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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事不好了-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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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凭阑又愣了愣,一面同情那几位姑娘一面又奇怪,皇甫弋南告诉她这个做什么?
他笑了笑,终于说到了重点,“所以凭阑,我可没碰过她们一根手指,普阳城与你才是第一次。”
她轰一下又烧着,内心有一百头草泥马同时在咆哮,什么第一次不第一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怎么了似的!
“嗯……还有,”皇甫弋南丝毫不理会她的情绪,沉吟一会道,“听闻山神庙里你给我喂药了,我想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使了什么法子?”
她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到他靴子上,同时让开身子,“剖开你肚子丢进去的。”被皇甫弋南的无耻气到发抖的江凭阑全然忘了深想他先前的那些话,将玉佩往他手里一塞,“作戏作够了吧,快走快走,我都快被人用眼神毒死了。”
皇甫弋南见她不再揪着那“哪怕”一词不放,含笑侧了身。
两人各自转身背向而行,江凭阑风风火火走出窄桥,却因近日里武艺渐精,目力和耳力都有所增进,不可避免地在离开前庭之前听见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声,“殿下,您是在故意气我么?”
她脸上潮红与眼底水汽霎时消散无踪,冷笑一声凭空唤,“乘风,备马。”
江凭阑与李乘风策马朝喻府去时,湖心亭中男女正在脉脉含情地对望。
当然,这“含情”只是在女方看来而已。
皇甫弋南并不答话,笑了笑道:“六嫂今日怎会得空过来?”
这话问得毫无道理,姜柔荑是六皇妃,除非有什么公事或以女眷身份跟着六皇子,否则是万不该到这宁王府来的,根本没有什么“得空过来”的说法。这身打扮,这等行径,往大了说,那叫私会。姜柔荑觉得,皇甫弋南不可能看不出她的意思,而他嘴里那一声“六嫂”又似乎暗生讽刺,这令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一别十七年,别后重逢,第一次见他是在寿宴,第二次见他是在冠礼,第三次是当下,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与江凭阑亲密无间出双入对,刚才两人竟还旁若无人地当着她的面拥吻谈笑,虽是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也看得出来举止间满含情意。她为此一面不甘一面又心生内疚,她不相信这是皇甫弋南的本心,他是不是在故意气她,气她嫁给了自己的哥哥?
千思万绪不过一刹,她摘下斗笠面纱,露出里头精致妆容,一双眼直直盯着对面人,“殿下,您可知,我等您等了十四年。”
皇甫弋南似乎微微动容,却只是一刹,一刹过后他神色又冷下来,“十四年?等一个死人做什么?”
他语气清冷,姜柔荑却分明捕捉到了他方才那一刹动容,因此心中暗喜,更加大胆道:“等殿下娶我。”
他默了默,“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姜柔荑神色决绝,为他不再喊她“六嫂”而欣喜,紧接着道,“十四年,我等了殿下十四年。自及笄,父亲便替我选定了亲事,我拒不肯嫁,就这样在漫天流言里一直熬到了二十岁。二十岁啊,殿下应该晓得,这个年纪于我朝贵族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于一个废相之女而言又意味着什么。我若不是当真等到绝望,也不会听从父亲与陛下安排,嫁给六皇子。”
皇甫弋南这回沉默得更久,半晌后若有似无叹了一声,“你也该晓得,等十四年与不等是一样的。”
她朝他进一步,似在用目光探寻他脸上每一寸神情变化,“殿下果真在气我么?”
“不。”他断然否认,“三年,是我来晚。”
姜柔荑心中狂喜,眼底却蒙上了水汽,又朝前进一步,手一抬似乎要去拉他,却见他朝后退开一步。
“殿下……”她泫然欲泣,“您嫌我了么?”
皇甫弋南没答,冷然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柔荑。”
她颤了颤,也不管皇甫弋南前边说了什么,一滴眼泪怔怔滑落,“殿下,您叫我什么?”
