多病、一系年老,兹录其前劳,全其末路。”

以下就是一段空白。因为一二品以上的大员有过失,臣下不得妄拟处分,所以从赛尚阿开始,对所有的军机大臣,都是只拟罪状:“大学士贾祯,内廷当差有年,只为囿于才识,遂致办事竭蹶;大学士季芝昌,只能循分供职,经济非其所长。协办大学士彭蕴章甫直枢廷,适当多事,惟既别无建白,亦不无应得之咎。”

这三小段之下,都留有空白,预备让皇帝自己去填注处分。接下来又这样说:“朝廷于该大臣之居心办事,默察已久,知其决难振作,诚恐贻误愈深则获咎愈重,是以曲示矜全,从轻予谴,初不因寻常一眚之微,小臣一疏之劾,遽将亲藩大臣投闲降级也。”

认真的看过折子,皇帝拿起笔,飞快的草拟了一份上谕,吩咐一声:“去,传内阁、六部、御前大臣到养心殿见朕。”

六福不敢多问,答应一声跑了出去,很快的,内阁卓秉恬、倭仁、孙瑞珍、曾国藩、翁心存、阎敬銘、载垣、僧格林沁、世铎、华丰等人进到殿中,整衣拜倒:“臣等叩见皇上。”

“前天,朕和军机处见面的事情,想来尔等也都知道了吧?”

军机处为了皇帝要降旨惩戒鸦片商人一事,当面顶撞皇上,朝野上下尽皆知晓,虽然当时皇上没有多说什么,但以皇帝的性子,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轻松放过,这也是大家的共识,今儿召众人到御前,不用问,正是为此事而来。卓秉恬碰头答说:“是,臣已经知道了。”

“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臣以为,军机处大臣奏对时,哓哓置辩,已无人臣之礼;若再事姑容,何以仰对先皇在天之灵?又何以服天下公论?请皇上降旨,从重处置。”

“先皇临终之时,曾经于朕、于群臣有过教诲:”皇帝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皇考他老人家说,万事当以国计民生为重,无恤其他。朕每每想及,心中感佩,自问德行难比先皇万一,亲政之初,也从不敢临之以威,却不想多年沿袭而下,竟为赛尚阿之流以为朕是秉性柔弱之主,言语之中失却人臣之礼多有,朕一贯优容有加,不想数日前为惩戒鸦片一事,赛尚阿,贾祯等目无君上,顶撞朕躬,实在是放肆已极”

皇帝的声音逐渐提高,“赛尚阿以受命佐臣自居,更兼懿亲之贵,目无君父,由来已久,朕念及旧情,一再容让,该员不知报效,前日呈旨之事大出悖逆之言,谤及朕躬之处在在,朝中多有劝朕训诫之声,不过朕念在他三朝老臣,更且是懿亲之尊,总不愿骤加挞伐。孰料竟成养虎遗患”

“赛尚阿之下,如贾祯、季芝昌、何汝霖等,以文臣听用,不知精白上侍君父,只以个人利禄为尚,本年年初,季芝昌、何汝霖等借江南办差之机,于湖北省内买良顶凶一案,早知经纬,却私相庇护,指鹿为马,草菅人命,不但失却人臣之尊荣,更忘却君子立命,当以‘与人为善’为攸归之根基,如何可为朝臣表率,如何立足于军机处?传旨:……”

众人知道,这是最关键的声音,各自聚拢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的听着:“……赛尚阿、季芝昌、何汝霖三人,入职最久,责备宜严,姑念三人年老体衰,着开去一切差事,家居养身,仍准以原品休致。”

“大学士贾祯,内廷当差有年,只为囿于才识,遂至办事竭蹶;周祖培只能循分供职,经略非其所长,均着开去一切差事,降二级调用。协办大学士,领工部尚书衔军机大臣彭蕴章,甫直枢廷,适当多事,惟既别无建白,亦不无应得之咎。照前例,宜应退出军机处。钦此”

一夜之间,军机处全班尽撤,掀起了宦海中的绝大*澜;这等全无先例所举,不但身历其境的人目瞪口呆,就是旁观者亦觉得惊心动魄。

这一次看起来是处置过苛,但和早年为陈孚恩买参、曾国藩谢恩折一事都有不同。

那两次都是皇帝借题发挥,去前朝旧臣,而这一次,题目上争的是国事,争的是公是公非,没有人敢说皇帝的决定不当,更加不敢有人进言要求收回成命,因为那是干预大政,僭妄太甚。一时间朝野上下噤若寒蝉,都在驻足观望,等待事情的下一步进展。

到了第二天,又有上谕,别简恭亲王奕、吏部尚书满员文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提调、同文馆总稽查文祥、工部尚书翁心存、改任户部尚书孙瑞珍入值军机处,同时又命新任兵部尚书曾国藩,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

上谕明发过后,奕等人具缮谢恩折,送到内奏事处,然后递牌子进来,要当面谢恩。皇帝自然是立刻召见,看看下面跪着的几个人,没有让他们起身,“朕四月初九日颁发的上谕,你们都看到了吧?”

