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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睿足矣-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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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信息让萧锐恍惚良久。
那些零碎的线索在他脑海逐一闪现——
俞允同的职业习惯是寻找证据。
他有很厉害的身手。
他为小睿成为专职父亲。
俞允同向萧锐否认那具无人认领的尸体是沈快意，但他很认真对小睿说，回头会好好回答小睿关于他筷子叔叔怎么了的问题。然后小睿忽然被送到国外。
俞允同与沈快意从五岁起便认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枉死？
俞允同说：“我和他之间，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萧锐想通很多事。同时又想不通很多事。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
知道这些事，他能怎么办？
翻涌在胸口的情绪如此复杂，他甚至无法辨认。
久久之后，他望向自己父亲，茫然询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萧怀山平淡回答：“我没有理由欺瞒你。”
事实上，这不是“不欺瞒”，萧怀山显然特地进行了调查。而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接着，萧锐不确定地问：“如果我悔婚？”
“我是你父亲，把你教成这样，有责任收拾你的烂摊子。”
萧锐并没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能再得到最想要的机会。这完全不是二选一，很可能最终他一无所有，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高兴。仅仅是不需和自己的未婚妻结婚这件事，对他来说便是发生了好事。
他依旧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但至少知道，解除婚约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望向一如既往沉默着为自己做那么多事的父亲，萧锐用说笑藏起因为感动而不知说些什么的无措：“这不是你教得不好，主要是我自己天赋异禀。”
萧怀山毫不迟疑接口指正：“那也是怪我生得不好。”
没有幽默感的人偶尔也是会说笑话的。
萧锐终于笑了出来。
这么多天他第一次展颜笑出来。
只要还有办法笑，事情就一定不会太糟。
☆、第 27 章
有着可以为自己“收拾烂摊子”父亲的萧锐还是亲自和未婚妻陈芸谈了一次。幸运的是果然不喜欢他的陈芸顺势接受现实，提出的要求是对外宣布是她拒婚。当然，萧家自然还得“补偿”一些什么，这其中的细节萧锐完全交由萧怀山帮他。曾经萧锐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而麻烦父亲，可是，父子之间哪有亏不亏欠人情的事？终于，给自己父亲添乱，萧锐变得挺安心的。
接下来萧锐要做的是剩下一件。
萧怀山甚至能够查到澳大利亚警方的秘密线人是俞允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今俞允同的下落？
萧锐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地址是一家医院。
第一时间，他为此不由担忧，不过，之后他得知最近一直有和他视频的小睿原来已经回国，想必天天陪在俞允同身边，从视频中小睿较为平静的神情看，想来他的父亲一定没有大碍，这让萧锐稍稍放下心来。
当然，再怎么放心，在亲眼见到对方之前萧锐还是坐立难安的。某种程度上，他想要用更清醒冷静的大脑来慎重思考，好好盘算，进行足够的准备，以免当他终于站在俞允同的面前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是，他等不及。他也没有办法在见到对方之前成功令自己冷静下来。索性，不作筹谋，不加掩饰。
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耽搁，甚至是一分一秒，得到具体地址的萧锐立即亲自开车前往那家医院。
手头的地址具体到是有病房号的，所以，在抵达医院之后，萧锐唯一需要询问的这间病房在哪里。
简单询问后，萧锐根据说明穿过主楼大厅，往住院部的方向而去。走在花园小径时，有人拦住了他。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长得很漂亮，还有些眼熟。萧锐怀疑自己认识对方，不过，真要他说出对方的名字，那只能说是不可能任务。
