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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验尸格目录-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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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点很关键。

  “当时我和姨母吵了架。我想去边关戍边,走我父王的路,保家卫国,以军功立身,但当时边境形势最为危险,辽国大军压境,我方岌岌可危,胜率极低,那种时候去,很可能会丢了性命,姨母不同意。她说平王府只我这么一个男丁,她不想接受任何不好的消息,担惊受怕。”

  赵挚低沉,想起这段往事,语速微缓“我们吵架吵的很厉害,闹的皇宫朝堂,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后来姨母给他喂了药,他失忆,好多人并不奇怪。

  当然,不听话的失踪另算。

  “原来是这样”

  竟然合情合理,找不出多少逻辑不通的地方。

  宋采唐垂眸思索良久,又道“那不管平王妃是什么原因,非要给你灌这一碗药,你吃了药会失忆,她肯定知道她如何保障你的安全”

  平王妃肯定不想杀了赵挚,如果想杀,灌下去的药就会是鹤顶红,而不是一枕黄粱。

  赵挚“她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庄子,诱我前去,药也是在那里灌的。”

  宋采唐“但是”

  “但是我感觉到不对,挣扎了,肯定不会就此就范。我挣开她,跑了”

  赵挚对宋采唐缓声讲述当时的事,其实陆语雪也有跑出来阻止他,他直接把人打晕,从马棚里牵了一匹马,直接往外跑。

  药效发挥的很快,慢慢的,他开始视野模糊,眼前一阵阵发黑,于是纵马由缰,松了手中绳鞭,任马儿带他去任何地方。

  这漫无目的一走,他失了方向,醒来时不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平王府也再找不到他。

  但想要去边关从军的心气,却一丝未减。

  然后我就由着心意,去了边关。

  再然后,就在真定的小县城里,遇到了宋采唐。

  他因不知来处,眼前渺茫,除了杀敌时专心勇武,其它时候都略沉郁。他的小姑娘天生活泼,性子古怪,二人一起经历了很多,也对彼此情根深种。

  命运弄人,他先是忘了自己,后来又忘了宋采唐,只差一点,但凡他们的缘分少一点,他们可能就不会再相遇,彼此迷失在茫茫人海。

  想想就觉得后怕。

  赵挚紧紧抱着宋采唐“这一次,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说起那些往事,宋采唐也有些情绪激荡,任赵挚大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背,闭眸叹息。

  但最后理智仍然占了上风,她还是你的建议说了出来“你或许,该同平王妃好好的,坐下来谈一谈。”

  “谈”赵挚将大头窝在宋采唐肩上,轻轻哼了一声,“她从来不会我好好说话。”

  宋采唐“这次可不一定。”

  赵忠死了,当年的事重新翻到了水面。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你同她好好说话,许她也会同你好好说话。

282。和平王妃吵架
宋采唐劝赵挚去见平王妃; 两个人好好谈一谈,赵挚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非常紧非常紧,似乎是在她身上汲取力量。

    这个态度……

    有点像使性子的小孩子。

    宋采唐差点笑出声。

    她想了想,也没逼赵挚立刻表态; 继续说着这两天关于案子; 自己的想法和思索。

    有人在旁边讨论时; 思路总是更加开阔; 有些当时没察觉到的细节会浮现上来,宋采唐说着说着,微微侧头,咦了一声。

    赵挚:“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玲珑的样子,和我父亲书房的那幅美人图有些像。”宋采唐偏头看他,眉心微蹙; 表情很有些微妙。

    赵挚一听就反应过来了:“你父亲深藏在书房——偶尔会拿出来看,有书信来往的那个画中女人?”

    宋采唐点了点头:“正是。但我也不说不清……”

    古代画作多取意境之美,五官并不与本人相似太多; 她不能确定。而且事过经年; 记忆暧昧,模糊不清; 她脑子里浮现到的画面; 可能有一部分潜意识的自我加工。

    但画中人给她的感觉; 比如捉摸不清的气质和性格,她突然觉得,和玲珑有点像。

    不往这个方向想便罢,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宋采唐越想,越觉得这个人跟玲珑相似。

    这可真是……

    “跟你父亲认识,是同一辈人,”赵挚皱着眉,“那画中女子年龄……应该不会小。”

    他这话的意思,宋采唐听明白了。

    她看到画时,画中女子年龄不大,很年轻,但绝对不是少女,这么些年过去,那女子再怎么着也得差不多三十岁,可是玲珑,在烟花场地的确算年龄大的,可却并不老。

    青楼里报出的年龄是二十一,她本人看起来也很年轻,这一点并不符合。

    宋采唐却不愿放弃这个方向,既然有怀疑,就把答案找出来,不对也没关系,起码之后也不用再想了。她看着赵挚,眼神微闪:“那玲珑,果真只有二十一岁?”