他却不再重复,转身朝侍立在远处的丫鬟道:“来人,送客。”
姜柔荑霍然拉住他衣袖:“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弋南。”
他听见那一声“弋南”似乎也颤了颤,僵了身子默然半晌,回头道:“无论如何,六哥这道坎,你我跨不过去。我会当作你未曾来过这里,回去吧。”
姜柔荑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戴了面纱一路哭着离开。她的身影消失在前庭的一刹,亭中惊起“嚓”一声脆响——皇甫弋南将那截被她扯过的衣袖撕去,毫不留情一扬。
他自亭中走出,只在窄桥中间位置停了半刻,转过前庭,立即有人从暗角出来,正是李观天,“在府外发现六皇子的人。”
“派人跟着。”皇甫弋南淡淡一句。
李观天颔首应声,目光在他衣袖上一落,“主上,您这是……?”
“脏了。”他说罢忽然停步,偏头半回身问,“观天,你跟了我多久?”
“回主上,七年又三个月。”脱口而出的人答完才愣了愣,“主上问这个做什么?您……您不是要遣我走吧?”
“七年又三个月,你以为,我的耐性如何?”
“好,相当好。”他木然点头,“您本就是极有耐性,极擅忍耐之人。”
皇甫弋南若有所思点点头,蹙了蹙眉道:“那么依你看,方才我在湖心亭演的那出戏又如何?”
他又是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笑,“主上您说哪出,是您与王妃极为香艳的那出,还是后头那出?”
“谁同你讲我与王妃是作戏?”
他低低“啊呀”一声,立刻反应过来,“那您是说后头那出啊,属下觉着一般,有失您平日水准,换了往常,您该对六皇妃再有耐性一些,尤其是在肢体语言上。您喊出六皇妃闺名时,眉头朝眉心靠拢三分,眼角里收四分,这个表情,在相学里被称为‘不耐烦’。当然,您放心,彼时六皇妃唇启三分,泪盈九分,她没瞧出来。”
“知道了,下去吧。”皇甫弋南转身,极为矛盾地一面含笑又一面叹息,似乎颇有些讶异,他何时连这点逢场作戏的耐性都没了?
甫京偏郊山道,一黑一白两骑并行,马上男子一面扬鞭一面道:“出来晚了些,不过约莫还赶得上,就在前头。”
江凭阑点点头,“似乎有动静?”
“是喻家少爷自边关归京的马队无疑。”
“冲过去。”她淡淡一句出口,手中长鞭却大力扬起,身下马受了痛,一声长嘶竭力朝前奔去。
山坡坡度不低,此时两头都看不见对头情形,但江凭阑这边马一长嘶,那一头立即听出了不对劲,一队人整整齐齐勒马停住,与此同时便见一黑一白两骑以风雷之势直冲队伍而来。
马上人齐齐挽弓,弓成满月,对准了当先那一骑马上的人,与此同时队伍当中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不可轻举妄动,一拨马头避开了江凭阑冲来的轨迹。
“夫人,勒马,勒马!”
“哎呀我停不住啊——!”
众人闻声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两件事。第一,那当先一骑女子身下是一匹纯种黑色半血马,极为珍稀,非贵族不能有。第二,那女子骑术一般,不大能驾驭得了这匹烈马,冲撞马队似乎并非有意。明白了这两件事,人人出了身冷汗,方才要是真将这女子当作刺客射杀了,可不知得给少爷和喻府担上什么罪名。
当先那一匹半血马上的女子一面奋力勒马一面冲前头惶恐大喊,“哎呀,前面的让让,让让!”