“是,臣等都看到了。”

“赛尚阿等军机处重臣,不尽职,不修德,深失朕望。为了上不负列祖列宗托付之重,下不负黎民百官仰望之深,朕只好乾纲独断,逐全班出机”皇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又继续说,“军机处是政令所出之地,其中人臣尊荣,可谓极矣。但赛尚阿等,不能和朕同心同德,以御外侮,反不思为君父分忧,只以清名自邀自赏,是故,朕万万不能容”

“这一次捡拔尔等入枢廷,想来外面的人都会于羡慕之余,更加关注你等的动向。这一节嘛,尔等或者是宦海沉浮多年,或者是朕的血亲兄弟,也不必由朕再来耳提面命,只有一句话要告诫。”

听到这里,奕等人的头埋得更加低了,“是,臣等恭聆圣训。”

“政出之地,行事之间多多与朕心相符,便可保身家富贵。存了这样的心,偶有疏漏,朕自会容忍;偏离了这样的心思,则三尺之冰,正为尔等所设”

“是,臣等敢不以大公之心上奉君父?”

“旁的话暂时不必提,老六,你还领着总署的差事,今后怕是要多多的辛苦了。”

“臣弟不敢。皇上圣谕在耳,为列祖列宗江山社稷计,臣弟就是再苦再累,也当勉力报效,请释圣宪。”

“都跪安吧,明天开始,照常入值进来。”

“喳。”

第125节勾心斗角

第125节勾心斗角

奥尔德。伯明翰勋爵进京了,在来的路上,他就从随员为他翻译的中国政府的邸抄中得知了军机处几位重臣为皇帝陛下一纸诏书全数撤换的消息,伯明翰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觉得无比的羡慕:他很清楚的知道,军机处便相当于本国的内阁,军机处的首辅也就等同于本国的首相,这样的一群人,皇帝居然一道命令说撤换就撤换?这在自己的祖国是不能想象的事情,偏偏在中国,却是无比正常的——这让他对中国的皇帝陛下的权力,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进到北京,先到东交民巷的英国公使馆中和文翰相见,给他出示了外相克兰顿勋爵的手书,内中特别提到,在英方这一次提出了七项条件中,目的性无比明确,就是要不考虑《望厦条约》中的有关把鸦片作为非法商品的条例规定,要求中国方面开放鸦片贸易,允准英国鸦片商人在中国畅行其道,大发财源。至于其他的条件,按照克兰顿外相在信中所说的那样:‘……就如同是帕斯尼卡葡萄庄园要等到葡萄采摘的季节才能生产葡萄一样,总还要等到更加合适的时机,才能像1842年那样,和这些疲弱得如同患上了黑死病的病患一样的中国人,做更加进一步的交涉。’

文翰认真的看了一会儿信,把信纸重新装好,向伯明翰展颜一笑,“阁下,我相信,您的到来,一定会如同外相阁下信中说的那样,取得令外相阁下,令女王陛下,令大英帝国所有鸦片商人都同时欢天喜地的满意结局的。”

伯明翰骄傲的一笑,端起矮脚敞口大肚子的玻璃酒杯,轻轻地摇晃几下,让手心的温度传入酒中,使酒香愈加自发,“实际上,勋爵阁下,您的这番话,也正是威尔士先生对我说的。”

文翰知道,他口中的威尔士先生,正是东印度公司现任的总经理——文翰和伯明翰,都是这家公司的持股人:“或者,对于威尔士先生来说,您这一次到中国来,他才是最感觉到快乐的的一个人吧?”

英国外相特使到来,按照照例,中方是要举行欢迎酒会的,奕在军机处叫起的时候,当面请旨,皇帝想了想:“请一请也好,不过,不要局限于英使,在京中的各国公使馆,都派人送上请帖,邀请他们一起到酒会上来。”

“请恕臣弟愚钝,还望皇上明示,这一次本是为欢迎英国特使而举行的酒会,为何要邀请京中其他各国的公使呢?”

“欢迎?”皇帝问道,“奕,你认为举办这一次的酒会,真的是为了欢迎英国人的到来吗?”

