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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验尸格目录-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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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不过说起来,我倒还要谢你,要不是你把人调开,我就不会轻易在中了药,身体不支的情况下,还能逃到外头,离开平王府这座牢,也不会遇到宋采唐,喜欢上她,爱上她,愿为她付出一切,结百年之盟。”
陆语雪没法再坚持,整个人几乎崩溃了,眼泪夺眶而出,摇着头:“不——不要再说了!”
赵挚目光如鹰隼,紧紧盯着她:“你所说的一切,‘为我’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你自己,你喜欢的不是我,是这王府女主人的位置。你为你的‘自我牺牲’感动,试图用‘为了你’这三个字绑架我,不仅要让我信,还把自己欺骗的早早就信了!”
陆语雪双后捂住耳朵,死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赵挚这次却很听话,话头陡然一转,锋芒必漏:“所以,你什么时候跟了陈皇后的?嗯?”
陆语雪突然停住:“表哥——在说什么?”
所有表情,定格在这一瞬间。
脸上的泪,心中的悔,眸底的害怕和警惕,咬唇的震惊力度
赵挚心间一叹,所以,这是真的了。
陆语雪,真的是陈皇后的人。
他的确不太理解陆语雪的行为心路,但他很习惯陆语雪的表情,如果根本不存在这件事,那她在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根本不会理他的话,可她不但理了,还突然卡壳,一身紧张害怕震惊都快溢出来了,整个人的表现就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事到如今,你觉得自己还能瞒?”赵挚长腿一踢,将左边的凳子踢过去,刚好移在陆语雪面前,“坐下,说说吧。”
陆语雪舌尖咬出血,一嘴腥甜的血腥味刺激她回了神,也明白,瞒不了了。
表哥何等聪明,她这么小心翼翼,用心智慧,百般掩饰,还是被发现,再瞒下去有什么意思?
这怕是最后一次,她能和表哥说说话了。
陆语雪安静的坐了下来,杏眸含水,看向赵挚:“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赵挚指尖轻敲桌面:“宋采唐失踪当日,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和陈皇后,到底有什么交易?”
“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喜欢你。”陆语雪捂了脸,大哭,“我起初并不认识陈皇后,一枕黄粱的消息就是她给的,但我是事后才知道的,那一次,其实也是她给我的考验,知道我对你心念深,执着不改,才联系了我”
“她应了我做将来的平王妃,说会懿旨指婚,只要我听话。我只是想嫁给你,日后长长久久与你相守王府,不可能想祸害掉,所以也提了条件,不会做伤害你,伤害王府的事,皇后那边答应了,后来她的确也不让我做很多,只盯着王府里异常的事就行了可咱们王府怎会有多少异常?表哥有雄心壮志,常年不在家,姨母又不爱出门,连很多理应要去的应酬场合,都以‘寡居不合适’为由拒了,平日更不揽事,后来连王府中馈都给了我,除了笼统盐司做点生意赚点钱,根本没干过别的,我能向皇后禀告的并不多”
陆语雪泪眼婆娑,仰面看着赵挚:“我真的没有出卖表哥,没有出卖王府!”
赵挚却起不了丝毫怜惜之心:“陈皇后对你,倒真是好的很呢。”
陆语雪垂下头,缓缓咬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看我可怜,从未要求更多,时常还有赏赐。”
赵挚:“你同她怎么联系?”
陆语雪:“皇后娘娘身边有个心腹嬷嬷,姓孙。”
姓孙的嬷嬷?
赵挚眯眼,声音微沉:“这里里外外所有计划,安排,都是这个孙嬷嬷中间传的话?”
“当然,”陆语雪立刻点头,“我倒是想见皇后娘娘,可我这身份不允许,姨母不常进宫,更不会次次进宫带我,这么多年,我只见过皇后娘娘两次。”
赵挚:“交易是你们见面时定的?”
陆语雪想了想,摇了摇头:“都是孙嬷嬷传的话,前后两次见面,皇后娘娘都很慈爱,像寻常长辈一样,很喜欢我,没说旁的话,而且殿内环境人多眼杂,私密话并不好说”
话说到这里,陆语雪反应过来,表哥这话有隐意。在这前前后后所有事里,陈皇后从未亲自有过一句吩咐会不会有人利用她的名义做套,搞了这些事?
