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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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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恺扯嘴冷道:“巍州城防有变,为何我军斥候未曾有报?”

贺喜盯紧他,眸间寒意深甚,口中却是轻笑一声,“时日未久,斥候探变亦需机缘,此报朕也是昨日一早才接的。”

方恺紧接又道:“斥候所探亦不能全信,因此模糊之报便调八万兵马围攻城西,风险太大,恕我不能从此之令!”

贺喜垂眼片刻,又抬头,“并非只是斥候所探。”他转身,从案上扯过那纸长绢,丢给方恺,“巍州外城兵防。”

方恺一眼扫过,面色小惊,“此图何人所绘?”

贺喜薄唇微翘,淡淡道:“朕。”

方恺猛地扬眉,似是不信,“陛下何时亲探巍州?”

“昨夜。”他横眸凉声,手指轻弹寒滑桌案。

这章是凌晨写完后台定时自动发布的,今天全天不在,群里看不见我万莫想念哦……啦啦啦。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一

英欢眼皮浅跳一下,冷神以对。

阑仓山此处距巍州外城一百余里,而他竟能以天子之身,一夜之间单骑往复二百余里,只为勘验斥候所探是否为真。

算下来他当是自前一日清晨至此时都未合过眼。

却还是如此精神爽爽,气骨洞达。

她纤眉略蹙,手指卷了卷袖口,当真没想到他会如此胆大冲天,毫不顾忌自己身上尊位,为夺巍州一役而亲身赴险!

才知简简单单几令之后是他的血汗之辛。

她挑睫望他一眼,眸光清冷之中又带了丝顿然,原以为这么多年来他沙场常胜之名当属帷幄决策天资,可今日才知,那胜役广疆背后,存了多少他亲身与付的艰厉劳顿。

由是才知他为何对寸疆寸土都看得如此之重。

她想及此,心角猛然脆砰一声——

当日他肯许与她南岵秦山以西半地,知她夺他逐州亦未策军反夺……

漠漠疆镇敞域千里,是他能给她的最珍之物。

她心尖惶然一颤,如灌了汞银似的,沉沉然不可转。

他那剖心袒肺之举代表了什么样的情意,她竟然今日才明才知晓。

她心中最想要什么,他分辨明得,然后他给她。

十年前诸事莫论,然杵州一夜之后,他所做种种之间,哪一样是真的想要伤害她?

可她又处心积虑算计了他多少次。

内乱外祸齐逢之时。他肯弃已定之计而亲自率军助她退敌,为她负伤,不占她土,纵是知她会图谋以对,亦要留下见她一面。

他负伤领军。千里战袭之果只因一诺便统统与她,纵是她在他伤重难战之时夺他重镇,他亦未反目相对。

南岵京北,都城梁州,其实他若于那一夜后反悔、不与邰共伐而毒断狄风大军东进之路,她亦无法强行其兵。

以他之狠辣霸悍天下惟其独尊之势,竟独独能容她一人至此地步,其间是何情又是何意。她竟是……今日才知。

一向只道他掌攥天下尊权,不肯为她弃之分毫,却不知——

他心底最珍最贵最重之物,早已毫无保留尽付与她。

为帝者心难身亦难,她以为她退得已是足够多,却不知——

他身负天下一方之巅,倪傲然之态世间再无第二人,却肯为她做这许多,却愿许她种种重诺,其实已是退到了退无可退之地。

两军再伐。尊她为帅。

她以为他往来之间、低笑之下、逾矩之举其后不过是他私心,可却不知,他种种之行件件所做,都是在护她。

知道她在军中不得将心。他助她。

怕她一令之下压服不得麾下大将,他才要在她行帐之中治事以对。

他一字一句一举一动之下,都是情都是念。

可她却是不知。

她心绪飘飞,只觉身冷心热,颈后起了一层薄汗,恍恍间听见前面贺喜又开口道——

“方将军若是仍旧不信,大可再派麾下斥候一路,按图上标注之地隐探一番。”声音凉凉。语气淡淡。

却是不怒而屈人之势。

方恺握了握那长绢,踯躅一退,转身低头,向英欢道:“臣谨尊陛下此令。”说完又转过头,看了贺喜一眼,目光复杂不可辨。低道了声“陛下”。而后几步退出帐外。

贺喜敛目,悠悠然转身。抬头就看见英欢正凝望着他,神色略显古怪,不禁挑眉,“怎么?”