众人立即拨转马头流水般散出一个口子。他们让开确实来得及,然而那女子眼下已近山坡顶端,就算免得了冲撞马队,也免不了要被这半血马下行的冲力甩出去。
身后那一骑白马卯足了劲仍追不上前头的半血名马,眼看着自家夫人就要飞出去,马上护卫只得一个纵身跃起,半空中扬鞭一挥,企图够着那匹狂奔不止的马。可他毕竟落下了好几个身位,虽以卓绝轻功追上不少,仍是鞭长莫及。
马过坡顶,即将下行,江凭阑惊叫一声死死闭上了眼睛,意料之中的身子落空却并没有发生,头顶一道劲风刮过,随即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发出痛呼,与此同时马长吁一声蓦然停住,而她一个踉跄自马背滚落。
李乘风恰在此时到了,一愣之下张臂就要去接,手伸出却又是一僵,这么一僵,江凭阑已经“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
众人一愣,眼见着那女子揉着腰龇牙咧嘴站起来,起来后倒也没怪罪她那护卫,喃喃道:“看来以后出门得带个女护卫……”
他们方才还在奇怪那护卫为何出手到一半停住,闻言才反应过来,想来是这女子身份贵重,那家教森严的护卫不敢与其有任何肌肤接触。
先前那出鞭勒住半血马的人皱了皱眉,自高头大马上下来,拱手道:“这位夫人伤势如何?”
江凭阑这才抬眼去看他,也朝他拱拱手,“不碍,还得谢过阁下方才出手相救之恩。”
她这一拱手,手腕一道狰狞血痕落入对面人眼中,她很明显得感觉到那人又皱了皱眉。
“虽是救了夫人,却也令夫人受了伤,寒舍就在附近,夫人若不嫌弃,可随在下前往稍稍处理一下伤势。”
“多谢阁下好意,只是……”她看了看李乘风,似在征询自己这个护卫的意见。
李乘风走过来,凑到她近前低声道:“夫人,处理伤势要紧,主上看见您又受伤,可得心疼了。”
他声音虽低,周围那一圈却都是耳力极佳的习武人,因此都将这一句听了个清楚。“主上”一词,可不是谁的护卫都有资格喊的。一行人一惊之下立即从马上下来,跟在自家少爷身后颔首行默礼。
喻少爷似乎苦笑了一下。他自看清那匹半血马时便直觉这女子身份不一般,因此当先拨转马头让开去,企图避开冲撞,然而那女子却怎么也勒不住马,身后护卫也无力救她,他为此不得不出手。倒不是要多管闲事,而是顾及到喻家:倘若这样一个看起来很要紧的女子在冲撞他马队时出了事,那他,乃至整个喻府都难辞其咎。
他出鞭,原本算准了这一鞭会勒住马脖子,却不意在触及马身之前偏了偏打到了那女子的手腕。如此一来,虽救下她,却也伤了她。他为避免留下祸端,不得不再邀她去喻府处理伤势,心想着到时亲自传信,同这女子府上主人解释一番或许也便过去了,可眼下……却听见“主上”二字。
据他所知,当今皇甫王朝,有资格被称作“主上”的只有四人,分别是各自坐拥一方势力的太子、四皇子、六皇子以及前不久方才归京被封了亲王的九皇子宁王殿下。不论是谁,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他因此反生出后悔来,请这位夫人进府,似乎也不大明智啊……
☆、喻府风波
江凭阑丝毫没意识到人家听见了什么要命的东西,沉吟一会道:“那就有劳阁下了。”
话已出口,不能再收回,喻少爷只得点头应下,亲自牵了自己那匹马过来,令江凭阑坐上去,然后又亲自牵着马朝喻府走去。李乘风则一手驾着自家的两匹马极其潇洒地跟在后头,对于整个马队陷入的尴尬而又紧张的气氛浑然不觉。
喻少爷牵着马走得小心翼翼,明明只是一小段路,却累出一身的汗来。他一路走一路暗自思忖,这女子虽是贵人,却不大有贵人的架子,甚至在勒不停半血马时还提醒他的马队闪开,想来应不是什么恶人,而她最初听见自己的相邀时明显有些为难,应该也是不愿将事情闹大的。这么一想,他稍稍宽心,脚步便快了些,忽听身后马上女子轻轻“咦”了一声。
这一声“咦”似惊似问,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喻府门前以喻老夫人为首立了一大群人,赫然便是来迎他马队的。
他回头去看那马上女子,见她一张嘴长成核桃大小,正盯着喻府府门发愣,“喻府……?”
