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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重人格-常舒欣-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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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做生意的,一个陪领导的,喝酒的水平怕是想低都难,啤酒基本是三杯一瓶,菜没上已经去了半箱,开吃时一箱已尽,那其实才是热身,接下来是白的,马良臣说了,都酒精考验的战士,不用那么拘束,一人来两瓶慢慢喝。

意外地对这话大兵却有了记忆,像手榴弹杵的酒瓶、一筷子下去就七零八落的桌子,流星赶月往嘴里挟菜的动作,还有稍晕了点,混七杂八的糗相……对,当年退伍时候就是这样,一群喝疯的兄弟又嚎又哭,像群魔乱舞,在他的记忆里发芽了。

大兵的酒越喝越冷静,越喝话越少,反倒是那俩哥们话题起来了,于磊说着从小的事,包括偷家里的钱出来吃老冰棍、包括偷偷去游泳,被班主任发现,扣了衣服,一群屁孩光着屁股沿沙滩站了一溜;还包括高中时候早恋史,手指一划拉,就给大兵数出三五个他早恋过的姑娘,那言辞间的愤恨自然是表露无疑,把女人缘颇好的大兵说得脸红耳赤,深深感觉自己长帅了,实在对不起这位丑哥们。

老马估计是跟领导时间久了,就稳重多了,长吁短叹,俱是当兵时候的轶事,谁提干啦、谁上军校啦、还有倒插门当了女婿现在啥也不愁了,话说过倒过去就是一句自己时运不济,真他妈不该当兵,人家当兵都有出息了,我去部队当了三年大师傅。

男人酒间的话题没甚区别,不开心的吐一槽,不爽利的骂一通,愤恨全憋在酒里一口气灌肚子里,然后上趟厕所全排泄出来,就像发泄一样舒服了。

不过大兵可舒服不上来,这哥俩的口吻怎么听着快赶上反社会人格了,处处不如意、件件想骂娘,听到老马又在牢骚上个副科多少钱,转个正科再加多少的时候,明显看那怨恨的表情,是拿不出钱来,他按捺不住了,劝慰道着:“至于吗?你俩都挺不错的,一个有生意,一个有身份,挣得比上不足,可比下有余啊,怎么看你们,过得都苦大仇深的?”

“我们追求的不是飞皇腾达,不公平啊,你是不知道,刚提的副区长,跟我一般大,好歹咱还当过几年兵呢,人家有什么?就个学历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马良臣道着。

“那也不能苦大仇深成这样啊?没学历补一个嘛,没资历熬几年嘛,咱们当兵也不是为了出来当官吧?”大兵脱口道,道理很浅显地在他脑子里形成了。

可这个简单的道理,却把马良臣噎住了,他瞪着眼瞅了大兵半天,凛然看于磊道:“哎呀,坏了,这是真失忆了。”

“洗脑了,甭理他。”于磊道。

“我没被洗脑,只是忘了一部分而已,哎对了,我……我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和现在差别很大吗?”大兵问。

“呵呵,大得去了,简直就不是一个人了。”马良臣笑着道。

“好,换换话题,你们俩怎么都不跟我说以前我的事。”大兵放下筷子,期待地问。

似乎有事,于磊小心翼翼地瞧着他问:“你觉得,你以前是个什么样子?”

“应该很上进吧,我毕竟上大学了。”大兵道,看两人怀疑的眼光,他提醒着:“别想蒙我,我可以查到我的学历,省经贸大学。”

“啊呸……你好意思说,那是三本,一年学费两万多呢,我家是没钱,不是上不了。”于磊恶心了他一句。

似乎是真相,大兵瞠然看看二位,又道着:“那当兵呢,总能说明我……不至于很差吧?”