“臣弟糊涂,”奕吓了一跳,赶忙碰头答说:“臣弟糊涂”

“英人此来的目的,朕早在天津的时候就早已经和你说过,这里也不必重复。朕在这里告诉你,和英人的这一次商谈,只要按照朕在天津时对你面授机宜所言及的,就不必怕英夷有什么咆哮之举。”

奕正要说话,曾国藩突然伏地奏答说:“皇上,臣有话说。”

在场的几个人中,他是除了皇帝和恭亲王之外,唯一一个在天津扈驾的随员,对于皇帝当时谈及的要义也知晓多多,这一次听他主动奏答,皇帝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臣以为,英人此来心怀狼子野心,意图借我天朝与英国签订之合约为要挟,虽有皇上高屋建瓴,提前洞悉其奸,也要防备英人以武力相胁迫,一旦合约不能达成,英人恼羞成怒之下,臣恐,英人又会像先皇年间之事一般,轻发虎狼。”

皇帝笑了,拿起御书案上的扇子,轻轻的搧着。六福就在遮挡宝座的屏风之后,一眼瞥见,急忙掩了出来,用极大的一把鹅毛扇,为他打扇。“想来曾国藩的话,是你们很多人一直在担心的吧?”

“臣弟不敢。英人不识教化,早有明证,若是和谈之事事有不谐,臣弟恐曾国藩所言,将会一一得其所证。届时……”

“你错了,奕,这一次合约之事,英人若是肯于卷甲而还也就罢了,若是真如同曾国藩所说的,英人敢于再度兴兵抠边,就正遂了朕愿”说着话,他高深莫测的一笑,改变了话题说,“上一次在天津的时候,朕让内阁拟明诏通告全国各省,将各省、府、道、县治下的大烟馆全部关闭,百姓不论是商户,抑或是朝中官员,也都要限期戒烟,这件事,军机处下去之后,再拟一道明旨交内阁明发,从今年的五月开始,朕要在我大清的土地上,再也见不到一处烟馆,若是再有人敢于违禁开设,除了封馆之外,一切相关人等,都要从重、从严治罪,所有那些敢于在广东等地购买鸦片,带到内地售卖的,不用和他们留情,一概处死”

众人知道,赛尚阿等人一夜之间为皇帝逐出朝堂,正是为了要严惩鸦片商人一事,君臣之间有了抵牾之情,这一次还有谁敢做仗马之鸣?参差不齐的碰下头去:“喳”

奕等人回到军机处的直庐,升炕而坐,文庆取过水烟袋,先美美的吸上几口,“王爷,众位大人,皇上于英人之事,态度如此晦暗不明,倒底这其中打着的是什么盘算呢?难道真要等到英人与我朝会商不谐,彼此兵戎相见吗?”

奕用很低的声音说,“我想,皇上如此不惜与英人一战,也要阻止鸦片流入我国,倒不如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思及在总署衙门和李鸿章、徐继畲、宝洌У热说乃祷埃袷怯惺裁茨蜒灾频模安蝗缢担璐嘶嶂罩刮夜宋场⒐航黄绞焙颍⑷耸畚蘅墒郏匀灰部梢源锏讲徽蕉酥谋乙辶恕!

“话是这样说,”在一旁的文祥接口说:“鸦片之物,流毒贻害甚广,只恐就是有上谕煌煌,也难抵吸食者为免除戒断之苦,不惜铤而走险啊。”他说,“当年黄爵滋奏《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一折,哄传天下,老夫还能默诵几句。他说:‘……吸食鸦片者,罪仅枷杖。其不指出与贩者,罪杖一百,徙三年。然皆系活罪。断瘾之苦,甚于枷杖与徙。故甘犯明刑,不肯断绝。若罪以死论,是临刑之惨急,更苦于断瘾之苟延。臣知其情愿绝瘾而死于家,必不愿受刑而死于市……’”

孙瑞珍新进之资,最是激进,闻言大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所以林文忠公上折子说,‘烟如不禁,则

将来‘不唯无可筹之饷,亦且无可用之兵’。这才是君子正色立朝的铁证,该当我辈效仿之举呢”

曾国藩坐在一边,心中暗暗叹息,刚刚进到朝堂,就又有了党争的苗头升腾而起了吗?

就在他心中暗自嗟讶之时,门口传来一声唱喏:“皇上传恭亲王奕,体仁阁大学士文祥到养心殿见驾。”

奕楞了一下,立刻知道,皇上可能另有机密之事要宣召总署衙门的自己和文祥了。不敢怠慢,离座而起,和文祥两个整衣而出,顺着皇城内的甬路到了养心殿,进门碰头请安,“这次招你们两个人过来,是为了总署衙门之事。朕已经命人去传宝洌А⒗詈枵滤橇耍鹊纫换岫伞!