英欢回身坐回案前,哗哗翻开面前折子,一本连一本,垂了睫低声道:“没事。”

心绪仍是不稳不平。

一计一行一言便使邰大将伏服,她心该喜该忧?

贺喜看了她半晌,转回去收案上诸物,从中拣了几纸卷起折好,收进长靴侧筒内,便准备要走。

恰有夥兵送膳食入帐。

英欢未抬头,余光看见他要出帐,忽而扔了笔,眼睛仍盯着折子,却对他轻轻道:“留在这吃罢。”

贺喜人已走至帐帘一侧,闻言稍滞,以为她是飨客之辞,不由低笑道:“无碍,我回营便是。”

英欢抬眼看他宽背,手扣住案边一角,语气不甚平稳,又道:“在这吃。”

贺喜转身对上她的目光,见她神色笃稳不可逆,眸中不禁微动,低声应道:“好。”

英欢再也不语,兀自下案,去一旁乌木矮几前坐了,伸手取了一盘夥兵送来地吃食,拾箸等他。

军中膳食自是不比京中宫例,英欢每餐不过比底下将兵们稍好一些,一几饭菜看上去普普通通,只那两双冷光银箸贵气凛人。

贺喜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眉扬眼垂,看她挑拣了一番,竟是只吃饭菜不碰肉。

军中粮草全仗东境重镇压配,牛羊送来大营时早已不新鲜,虽不致染疾,可入口之味绝不算美。

常年在外行军打仗之人早已习惯,能吃上荤肉便算是上幸之事;英欢虽明此理,可对着那骨块甚大的粗糙肉食,却是怎生都动不得口。

由是餐餐素菜简饭,未动荤食都叫夥兵送与底下将兵,可夥兵仍是餐餐都送牛羊之肉入帐,生怕怠慢了圣体。

两人隔几相对,均是不言不语。英欢默声小口吃着饭菜,也不看他,垂下的长睫盖住眼中神色,让他更是不解,只觉她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可到底是哪里变了,一时却又辨不明。

贺喜低眉,不碰银箸,手探至长靴里侧,抽出把一掌之长的短小匕首,寒刃沿锦袍袖口擦了几下,扯过她眼前地带骨羊腿,利索地开始划割。

那一片羊腿本也不大,被他剔骨刮肉,三两下的功夫便散成了方寸大的肉块。

英欢抿抿唇,抬眼盯住他的动作,不知他要做什么。

贺喜翻掌,握在匕首柄前,慢慢地,一下下地切割那些肉块,待一整片羊腿肉骨分明,羊肉都成了一口即入的小块才止。

他这才看向她,扯了扯嘴角,低声道:“先前还以为你是因太过劳心才日益见瘦的,”长指敲敲盘边,“却不料是你不碰荤食。”

英欢微恼,将面前盘子蓦地一推,抽了软绸拭拭嘴角便要起身。

贺喜手臂长伸过几,牵住她手指,将她的手按在桌上,低声笑笑,道:“统军为帅,怎能不进牛羊之肉。”

她无奈坐下,看着那羊肉,眉头攒蹙起来,膻腥味阵阵飘过来,闻着便觉反胃,哪里能吃得下去。

贺喜松开她,用匕首之尖挑了一小块肉,递至她唇边,微微弯唇,道:“吃语气宠溺,似是在哄年幼不知事的少女。

她脸庞乍然一潮,红云染颊,抬手去推他硬腕,可一碰上他袖下皮肤,指尖便觉麻痒,放不开手。

他眸中黯黯漾光,捏着匕首地长指轻晃,又道:“你若再瘦下去,可就真的只得任我摆布了。”