    赵挚认真想了想几次看到玲珑时她的状态:“她的相貌仪态,皮肤感觉,的确看起来很年轻,与年龄相符。”

    宋采唐沉默片刻,道:“你们男人,对女子年龄总是少了敏感。”

    在这一点上,她是俯视赵挚的,女人的保养手段,他们永远都不会懂。可惜的是,几次去青楼问供取证,都是赵挚执行,没有带她,她与玲珑除了王氏案发当晚见过,其它时候并没有机会再遇。

    而王氏案发当晚,天色太暗,连玲珑身上的狼狈痕迹都看不全,何谈面部皮肤细节,有没有皱纹?

    看样子,她得亲自去趟青楼了……

    心里存着事,宋采唐又与赵挚讨论了一会案情。

    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谁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可以将人引出来,不让人怀疑?

    这所有死者里,女人暂且不提,男人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并不好约。

    这个人手里……难道总是能掌握对死者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翌日,大家分头忙碌。

    赵挚不是拖延的性子,有些事既然决定要做,就不会找理由退缩。

    他回了平王府。

    和以往一样,面色沉肃,走路带风,气势凛凛。

    今日天暖,阳光灿烈,正厅窗子大开,剪理花枝的小桌被搬到了窗前,陆语雪拿着素帕,指指这指批那,陪拿着小银剪的平王妃修理桃花枝。

    丫鬟仆妇们脸上带着笑,凑趣的凑趣,捧场的捧场,好一派欢快热闹,其乐融融。

    赵挚进来的脚步声,把所有一切压了下去。

    都不用说话,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再没一个人挂着笑脸。

    赵挚进来就遣人出去:“都下去。”

    他是正经主子,不管平时愿不愿意回家,喜不喜欢在家住,在这里,他就是权威,没人敢驳。

    下人们束手噤声,鱼贯而出。

    “还有你。”

    赵挚眯着眼,指了指陆语雪。

    陆语雪脸色微红,似乎很受伤:“表哥连我都要介意么……”

    赵挚挑眉:“看来你是想回老家了。”

    陆语雪当然不想回无亲可依的老家,咬着唇,泫然欲泪。一边表演,还一边看向平王妃,眸底满是担心。

    平王妃微笑着拍了拍陆语雪的手背,语音温柔:“雪儿别跟他一般见识,替我去厨房瞧瞧,炖的老汤怎么样了?”

    “是,”陆语雪眼睛微红,隐去眸底泪意,还能对赵挚摆笑脸,“姨母吃了小两个月的药,这几日身子才好一些,表哥千万顾念着点,莫惹姨母生气。”

    不惹她生气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赵挚眼梢紧绷,挑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等所有人走远,赵挚直接切入正题:“你是不是插手了盐运,这些年一直在做生意?”

    赵忠再怎么能,也是个管家,有些事,尤其是大面上,不算太机密,瞒不过利益相关者的,必须得有主子吩咐才能做。

    怎么看,都绕不过平王妃。

    平王妃左右翻看着手中花枝,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你在同谁说话?”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这样的问题却并不显多余,她是在提醒赵挚:注意你的态度礼仪。

    赵挚才懒的注意仪态,直接一脚踹翻了旁边椅子:“我问你是不是!”

    脆弱的椅子经不起他一脚,直接原地拔起,重重撞向地面,瞬间四分五裂,有那么一小截木段,蹦到了平王妃的脚边,还滚了几滚。

    气氛很修罗场了。

    平王妃却仍然垂着眼摆弄花枝,神情无半分波动。

    赵挚眸底寒意森森:“连环命案,牵扯重大,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你竟还有心思瞒么!”

    平王妃淡淡扫了他一眼:“同你无关。”

    话说的冷淡,却没有反对,这意思……就是承认了!

    她还真就同盐司的事有关!

    赵挚冷笑一声:“你可知,这样的事沾多了,皇上会不容?”

    “怎么,他难道还要杀了我么?”平王妃也笑了,眸底带着冷意,“杀了我这个功臣勋贵之妻,可怜的寡妇?”

