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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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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最后退亲或者休妻;二来他们可以君子些,不给郝世进往屋里抬人,但是……”

柳长青脸一红,还是继续道:“但是可以在外面养着不给名分。照样该宠宠该生生,到时候认个干亲领回家中,照样可以上族谱传香灯。”

张宛如一听果真如此,立时急了,说道:“长青哥,我先回里屋将这话学给娘亲听,一会儿再来回你的话。”柳长青挥手示意无妨,让她快去。

结果张宛如刚刚绕过桃树,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哗。接着里正的声音响了起来:“瑞年兄弟,瑞年兄弟在家吗?”

紧跟着郝南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逆子!给我跪下!”

张宛如和柳长青同时望了过去,只见里正已经走进了张家大门口。而大门口外,郝南仁手执藤条,绑子上阵,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门外跟赶集似的,似乎整个铜锣湾的人都闻风而动,聚集了过来。

张宛如见了这阵仗有点六神无主,忍不住拿眼去看柳长青,却见他身子一晃,脸色立刻就白了起来。



堂屋里张丰年、张瑞年都听到了动静,先后走了出来,迎上里正,往屋子里请。里正摆摆手,指指门口说:“大兄弟,我先不进屋了,这外头还有人哪!”

张瑞年刚向门口一看,一身褚红色绸衫的郝南仁就赶紧上前两步,抱拳作揖连连喊道:“张家兄弟,张家兄弟!今日犬子对令嫒诸多无礼,实乃郝某我教子无方啊!眼下我将他绑来负荆请罪,请兄弟尽管责罚,好给令嫒出气!”

郝南仁一番唱作俱佳,拉着长声含着感情,竟似戏台上的名角一般。而且还故意不将话说得清楚明白,只说“犬子对令嫒诸多无礼”。这句话细琢磨一下,还真挺说不清楚咋回事儿的感觉,有些不明情由的围观相邻当即就四下悄声议论打听了起来。

张靖远见状皱了皱眉,转身回屋子将张秋萤抱了出来。

此刻张秋萤已经洗干净了脸,换上了葱绿色琵琶衿丝绸厚夹衣,外披一件素绒绣花的藕色斗篷,用一根镂空雕花的桃木簪子斜挽了一个飞云髻歪在右侧,以免头发碰到左面颈部的伤痕。

围观的众乡邻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到张秋萤身上,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自左耳后沿着下巴落到脖颈子上的那道鞭痕。

张宛知已经挪了张酸梨木椅子请里正坐下,张瑞年先抱拳对里正行了个礼,这才语气低沉地开口道:“诸位乡邻街坊,本来小孩子聚到一处,追跑打闹磕磕碰碰实属平常。但是秋萤是个姑娘,郝家的小少爷一语不合就动了马鞭,给抽到了脸上。倘若将养不当,毁容破相留了疤,岂不是带累了孩子一辈子!”

柳长青已经自木梯上下来,来到了张家门口,悄然站在了人群外围。听到张瑞年这番话,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妥,正待琢磨,那边郝南仁已经开了口:“的确是郝某平日里太过娇惯幼子,才会惹出今日祸事。刚才张家兄弟所言,实在是有道理。不过,郝某却觉得今日之事,也不一定就不能转成好事。郝某闻知事情前因后果之后,心下有了个计较,说与了里正,里正也很支持,就是不知道张家兄弟同不同意。”说完拿眼睛看向里正。

里正抚着胡须接话说:“不错不错。当着众位相邻街坊,我就也不说外道话了。郝张两家同为铜锣湾的大户,因着祖辈上的一些旧怨,才导致素日里并不亲近。郝南仁有意借着这次的事情,将话说开两家一笑泯恩仇。然后呢,提议双方结个儿女亲家,从此冰释前嫌,和睦相处。这样,不管秋萤闺女的伤将养得如何,落疤与否,郝家必然都不会介意。而郝家呢,家大业大,也必然不会委屈了秋萤闺女。我是觉得这事情如此收场,乃是最好不过了,不知道张家大兄弟,有何想法?”