此言端的是暧昧无比。

一句话便将她心头浅情撩得浪翻十丈而高。

匕刃寒光凛凛在前,他惑人的低声在耳侧响荡不休,不敢看他的眼,也受不得他这般相迫,只得垂眼,轻轻张口,将那块肉从匕首尖前咬下来。

利刃无情,人却有意。

她此生未有一次进膳进得如此惊心动魄,入骨缠绵。

口中肉块也变得无味起来。

如若他的目光话语动作能够溺人,她早已呼吸不得,推在他腕前的手都开始微微作颤。

贺喜翻腕而下,又挑起一块肉,送至她唇边,眸中黯光含笑,低声道:“以后不得拒荤不进,不然哪里能有力气……”

后面半句话被他生生截断,可他眼中那忽明忽灭之光,顿时让她明了他话中何意。

她心间被他搅得一室狼藉,身子奇软,由着他一块快地喂她吃完那盘羊肉,脸都要绽出血来。

从不知单单两句话而已,便能被他挑弄到这境地。

贺喜见盘中已空,便将匕首插进饭中,将刃上油渍擦了擦,而后收回长靴里侧皮套中。

他听不见她开口,不由挑眉,见她脸庞僵红诱人,便拣了软绸,手探至她唇边,轻轻抚过她的嘴角,笑道:“若是不肯吃肉,以后我便餐餐都来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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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二

英欢抬手一把推开他的掌,水弯长睫轻抖,瞪他一眼,佯怒道:“成何体统。”

“世间体统……”贺喜低笑,好整以暇地丢下绸帕,以手撑膝,望她道:“你不喜欢?”

褐眸温光撩人,刀唇薄刃犹利。

她垂眸,耳根又红,答不出,右手握了银箸轻轻拨着碗中的饭,却无心再吃,心底鼓动非常,声震人软。

当是……

喜欢的罢。

难得一享他之温柔,然似今日这般共坐与食、相谐以对,往后又能得几次。

经历过太多残伐、猜忌与峙难,点蜜也成一番冷。

纵是得此一人,举案齐眉又将何待。

贺喜看她半晌却不见她开口,眸光一氲,伸手去一旁小盅里拈了几片茶叶,探过去揉开她的嘴唇,塞了三两片进去,“若是受不得羊肉膻腥之气,嚼嚼这个倒能好些。”

指腹轻扫过她的唇,心水汪涌。

她默不作声地嚼了几下,茶叶涩香渐溢,口中异味一时尽消。

他望着她轻开轻合的红唇,半晌才挪开眼,笑道:“才想起,我帐中还有些许蒙顶甘露,你若想要,我遣人给你送来。”

蒙顶天家贡品,千金难求半两。

她掀睫,望进他笑意满注的双眼,脑中闪过那色碧毫卷的茶针,不由轻叹,“那蒙顶茶……”

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当日因茶识他;其后他辗转两将之手送与她的那一小瓶蒙顶甘露。她不过只在那一夜饮过一回而已。

味道如何早已模糊,忆不起十之八九;心间惟一清明地是,初见他时的撼魄一眼,wωw奇Qìsuu書网以及其后那长长久久愈酿愈醇的……缠思之情。

欢若平生。

这一生能这样唤她、敢这样唤她、愿这样唤她的,不过这一人。

除却他。心与谁付?

她面如朗月初霁,稍一扬唇,轻声道:“此地山涧清泉色澈味甘,用来沏茶,正好。”

他无声而笑,嘴角令纹深

英欢眼波轻转,见他一直未动碗筷,不由挑眉道:“只劝我吃。自己为何粒米不进?”

贺喜敛笑,低声道:“人在军中,一向只吃两餐。”

她微异,纤眉挑得愈发高了,“为何?”

他复又笑起来,道:“营中操练、外出行军,将兵体力过耗,我只有少进膳食,才能感同身受,知道他们能撑到何种地步。不致下发不恤之令。”

她讶然,心底蓦动。

知他统军带兵定非闲适之君,却未料到他拥一国之重,却对自己如此苛责。

怕是此言说出去。天下也没几人肯信。

莫论天子之尊,便是寻常将领,又有几人能做到像他这般!