“呵呵……你爸是人武部副部长,负责征兵的。”马良臣笑道。

“当年是你爸给我走的后门……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这顿饭我都不请你。”于磊道。

“啊……我,那我执行任务呢?”大兵想想,被中队长踹一脚的记忆,应该在那个之前,自己还是个纯真无邪的青年。

“那是你想入党。”马良臣道。

“那我训练科目呢?这个没假吧,我看过。”大兵道。

“那是你想提干,每天玩命地练。”于磊吃着、嚼着,就像在挖苦大兵的过程中可以找到快感一样补充道:“最后想留部队也没留了,和我们一起退伍了,傻逼了。”

马良臣看大兵表情肃穆,他筷子敲敲盘子提醒着:“磊子,你别打击大兵,还能有点战友情份么?不能这么势利吧?”

“哎哟,他以前什么样子你不知道?高干子弟啊,进部队就咱们仨同乡,嗨,就他玩高冷酷……要不是他爸那事照顾他进法院,就他这样,回来也无业游民。”于磊道。

这话让大兵注意了,大兵好奇问着:“我爸什么事?”

马良臣一翻白眼,于磊省得失言了,怔了片刻后道着:“马哥,人都这样了,能瞒得住?”

啪……大兵把筷子放下了,瞪着两人,不客气地道着:“这顿我买单,我记不起以前的事来,不等于我就是个白痴了,你们从见我就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

“没意思,可我们没法说啊。这是你的家事。”马良臣道。

“到底什么事啊?”大兵几乎怒了。

“你真记不起来?你爸没了,都好几年。”于磊脸上怜悯地看着他。

啊?大兵一下子由怒而悲,怔住了。

“你在部队时候就没了,要不,你也不至于混这么惨,想留部队没门,想考军校没路,回到地方也无处可去,只能凭着照顾去干法警……要你爸在,还至于你拼命想自己往上爬么,早给你安排好了。”于磊道,说这些的时候,那份忿意却已经没了。

“我……我……我都记不起来我爸的样子了,我……我……”大兵蓦地悲从中来,两滴豆大的泪扑涑涑掉了下来。

却不料还有更猛的,马良臣道:“他走了,你根本没回来,你们父子关系不怎么好……你老埋怨他没什么本事,大学出来也给你安排不了工作,还得撵去当兵,那时候中队长让写请战书……你其实是破罐破摔就去了,结果执行任务后,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我……我爸,他是个……什么样子?你,你告诉我……”大兵泪流着,拉着于磊的胳膊。

“和你差不多,又倔,脾气又臭,老把你吊门框上拿皮带抽……反正小时候打完架,只要找你家去,接着就是你爸开打。”于磊道。

那些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大兵抹了把泪,哑声问着:“他……他是怎么死的?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奔丧啊……我他妈的,我真不是人啊……”

他悲怒地,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于磊和马良臣赶紧劝着,拉着,马良臣道着:“兵啊,你别这样……你以前提起他来都是咬牙切齿,我们不敢跟你说啊。”

“就是啊,这咋成了这样。”于磊道。

失控的大兵拽着于磊道着:“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会那样……我爸啊,我能有几个亲人啊……”

看得连于磊也眼睛红了,他搀着大兵道着:“你一查就知道,他叫南骁勇,在咱们市是个名人……曾经的名人,你入伍第二年,岚海台风,人武部组织抢险救灾,半路上出了遇上泥石流,就那么没了。”

“后来追认烈士了。”马良臣无语的表情道着:“真不是我们说难听话啊,大兵,你这人也确实太寡情薄义了,队里让你回家奔丧,你还装模作样表现,要特么舍小家为国家……反正大家都觉得你装得很恶心。”

“我……我真的,是那样吗?”大兵抹着鼻涕泪,心痛地道。

“其实是心里有怨气,你爸和你妈关系也不好,经常因为你干仗,还闹过离婚。”于磊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摆摆手。

“你他妈……能不能一次说完?”大兵气得一掌拍得桌子嗡嗡直响,杯盘乱晃。

“剩最后一件就完了,你确定要我说出来?”于磊表情很怪异。

大兵喘着气,像无法承受其重一样,愤而道着:“难道,还会有比这更差的事?”