陆语雪又想了想,觉得不对:“皇后娘娘同我的交易不可能是假的,那么多内造赏赐,宫人不可能有,还有这些年助我的事——”
她抬眼看了赵挚一眼,小声道:“我一个无家道身世的孤女,没人捧助,汴梁明珠名号怎么可能传的那么广,那么多人求娶?”
赵挚没理她后面这句,他的想法是,皇后此人,深不见底。
一件笼络内宅妇人的小事,都精明至此,不自己出面,出事完全可以甩锅别的方面,必然更加可怕。
“宋姑娘的事呢?说说吧。”
他目光射过来,不含半点温度。
陆语雪不由自主颤抖:“我也不知道动手的那些人是谁,什么身份,从哪儿来的,只是接到孙嬷嬷的命令,配合行事我做的也不多,就猜度表哥的行程安排,行事风格上报,帮忙挑衅宋采唐,最好能让她失了方寸,防心下降,之后再去往几个地点,观察并引导”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从未这般害过人,只是宋采唐她不应该活在这世上,不应该抢走我的东西”
赵挚连反驳都懒的说了。
一切结束后。
赵挚放了个精致的长颈小瓶在桌上,看着陆语雪:“ 我很少杀女人。看在你这么多年照顾平王妃的份上,大家彼此给个脸面,自己解决吧。”
陆语雪死死盯着这个白色的小瓶子,良久,才颤抖着手,握住了。
这个结局她好像并不意外,似乎很久以前,她就梦到过。
什么时候呢?
好像她还能畅快的笑,畅快的哭的时候。
“我会为你寻一块好墓地,望来生珍重,不要再见面。”
说完话,赵挚站起身,一步步,大步流星的,坚定的,朝着门外走去。
那是阳光尽情挥洒的方向,灿烂的,明亮的,照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315先发制人
赵挚也是在陆语雪讲述过后; 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枕黄粱是失传奇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渠道了解拿到,除非能量极大的上位者。
夜圣堡一案会出现,是因为案件相关人都是底蕴极深的江湖门派; 而没了平王的平王府; 他的姨母怎么能拿到喂给他?
一切都是陈皇后。
而陈皇后会有此举恐怕与他当年跟踪管家赵忠看到的事有关。
赵忠,必也是陈皇后的人; 干着通敌卖国的事。
赵挚顺着这根线细思过往; 很快捋清了过往事实。
他见到了了不得的事,有被人灭口可能; 平王妃聪慧,察觉到后吓的不行。她半生都在为他操劳; 唯一心愿不过是他长大成才; 可若他死了; 她怎么办?她没办法; 只得焦急想办法; 小心翼翼拐着弯打探消息。
直到一枕黄粱来到手中。
当时的陆语雪并不知这一枕黄粱是谁给的,打着‘为王府分忧’的旗号; 稀里糊涂送到了平王妃跟前,平王妃当时也一定不知道具体真相; 但路已经摆过来; 不踏上去; 会死; 踏上去,也不会过的舒服。
可只要能不死,不舒服又算得了什么?
赵挚想明白,长长叹了口气。
管家赵忠有问题,姨母一定知道,当时不知道,后面也肯定知道了,插手盐司生意,估计就是交上去的投名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不会做多余的事,你们也别害我平王府。
她性格谨慎,从不轻易涉险,不一定清楚通敌叛国的这条线都有谁,都做了什么,计划着什么,也不一定帮过什么忙,但有些外围信息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危险来临时,也会比别人敏感。
那陆语雪有二心,她知道么?
皇后会派一个钉子,就会派第二个,这偌大的平王府,可是被人筛了筛子?连府中中馈,都被陆语雪把持
可又一想,姨母是谁?
脾气烈,骨头硬,气人能气死人,折腾人还会没点手段?
陆语雪手上的‘中馈’,真是王府中馈么?
赵挚一眯,要离开的脚步转了方向,朝后面正院走去。
再次从平王府离开,赵挚没有片刻停留,立刻去见了温元思和祁言,告知陆语雪的供言,并安排后面的事。
“但所有事并非陈皇后亲自出马安排,无确凿铁证。”
祁言猛的一拍桌子:“我可去她的吧!但凡聪明人都喜欢玩点障眼法,越是这样躲着,越有问题,这事一定是她干的!我今儿还把这话撂这了,要是我说错,我把我的头砍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温元思也很赞同:“无论如何,掳人这个行为已经证明,对方在心虚。”
“图穷匕见,”赵挚指尖轻点桌面,眸底满是锐利,“我也认为,对方的路已经走到尽头,这通敌叛国之人,幕后组织之人,不是陈皇后,也必有她一份!”