    先平王是怎么死的,她心里清楚,赵挚心里清楚,别人心里更清楚。

    若不是为了保护龙椅上那位,他怎么可能英年早逝,丢下这一大摊子,寡的寡,幼的幼,连能看护的长辈都没有,一步步战战兢兢走到现在!

    赵挚捏紧拳,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了一口,不愿纠结在这些往事上:“王府短了你什么?你是缺衣少穿,还是钱不够用,非要如此?”

    “王府给了我什么?”

    平王妃声音更冷了:“靠的住的长辈没有,男人没有,孩子没有,儿子如你——”她斜睨了赵挚一眼,“也不贴心。我不追求这个,还能追求什么?”

    赵挚被她噎的一顿:“我因为什么不贴心,你会不知道?那碗药,可是你亲手给我灌的!”

    他们当年,也曾母慈子孝,气氛融洽的,他真心孝敬平王妃,心下发了愿,一定要争气,让她能顺心的过好日子,如果没有那碗药……没有那碗药!

    那件事是所有一切的转折点,至今他都不能释怀。

    平王妃却释然的很,不管哪一次,赵挚提到,她都能不当一回事,反讽回来:“那是你不听话。”

    “我做这一切苦口婆心,都是为你好,你却不听,不愿意,处处同我对着干,现在看,我当时的想法果然没错。你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越长越歪,身份礼仪全然不顾,而今脸也不要了,连个抛头露面的贱籍仵作都想娶了!”

    “我在你心中,可有一点地位!没生过你就是原罪,养也白养了么!”

    平王妃越说越气,最后柳眉倒竖,直接拍了桌子:“赵挚,你有没有良心!”

    赵挚气势凛凛而来,平王妃却比她更加理直气壮,这一刻,她一点也不像个优雅贵妇……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吵架气氛。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吵架的次数太多,每每皆是如此,连接下来如何发展,他都知道。

    他会讽刺平王妃仪态,说你的端雅气质哪去了?平王妃就会阴阳怪气的反问,让王爷你失望了是不是?

    话题越来越歪,最后为了吵架而吵架。

    每回都是这套。

    今天,赵挚却是带着正事来的,不得不压下火气。

    “赵忠有秘密,被我看到了,你那时喂我一枕黄粱,让我失忆,是不是为了我好,想保护我?”

    他直接问了出来。

    平王妃看了他一眼,眼角挑出一抹弧度,意味深长:“我真是没想到,你自恋到了这种地步……”转瞬,她眸底冷笑更甚,“你想多了,我喂你药,只想折腾你。”

    “这个家,这座王府,永远都是我最大,我说了算!你听话,咱们母子一心,合乐融融,你不听话,咱们就一拍两散,看谁熬得过谁,老天爷又向着谁!”

    最后,平王妃把话题拉到宋采唐身上:“我绝不允许这个女人进门,你且死了这条心!”

    她扯到宋采唐,赵挚就是想稳重也稳重不了:“你看我敢不敢!”

    他再次踹了一脚椅子,走了。

    今日一来,有的问题得到了答案,有的……仍然不明。

    男人的高大身影走远消失,平王妃垂眸看着一地狼藉的厅堂,久久没有说话。

    她的心腹管事妈妈走过来:“主子,王爷走了。”

    平王妃还是没动,闭了眼,掩去眸底疲累。

    “老奴……将这里收拾了,打水来给主子净面。”

    “先别动,”平王妃狠狠揉揉眼,再睁开,眸底一片血丝,说话时嗓子也沙哑了,“去把陆语雪叫来吧。”

    “主子您……”

    平王妃看了心腹妈妈一眼,语气不容拒绝:“去。”

    妈妈只得福身行礼:“是。”

    ……

    人类是很自私的物种,爱是,恨也是。

    如果面临重大危机,一个人很想保护另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想,那这个人肯定会做很多努力,做很多事,并且不愿意让另一个人知道,因为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承担很累,是责任,也是爱,有些人会甘之如饴。

    宋采唐一边朝青楼的方向走,一边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学习经验总结,她觉得,这次的连环杀人案,如果凶手是为了保护谁,那么一定不会希望这个人知道太多。