“有,你不是奇怪你家里没人吗?”于磊道。看着大兵哭红的眼睛,下狠了,直说道:“那是因为,你妈妈去年改嫁了。”

大兵的眼睛慢慢盯向于磊,那个丑脸,那颗媒婆痣,怎么会看上去如此地令人生厌?包括这位马良臣,那眼里流露出来的怜悯,怎么如此地让他不舒服?

不过他知道,这应该就是实情,他在这个瞬间找到了自己为什么曾经要加入招蓦的原因,也找到了,为什么自己曾经浑身戾气的原因。

什么职责,什么信仰,什么忠诚,都应该是他的面具,摘下这个面具之后,是一个写满自私、功利、薄情等等字眼的丑陋灵魂,所谓的奋不顾身,所谓的勇敢,都是怨气和逃避!

良久的沉默之后,大兵默默地抹了一把泪轻声问着:“她过得好吗?我指,我妈。”

“还好,如果你不打扰,她会更好一点。”于磊不客气地道。

马良臣看看大兵慢慢平静的脸色,也开口说道:“咱们是战友也是朋友,我就向着你,也说不出什么来……你爸脾气暴,家庭本来就不怎么和睦,他走了,你也不回来,你妈妈她一个妇道人家,你觉得能好过吗?咱们退伍回来,反正我是见你不止一次和你妈呕气,想调工作没门路,就处个对象到关键时候一看你家庭,基本就吹了,活得处处不如人……可这不是她的错啊,你要还有点良心,就别去打扰她了,就一套值俩钱的房子都留给你了,你还要让她怎么样?”

唏嘘一声,发呆的大兵刚止住了泪,又蓦地流出来了,他倾着酒,满满的一大茶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让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直下胸腹,他像无法承受之痛一样,紧紧地一闭眼,两行泪像断线的珠子,掉着,又被他大手一抹,消灭了个干净。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他喃喃地道着,反而让那两位揭疮疤的不好意思了,两人狐疑地相视,瞠目间心思相通了:这失忆的,倒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比记忆中的南征,还真强了不少……

……

……

这顿饭结束后,回暖的战友之情浓浓俨俨,大兵甚至死活拽住于磊,不让他开车,那怕路程就几公里,无奈之下,于磊叫了公司的人来接,把两人放到人武部大门口,这才回返公司去上班。

“马哥,你别送我,我又不是小孩了。”大兵劝着,马良臣盯着他,生怕他出事似的,这不又说了:“你看我都来了。”

“我真的心领了,我就想来看看……您回上您的班。”大兵强拗着,拦了辆车,把马良臣往车上推,老马拗不过他,千叮万嘱道着:“有事一定告诉我啊……大兵,酒桌上的话就当我没说啊,你爸是烈士,我他妈这嘴欠的,给他抹黑了……我……”

“没事,我比你了解。”大兵开着车门,把马良臣请上了车。

“咦?你都想不起来,你了解什么?”马良臣在车里伸脖子喊,却不料大兵已经进去了。

这同样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大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可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他无法原谅自己在记忆中居然没有留下这个亲人的影子,父亲……之于儿子,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应该是没齿难忘的啊。

走了几步,在这个空荡荡、没有警卫的大院里,他又踌蹰了,马良臣告诉他很多传闻,这位脾气暴躁的父亲风评并不怎么好,闹离婚的原因是因为有个外遇,不但有外遇,而且酗酒;这两点大兵深信不疑,自己身上的遗传基因能证明,他心里隐隐觉得,父亲应该不是个居家的良善之辈,只不过一死遮百丑,才有了一个完美的盖棺定论。

“套路……完美的套路。”

他喃喃道,父子的境遇何其相似也,他在想,如果自己淹在洛河里,也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不知道是悲愤,还是思念的驱动,他慢慢地进了楼宇,在听党指挥的大标语下,找着可能问话的地方,有一位军装的男子喊着他,让登记,指指军事重地的标识,这把大兵难住了,直道着:“我不知道该找谁?”