邺齐国之上下,内政外兵,十三年来全仗他一人扛持,该是怎样辛苦难耐,外人谁能体会得了?

偏他一副万事不摧,铁骨铮铮之样。纵是身伤体疲,也作云淡风轻之态。

英欢看他,水瞳凝亮,并不劝他进食,只点点头,轻轻道:“知道了。”

知道了。他的事其实有那么多。她都不知道。

贺喜眸深人顿,半晌又道:“算不得什么事。你……”

帐外金铃叮叮作响,有人来禀,“陛下。”

她转头看向帐帘,声音作冷,“何事?”

守卫在帐外低声道:“东面营中来人,说是随驾医官,欲请邺齐皇帝陛下回帐换药。”

英欢人怔心僵,抬眼便去看他右肩。

先前见他右臂活动如常,以为他伤已好,竟不知还需日分几次换药。

忆起先前见他伤血泛黑,那日又被她以剑相抵、捅撞之数不知何几,抱她滚落山坡之时硬以伤臂护她周全……

不禁皱眉,暗叹自己心粗,伤重如彼,怎会这么快就痊愈。

贺喜闻得帐外之言,眸色忽而一深,转瞬又亮,慢慢起身站稳,看她道:“三日后发兵,邺齐军中杂事亦多,便不特意抽身过帐看你了……若有它事,可来找我,或者遣人代言。”

她见他转身欲走,不由起身叫住他,不放心道:“你这伤……当真无碍?”

他回头,冲她抬抬右手,笑得直侵人心,“当真无碍。”

英欢无言,但看他利落甩帐而出,久久才坐。

抬手去一旁瓷盅里拈了几片茶叶出来,放在掌间,慢慢地捻了又捻。

此次若能一举伐灭南岵残部,定当调兵北上,直捣燕朗大军一部——

为狄风报血命之仇!

大历十三年四月二十八日,二军合伐巍州。(手机阅读。cn)

是夜,帝自誓师于阑仓山北,五将分领二十万兵马,南下巍州。

夜里山风轻缓,天空皓月独轮,不见星色。

英欢夜未入眠,独自在帐中映烛而思,时不时地拿錾花铜细挑挑烛芯,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中书卷。

听着外面营中士兵们低语喧哗声渐渐小了,战马蹄踏营道之声答答作响,才知上将下兵都已吃过饭,将开始整军。

终究是放不下心来。

她扔下手中薄册,去内帐中将衫裙换了,着一身绀青窄袍硬靴,也未灭帐内烛火,便快步出了帐。

远远便见各营指挥使纵马驰道。吆喝着让士兵们检查器甲枪驽。

先前战马低嘶声现也渐没,匹匹口中都被塞了木枚。

英欢挥手将帐外几个禁军士兵斥开,弯过帐柱,往后面不远处曾参商地独帐走去,十步不到便见西面银甲于夜色中一闪。转头去看,辨出是方恺。

不由停下。

方恺几大步奔过来,冲她道:“陛下!”

她微一晗首,打量他一番,“二军五将同时出兵,你在外需得敛敛脾气,莫要因一己之私怨而误了大事。”

茫茫夜色中,看不大清方恺面上神色。只是半晌后才听他在前低声道:“臣谨尊陛下教诲。”

语气带恭存敬,与从前那一人大不相同。

她淡应一声,也未多言,着他整军带去大营北门,自去后面曾参商帐中,遣走了外面守兵,并没着人去传,直接揭帘入内。

里面烛火通明,曾参商身着绢布甲,正弯身拉扯靴上卯带。听见身后响动,不禁躁然扭头回望,见是英欢亲至,不禁一愣。随即慌忙直身站好,“陛下怎么现下来臣这里……”

英欢看她束发素面,眉梢斜扬,一副心生向远之姿,不由微笑,道:“你要随军南下,朕来看看你。”

曾参商支吾一声,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眨了眨,又道:“方将军人很好,陛下不必担

英欢眼眸微眯,对着烛光看她地脸,如此年轻,却又倔强。心底一叹。口中道:“朕虽命你为监军,可并未让你陷阵杀敌。此次随军只消做好份内之事便可。万莫于战中逞强。”