    如果这个被保护的人就是玲珑,那她一定被蒙在鼓里,如果她知道很多……感觉就微妙了。

    想想父亲书房的那幅画,玲珑真不是画中人便罢,她若是画中人,知道的不可能少。

    那她们可能起初就想错了,这个案子,并不是为了保护谁。

    整理好思路,宋采唐穿着一身飒爽男装,进了青楼,请见玲珑。

    她今日穿着一银白暗绣水波纹的圆领长袍,外面罩了一件浅青色纱衣,颜色极浅,极透,却能丰富衣服的颜色感层次感,再加上她比一般姑娘略高的亭亭身姿,合身的剪裁,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楼里姐儿们爱俏,有几个已经拿着帕子哂笑:“哪来的玉面小郎君,奴家请你吃酒呀,不要钱——”

    宋采唐侧身偏头一笑,长眉英慧,黑眸灵动,唇红齿白,姐儿们更激动了,差点把香包帕子甩过去:“小郎君,奴家叫小怜,这就去净榻沐身,你不来,奴家今儿个就不睡觉啦!”

    宋采唐没想着撩动少女芳心,也没说话,拱了拱手,就去了玲珑房间。

    玲珑跟外面的小姑娘不一样,她久在风月场,眼睛多尖,宋采唐男装再帅,她也一眼瞧出来,对方是个姑娘。再看两眼,又认出来,大家有过前缘啊!

    “姑娘这是——”

    “来看看你,”宋采唐微笑,“难道不行?”

    她穿着这一身,着实扎眼,玲珑都忍不住脸红了:“自是……可以的。”

283。两个女人的较量
今日的男装; 话语里带出的气氛; 宋采唐是故意的。

    问供讲究技巧; 不管是在严肃公堂; 还是敞开街巷。宋采唐非专业; 但她知道,今日在这烟花楼; 她最不能做的,就是让玲珑紧张提防。

    而只要提到案情; 对方必定紧张; 几乎无可避免。

    她只有在自己身上下工夫; 尽量减少生疏距离感。

    宋采唐有意调节气氛,微笑看向玲珑:“一别数日; 无缘得见; 玲珑姑娘可还好?一切可还顺利?”

    “好着呢; 多谢姑娘记挂。”

    玲珑热情的上了茶; 亲自执壶给宋采唐倒:“未曾想到; 这样的地方; 姑娘也不嫌弃,愿意前来……奴房中杯盏都是亲自打理,很干净,姑娘尽可放心使用。”

    干了这么多年红牌; 玲珑人如其名; 不仅身材玲珑; 心思也是玲珑。

    她和宋采唐并没多少前缘; 一个干净的姑娘家跑到这地方找她,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除了近来的人命案,再无其它可能。

    可宋采唐的态度让她很舒服,她也就笑的真诚。

    宋采唐没有立刻说案子,随意和玲珑聊起了生活琐事,吃的,穿的,哪家楼里出了新点心样子,哪家绣院出了新的花样子,哪又开了乐呵的戏本子,哪又有新来的先生,说着新鲜逗人,才子佳人的故事……

    总归是女人会感兴趣的东西。

    宋采唐和玲珑未必性格相合,喜欢的东西都一样,但一个话题一个话题的来,总能找到点大家都喜欢的,照着这个方向去聊,自然越来越投机。

    这种气氛,寻常姑娘家聚会里再正常不过,可是玲珑……心内长叹,温暖柔软。

    她为一楼头牌,看起来热闹锦绣,什么都不缺,实则不管男女,都在心里瞧不起她,真正的尊重,从来没有过。

    可从之前夜里狼狈偶遇,到今日上门相见,宋采唐从未流露出半点对她的轻视瞧不起。

    她看得出来,对方纵然没有刻意亲近,同她交朋友的意思,但也没有仗着声势,随便对待的意思。

    宋采唐很诚恳。

    她若不回以同样的态度,折辱的不是宋采唐,而是自己。

    纤纤柔荑停在釉青茶盏上,玲珑眼眸微垂,侧颜安静:“……是么?那改日可要去听一听这女先生的书。”

    “只是可惜,赵忠死时的暗巷,正好离那女先生的书馆不远,东家怕事,这几日闭了馆。”

    宋采唐微笑说着话,语音不怪不重,就像平常说话一样,没任何试探之意。

    玲珑也面色不惊,微笑道:“如此,还真是可惜了。”

    阳光顺着窗子洒进来,跳跃在茶盏边,花觚上,女子闺房气氛温柔又轻暖。

    宋采唐垂眸笑了下:“听人说,玲珑姑娘……好像有些年岁了?”