李乘风闻声上前来,似乎也微微讶异,“阁下竟是喻府中人?”
喻少爷将江凭阑的马牵至近前,手背一翻亲自搭她下马,恭敬道:“在下喻衍,喻老夫人次子。”
他这说法听起来有些别扭,但实际上也确实没错,喻老爷,也就是喻老将军于十七年前殁于西厥一役,如今喻府的主事人正是喻老夫人。
身后见惯风浪的喻老夫人看见这一幕倒也有些发愣,被下人搀着上前来,问道:“阿衍,这是……?”
喻衍嘴一张却没说出话来,一来喻府家教森严,要将这来龙去脉解释得当并不容易,二来他也确实不知道江凭阑真实身份,没法向老夫人介绍。
江凭阑一看便知他心思,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这位想必是喻老夫人吧?小女子马术不精,不意在这山道冲撞了贵府的马队,幸得贵公子出手相救。”
这是在替他解围了,喻衍微微露出感激神色,“娘,阿衍见这位夫人受了伤,便想着请她来府上处理伤势,再着人送回去。”
喻老夫人眼睛一眯,一刹间扫过她手腕上的血痕以及她身后那匹半血马,点了点头,“如此,夫人请。”
身后一席女眷孩子都伸长了脖子瞅,一面窃窃私语。
“娘,阿浣喜欢那匹马……”
“嘘,噤声!”
“这是半血马吧,那位夫人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
“看阿衍这神色,像是不大对头啊。”
江凭阑含笑跟着喻老夫人进了喻府,丝毫无负伤的狼狈之色,行止间风华无限大气自成,叫人惊艳又叫人惊心。喻老夫人的背脊却是比她还挺,一路虽无出口多言一字,但江凭阑有种直觉,这位老夫人好像猜出她身份了。
她在客房里迅速处理了伤势,又换了身干净衣服,跟着下人来到正堂,向候在那里的喻老夫人、喻少爷以及喻家一席女眷行礼道谢告辞,看起来一副不愿将事情闹大的样子。喻老夫人也是心照不宣,并不问明她身份,说了几句待客的场面话便要着人将她送走。喻衍松了口气,然而这气刚一松,廊下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喻老夫人多年来以森严家教治府,府内下人都极有涵养,若非事急,绝不会跑出这样的步子。满堂人面面相觑,喻衍刚松的那口气一紧。
小厮匆匆跑进来,连礼都未行到位,急急道:“老夫人,不好了!府外一队护卫模样的人前来问责,说是……说是咱们的马队冲撞了宁王妃……”
几声冷气于同一时刻抽出,满堂寂寂里,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江凭阑,见她扶着额颇有些无奈的样子,似乎也在头疼自己身份暴露。
喻衍直愣愣盯着她的眉目,惊得连避讳都给忘了,怎么会是宁王妃,怎么刚巧就是宁王妃?这一刹他心中极为矛盾,一面庆幸,她是宁王妃,说起来是也算喻家半个儿媳,理应不会为难喻家,一面又担忧,母亲来信时再三叮嘱,让自己切不可与宁王有任何联系瓜葛,如今这一场风波,一扯便扯上了宁王妃,想来是坏了大事。
满堂或惊或愣里,只有喻老夫人保持着冷静和清醒,“来人眼下何处?”
“已经……已经闯进来了,咱们拦不住,也不敢拦……”
那小厮话音刚落,一队七人护卫疾奔至正堂门前,一眼看见江凭阑似乎松了口气,立时行下跪礼,“我等救驾来迟,还请王妃息怒。”
江凭阑苦笑一下,走上前去,“谁叫你们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的?”