答应一声,举目向上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很平常,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等了片刻,李鸿章、宝洌А⑿旒填醇父鋈擞愎岫耄欣裰螅实鬯担坝⑹乖独矗姨斐凑展呃故且傩幸淮尉苹幔獯尉苹嵛薰鼗队辉诮璐嘶幔鼋朊馈⒎焦娜说慕煌胗亚椤k薷战拥浇昭哺а钗亩ǖ淖嗾郏渲刑峒耙皇隆K瞪虾P陆戳艘恢酪纳搪茫艘恢趾芴厥獾奈淦鳎筇牌呦臁k拮急概扇说剿罩萑ヒ淮危驼庵搪蒙烫敢幌拢懿荒芎兔廊舜锍尚椋笏凉郝蛘庵治淦鳎坷狭憧磁伤グ。俊

皇帝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奕不知道这种什么‘后膛七响’的什么样的武器,闻言楞了一下,然后碰头答说:“回皇上话,臣弟以为,总署衙门中,若论及明敏通达,见解跟笔下都是不可多得的,当属宝洌В庖淮胃八罩莅觳睿撬簟!

“也好,”皇帝看向宝洌В氨︿',你听见恭亲王的话了吗?”

“是,奴才听见了。”

“你可愿意到苏州走一趟?”

“奴才愿往苏州,为皇上分忧。”宝洌Т鹚担爸皇牵加谖浔钢侣杂胁煌ǎ骨牖噬厦媸诨恕!

“这个,”皇帝想了想,“杨文定折子上只是说,这种武器不同于现今常用,常见的武备,不但更加精准,射程比之旧式火枪更远,尚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连续使用,击发七次之多。而且操作起来极为简单易学,任何人只要使用几次,皆可以上阵杀敌。朕想,若真的能够装备使用,我天朝武备力量必可为之大增,届时,区区英夷蕞尔小国,何足道哉?”

“具体的,你到了苏州,见到杨文定等人,他自然会派人与你做详解的。”

“是,奴才明白了。明天臣就启程,赶赴苏州。”

“嗯,还有,老六,关于这一次的酒会……”

伯明翰勋爵这一次进京,不但中国方面重视,就是同为在华设立公使馆的其他夷人,也无不侧目以待。中国的地大物博是所有人都见识到了的,中国政府的暗弱无能也是尽人皆知的,这一次英人再度前来,就商贸之事展开磋商,一旦合约达成,各国便可援引‘利益一体均沾’的原则从中得利,而且还不用向英国那般,派遣专使远渡重洋,怎么想,都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四月二十六近午时分,轿马喧阗,仪从云集,总理衙门里里外外,从没有那么热闹过,门口的大街上,停满了亭斯美马车,来自京中各国的公使、参赞、翻译济济一堂,由中国政府召开的欢迎酒会正在举行。

这样的酒会不为吃喝,只为彼此正式会商之前,有一个借机和各国公使增进交流的场合,更主要的是,奕有一些话要对美国、法国公使要进行一番私下里的商谈。

酒会上一方西装革履,一方朝服补褂,翎顶辉煌,看上去分外的泾渭分明,奕在这一次酒会召开之前,为了担心总署的英文翻译曹福正在语言上会有所疏漏,特别从同文馆中把容闳临时抽调到了衙门,只是怕在语句难明的时候,由他担任翻译。

经过在京中两年多的居住,容闳的中文已经可以说得极好,而且他南地的口音夹杂着北地的方言,更有一种听来很让人觉得舒服的地方,比之曹福正一味的南音,听起来更觉得顺耳。

端着酒杯,奕走到美国公使亚历山大。H。爱华特身旁,后者正在和法国公使窦纳乐爵士闲谈,见他走了过来,两个人同时微微鞠躬:“殿下。”

“欢迎您,公使先生,爵士先生。”奕笑眯眯的随手把酒杯放到身边经过的侍者托起的托盘上:“这一次两位先生能够拨冗前来,请允许我代表我国皇帝陛下和总署衙门的所有官员,向您二位表示感谢。”

“多谢殿下的盛情。”爱华特笑容可掬的点头,“这一次贵国与英国进行的修约之事,不但引得参与会商的各国瞩目,就是我国、以及爵士先生代表的法国,也分外的热心啊。想来以贵国皇帝远大的见识、眼光,定然能够在进一步商讨两国如何增进往来,互惠互利之事,有所成效的。”