“你不知道找谁,你来这儿?”那位军人斥道。

“我……叫南征……我父亲是,南骁勇。”大兵愣着道,那位军人的眼光一直,然后触电似地站了起来,大兵不好意思道着:“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来看看。”

那位军人迅速的站军姿、整军容,一个响亮的立正动作,嘴里喊着敬礼,向大兵来了个致敬。

“别……您别这样。”大兵惶恐了。

“请稍等……我通知一下我们部长。”军人拔着电话,那通话里仿佛还带着兴喜,放下电话,又向大兵敬礼。

“您真别这样,让我多不好意思。”大兵无语道。

“您父亲是烈士,是我们的骄傲……请节哀,我听说,您在警队里?”那位军人眼睛崇敬地道。

大兵点点头:“嗯,在!”

尴尬持续了不久,一队匆匆而来的军装男子,在楼梯上奔下来了,一队人,向着大兵敬礼,然后当头的一位上前,握着大兵的手道着:“孩子,你可来了……有些年没见着你了。”

一边安抚大兵,一边给别人介绍这是南骁勇的大小子,那些当兵的依次握手、敬礼,让大兵猝不及防地在过度的礼遇中显得很不自然,这位自称宋部长的亲亲热热地拉着大兵,往楼上走,大兵听得话音好像不对,好奇问了句:“宋部长,您……好像知道我要来?”

“当然,我知道的稍多点,你们省厅政治部有位同志和我通过话,她说你可能来。”宋部长道。

尹白鸽……大兵机械地猜到了是谁,然后明白了,尹白鸽、张如鹏这一对坑货为什么一问到家庭情况就转移话题,敢情是根本不想告诉他。

“套路……”大兵喃喃了句,有点无语,历史清白、烈士遗孤、退役武警,别提多么适合招蓦走了。

“你说什么?”宋部长好奇问,大兵笑笑道着:“没什么,那您应该知道我失忆了,其实不用这么多欢迎套路,我就是想来看看我爸呆过的地方。”

“如果你叫套路,那就叫套路吧……你父亲是因公殉职,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敢选的套路,你家的情况我了解一点,不管你父子之间有什么芥蒂,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宋部长道。

他侧头看着大兵,大兵也正巧看着他,两人眼光相触间,隐隐的有熟悉的感觉,那一种坚定,没有多少感情色彩的眼光,似乎也是套路,是军人的那种套路。

“我不是放不下,我是想不起来……其实我很感谢这次失忆,让我有机会重新审视一次自己。”大兵道,盯着宋部长的眼光,他意外地从眼光里读到的东西很多,他追问着:“您好像认识我,而且……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我。”

“当然不喜欢,包括你爸也没几个人喜欢……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对他的尊重,跟我来,你们这对父子冤家,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宋部长前行着,把大兵带进了一处满是奖状、锦旗,以及各类奖杯的房间,在墙上居中的地方,镌着一张军人的肖像,那张像,威武、肃穆,如同冥冥中某种心电感应一样,牵扯着大兵的记忆,从迷茫慢慢回到清醒。

“大兵,起床!”

“大兵,出来!”

“大兵,又和谁打架了?”