倘是曾参商于疆场上稍有差池,沈无尘那边她又该如何交待。

曾参商腮边微鼓,似有话说,可憋了半天才小声道:“臣知道了,陛下放心便是。”

英欢笑了笑,道:“朕留于营中,除了放心也别无它法。”

曾参商嘴一咧,飞快弯身将长靴绑好,回身拿过她近身长弓,又背了箭,冲英欢行了一礼,“那臣走了。”

英欢低眼,浅应一声,看她从身前大步迈过,出帐扬风,意气风发的模样竟有一丝像十多年前的沈无尘,不由笑了又叹。

帐外人行马疾,踏飞营道尘土一片,灰入青夜,人在营中都能感到脚下隐隐在震。

待外面没了声息,英欢才又出去。

空敞敞的大营间甚是清冷,只有北面远处传来的错甲之声漾起一丝生气。

她转身朝北看过去,两军千帐连之不尽,帐角如雨线一般,一路没入漆黑夜色当中,只有极尽目力所望之处可见有点点火星。

是贺喜在为二军五将诸校誓师。

耳膜颤颤,远处高喝甲震之声随风飘过来时已淡得听不清。

她站着不动,不多时便听得山动地摇地一声呐喊杳杳传来,而后北面火星渐渐远去,几瞬之后便再也不见一丝光亮,夜尽漆黑之色。

蹄踏风动人如剑,二十万大军齐齐将发!

风虽不寒,可她身上竟是莫名地冷。

英欢启唇吸了口山风,慢慢转身,大步走回行帐,进帐后拾了先前扔下的那书,放好,熄了外帐烛火,进内帐歇息。

并未宽衣,就这么躺在榻上,靴底一下下磕着榻侧木缘,弹指算着时间。

五更已过,人竟是一丝睡意都无。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天色是一夜最黑之时,心始终还是落不至底,在胸腔内忽上忽下地跳个不停,愈发紧张不安。

她猛地起身坐起,手扣在榻边,紧紧攥了一把,而后下地,飞快地出帐,往东面大营走去。

非见他一眼不可,否则心不能安。

一路疾行,东面竟是静得诡异,往常两营相汇处的邺齐守兵也不见,看见远处中军大帐中隐隐透光,才知他人已归帐。

英欢近帐,四下打探,却不见可通传之人,迟疑了一瞬,便直直上前撩起厚帘,走了进去。

半步将入,抬眼看清里间之象,人一下子生生愣住…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三

满满一帐都是人。

披盔戴甲,色泽陡亮,帐中糙烛火苗跳动,映得人人脸上惊诧之情更是诡异非常。

帅案被移置帐间,其上罩了张油布,布上铺了一大张透光薄牛皮。

众人之间,贺喜挺挺而立,身着玄甲,臂下夹盔,盔缨白落落的,根根顺展。

英欢兀自僵在帐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任帐中诸人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自己飞快一扫帐内诸人。

一看便知是集将议事之景。

可他先前分明说过,邺齐军中此次只有余肖、江平二将,现下当已领兵直扑南面巍州,可为何——

仍有几人着了将甲,站在他身侧。

她蹙眉,转眼去看他。

贺喜薄唇弯了一下,之前甫一见她入帐时的惊诧之色已收,右手抬起,在寒砺案沿上轻轻一敲。

帐中其余人等瞬时回过神来,纷纷低头顿甲,向英欢齐声道:“陛下。”

英欢听了,一时更是窘迫万分,脸上虽作冷色,手心里却渗出几粒汗。

自己不顾礼数地闯进邺齐中军大帐中,扰了他的正事,众将齐对、待她开口,可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当真是进退维谷。

她心间飞滚万念,急着想要寻个正经说辞以应,却看见他笑意深深,绕过帅案,朝她走来。

足下由是更僵。不明他要做什么。

贺喜过案之时侧目看了一眼身旁小将,那小将顿悟似的,立时上前去将案上那张薄牛皮卷起来。

她先前只见那牛皮上绘了图字,因站得远,并未看清其上究竟何物。此时待那小将收卷时再一瞥,隐见像是地图。

还未来得及细想,睫转一瞬,他人便至身前。

玄甲冷戾,昂藏七尺之身恰将身后众人的目光替她遮去。

贺喜看着她,顺口一道:“以为你早就睡了。”