“我等奉殿下之命保护王妃,自愿领罚。”
喻衍敛了敛眉,他今日方自边关回京,一路上虽听了不少有关宁王与宁王妃伉俪情深的传言,却都没太当回事。眼下一听这话才知,原来传言竟是真的。那护卫口中短短几字包含的意思可不简单,照这说法,他们只负责王妃安危,只要王妃有危险,别说是喻府,就是皇宫也闯得,救王妃是一回事,擅闯人府邸又是另一回事,当救则救,当罚则罚。他们不是没有涵养,而是太有底气。至于这底气是谁给的?自然是他的表哥,那位一朝归京,将太子也踩在脚底的宁王。
江凭阑看着几人执拗模样,也不再责他们,“好了,这事是误会,回头我自会跟弋南解释,你们退去府外等我。”
喻家人齐齐吸一口冷气,他们听见了什么?王妃竟能在这些下属面前,直呼宁王名讳?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似乎仍在犹豫是否该离开。
江凭阑敛起神色,再出口时有了些怒意,“退出去,顺带看清楚府门匾额上的大字,这里是喻府。”
一直冷着脸默然的喻老夫人微微抬眼,像是为她言外之意一刹动容。
护卫们颔首退下,江凭阑满面歉意地转身看向喻老夫人,再出口时候已无先前为隐瞒身份而刻意疏远的语气,“老夫人,今日之事实是对不住,回头宁王府一定给您个交代,包括今日令公子相救的谢礼,也必一并奉上。”她说罢顿了顿,面上歉意更甚,“还请老夫人原谅我先前隐瞒了身份,事出突然,我起始也确实不知令公子是喻家人,一来怕惊扰了各位,二来也实在觉得这等登门拜访之法有失礼数。”
老夫人听她不道“本宫”,而以“我”谦恭自称,说的话也算识大体,于是点了点头,脸色似乎好看了些,“既是误会,解释清楚便好。老妪眼拙,不识王妃大驾,倒是怠慢了您。”
她连忙摆手,“老夫人这话却是折煞我了,您是弋南的舅母,自然是我的长辈,岂有长辈怠慢晚辈之理?”她笑了笑,“昨日弋南还同我讲,说得挑个日子回喻府看望看望您老人家,谁想今日这么巧,竟被我这做儿媳的捷足先登了。”
江凭阑自认喻家儿媳,一番话说得圆滑而亲切,满堂紧张气氛一下子缓和不少,一众女眷自然也都跟着她笑起来。当先有位夫人模样的人走到喻老夫人身侧,含笑道:“阿衍一年才归京一次,今日府中设了宴,咱们喻家也算凑了个齐,王妃既是在场,不如赏脸一同用个午宴?”
她说这话时虽站在喻老夫人身侧,眼睛却看着江凭阑,喻老夫人淡淡一笑,似乎是默许了她的邀请。
江凭阑也笑,前者是邀请没错,可她却不觉得喻老夫人当真愿意让她留下来。她因此颇有些为难道:“倒不是我不肯,只是出来已久,殿下怕是要担心……”这一句婉拒是对那后来上前的女子说的,措辞用了“殿下”而非“弋南”,众人脸上的笑都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王妃的立场很明确,与喻老夫人亲近,而与她这位二夫人疏远。
那二夫人闻言似乎略有些尴尬,只得干笑,倒是喻老夫人替她解了围:“既如此,也不勉强王妃,还请王妃代老妪向殿下问好,老妪送您出府。”
江凭阑含笑点头,朝众人颔了颔首,转身时目光无意间一掠,蓦然停住又回身。角落里,看起来四十好几的妇人神色有些不大对劲,似乎是从知道她的身份起便红了眼眶,一副有话却不敢讲的样子。
她有些奇怪地偏头问:“这位是……?”