祁言点头如啄米:“没错,就是她干的!”
“只是掳走宋采唐一事,陆语雪只是参与,并不知道整个计划,不知最后藏匿地点。”赵挚有些遗憾,陆语雪那边的信息有,线索却着实不够。
祁言:“她没撒谎?”
赵挚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也没必要。”
话说开到那个份上,陆语雪没理由再为陈皇后效忠,而且他熟悉陆语雪的神态动作,肢体语言,她的确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没有隐藏,没有欺骗。
温元思修眉微蹙:“所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那个问题,找藏人地点。”
“可皇后来头太大了,手下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有私产,咱们往哪找?”祁言还有个担心,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打寒颤,实在没办法接受,“要是我们行动太大,被对方瞧出来,对方不开心要撕票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低调点,别打草惊蛇?”
相比他,赵挚和温元思对这一点倒没太多担心。
之前的分析里,宋采唐对皇后有用,只要有用,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没有生命危险,也是遭罪的
二人对视一眼,赵挚发话:“能低调,还是低调点的好,若没法无露行迹,也没关系,我们在抢时间,效率比一切都重要。”
“好!听挚哥的!”祁言率先站起来,“咱们这次从哪开始找?”
赵挚:“既然是皇后干的,她的人脉又都在宫里,就从她身边的宫人,宫人的家人开始,尤其心腹孙嬷嬷”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以手指沾了茶水,画起了图。
宫里简易地图,得用宫人家住地点,不一而足。
三人面色严肃,头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计划慢慢从雏形,变的圆满
可别人就是不让他们好过,就是不让他们安安静静的找,又有人闹幺蛾子了。
那日殿前滴骨验亲,陵皇子不认亲母,不敬亲母,不孝不义,当场被建安帝罚跪皇庙,还削了一切权职公务,再次成为光头皇子,并禁足加罚,后面的路希望渺茫。
陵皇子像战败的小公鸡,垂头丧气,双目无神,被赵挚押走时,似乎已经认命。
不知道这两天怎么突然想不开,还是明白大势已去,无法挽回,心念俱灰,他干起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他破口大骂陈皇后。
自己一个人时,当着众人时,所以有时候,只要醒着,就会骂街,还人多他越兴奋,骂的越厉害。
说陈皇后人比蛇蝎,性情阴毒,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实则一直在利用别人帮她做事。
说陈皇后重名重利,其它的什么都不想要,话说的好听,可没为他,为太子,甚至为皇上,干过一件实事,好事。
说陈皇后身在后位,不作为,有谁不服,排除异己的方法就是杀杀杀,在位多年,脚下已是累累白骨,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说陈皇后不公正,为了不让后宫众妃往上爬,谁美,她就削减谁的宫例,让皇上见不着。
说陈皇后小气善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先皇后就是被她弄死的
除了这些,还有单纯人身攻击的脏话,大部分还能举出似是而非的例子证明,总之,陵皇子疯了一样,指着陈皇后死咬,话越说越不堪。
大部分人都在这些话里,感受到了来自陵皇子的冲天怨气。
他以前真心以为陈皇后是他生母,真心孺慕,敬仰,想要靠近,并为她做了很多事。
比如一次次给陈皇后制造方便;比如帮扶她的娘家;比如十几年的事,他也在查,因为感觉这与他身世有关,查出来一些敏感东西,他从未跟别人说,甚至跑去威胁赵挚,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可没想到到头来,陈皇后真不是他娘,只是在利用他。
以前他对她有多爱,多护,现在就有多恨!