奕面色有些凝重,“英国野心甚大,这一次派专使到我国之前,由文翰先生呈上的照会之中就可见一斑。”他说:“这一次修约若有不谐之处,只恐英人又将重作冯妇,以武力相胁迫,真到了那时候,我国希望,美国与法国,可要严正自己的立场哦。”

听得这番话,爱华特和窦纳乐半晌作声不得,最后爱华特说:“我想,不论到任何时候,美国政府和人民,都是希望看到一个安全和稳定的中国内部环境的。”

第126节唇枪舌剑(1)

第126节唇枪舌剑

四月二十八日,以英国政府外相克兰顿伯爵的特使伯明翰勋爵为首。英国驻华公使文翰爵士为副手、公使馆参赞哈士明、通译麦华陀等人组成的英国外交特别代表团进入到总署衙门办公大厅,和中国方面的总署衙门的代表,就两国修约之事,做第一轮的正式的磋商。

会议由曹福正做翻译,听英国人把这一次修约之请的宗旨说完,他翻译说道:“特使先生说,此次提请修约,本是因为英国素行宽容政策,顾念保全两国永久和好的重要,不愿另有纷争,以致伤害两国多年来结成的深厚友谊。希望贵国能够体会英国政府的一片敦尚之心,不愿意中国政府因为种种细节问题之上,与英国多有折冲。”

“在当年英国公使馆落成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前夜,本王受邀出席英国公使馆召开的庆祝圣诞节的盛大酒会,在席间致辞曾经说过,任何有着良好意愿,愿意在平等的基础上展开对话的国家从来是抱着欢迎的态度的。任何人,只要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到来,可以说,都是我天朝的朋友。”奕冷笑着说道:“这一次特使先生奉贵国政府所差,到敝国来,想来也一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和意愿的。只要能够在这样的基础上展开对话,我相信,贵我两国在一些细节上的纷争,一定是能够取得一个圆满的结果的。”

“鄙人非常欣见于殿下能有如此开明的胸怀,”伯明翰勋爵满意的笑着,他说:“这一次敝国提请修约之事,本是援引贵国与美国政府于公元1844年签署的《望厦条约》中关于‘合约……应俟十二年后,两国派员公平酌办。又和约既经批准后,两国官民人等均应恪遵。至合众国中各国,均不得遣员到来,另有异议’之文,并根据中英《虎门条约》所定最惠国条款之权利,故此我国可以借此援照美约向中国要求修约。”

伯明翰深知中国是一个如何疲弱的国度,这一次挟威而来,更加是不把与会的中国方面的官员放在眼里,坐在长桌的对面侃侃而谈:“至于我方提出的条件……分别是:一,准许英人随意往来中国内地及沿海各城。二、确定鸦片为合法贸易。三、进出口货物不得征收内地通过税。四、英使如欲与内地督抚会晤,须立即接见;五、肃清中国沿海海盗。六、订定华工出洋办法。七、新订条约应依英文本解释。”

奕耐着性子听他逐一陈述完毕,等他说完了,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自己却不说话,而是向一旁坐着的李鸿章点点头。

李鸿章翻开手边的卷宗,开始了正式的会谈:“勋爵阁下,这一次贵国提请的修约之事,本是参考和援引我国先朝皇帝陛下于先皇二十四年与美国政府代表在中国的望厦签署的《望厦条约》为根本政策,可是的?”

“不错。这是鄙人刚刚才说过的。”

“那么,请原谅我的愚笨,既然要援引美方的前例,在尚未有前例可循等到情况下,贵国突然提出修约,这难道不是不顾及国际成法的举动吗?”

听完翻译的说话,伯明翰楞了一会儿,强自争辩道:“这是不同的。”

“哦?如何不同?”

“贵国与美国签署的《望厦条约》是在公元1844年,而按照约定,十二年为修约之期,这要到1856年才是正式会谈之机;而我国与贵国签订的条约是在1842年,到今年已经整整十二年,故而,这是不同的。”

“笑话”李鸿章脸上带着报复的快意神色,大声说道:“须知贵国在与我国签署的《江宁条约》中,全无修约条文,在贵国提请我过的的照会中也明白宣示,此番修约本是援引美国成例,既然并无‘成例’,又将如何‘援引’?”

伯明翰没有想到中国人会抓住这样一句文本中的漏洞大行究根问底之事,刚才嚣张的嘴脸荡然无存,嗫嚅了片刻说道:“贵我两国当年签署的《江宁条约》中有‘大皇帝设或再有恩旨布施于列国者,大英国均应一体均沾’之语,本使想来,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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