听到里正说完这番话,得知郝南仁果然是打得这么个主意,张家人虽然早有准备,心里也不免气愤。柳长青心中更像是被大锤凿了一记,一下子空了起来,荡悠悠的没个着落处。理智上不断地提醒自己稳住,这事情已到了关键时候,情绪上却不被自己左右,忍不住拿眼去瞧被张靖远抱着的张秋萤。

张秋萤约略也听到了大人们的议论,又问了大姐什么是通房丫头,现下听着里正说什么儿女亲家,心中已经明白过来好像是要让自己嫁人,还是嫁到郝家,嫁给那个拿鞭子甩自己的小胖子。

心中明白过来之后,一阵接一阵的急恼后悔,拿眼扫一眼绑着跪在一旁的郝世进,却看到他也正在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看。当下将头又别了过去,却正好接到了柳长青的视线。张秋萤看到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宠爱有加的长青哥,一下子心头更是悔愧交加没个计较,眼窝一热视线就朦胧了起来。

这边柳长青看到张秋萤瞅着他泪眼朦胧,那眼眸中除了依赖还有无助,心头忽然泛起一股热流,那热流四下乱窜,弄得他原本僵硬的四肢一阵的麻木。眼见着张秋萤的眼泪终于哏不住滚落到了面颊上,柳长青只听到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且慢!”

阴错阳差

一声突兀的“且慢”引得众乡邻的视线带着疑惑、玩味,若有所思地聚集到柳长青的身上,柳长青刹那间觉得如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张秋萤也止了眼泪,眼巴巴地瞅着她的长青哥。

柳长青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刚要开口,郝南仁的声音响了起来:“哦?是柳家的小哥?我这里正与张家兄弟商量结亲的事情,你一个外姓人有何话说?柳公他老人家也是见过世面,颇受敬重的人,怎地你如此莽撞失礼?”

“咳咳!”柳公背着个药篓,伴着轻咳声走进门来,围观的众人让开一条道路,柳公走到长青跟前止步,看着他斥道,“长青无礼,叫你郝伯父见笑了。”长青垂首敛目,不敢再说,默默站在柳公身后。

张宛知已经又挪了一把椅子放到里正身边,张宛如也颇有眼色地上前接了药篓,扶了柳公来坐。一旁的里正也连忙起身相迎。柳长青继续默默走过去,向里正见礼之后,仍旧站到了柳公身后。

这柳公身份其实有些来头。他早年曾是御花园的花匠,颇有一手养花的绝技,此外还略通医理,平日里除了侍弄花草之外,另琢磨出诸多新鲜玩意儿,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清心茶”、“温补粥”、“琼花露”,深得皇室中人喜爱。

告老还乡之时,曾蒙圣上亲自召见并赠“百寿衣”一件,乃是采用皇室御锦裁就,另有御绣坊的针线上人绣上的一百种不同写法的“寿”字字样,称为“百寿衣”。还乡之际,密云县令亲自率众相迎并赠大宅一座,却被柳公婉拒,带着幼孙来到铜锣湾定居。柳公已年近七旬,因此在铜锣湾也属德高望重之人。

张丰年和张瑞年作为主人,也带了一众后辈过去与柳公见了礼,并大致叙说了情由。柳公听完,这才拈须看向郝南仁缓缓说道:“老夫自山中回来,见此情形暗暗心惊,还道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才负荆请罪;如今仔细听过才知道会错了意,却原来是喜鹊登枝。”

一句“负荆请罪”,一句“喜鹊登枝”,不过聊聊数语却点出了问题关键所在。张瑞年心中已经有数,从容返身望向郝南仁道:“瑞年糊涂,却不知郝家老爷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了哪件事?还是有心将两件事合二为一、混为一谈?”

此话一出,围观的乡邻也渐渐明白过来,议论之声渐起。

“原来郝家打得是这主意啊!”

“是啊,先打了人家闺女,再讨了去做老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

“就是,就是。这哪是有心负荆请罪啊?”

“这叫打蛇随棍上吧?”

“听说他素来娇惯幼子,哪里舍得当堂教子?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郝张两家素来不和,我还奇怪咋忽地想要结亲了呢!”