陵皇子折腾的动静这么大,陈皇后不可能不知道。
她没哭,也没闹,只奉了一封血书到皇庙佛前,字字泣血,行行有理。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本就该老实本分,安安静静守着。
女人生下来,本就不是为了自己成名立万,生死荣辱全系于丈夫一身。
举头三尺有神灵,身为女人,当谨言慎行,德言容工,凡有七出,人人得而诛之。
什么是功?于男儿讲,成家立业,开疆拓土,政清民和,青史留名!女人,把男人照顾好,把家守好,就是功。
陈皇后一封血书掷地有声,末尾走起苦情线,说女人守妇德其实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管住自己的心就好,可被人攻击,妇德要求不能还击。
暗意不能还击,不是她的错,是你们男人的错,女人已经付出那么多,你们为什么不能保护好?还不是能力不济!
国母受辱,等于别人指着你们鼻子骂,手指头都戳脸上了,你们脸上很有光彩么!
有些话直接说出来,力量没有那么大,这样一扮,弱一弱,柔柔话语里带出潜台词,男人反而会吃这一套!
根本不用陈皇后怎么动,立刻有无数的人站出来,各种口诛笔伐,捍卫陈皇后的尊严,同时捍卫他们身为臣民,身为男人的尊严。
陵皇子正在气头上,就算对方人多势众,也不会憋回去,抄起袖子跟找上门的人各种吵。
撕逼大戏一场又一场,从宫中到市井,令人目不暇接。
而处于这风口浪尖上的主角,陈皇后,非常适时的,在这时病了。
好了,更了不得了,事情闹的更大。
祁言气的掀了桌子:“这蠢货怎么突然开始闹了!挚哥当时就该给他打死,让他坏我们的事!”
这宫里宫外一团闹哄哄,哪哪都是人,哪儿哪儿都是新鲜事,让他们怎么查怎么问宋采唐失踪的事!
赵挚难得同他意见一致:“没错,他不该闹,不管形势还是性格,都不该如此,闹了,反倒不正常。”
这话里有话,祁言不懂,温元思懂了,眼梢敛紧收起:“我们不想打草惊蛇,别人倒先动了,颇懂先发制人。”
“哈?”祁言挠挠头,一脸‘你们在说什么’。
温元思补充:“对方还很聪明,不从皇上身上下手,也不冲着太子和平王。”
让陵皇子折腾,事情太大,也好收场。
祁言后知后觉:“你们的意思是这也是陈皇后安排的?苦肉计?”
赵挚和温元思齐齐点头:“恐怕是。”
“女人就是难对付!”祁言直抽冷气,愁的不行,“那后面怎么办?唐唐还等着我们救呢!”
赵挚剑眉高扬,冷笑:“能怎么办,继续搜找!”
“问题是怎么继续啊!”祁言瞪着眼,“我也不是真傻,现在这样一看就明白,陈皇后自己没动,只在佛前放封鸡血写的信,装个病,舆论就起来了,皇后示弱,朝野上下狂风骤雨,阻力处处,咱们要是在这个当口查皇后,别人还不一股鸡血的冲上来,把咱们当敌人?明明不关咱们的事,可事实就是,咱们的行动受限了!”
赵挚和温元思一时都没有说话。
这话没错,陈皇后的先发制人,果然戳在他们肺管子上,相当有用。
如今硬碰硬行动肯定不行,帮着陵皇子反击也不好,很有可能达不到效果,反而恶心了自己。
“最好转移视线。”赵挚眯眼。
温元思秒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调开,不再关注这件事。”
祁言乍一听,差点拍手叫好,可想了下,立刻翻了个白眼:“说的轻松,怎么转啊!看看人家的地位,言论焦点,咱们得找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人伦大撕才能比得过,更抓人眼球!”
就算真想到了方向办法,也绝对是惊人之举,一般人不敢干的!
就在这时,有道清越脆润的声音传了进来:“我来!”
316关清在行动
来人是关清。
她穿着豆青色衣裙; 窄袖; 掐腰; 小裙摆; 身上与衣服颜色一样素净; 头不插簪,腰不佩环,看上去没一点一般女子的柔软飘逸,反倒英气十足,利落潇洒。
她视线环视房间一周; 目光清亮:“抱歉; 我没有瞧不上诸位能力的意思; 但这件事; 我非参与不可!”