“大兵……”

回忆里,是恐惧、是愤怒、是他在瑟瑟发抖……大兵明白了,他冤枉张如鹏了,曾经最恐怖的挨揍,被关押,被殴打的记忆,和张如鹏无关,施虐者是他最不愿意忆起的人,是现在已经天人相隔的父亲:

南骁勇。

第067章家国情伤

“我是指挥部,呼叫先遣车队,呼叫先遣车队……”

“我是先遣车队,听到,重复一遍,听到,我是先遣车队。”

“报告你们的情况。”

“我们正行进在平度山区公路上,十七号路段,距离大店乡还有二十公里。”

“加快行进速度,天亮之前务必赶到受灾村,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把灾情汇总上报。”

“是,保证完成任务。”

“……”

滋滋的电流和干扰声音,在一个狭小的车内空间,南骁勇挂起了通讯步话,发愁地看着前方缓慢行进的清障车,抬腕看看表,已经到凌晨四时了,离昨晚接到灾情通报已经过了六个小时,受灾的大店乡坪凹村现在已经是断电、断通讯,成为与世隔绝的绝地。

“南指挥……根本赶不到啊。”一位军装的司机提醒道。

“放你娘的屁,就二十公里了,爬也得爬过去。”南骁勇恶言恶声骂了句。

不骂还好,一骂,车停了,前方的清障车亮着警示灯,路又毁了。

此时的车外,从海面上刮来的风挟裹着雨水,像倾泻一样往下泼洒,路基处处见毁,17号段沿途的树木,现在躺满了路面成了残枝断丫,南骁勇跳下车,打着强光电筒看看,是一处坍毁的路面,他爬上了清障车驾驶室,鼓着中气喊着:“怎么样?得多长时间?”

“有四十多方,清出来得一个多小时……光机械不行,让工兵上。”司机伸出脖子吼着。

“来不及了,你等会。”南骁勇跳下车。在车前,空地上,强光手电打着旗语,吼着集合,随行的十辆军卡门纷纷打开,跳下来披着厚重雨衣的战士,迅速向他面前集合。

“我们经过五个小时的急行,离受灾地只有不到二十公里了,前面路基已经毁了,短时间通不过去……现在我需要十名志愿者,徒步赶到大店乡坪凹村,把最需要的食品、药品背过去,把灾情汇报回指挥部……愿意接受这个任务的,出列。”

南骁勇吼着,抹了脸上一把雨水,二十几人的队伍,齐刷刷站出来两行。

“你……司机留下。”

“你……留下,医护兵,你跟队。”

“打包行李,除了应急装备、净水管,全部背成压缩饼干和药品。”

一行人迅速爬上车,打着装备,南骁勇吼着:“其余人,工兵带队全部上,清理路面。”

另一行,从驾驶里抽着工兵铲、撬杠,在应急灯的照明下,纷纷奔向被堵的路面,协同的履带式清障车开始清路。

片刻后,十名志愿者队伍集合了,大雨衣扔下了,换成了单雨披,每个人的背后,鼓鼓囊囊半人高的大包,南骁勇喊了声:“通信员,卫星电话拿来。”

扔下工兵铲的通信员飞奔而来,把一部砖头大的卫星通讯手机递上来,南骁勇拿着郑重塞到了领队手里道:“沿途路况逐一汇报、灾情要在天亮前必须报回指挥部……早一分钟赶到,说不定就能多救几条命,明白吗?”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领队郑重收起了这部联系后方的通讯工具。

“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这个时刻到了。我不是政工干部,思想动员的那些屁话我就不说了,但我要告诉你们,不管你们平时是多么操蛋的孬兵,在大灾大难的时候,就他妈不愿意也得挡在老百姓面前,因为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准备好了吗?”南骁勇咆啸地吼着,那声音盖过雨声、风声。

更大的声音吼着:“时刻准备着。”

这声音穿云破雾,铿锵如雷,负重的战雨挺着腰杆,齐齐在吼。

“出发!”南骁勇吼着。

“跑步前进。”领队带队喊着。

这一行救援队迎着风、冒着雨、踏在泥里、石上,那一盏盏头灯,在漆黑的夜里,在漂泼的雨中,像一道明亮的闪电,一道,不会熄灭的闪电,在照亮着前方,在连接着通往灾区的生命线。