“唉,这张家也是不幸,因着祖辈不和招人嫉恨,现在居然牵连到了子女身上。”

……

柳长青听见议论,见柳公只八个字就将事情真相点出,让围观众人顿悟。再想起自己那声莽撞的“且慢”不禁暗自羞愧起来。

张秋萤此刻见柳公为自己撑腰,当下从张靖远怀里挣扎着下来,披着斗篷几步奔到柳公前面,扑过去抱住他的膝盖,一连声地说:“柳爷爷,柳爷爷,他非要说我讨了我去做通房丫头!我不愿意去做别人的丫头!而且他又凶脾气又坏又爱用鞭子打人!”

这番话倒不是有心做戏,张秋萤早就在事情闹大之后心中悔怕起来,此刻见事情似乎有了转机,赶紧向素来疼爱自己的柳公说出真实想法来。

柳公尚未言语,那边里跪着的郝世进忽然接了口说:“你别怕,爹爹在家就跟我说好了,不让你做通房丫头,那样不成。我是……我是来……提亲,要你做正妻的。我家里有很多上好的药膏,准保能将你脸上的伤治好,以后我不凶你不打你就是。”

似乎是没料到那小胖子会这么说,张秋萤愣了回头瞅他。

郝世进见她一双眼睛这次才正眼落到自己身上,又鼓足勇气检讨说:“以前我闹脾气打了下人,自有他人替上来伺候,我也不知道原来这伤口如此吓人。我以后不会了,你若不信,看着我便是。”

张秋萤撅嘴不乐意地回道:“我看着你?”扭头一拉衣领道,“看看你打的!你以为我不哭就不疼啊?!我还敢看着你?再说了,我哪有时间看着你!”想了想又道,“不是!我有时间了也不看着你!”

两个小人儿一番孩子气的对话,倒叫围观的众人笑了起来,刚才郁结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柳长青递了个眼色给张秋萤,让她停口不要再说。张秋萤扭头哼了一声,果真不再理他。

郝世进却不肯停口,继续道:“我这不是向你赔罪了么?”说罢似乎是不好意思地低头继续讷讷道,“除了父母祖宗,我还跪过谁?”然后声音又大了起来,“罢了,我不欺负女孩子就是。你打回来,我不还手。”说罢真的扭过头伸长脖子等着她来打回去。

郝南仁听到柳公一席话和众人的议论,本来觉得此次是没戏了,心中咬牙暗恨,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此刻见小儿子一番胡扯乱谈,虽言语稚嫩却诚意拳拳,似乎很是缓和了气氛,当下心中又活络了起来。

他上前几步抱拳冲着柳公行了个礼,这才说道:“柳公,里正,张家兄弟,诸位乡邻,我郝南仁老来得子的确是娇惯了些,不瞒诸位,我近来也意识到了这样不对。”

顿了一顿接着又说道:“只是这孩子娇惯到了九岁,一家子的话他谁的也不肯听。没想到今日不打不相识,这小子与张家三姑娘冲突后,倒是真心后悔,也肯听劝了。这次绑了他来负荆请罪,他也是没说半个不字。”

“刚才一番话诸位也听到了,这孩子虽然言语稚嫩却盛意拳拳,更是坚定了老夫结亲的想法。古语有云,后宅不安,诸事不成。成家方可立业,我郝家一份家业日后传了下去,不只子孙要能干,内室更要贤德。”

“所以老夫想法虽然自私了些,却是一片肺腑至诚,此次前来张府,一为赔罪,二为结亲。两者皆出本心,并无半点虚假。我郝南仁在此当着众乡邻面承诺,倘若张家答应,我郝家不只将秋萤闺女迎为嫡子正妻,且允诺终生不再为子纳妾,以表诚意。”

听了他这番话,众位相邻再次低声议论了起来。

“如此说来,这结亲之意,倒也算是好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要成了,也算一件美事。”

“郝家这小霸王,今天还真服软了,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般负荆请罪后喜鹊登枝,这姻缘来得倒也特别得很。”

……

郝南仁满意地听着众人的议论,面上却不显得色,诚恳地躬身向张瑞年道:“假如郝张两家结为亲家,前尘旧怨就此一笔勾销。不知张家兄弟意下如何?”