“什么事？”被拦住的人微微皱眉询问。
年轻女人一脸早有所料，微微自嘲地笑了笑：“果然，你不认识我了？”
萧锐沉默着盯视对方。
女人轻描淡写挑了挑眉：“看来我需要自我介绍一下——你好，萧锐，我是小睿妈妈。”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萧锐一时怔住。
说实话，如今俞允同受伤住院，他的妹妹，小睿的生母带小睿回国，前来照顾自己哥哥，这些事合情合理也可以轻易预料，但是，萧锐还是有措手不及的狼狈感。
这个女人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女人是他最想共度一生对象的妹妹。萧锐真不知如何面对对方。
“我很抱歉，科威尔夫人。”他用之前特地打听到后便牢牢记住的名字称呼对方，下意识诚恳开口，“那个时候我太随便又太花心，甚至没能很好的记住你。”
并不知道能如何更好面对眼下状况的萧锐只是用毫无明智可言的本能反应来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没想到这么一句居然让对方吓了一大跳。
好一会儿后俞小楠才回过神，“其实我才应该道歉，”她说，接着，微微意外地感叹：“我一直以为你天生欠缺自我反省的能力……你变了很多。”
萧锐心有戚戚焉：“都是被你哥哥弄坏的。”
闻言俞小楠用没能掩饰的讶异瞥向萧锐，之后，她的目光隐约柔软下来。
“我听说你最近订婚了，恭喜。”她忽然飞来一笔。
这回轮到萧锐惊出一身冷汗。“这是误会。”他狼狈否认。
俞小楠不动声色微笑着说：“我哥哥亲眼见到你和你未婚妻交换订婚戒指，这怎么可能是误会？”
大晴天里，萧锐觉得自己看到一个霹雳。那个霹雳还特有眼光，精准劈中了他。
俞小楠再次跳转话题：“你知道吗？大约在小睿生日的一个月前，有一次我和我哥视频的时候，他忽然问我，如果他喜欢上你，我会不会生他的气。”
萧锐觉得自己就好像一棵随风飘荡的海藻，面对变化太快的世界只恨自己跟不上时代的这魔鬼的步伐。
“我告诉他我不会生气，但是，我会特别担心他，因为你不是什么好人。”俞小楠一本正经继续说下去。
萧锐想了好半天，不知道如何反驳的人最终无奈回应：“我改还不行吗？”
俞小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径直推进自己的故事剧情：“我哥他简直冥顽不灵，他坚称能够让他那么喜欢的人，一定是好人。”
萧锐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他回想当时，依旧清晰记得那个在他额上的亲吻。现在想来，才发现原来，他们曾经那么接近。
原来，对方“那么喜欢”他。
“他一直在计划怎么向你表白。以他的个性，把人揍个半死都不需要犹豫一秒钟的，结果却那么为了小的事拼了命才鼓足勇气……”俞小楠在短暂停顿后低沉叹气，“没想到偏偏在这时候他最好的朋友出事。我哥以前也是特警，他的前上司找到他，为了帮他朋友完成生前最后一个任务，他接受了秘密线人这个工作。”
萧锐沉默良久，然后问：“所以他才把小睿交给你，让小睿远赴澳大利亚以避免因为他的身份暴露遇到危险？”
俞小楠缓缓点头，接着补充说：“也所以，他和你撇清关系。”
“……他也在保护我。”
“他们的行动算是成功。可是，最后的那场行动中，我哥受了重伤。”
萧锐心中一紧。萧怀山并没有具体说明俞允同的伤情，萧锐原本以为俞允同伤得不重。
“我哥昏迷了好几天。虽然最终他醒了过来，但是……”俞小楠说到这里微微哽咽。
萧锐透不过气来，他甚至不敢追问。
俞小楠蓦地抬头，直视向他的眼睛。“你能想象吗？一个高位截瘫的重伤患在刚刚清醒的第二天是怎么避开医生护士，仅凭自己的力气坐上轮椅偷偷溜出医院，然后独自前往至少有十多公里远的酒店，只为远远看一眼你的吗？”
萧锐站不稳地倒退一步，疼痛如同被俞小楠的目光刺中他最致命的要害。
那天，他把订婚戒指递给陈芸，大厅外的走廊上，有人操控轮椅转身离开。当时萧锐怎么也想不到轮椅上的人是谁，怎么也想不到轮椅上的人在自己的订婚宴上会是怎样的感受，怎么也想不到……轮椅上的人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从那辆轮椅上站起身来……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酒店外的喷泉边，不知道已经在那儿吹了多久的冷风。看到我后他对我说，本来他想要来阻止你的，然后他又说，可他不能让你为难。”俞小楠垂下眼帘，低声讲述，“我从来没见过比我哥哭，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掉眼泪。”
他必须立即去见对方，连一秒都不能耽搁！萧锐的脑海对他发出再明确不过的指令。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抓紧时间对照理根本不需要征得同意的人用最认真陈恳的态度请求：“我已经解除婚约，我希望你同意我见你哥哥。”