    玲珑就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惆怅:“风过花败,女子的年华总是易逝的。”

    “过了二十,就是年华逝了?”宋采唐眨眨眼,似乎十分不赞同。

    玲珑便又叹:“时光对女人总是尤为苛刻的。你还小,经历的还不多,不知这世间年龄有优势的姑娘总是气焰嚣张,有恃无恐,对着年纪大的各种大婶大娘都算好的了,当面唾骂鄙视更是常见,完全没想到她们也会有老的这一天。”

    她这话似乎带着自己的体悟忧郁,宋采唐听着,也不是完全不理解。

    她上辈子活到奔三,没谈恋爱,没结婚,是剩女行列,还是那种众人口中特立独行,脾气比较怪的剩女,外面会有怎样的议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很多时候,对女人言语刻薄的并不是男人,女人的敌意起来,完全没有理由。

    玲珑身在青楼,处境特殊,不管恩客还是竞争者,利益相关人,不高兴了骂声肯定很大,而且理直气壮。

    可这番对话,宋采唐想知道的是玲珑年龄,她没直接问,玲珑也没正面回答,反而提起‘年轻女人的不友好刻薄’,当然她说的不是宋采唐,但真就没一点故意堵人的意思,让宋采唐问不出口?

    因为问了,宋采唐也就和别的小姑娘一样,刻薄了。

    几句话说完,玲珑微笑着看宋采唐,一脸温柔:“你如今正值芳年,合该好好享受,别蹉跎岁月,误了真心待你的人。”

    相当诚恳,还意味深长。

    宋采唐品了品对方这前后话里的意思,眉眼弯弯,笑意更深。

    “我倒是不怕这个,”赵挚不敢嫌弃她,而且,“实不相瞒,我虽活的粗糙的很,家中姐姐却不肯放过,一直在搜罗各种保养秘法,说要给我做压箱底的嫁妆,让我在合适的年纪用起来,效果定会不错。”

    “说是秘法,其实并不多机密,花钱花心思就能得到,我听闻很多人都在用,怎么……玲珑姑娘难道不用?”

    宋采唐说着话,把这个问题抛了过去。

    几乎是直接在问:你到底有没有用保养秘法?

    用了,这个年纪这个状态不正常,对方一定在年纪上说了谎,她的实际年龄一定比二十大很多;没用,年龄与皮肤状态相合,但跟心态不符。

    青楼头牌,挣钱的时候,女子又多爱美,为什么不保养?

    玲珑面色仍然不变,还是一派温柔微笑:“说起来,我倒也是有钱有闲,可……我难有心。”说到难有心这两个字,她神色可见的落寞下去,“敷粉给郎看,倚窗斜画眉。女为悦己者容。我不比宋姑娘有福气,身边不存在这么一个人,做这些保养,有什么意思? ”

    “烟花之地夜夜笙箫,热闹放纵,看起来花团锦簇,不识孤寂愁滋味,但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了。”

    竟是直接明了志!

    玲珑玲珑,果真心思玲珑,好聪明的女人!

    宋采唐心下赞叹,警惕却更高了,这样的女人,不好糊弄,她糊弄别人还差不多。

    “玲珑姑娘谦虚了,我可是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奉你为人生唯一知己,只盼姑娘能垂眼一见,给一段缘。”

    玲珑直接帕子掩唇,笑了:“男人的话,你也信?”

    “还是在这温柔粉乡岁月场?”

    宋采唐:……

    玲珑素手轻捋袖子,姿态优美的给她续茶:“我知你今日来,肯定对对案件感兴趣,不是我的年龄,这女人哪,年纪越大,越不喜欢这个问题,也越不愿意说出那个数字。你想知道其它的什么?问我我都说,只是若想问江绍元——”

    她眼梢微垂:“便要原谅我了。他对我很好,我并不愿相信他是那样的人,也不愿往他身上任何抹黑。关于他,我对你同平王爷一样,没别的想说的。”

    年龄问题,先避再直接说,显的诚恳果断,直接挑明场面,表态不说江绍元,又直白可爱,让人不得不欣赏其风骨。

    太会做人了。

    难道她会成为青楼头牌,无往不利。

    宋采唐很少佩服谁,但玲珑这个姑娘,的确很厉害。

    “好,那咱们就说说别的。”宋采唐也不是手段单一的人,而且很喜欢挑战,难度越高,她越兴奋,“这命案里别的受害者,你可有印象?”