柳长青捏紧了拳头,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悄悄伸手碰了下柳公,示意他赶紧想办法。

张瑞年心中也是心思连转,心想虽然不能就此信任了他,但是当着诸位乡邻的面,倘若果断拒绝不给个明确说法,似乎倒是张家心胸狭窄,记恨旧仇,不肯和解了。不禁心下又恨又气。悄悄看了一眼大哥张丰年,却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竟然似乎在考虑郝南仁的说法一般,心下更是着急。

柳公见张瑞年虽然不愿意却找不到推搪之词,不得不再次咳嗽了两声。待众人看了过来,这才朗声笑道:“郝家老爷,你还是莫要难为瑞年了。你这般盛意拳拳,倒叫他不好说话了。也罢,事到如今,就不瞒诸位了。”

众人一听,这事儿似乎还另有隐情,不觉大感兴趣,纷纷静了下来,听着柳公说话。

柳公抚了抚伏在他膝头上的张秋萤的头发怜爱地道:“秋萤这孩子,是我定好的孙媳。”

此话一出,柳长青心头似乎被大锤一撞,咚的一声巨响之后,蓦地没了声音,竟然不跳了一般。

围观的众人,郝南仁,甚至张家的人,都俱是大感意外,将视线在柳长青和张秋萤身上流转不已。

张瑞年看向柳公,又看向郝南仁,心下想了想郝世进,又想了想柳长青,心下虽然不太高兴,却终究不曾出言辩驳。

柳公说出此话之后一直注意着张瑞年的反应,见他不语,心下就有了计较,当下开口道:“我柳家就长青一个孙儿,性子木讷了些。长青今年已经十一岁,我老头子却年逾古稀,自然该早早为他定下亲事好了了心愿。而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老头子心中有了人选,正是秋萤这孩子。这孩子聪明机灵深得我心,这事情我也与她父母亲口提过,只是孩子还小,暂时没有过礼小定而已。”

说罢看看郝南仁道:“却不想郝家老爷也相中了这孩子,还一番盛意拳拳,叫人感动。只不过一女却许不得两门亲事,却叫瑞年如何答复于你?如今事有巧合,老头子也只好借此机会,请里正做主,诸位乡邻见证,就此将此事公开。”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礼盒递到张秋萤手里说:“去,拿给你爹。”

张秋萤素来听话,立刻接了,巴巴地送到张瑞年跟前去。

柳公唇边含笑,抱拳望天施礼后,方介绍道:“此物乃太后所赐,北地东珠,宝中之宝,稀世奇珍。当年老朽有幸以温补粥为太后调理凤体,圣上仁孝皇恩浩荡,以东珠赐赠。因此物多为皇室镶嵌冠冕专用,老朽愧不敢受。后太后命巧手匠人研磨改制为一对耳饰,赐予老朽传家。”

一番话说出之后,张瑞年手中礼盒已是重逾千斤,立刻将盒子高举过头,口中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乡邻百姓,包括郝南仁一家,也立时跪拜在地。

事已至此,郝南仁再无可作为。垂头上前,命人送上赔罪之礼与疗伤之药。张瑞年也见好就收,上前亲自扶起了郝世进,又客套了几句。郝南仁率众告辞离去,众乡邻小声议论着,也纷纷散去。出门前,已然松绑的郝世进还不停地扭头往张秋萤这里看,却只得了张秋萤冲他做的一个鬼脸。

待众人散尽,张丰年与李氏上前道了恭喜,知道他们有话要叙,也带了张靖远和张秋棠回去了。

张瑞年躬身施礼道:“柳公,请屋内叙话。”

张宛知和张宛如笑着收拾桌椅,柳长青犹自如身在梦里一般,神游天外。直到张秋萤拽拽他的衣摆,仰脸问道:“长青哥,我是不是不用嫁给郝家的小胖子了?”

柳长青才回过魂来,只低头看了张秋萤一眼,忽地脸热心跳起来。方才许久不跳的心脏,此刻变本加厉地狂跳起来,他想张口,却激动地说不出什么来。

张宛如端着茶水路过,掩唇笑道:“大姐,长青哥莫不是傻了?”

张宛知有些脸红,啐一口道:“二妹,休要混说。快去干活!”