英欢素面斜影轻萧,抬眼对上他地目光,笑意暖融。非在怪她,不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大军南下,夜里实在清冷,心里面……”

实在不安,难以入眠。

为帝十三年,第一次御驾出征在外,第一次亲睹大军开拔,第一次知道纵是徒守帷幄亦非易事。

身边空空之时,心中可偎之人,只有他。

贺喜看着她。眼中光亮迫人,似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下一瞬便对身后众人高声冷冷吩咐道:“留在帐中等朕。”

身虽未转,可其后众人皆是垂首称命。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长臂撑起帐帘,笑着看她。

她会意,垂睫转身,轻步出帐,身后男人跟着出来,帐帘重落。

星光萃灿,悬冷清辉,苍凉夜幕缀石朵朵。浅风非疾却侵人。

英欢目光转寰一方,邺齐中军大帐周围仍无守卫,忆起先前帐中几人之前在帐外似是见过,想来当是夜深营空无人扰,才被他叫入帐去的。

天犹未亮,却召这许多将领亲随入帐议事。这是要做什么。

二日前定令那次。不知他心中还盘算了它事,怎的今夜竟像是瞒着她要行何计似的。

心中虽疑。欲开口相问,可邺齐军政大事又岂是她疑涉得了的。

可若不问,心中却是更疑……

伐巍之令乃他所定,虽说方恺服之无异,可邰营中兵马倾巢已出,邺齐大营却仍留了他一万亲军——

人一下子便如张弦之弓一般,心中紧不可耐。

多年相峙相对互相猜忌,此时忆起他那满腹心机狠辣手段,不由猛地升起一念。

倘若此次他是借伐巍之机欲图它地……

英欢蓦然转身,眉尖攒紧,见他下巴微仰,正望天上繁星,容思淡漠、波澜丝毫不起,仿若先前之事如烟既过,并无被他搁在心上。

不禁又犹疑起来,心中更是忽上忽下,定不下来。

想起那一日在她行帐中,他揽着她,低声道,终此一生,定不负你所信。

虽是那般低深沉挚,然到底……能不能信他。

正左思右想时,腕间忽而一紧,她眸光一晃,就见他微微垂首,正在看她,大掌轻捏她地手腕,而后移下去,握住。

干燥骨硬,有力而又温暖。

“信我。”他头又低下来些,对她道,声音缓而稳。

她看他,手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却又被他握得更紧。

乾乾苍穹夜下,两军大营之中,他就这般旁若无人、毫不顾忌、光明正大地握住她的手,不放。

他深知她在想什么。

她蹙一下眉,动一下眼,弯一下唇,一举一动其间何意,他全能看懂。

相斗相识,相念相爱,天下万万人,惟他能知她心。

英欢僵了半瞬,突然莫名一笑,不过短短三日而已,便从他口中听得两次似诺之言,她与他之间的那根坦信之梁,当真是危且脆。

只是他既是辨出她心已生疑,那她也便不须再多虑——

她盯住他的眼,直截了当问他道:“到底瞒了我何事?”

贺喜眼映星光,眸色于夜下却是更黯,看着她,低声道:“午后接报,六日前邺齐大军于宾州城外遭袭,帐间几将是连夜从东赶来的。”

她微一挑眉,竟没料到会是这答案。

如此说来也是合理,倒是自己先前……莽撞了。

他嘴角纹痕刺眼。半晌又道:“此事乃邺齐军机要密,未与你提也算不得什么,况且今夜发兵巍州,又不得让营中将兵知晓此事,以免乱军心挫士气。本以为你入夜后便歇息了。未曾想到你竟会找来。”