    玲珑想了想,道:“有的有,有的没有。两个女受害人跟我们这行有点关系,之前不认识,后来听得多了,也就算熟悉了。男的有点多,常来我这里,花钱比较多的,我还算知道,花钱少,或者人很安静,不爱闹的,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她认真回想,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部说了出来。

    宋采唐静静听着,时而闭眸时而捻指,可见听的也很认真了。

    待玲珑说完,房间内安静片刻,她才方又问:“那玲珑姑娘对我这个姓氏——可有特别记忆?”

    她的姓氏。

    宋。

    玲珑愣了下,忽的眼梢紧了下,片刻恢复。

    她这表情变化非常快,几乎是眨眼间,就是谁看到了,也可能以为是个错觉,但宋采唐不是。

    她一直集中全副精神观察玲珑。

    之前所有一切,都是铺垫,都是顺着气氛,她所有目的里,最紧要的就是这个!

    玲珑是不是父亲书房中画中的人!

    她认不认识宋义,认不认识姓宋的男人!

    过往背负在身,每个人好像都有很多秘密,压得喘不过气,宋采唐坚定,如果玲珑就是这个人,一定对他父亲记忆深刻,提起来就会敏感。

    果然,玲珑神色变了一瞬。

    这一刻,宋采唐心中激动,几乎已经确定,玲珑一定有问题。若如此,她的年龄定然不只二十出头,刚刚所有回答,都是故意云山雾罩,事后说起来也有理由:你看我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也没有骗你呀。

    好厉害的女人。

    “宋姑娘此话何意?”玲珑捂着胸口,“说命案,又说你的姓氏,难道——我有点吓到了呢。”

    她找补的非常快,话也非常合适。

    宋采唐心里有数,这事不能直接问,玲珑不会说。

    她眉眼展开,微笑道:“我们查这次连环命案,有个叫宋明礼的死者,稍稍有些特殊,若是玲珑姑娘不记得,也不打紧。”

    其实并没有,宋明礼这个名字,是宋采唐编的。

    “我这里并没有这位客人,一点也不记得,”玲珑有些好奇,“这个人好像没听说过呢,他是哪里人?朝中为官还是在外经商?”

    宋采唐刚想说话,就听到窗外声音,小奶猫叫的声音。

    这是她跟祁言约定的暗号。

    她今天当然是有备而来,除了问话玲珑,还有试探。

    现在另一个人到了……

    她该退场,给出别人发挥空间了。

    “还在查。”她起身理了理衣服,“今日叨扰良久,我也该走啦,玲珑姑娘,我这就告辞了。”

    玲珑福身为礼,微笑送别:“我送姑娘。”

    等出了青楼,宋采唐觉得好像……刚刚忽略了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罢,先想着这出吧。

    她从门前走,绕到后巷,祁言已经搭起了一个简易梯台,正好可以透过暗窗看到玲珑房间,还足够隐秘,不被发现。

    祁言看到她,不敢大声说话,使劲挥手,做嘴型:快来——

    宋采唐提着长衫角,上了那梯台,声音很低:“来了?”

    “嗯嗯马上,”祁言眯着眼,笑的像只小狐狸,“江绍元就会到这个房间。”

    案件发展到现在,嫌疑人一个个清理排除,屈指可数,而在这里,疑点和动机能分析出来的更少。

    盯了几天,一直没有进展,他们就准备制造机会,赵挚和温元思之前做了些布置,再有宋采唐和祁言分别一推——

    这次江绍元和玲珑的见面,很让人期待啊。

    很快,敲门声响,玲珑房间里,有了声音。

    “如今风口浪尖,大人该当谨慎才是。”

284。偷窥
 宋采唐和祁言悄悄踩在墙外梯台上,不敢高声; 看着江绍元敲门进屋; 面色微绷; 不是很高兴,心灵玲珑,颇懂待客之道的头牌姑娘玲珑也一点也不热情,反而柳眉微蹙:“如今风口浪尖,大人该当谨慎才是。”

    暗意对方来的不合适。

    这场景就很微妙了。

    不是特别熟,关系到一定程度的人; 不会说话这么随意。

    祁言嘶了一声; 看向宋采唐,眼珠子转的得都快要飞出来了:看到没看到没?这两个人绝对有事!

    宋采唐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淡定; 继续往里看。

    玲珑这么不客气; 话音里带着冷; 江绍元却没有生气; 只是直直看着她。看了很久,方才扶额叹气:“我刚刚看到那姓宋的女人走了; 平王查案; 同她和温祁一体,信息互通; 做事向来有计划; 从不会随性而动; 她走了; 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来人,不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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