柳长青在她的取笑声中这才缓过劲儿来,立时又羞又臊,再也坐立不住,快步走向大门,落荒而逃。

到了大门口又回头说了句:“秋萤,记得上药。”

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回自家院子。

张秋萤扭头看着张宛知问道:“大姐,长青哥这是怎么了?”

张宛知抿唇直乐,张宛如低头拧拧她脸蛋说:“行啊,小妮子,大姐还没着落,你先定出去了。”

张宛知回身作势打她,口里说道:“你这丫头,天天有的没的,随口乱说,也不害臊!”

张秋萤抬脚欲走,张宛知一把拉住,问道:“哪儿去?”

张秋萤理所当然道:“去找长青哥啊!”

张宛知叹气道:“乖乖待着吧,如今须得避嫌。再想如往日般没个拘束,却是不行了。”

一色春光

因着前几日的事情,张秋萤的三叔张锦年也得了信儿,带着大房的二侄子张致远一起回到了铜锣湾。这几日春种刚刚忙完,徐氏马上就出月子,小娃娃的名字也仔细斟酌后,定了君羡二字,取个“人人艳羡”之意。

满月酒这天一大早,徐氏娘家人就过来送“头尾贺礼”了。来的人是小娃娃的舅舅,徐氏的同胞兄弟,叫做徐文盛。

所谓“头尾”指的是婴儿从头到脚所穿的到的所有衣物,衣帽鞋袜都有,还另有几双别致的虎头鞋,是孩子的姥娘亲自动手给外孙子绣的。因为徐氏连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娘家也很重视,还送来了金锁、银锁、手镯、脚镯等。 除此外,徐文盛还带了肉,红糖、挂面、鸡蛋等吃食和摇篮、木推车等用品。

亲友到的差不多的时候,小娃娃张君羡就登场了,一个月大的他似乎看上去比别家同龄的孩子要大一些,小脸粉嘟嘟的,又滑又嫩,今天他的精神格外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已经聚了神,哪里有动静就往哪里瞅,而且很给面子的谁逗都笑,一笑腮边还透出浅浅两个梨涡来,众亲友纷纷夸赞,说这小男娃长得比小女娃还要水嫩好看,长大了定是个翩翩佳公子。

张瑞年和徐氏乐得合不拢嘴,张秋萤还跟在一旁一个劲儿地跟人强调,前两日小弟弟的梨涡还要深一些,这几日吃胖了,才变浅了。

张瑞年备好半生熟三牲;水果、清茶三小杯,酒三小杯;油饭、米糕、发粿、红蛋。先点烛火,神前献茶、酒,焚香三柱迎神,并祈求婴儿平安顺利长大;香烧至三分之一时,双手捧持金祇拜供神明和祖先。然后又备了鸡酒油饭祭拜了床母。接着就给婴儿沐浴和理胎发。

沐浴的时候,浴盆里放入葱、红鸭蛋、红鸡蛋、金锁片和铜钱。葱是“聪明”;红鸡蛋红鸭蛋代表“红顶”,是为了日后平步青云讨个好彩头;石头取意“压胆子”和“健壮”;金锁片和铜钱才表示“大富大贵”。

胎发理完后,张君羡戴上狗头帽,穿着一口钟,套上虎头鞋,颈上挂着铜钿牌(就是由长寿彩线绣成的装着铜钱的小香囊),由徐氏抱着,先用公鹅头顶的红冠开了荤,取意日后若有跌打损伤之时,可以像鹅冠一样高高扬起,不伤头面。接着头撑凉伞,走街窜巷地兜了一圈,让邻人抱抱看看。院子里也就随之开了席。

柳公和柳长青一起坐了主家席,自从柳张两家定了亲,走动越发亲密起来,这次柳公送的礼既有心意在里面,也拿得出手,很讨张瑞年和徐氏欢心。两个红色小礼盒,一个是听闻了张君羡的大号之后,立刻找巧手匠人篆刻的一枚寿山石印章,另一个里面是一小块上好的红缎子做成的肚兜,面上用金线细心地绣了《地藏菩萨本愿经》的经文,更难得的是肚兜最上面折起的一角里,还缝制进去一个在城外白云寺求来的护身符。