英欢微窘,自知白怪罪了他,心中一时惆怅,先前质问他的口气却也收不回来,只得干站在原处,半天才抬睫瞥他一眼。

他笑意正浓,望着她的目光颇能溺人。

这番乱糟糟一搅,心中之前因徒留空营地紧张和忐忑之情顿时全无。

她朝他一笑。半侧过身子,道:“是我多虑了。你且去忙,我回帐去。”说罢便要抽手而走。

贺喜牵住她地手指,前迈一步,低笑道:“我送你回去。”粗糙长指轻轻揉搓了她的手心一下。

奇痒奇麻,她心底一酥,驳不出口,夜色掩了她面上绽红之容,半晌才一点头,轻声道:“只得到两营相汇之处。不得叫邰营中守兵瞧见了。”

他蓦地笑出声来,而后沉沉一叹,牵了她的手往前走,一步连一步。奇慢,奇慢。

头顶星转夜移,天际隐隐泛白。

英欢微低了眼,看着足下淡影,二人步子相谐,身形相偎,般配万分。

头一次,被他这样握着手。同他并肩其行。

心底蓦动愈来愈大,悄悄斜目看他,见他神色依然如常,侧脸陡峭刚硬,可手略微一动,就觉出他掌间在微微渗汗。

不由轻笑。

原来心中紧动、情思翻涌之人。不独是她。

贺喜用力一握她的手。低声问她道:“笑什么?”

她摇头,仍是笑。但见远处邰营帐可见,不禁一晃手腕,小声道:“你……回去罢。”

他停下,转身对她,低下头凑近她地脸,道:“其实我不怕叫他们看见。”而后笑了一下,笑中深意她一眼既明。

他不怕,但是他知她怕。

他站直身子,慢慢地松开她的手,看着她,嘴角一扬,又道:“真想能一直握着你的手,再也不放。”

余生尽耗,只想同她在一起。

英欢眼眶忽而凝泪,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过闻得他这带笑一言,竟是比生离死别还让人揪心。

她慌慌忙转过身子,待心中狂起之澜小了些,才又回头,看他道:“宾州之事若有变数,莫要瞒我。”

不想再看他一人独自扛下那种种之难,纵是不能替他分愁,亦不想被他次次隐瞒。

贺喜点头,笑意略淡,道:“只管放心去睡,二十万大军才发,最早一路也要待今日入夜后才近巍州外城,你在营中担心亦没用。”

英欢微微一笑,听他两句话,心便一下放了下来,道:“好。”又看了看他,缓缓转身,自向前行。

十步之后忍不住又回头看,恰见他才转身,大步飞扬往回走去,身上玄甲色泛鸦青,一路渐渐隐入夜色当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

一觉竟是无梦,睡得极其香甜。

醒来时日已西落,于远处阑仓山巅衔了道火红金茫,烫眼烫

英欢拢衣出帐,吸几口外面山间清风,心情顿好,欲叫人传膳之时却见几个守卫神色均是古怪,不由蹙眉道:“怎么?”

一禁军士兵上前,低声礼道:“今晨,邺齐皇帝陛下抽点东面营中留守之兵八千人,出营北上,至此时犹然未归。”

她心里一惊,盯住那士兵,紧声追问道:“可知是去了哪里?”

士兵摇头,握戟道:“问过东面营中的守兵,却道圣意不可泄,又道昨夜里陛下去过东面大营,当是早已知晓。”

英欢一时火起,一把抽过那士兵腰间佩剑,冷眼一瞥,再未多言,转身飞快便往东面营中走去。

合营之处有两个邺齐士兵,见她过营忙上前相拦,道:“陛下,皇上不在营中……”

英欢冷笑,“朕知道他不在,”她抬眼看看这两人,辨出是昨夜在中军大帐中是见过的,不由紧紧一攥剑柄,沉声道:“邺齐守营之兵,八千人马去了何处?”

两个士兵互望一眼,皆垂首道:“不知。”

她嘴角微垂,面上冷笑也消,猛地抬手扬剑,卡在其中一人颈间,冷冷道:“朕为二军主帅,斩你一个小卒,不需旁人来言。”

那小兵未料到她会这般冷戾,一时抖起来,却仍道:“……真的不知。”

英欢望着他,腕间一用力,剑锋染血,他颈间被划开一条浅

另一名守兵急着叫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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