曹璋跟在她身后:“是我带她来这里的,有意见只管冲我。”
赵挚和温元思还好; 祁言直接跳了起来; 指着曹璋:“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曹璋翻了个白眼; 没说话。
赵挚和温元思心思智敏,立刻想明白了。
曹璋手下有漕帮; 消息灵通不难理解,关清关心则乱不,这个女人不会关心则乱。
想到榴花一行的山脚相遇; 曹璋从长乐公主修行的观里下来; 满面春风要找关清——长乐公主这个人脉; 大概不是曹璋的; 是关清的。
这也解释了为何关家能屹立不倒,关清能以一女子身份叱咤商场,除了自身能力,还有关键时候的强力后盾
而关清本就善于分析,颇有大局观,再加上长乐公主是皇家人,政治嗅觉敏感,双方坐下来聊聊,再和已和事实一对比,一定会得出和他们一样的结论——
所有一切,都是陈皇后所为。
陈皇后想要制约他们,他们不高兴,关清也不会高兴。
如此毛遂自荐,就能理解了。
但事件难度仍然在
赵挚敲了敲桌面,双目锋锐:“我需得提醒你,这次的局,不是一般小聪明就可以解决。”
“懂,对方来头大,身份高贵,揪的点还让别人不得不关注,我一个平头百姓,别人凭什么看我——”关清缓步走进房间,曹璋走在她身侧,提前一步挪了椅子,让关清坐下,顺手给她倒了杯茶,自己才拽来另一个椅子,坐下。
二人如此相处似乎习以为常,关清相当自然的接过茶,呷了一口。
“可有件事,我早想做了。”她柳眉微扬,目光清澈坚。
赵挚:“愿闻其详。”
关清微笑:“我想做的,不过是”
如此这般一说,对面三个男人无不惊讶,尤其祁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位姐姐,牛!
宋采唐也是,关清也是,这家什么风水,怎么净出这么凶悍——凶悍的让人心疼心怜心爱的女人!
赵挚剑眉微凛,眼梢微抬:“你确定?”
“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话是好话,但总要有这么一个人,先站出来。我从不喜欢随大流,但不介意别人跟随,若事成,能让别人占着便宜,是我关清的骄傲,若事败”
说到这里,关清话音顿了下,笑的更加自信:“我不会失败!”
“我们关清当然不会失败,我们关清最棒!”曹璋立刻嘴角咧到耳根,无脑拍捧,如果有尾巴,他现在一定能摇成风火轮。
关清对此也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按开他凑过来的大头,冲赵挚温元思祁言点了点头:“我的安排,就是如此,你们可趁机想想自己计划,稍后下午未时,我就要开始了。”
赵挚起身相送:“多谢。”
“不必,”关清脚步顿了顿,眼神斜过来,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毕竟宋采唐是我妹妹。”
‘我妹妹’这三个字力道十足,挟着十足暗意,这一眼,充满宣告权和警告。
赵挚:
他连宋采唐都不敢惹,宋采唐看重的姐姐,更不能随便惹。
赵挚没说话,关清哼了一声,高高抬着下巴,扬长而去。
关清的安排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陈皇后不是仗着多年积累下的名声——妇德名声,引起舆论大战么,她也来!还完全朝相反的方向,保证豪言壮语,正面杠,豁出命去,她就不信,引不来人注意!
她走到了一家染布坊。
这里有一个人染布女,姓柳,手艺精湛,集天赋灵气于一身,只要想得到的颜色,就能染得出,很得关清喜欢。唯一不好的是,她嫁的男人嗜赌成性,每每输光钱都要问她要,不给就打,下手还从来没有分寸,也从不知道保护柳氏会染布的手,没一点怜惜。
身体状况起伏,很大影响了布匹产出的数量和质量,关清为此头痛很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不是没让人劝过,可柳氏一直没听劝,重复着一日又一日的被家暴,眸底的清澈温柔,慢慢变成一潭死水。
关清今日过来,是要劝她和离。
知她不会轻易答应,关清提前打听到消息,知道她男人又输了,马上要过来闹,就在外边等着,等男人来闹进,进去让人把他拖出来,当街痛揍一顿。
这男人会日复一日的朝老婆要钱,就是个没脸没皮,且对女人瞧不起的,别人揍了他,还好,如果是赌坊的人,他还会蜷起身子叫爷爷求饶命,可一看下命令的是个女人,当即不干,打不过众多人手,骂骂咧咧是少不了的。
男人骂起街来,必然问候对方的母系长辈,如果对方是女人,各种器官更不必说,话脏的很。
这次根本不用关清发话,手下下手更狠。
大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铺面,又是未时,不早不晚看热闹的点,广大人民群众哪能错过这个热闹?立刻凑了过来。
人一多,挤的街上路都堵住了。
今日同样休沐,街边茶楼酒楼,正好是‘大人物’们喜欢聚头的地方。
关清看了眼混在人群里的曹璋,见后者冲她点头,就知时机到了,她想要的观众已经齐了,大戏可以开场。
“柳氏,”她走到染布女身前,指着被打得鼻青脸肿,脏兮兮,看不出长相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你还要?”