张家三姐妹是女娃,按规矩是上不得席面的,老大老二心里高兴,跟着在下边一起忙活,一边帮着添茶续水,一边帮着上酒传菜。

柳长青已经好几日没见张秋萤,此刻拿眼扫遍了整个院子,也没看到她的影子,心里不禁暗暗失望。微微叹口气,将席面上她爱吃的东西悄悄地积攒到一个空碗里,等大家碰杯碰得欢畅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离了席,端了吃食四处去寻她。

找了半天才在后院的杏树下面看到她,她背靠着繁花满枝的杏树,面朝着栽种不久的菜畦,一个人坐在石墩上,也不知道低头正做什么。

柳长青过去仔细一瞧就乐了,这丫头自己弄了个红漆木托盘放在膝盖上,里面几个小碟子,鱼肉、菜蔬、汤品应有尽有,左手拿着细面大馒头,右手勺子里一块猪蹄肉,正低头吃得不亦乐乎。

她看到柳长青,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咧嘴一乐道:“长青哥,你吃好了?”

柳长青笑笑接道:“没你吃得好。”

张秋萤却不认为他是在笑话她,听了立刻道:“长青哥,你坐下,咱俩一起吃。”

柳长青低头细细瞅她,她今日特地穿了见客的丝绸罩衫,木托盘下面膝盖上还特意垫了一条旧毛巾,吃得嘴边冒着油光,眼睛笑得眯眯地望着自己,双鬟髻上各簪了一朵珠花,散下来的头发编成了五六个小辫子,用红头绳绑着,看上去俏皮可爱得很。

柳长青蹲下身子,看四下无人,掏出手帕仔细地给她抹了抹嘴角,将自己拿来的食物又放到了托盘上去。张秋萤吃了两口,好像是觉得饱了,就不怎么吃了,反而用勺子舀起一颗肉丸子,送到了柳长青嘴边,连声道:“长青哥,这肉丸子成好吃了!不过我饱了,你吃!”

柳长青被她孩子气的举动臊得满面通红,明知道她心里没什么想法,自己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心跳如雷地瞅着那颗肉丸子良久,一时恨不得凑过去就那么吃下去,一时又说不行不行。天人交战了良久,张秋萤举得手都累了,自动自发就要收了回去,柳长青却拉住她的胳膊,低头终于还是将那颗肉丸子吞进了肚里。

忽然清脆地一声响打到托盘上,将两人都吓了一跳,细看竟然是一颗小石子。张秋萤放下托盘抬起头,眼睛一转就看到后院的墙头上,郝家的小胖子正趴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柄弹弓,见她抬头来看,一点也不害怕,仍旧绷紧了小脸,也拿眼狠狠地向柳长青瞪去。

张秋萤见了他就生气,立刻嚷嚷道:“郝小胖,你再淘气我再掐你!”

郝小胖却不理她,只拿眼瞪着柳长青,忽然唾了一口道:“呸!”

柳长青抬头看看他,却不跟他计较。

郝小胖将脸转向张秋萤,忽然语气低沉地问了一句:“我爹说你将来要天天跟他一起过,所以才不跟着我回家。是么?”

张秋萤见他“呸”了柳长青一口,心里有气,张口回道:“关你什么事?”

郝小胖皱眉道:“明明是我先来找你的,你为何要跟着他?”

张秋萤想了半天,回道:“长青哥比你好看!还对我好!”

郝小胖瞅瞅柳长青,不以为然道:“哪里好看!布衣粗服,瘦了吧唧的!”

张秋萤立刻回道:“那也比你肥了溜丢的好!”

郝小胖不服气,张口道:“等我到他那么大,肯定瘦一些,比他还要好看!”

张秋萤斜斜眼睛道:“拉倒吧你,抱着溜溜转儿你也撵不上我长青哥!”

郝小胖说不过她,好生憋气,在墙头上愣了半晌,忽然转了话题说:“你脖子上的伤好了没有?留印子没?给我看看!”