俞小楠探究地打量向萧锐，她试着问：“如果我不同意？”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我去见他。可是，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同意，因为你是他重视的妹妹。”
俞小楠不为所动地盯视他：“你知道高位截瘫意味着什么吗？他只会成为你的负担，很快你就会厌倦他。”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俞允同的妹妹，仅仅“负担”这两个字便足够令萧锐冲对方的口无遮拦而动怒——话说回来，即便对方是俞允同的妹妹，他也没有办法忍下自己的怒意。
“难道我是因为他会走路而喜欢他的吗？你了解你哥吗？他是那种因为瘫痪就放弃自己的人？”萧锐咄咄逼人，“你又以为高位截瘫意味着什么？那不过就意味着他将比别人花更多一点的力气，来获得同样精彩美好的生活。”
俞小楠目无表情地迎视向萧锐可谓带着挑衅的眼睛。她在萧锐说完后平静开口：“此刻他不在病房，他应该和小睿在大楼后面的花园晒太阳。”
萧锐被各种情绪搅乱至混沌的大脑思考了片刻才明白刚才俞小楠的那番说辞只是试探自己，他为自己的失控感到一丝抱歉，在稍稍定神后郑重向俞允同的妹妹保证说：“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好人。我再坏，你哥哥也有办法把我教好。”
☆、第 28 章
阳光下，轮椅上，消瘦苍白的伤患。
萧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画面能让自己的眼睛在看到的时候发酸，酸涩到胸口跟着一起疼。他远远遥望过去，一时甚至不敢迈开脚步。
“爹地！”小睿的声音在这时响起。萧锐低下头才发现朝自己跑过来的男孩。
当小睿用力抱住萧锐双腿说着“我好想爹地”的时候，听到小睿声音的俞允同恰好回过头来。他的视线与萧锐撞到一起，后者呼吸一紧，然后心脏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爹地你来看爸爸了？”小睿抬头，一脸天真无邪的信任，“爸爸说你很忙，可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爸爸的！”
萧锐蹲下身子抚摸向小男孩的脑袋，郑重保证道：“我再忙，我的时间也永远是首先留给小睿还有小睿爸爸的。”
为此小睿心满意足地露出灿烂笑容，然后，他伸手一个劲拉着萧锐往俞允同方向跑。“爸爸，你快看！爹地来了！”
终于，萧锐再一次走近他曾以为从此只能在梦中相见的人。
纷乱的思绪与情绪让他一时恍惚失神。
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的小睿只顾着自个儿高兴，接着他想起自己的正事，抬头严肃关照萧锐：“我正要帮爸爸回病房拿条毯子，爹地，爸爸就交给你照顾。爸爸最怕打针了，你千万保护好爸爸，不要让坏人给爸爸打针。”
……你是怎么把这孩子教育得让他觉得要给你打针的医生都是坏人的？
当父亲的本能让萧锐不觉操心孩子的教育问题，等他回过神，小睿已经跑开。而他，终于得到与俞允同单独谈话的机会。
他此行的目的，此刻最想做的事。
——可他居然如此无措。
首先开口的人是俞允同。“恭喜你，萧锐。”他用瞧不出任何神色的平静态度说。
面对这一祝贺，萧锐又慌又急，他赶紧解释：“我已经和那个其实我根本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解除了婚约。”
俞允同的眼神有微微动摇，不过，他没有接口，只是继续抬着头安静注视向萧锐。
萧锐单膝半跪下，让俞允同可以更不费力地俯视自己。“你能原谅我的软弱吗？”他突如其来问。
俞允同微微讶异地重复：“软弱？”
“其实，从小到大无论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一定是争取到底的。因为我觉得我有资格得到那些东西。我一直以为我有资格得到一切。”萧锐没头没脑地讲述起自己的事，“然后，你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够格……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当自己不够资格得到什么的情况，所以，我没能坚持下去，轻易就选择了放弃。如果不是那么软弱，当我误以为你喜欢李志成的时候，我也一定会拼了命争取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哪怕是一分一秒，让你以为我真的能放下你……”说到这里，萧锐不自觉握住俞允同的手，“你能原谅我做错的这件事吗？”
俞允同没有回答这一提问，相反，他另起话题：“那晚你跟着李志成的车到他别墅门口，正好赶上我们部署的收网行动。我希望你能远离危险，所以打电话说了过分的话。事后我回想这件事，不由感到后悔。即便是子弹的伤害，都远不如语言的伤害，我的选择反而让你有更糟的体验，这件事我做得不对。”