那女子闻言惊得低下头去,胡乱抹着眼泪,似乎吓得不轻。身旁另一名女眷立即替她这古怪行为作出解释,“淑姐患有眼疾,怕是吹了风才如此,王妃切莫见怪。”
江凭阑蹙了蹙眉,似乎并不买账,“抬起头来,有话但说无妨。”
那妇人愣愣抬起头,在看向江凭阑之前却先看了看喻老夫人脸色,得了首肯才怯懦道:“妹妹她……不,喻妃娘娘,她还好吗?”
江凭阑默了默。这位想必是喻家嫁出去的女儿,也就是喻妃的姐姐,今日回了娘家,得知她身份后思及妹妹,这才禁不住红了眼眶,会问出这个问题倒也不奇怪,毕竟江凭阑对喻妃的孝顺是满朝皆知的。
她十分诚恳,毫无劝慰地答:“不大好,十七年冷宫生涯,如何好得起来?”
那被叫做“淑姐”的妇人含泪踉跄上前来,“王妃,王妃您行行好,带我见见她……带我见见她好吗?”
江凭阑默然良久,自袖中取出一枚银叶来,并不说其他多余的话,“王府护卫见了自然会让你进去,只此一次。”
她激动得连连点头去接,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一地,嗫嚅着也不知说了多少声“谢谢”。江凭阑朝众人再颔一次首,含笑退了出去,喻老夫人给喻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这里主持大局,自己则跟上了江凭阑。
几进几出,喻老夫人独身送江凭阑走出府门,一直行到山道前。江凭阑竖掌止住跟上来的护卫们,正色道:“此处只有老夫人与我两人,您有什么话大可直言。”
满面风霜却腰板硬朗的人也敛了神色,微微仰头直视她道:“是极,此处只有王妃与老妪两人,您大可不必再装模作样。”
她笑了笑,“老夫人此话怎讲?”
喻老夫人冷哼一声,目光在她腕间一落,“王妃冲撞我儿马队是假,受伤也是假,阿衍老实,自小在边关长大,从未历过诡谲官场明争暗斗,您骗得过他,却骗不过老妪我。”
“总得有个人看懂我今日来意,您既是懂了,也算我没有白来一趟。”
她眯起眼,“王妃此言何意?”
“没错,都是假的,偶尔起意出外游玩的宁王妃哪能这么巧撞上喻家少爷一年归京一次的马队呢?我来,辛苦演这一出,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与一个能够看穿我所设之局的人谈判。”
“王妃想要什么?”
“别急着问我要什么,老夫人,先问问您自己,您想要什么?”
她默了默,平静答:“任喻家如何颓败,但望我儿平安。”
“老夫人,您该晓得,这个愿望您实现不了。”
她霍然抬头,“喻家自十七年前那场变故后便一蹶不振,陛下先后清洗了太多喻家儿女,阿衍……阿衍是喻家最后一个儿子,最后一个儿子!”
喻老夫人情绪激愤,江凭阑却反倒沉默了。她沉默,为那个就连化名也选择母姓的人。半晌后她苦笑出声,“老夫人,殿下也是喻家血脉。”
对面人似是一震,“他终归……他终归不姓喻。”
“是啊。”江凭阑似乎叹了一声,“十七年,他杳无音讯十七年,世人都道他死了,这怪不得世人,可是喻家人……就连喻家人也不曾有一刻记起过要寻他。”她笑了笑,“陛下将他当作棋子,喻家则将他当作弃子,殿下他是……何其悲哀?不过再悲哀又如何,你们官场,从来不打感情牌。”
对面人再一震,半晌后嗫嚅道:“老妪当年……自保之外确无余力。”
“我明白,殿下也明白,所以殿下一朝归京,一朝得势,却未曾想过要回喻家看看。”她笑得森凉,“先前所说那番要来看望您的话,不过是我瞎编罢了。老夫人何其慧眼,看不出这是为何吗?”