张秋萤本来还往下准备了好几句打击他,顺便赞扬柳长青的话要说,忽然听到这个,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半晌才老老实实地回道:“差不多好全了,大姐说还有一道浅印子,过两天就没事了。”

郝小胖向墙头外面挥了挥手,不一会儿丢进来一个燕子风筝,撇撇嘴说:“赔给你的。”

张秋萤见他态度如此之好,一时也心软起来,想起来其实那次是自己先拿石子丢了人家的马,心里更是不安。过去将燕子风筝捡起来,仰脸问道:“你肚子疼不?”

这话柳长青听不明白,郝小胖想了一会儿倒是明白过来,她是在问肚子上被她掐的伤,当下挑了挑眉毛大度地道:“不疼,不碍事。”

张秋萤仰脸接着道:“没事你快下去吧,今天我家客人多,让人看着骂你。”

郝小胖向墙外看看,笑着点了点头,从怀里又摸出个什么东西,瞅也不瞅地扔了下来,嘴里说了句:“府里的丫头说,用这个挡挡就行。”说完,就麻溜地从墙头上溜了下去。

一方淡绿色的薄薄的丝巾从墙头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上面隐约绣着一枝繁花朵朵开得极艳的杏花。

一树红杏,枝头闹春。

葫芦和鱼

徐氏带着孩子从娘家搬月子回来之后,天气更是一日比着一日的见暖。这天天气晴朗,大清早的就透着一股暖洋洋的劲头,徐氏让宛知看着君羡,自己换了粗布衣服,带着宛如和秋萤一起到后院翻整好的菜畦里种葫芦。

张家大门住的是新宅院,二门住的是张家老宅子,虽说有些破败了,但地方却是不小,后院更是很大。原先没败落的时候听说还有些景致,高树矮花错落开,莲花池塘锦鲤游。此刻空余了后院正中一个乱石围住的花坛,里面杂乱地开了些花,花坛正中就是那棵很有年岁的杏花树,树底下一个石墩儿,正是前些日子张秋萤坐下吃饭的地方。

池塘本来在花坛的左侧,早些年就被填平了,后来被徐氏翻整成了菜畦,种些日常吃得着的新鲜蔬菜。春天到了不久,冻土化开之后,这片菜畦里就栽上了春小葱以及耐寒的茼蒿和红根菜。

有句谚语说的正是茼蒿菜,叫做“春来三月三,茼蒿下米汤。”茼蒿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有些人不喜欢,但张家倒没人忌口,又因着它耐寒是早令蔬菜,因此后院翻整了菜畦的这几年,徐氏总是早早地种上它。茼蒿的吃法也不少,可以炒可以凉拌,可以做汤,还可以做馅儿。张秋萤就很喜欢吃凉拌的茼蒿,用水焯过之后,切段拿盐微卤,放上麻油、辣子、香醋,拌上一拌,清香下饭。红根菜就是菠菜,也有人叫波斯菜。

张锦年回来后,住到了二房这边,前日里带着几个短工将后院右侧的地也翻整好了,施了底肥,就是专门留给徐氏种葫芦的。葫芦的用处大吃法多,葫芦做瓢可舀水,还可以做酒器和乐器。嫩葫芦可以当素菜做,也可以炖肉做荤菜。还可以用糖腌渍做成蜜饯,或者切条晒干,冬天里炖菜吃,葫芦籽炒后喷香,还可以当干果哄小孩子或者用来招待客人。

葫芦种已经浸种催芽并且秧好了苗儿,今天主要要做的就是移栽到菜畦中,还有就是搭葫芦架子。这葫芦棚架大概要一人左右高,顶端搭成间隔一尺左右的井字型,好让葫芦藤爬蔓子。

听说张家后院要移栽葫芦苗儿,柳公一大早也带了长青来帮忙,并且带来了好几捆拇指粗度的细竹枝。柳公和张瑞年一起移栽葫芦苗儿,徐氏就领着宛如、秋萤和柳长青一起搭葫芦架子。其实基本上是徐氏和柳长青在忙活,宛如跑来跑去地负责递竹竿和树枝,秋萤就拿了把小剪刀将细麻绳剪成一段段的,递给他们来固定捆绑。

张宛知看着天色不早,就想着给众人准备午饭。于是抱了小弟让徐氏给喂过奶之后,就抱着他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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