萧锐一点不认为俞允同做得不对，事实上，无论俞允同做什么，怎么做，他永远都觉得那对得不能更对，不过，对他来说这是个足够好的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既然我们都有不对的地方，扯平吧？”
“我也是那么想的。”在此之前俞允同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此刻终于透漏出温暖笑意。
只是那么一点点的轻浅笑意，便足够让萧锐的心中有阳光照破阴云。
所有的问题都变得微不足道，包括俞允同失去行走能力这件事。这真的没什么，解决起来那么简单——
“我曾经说过，如果你的腿断了，我会负责背你回家。以后，我天天背你回家，背你一辈子。”萧锐凝视着俞允同的眼睛一字字说。
他的说辞让俞允同诧异地眨了下眼睛，在短暂的思索后，了然挑眉问道：“刚才你遇见了小楠，她告诉你我再也不能走路了，对吧？”
萧锐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警觉地确认：“她是不是瞧我不顺眼故意骗我？”
俞允同开始笑起来，“我妹妹演技好吧？”一本正经问，明显是在嘲弄萧锐。可是，他笑得那么甜，这让萧锐怎么也没有办法抱怨对方的幸灾乐祸。
“所以，你的伤没事吧？”萧锐首先谨慎确认这件事。
俞允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腿耐心说明伤情：“只是一颗子弹的贯穿伤，搁战争中用棉签蘸了消毒水捅一下就行。”
据说五岁时中文不好的人此刻用起动词来是如此生动活泼形象精准，听得萧锐直发愣。
俞允同在微微停顿后又补充，“不过，既然你那么喜欢背人，我可以负责给你背一辈子。”他扬起笑容假装自己在说笑话并没有害羞，他不知道自己的耳朵都红了。
萧锐简直得意忘形——这不能怪他，这辈子他都没那么高兴兴奋过。
“你妹妹说你为我哭了，这是真的，对吧？”他开心炫耀。
俞允同立即板起脸冷冰冰否认：“当然是假的。”
他这演技跟他妹妹不是亲生的似的，萧锐一眼就瞧出来：“你在骗我。”
“骗你又怎样？”
萧锐不假思索：“你骗得不够让人信服的话，我就多花点力气来相信。”
“爹地你这是在和爸爸求婚吗？”就在这时，小睿抱着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一团毯子现身，他显然好奇萧锐半跪着的姿势，不过，对于自己的猜测，明显是不小心戳到了自己的伤心处，他在微微停顿后难掩委屈地开口讲述自己的心事，“爸爸说你要和别人结婚了。我知道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爹地，可是，我更想你和我爸爸结婚。”
“我当然不会和除了你爸爸之外的其他人结婚。”萧锐赶紧向小睿保证，趁机倚仗着自己的强大后援偷偷求婚，“允同，你说是吧？我马上要结婚的对象只可能是你。”
俞允同如他所愿的点头。萧锐仿佛能看到在自己胸中炸开的烟花有多绚烂，他迎向转头冲他甜甜微笑的结婚对象。对方冲他比了比，对小睿说：“小睿，还不快叫妈咪？”
小睿猛地扑上来抱住萧锐，就跟红太狼的平底锅看到灰太狼似的。“妈咪！妈咪！我最喜欢妈咪你了！”他开心大叫。
萧锐想了想，他搂着小男孩的肩膀等对方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启发性地问道：“小睿，你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里，是不是谁的妈咪最漂亮，谁就最被大家羡慕？”
聪明如小睿，他甚至不用花时间来想一下，被萧锐那么一问，他立即跑过去用力抱住俞允同的手臂，凑到后者耳边说悄悄话：“妈咪，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你，刚才我是骗骗爹地的。”
不知道小睿这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萧锐把对方的悄悄话听个一清二楚。为此他哭笑不得。
俞允同倒是不介意被萧锐以牙还牙，相反，他郑重转向萧锐特真情实感地安慰后者：“别难过，虽然小睿最喜欢的不是你，但是我最喜欢的是你。”
萧锐还没来得及高兴，俞允同又和小睿咬起耳朵：“我也是骗骗你爹地的。”
不管刚才小睿是不是故意，萧锐敢保证俞允同是故意让他听到的。为此他真的快要哭了——如果不是他止不住从心底冒出来的甜蜜笑意。
萧锐伸出手，左手一个大的，右手一个小的。
“你们现在最喜欢的不是我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喜欢我，你们最好给我等着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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