柳氏看看丈夫,脸色微白,嘴唇紧抿,没半点心疼紧张,只有麻木安静:“他怎么也是我男人。”
“因为是你男人,所以不管脏臭,都要受着?”关清定定看着她,“你没觉得——你的日子,能一眼看到头么?”
“就像哀乐,伤痛,绝望,可哀乐总有吹奏完的时候,而你——除非死,永远不得解脱。”
柳氏紧紧攥着手,垂下头。
关清话音很是疑惑:“为何不考虑和离改嫁?”
听到‘和离改嫁’四个字,柳氏显而易见的紧张,连连摆手:“女德女诫说了,女人一身幸福荣辱,全在丈夫身上他答应过的,要照顾我一辈子”
关清:“他答应,你就信了?”
柳氏红了眼眶。
“所以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关清目光下移,看向柳氏的手,手指不自然弯曲,肿的像胡萝卜,“你的手再这样,怕是不能再染布,再赚钱。当你没有钱再给那贱男人,别说怜惜行为,那些哄人的甜言蜜语,你能得到哪怕一分吗?”
柳氏身体一颤,显然,她并非看不透。
“他答应过照顾你一辈子呵,”关清嗤笑,“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未来,一生荣辱幸福,寄托在男人的良心之上?你可去问问四周年长之人,良心二字,值几个钱?世事易变,人心易变,就算当初他是真心实意的承诺,你在随时间成长变化,他亦一样,你确定你期待的‘良心’,和别人心里的‘良心’,是一样的?”
话至此,关清停顿,往前迈了两步,眉目逼视柳氏:“初时,他可能觉得,对你好,不嫌弃你,就是良心;之后,他可能觉得没纳小妾,没让别的女人伺候他,就是良心;再后,他可能觉得没拿你卖了钱,抵给人,就是良心——”
“你男人的良心,到底是什么,你真的知道么?”
柳氏吞了口口水,腿有点软。
关清说的这些,真的全对!
丈夫的变化,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就在三天前的夜里,她听到丈夫说梦话,说再还不银子,就要拿了她抵给赌坊!
拿老婆抵,意思是什么,她不是不明白,可
“你喜欢染布么?”关清看着她的眼睛,“看着不同质料的布匹,在你的手里,染出不一样的颜色,只你会,别人做不了,你不会觉得开心满足,不想笑么?”
柳氏一怔。
染布对她而言,是最快乐的事,可以短暂的让她以为自己在静好岁月,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她看着那些颜色鲜艳的布,想象着它们做成不同款式的衣服,穿在不同女人身上,想象着女人们的喜欢和笑容,就能发自真心的高兴。
如果连染布都不能做了,她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我建议你,和离,拥有自己的生活,你若愿意,我也可以为你后盾,随时给你提供帮忙。”关清声音不算太高,但在四周安静气氛映衬下,颇显的掷地有声,“你不把自己当回事,别人也不会把你当回事,你把自己送给别人当玩物,别人也只好,只能把你当玩物。”
“你做错了事,该要自己鼓起勇气,站起来承担结果,这一刻的没脸,接下来的艰难,都是你该受的。同样的,你自己强,能自食其力,掌握自己的人生,就该摁着男人认!”
这话话尾突然转折,听的众人一愣,现场突然出现小声喧哗。
这本就是关清的目的,她一点也不惧,眸底似有火光燃起,明锐湛亮:“都说男为天女为地,天无垠,地亦无垠,天地平等,男女为何不能平等!”
“狂妄!”
“大胆!”
“说的这是什么话!”
有围观男人指指点点,开始批评,柳氏的丈夫更来劲了,牙齿被打掉,还能含含糊糊骂骂咧咧:“揍——是!”
关清早知道会有此场面,要的就是闹大,要的就是吸引更多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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