喻老夫人慢慢抬起眼,眼底不可思议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平静,“王妃不会是要告诉老妪,殿下此举是为保全喻家吧。”
“您似乎不信?老夫人,这世上的人,并非谁都与您一般冷情。”江凭阑面露冷笑,“或者说,殿下其实也冷情,但那是对别人,您或许觉得以他这般心性之人,只看得见利益,不会对一个失势的家族存有任何留恋,但您忘了喻妃吗?”
这一句似乎提醒到了点子上,喻老夫人神色微变,默了默没说话。
“居上位者确为利益而生,但您为何不能相信他也是人呢?因为是人,所以有时候一个决定很可能只出于一个微乎其微的理由。殿下想要保全喻家,无关利益,只是在意,在意喻妃,所以决定为她做些什么,仅此而已。”她偏头望了望远处喻府府门,“十六年前,喻家人可曾质问过您,喻衍是喻家最后一个儿子,您为何如此狠辣决绝,为了家族利益,将一个三岁孩童送去边关长大?您当时又是如何答的?我想您答不出,您要如何向他们解释,您是喻家主事人,但您此举并非是为了喻家利益,而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生骨肉而已。”
喻老夫人一直笔挺的腰板弯了弯。
☆、谈判
这番话令喻老夫人震惊太过,以至她呆愣半晌,连自己眼眶红了都未曾发现。
是啊,她也曾遭人质疑,受人非议,也曾因冷情、狠辣、决绝不被家族和世人理解,当时那声声质问言犹在耳,于喻家人而言,她一样是上位者,因而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自己和喻家的利益,却无人懂得她真正的苦心。
时隔十六年,她以为此生不会有人再懂,甚至连亲生儿子都不能真正谅解她,却在今日,听见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
正如江凭阑所言,她作出那个决定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保护喻衍,使他远离朝堂,宁肯让他在边关风霜里长大,也绝不沾染官场的晦气。
所以那一年,她去面见陛下,求他将喻衍以庶民身份发配边关,着令其一生不得为官为将,且一年只可归京一次。世人都道那是她的迂回策略,却不知,她并不对喻衍寄予厚望,她只想他活着,只想他活着。这样残忍的决定,是令他逃过陛下血洗的唯一办法。
江凭阑刻意在说完那番话后给她留足思考的时间,眼下看见她脸上神色,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心中一喜,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官场不打感情牌,我说这些不过是为殿下不平,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接下来,请务必听清楚我的正题。”
喻老夫人抬起眼,“王妃请讲。”
“旁人或许看不清,但您应该晓得,陛下既然敢在十七年前血洗喻家,便是铁了心不会将皇位交给殿下的。殿下能活到今日,那不是陛下仁慈,而是他对陛下存有利用价值。分封亲王也好,大行冠礼也好,咱们这位擅于使计的陛下,最终要做的,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我知道,”她似是终于不再冷情,叹了一口气道,“弋南这孩子很苦,我知道。”
江凭阑这下倒不“晓之以情”了,公事公办道:“殿下归京,即便他只愿喻家平平静静安稳度日,可陛下会怎么想?陛下生性多疑,一旦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便绝不会任其发芽长大,他要将这怀疑扼杀在摇篮里。”
喻老夫人面上神色一凛,“王妃的意思是……”
“喻家不能东山再起,喻家眼下唯一的男丁,最后一个儿子,不能活着。”
“我想到的……”她双目无神,不住嗫嚅,“我早便想到的……寿宴那日过后,我千里传书给阿衍,令他务必不要与宁王殿下有联络……”
“没用的,”江凭阑打断她,“喻家与殿下是否有联络来往,对陛下而言一点也不重要,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这就是咱们的陛下。血洗喻家那年,喻衍不过三岁孩童,陛下找不到正当理由取他性命,这才遂了你的意,而如今他已长成,也快到了成年的年纪,即便没有殿下,陛下也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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