十五分钟后,先行队伍汇报,前方还有一处障碍。

这里加快的清障的速度,履带式清障车,连挖带铲。司机、工兵、通讯员、指挥员,都在肩扛手推,把更大的石块撬松,撬下路沿,眼看着,一条可容军卡通过的路面要出来了。

“报告南指挥,他们已经接近大店乡。”通讯汇报道。

“好……同志们,加把劲,就快开了。”南骁勇嚷着。

“这块石头不行,清障用不上力,推不动。”

“撬杠……上撬扛。”

“再来两根……”

“拖车绳拉过来。”

困境有狠办法,肩不行、撬杠上、撬杠不行,拖车上,一块足有小轿车大小的石块拦在路中央,底下的泥石被刨了,撬杠撬松了,拖车绳拉过来了,南骁勇指挥着挂绳,打着电筒,喊着号子:

“一、二、三……起!”

“再来……一、二、三……起。”

他呼着号子,石后撬,石前拉,那块石头终于被撬拉晃了,而此时,坐在清障车驾驶位置的司机却听到了风声雨声中,不和谐的轰轰声,他下意识看路上的坡面,当耀过去的灯光扫过一棵活动的树时,他一下明白了,头伸出窗外喊着:“快闪开……泥石流……南指挥,泥石流……”

边喊边打着电筒示警,石后的战士省悟了,回头被隆隆声音吓坏了,扔下家伙往一边撒腿就跑,南骁勇发现了,起身欲跑时,却瞟到了通讯员好死不死从车里下来了,正懵然喊着:怎么不撬啦?

他在清障车后,轰轰的车声根本没有发现危险,南骁勇在这一刹那做了一个他也不相信的动作,回头,奔向指挥车,像疯了一样,指着通讯员身后,喊着,快跑……快跑……泥石流……

两下示意,通讯员看到危险了,往外向跑,那一个刹那,清障车的司机看到了让他一生都难忘的画面,像千军万马奔涌而来的泥石流,一瞬间掀翻了清障车、一眨眼卷走了指挥车,也在这瞬间,南指挥身站的位置,头灯一闪而逝,蓦地被吞没了……

时间,定格在200*年6月7日,凌晨四时五十分。

一个多小时后,灾情准时回传到了指挥部,而困在17号路段的车队却失去了联系……

……

……

“这是记录救灾仪器保存下来的珍贵资料……那场台风暴雨灾害,引发的泥石流冲毁了几个村,受灾人口四万,我部奉军区命令参与救灾,你父亲是当时救灾指挥部成员,就是这样牺牲的……他的遗体是四天后才被找到的,被泥石流冲走了几公里……”

宋部长轻轻拭着几滴老泪,目不转睛地看着影像资料,在缅怀着战友。

寻找的现场,雨停了,处处是泥泞,军人、民兵、群众,几乎是拉着散兵线在寻找,找到地是五公里外的一处凹地,南骁勇曲蜷着,像一尊泥塑,被哭着、被同样是一身泥泞的战友抱出来,背起来,还有在哭着,徒劳地喊着他名字的战友,在徒劳地想唤醒他。

大兵静静地看着,看着父亲的遗体,看着泥泞的军装,看着他已经辨不清面目的脸庞,两行热泪慢慢的流下来,他不由自主地抽泣了一声,那种浑身像燃烧的感觉,烧得他难受、难堪,难以自制。

他抚着额头,不愿意再往下看追掉会的场景,因为他没有出现在追悼会上,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可他知道,那个错误会让他内疚到下辈子。

“……孩子啊,你也当过兵,也从过警,我想你应该最理解你的父亲,坦白地讲,他不像宣传里那么高大上,相反的是,很差劲,爱喝酒,爱跟别人吹胡子瞪眼,爱骂人,单位人缘也不怎么好,训练上作风粗暴,甚至私生活可能还不检点……”宋部长道着,话锋一转却是评判着:“可他依旧是位值得尊敬,值得缅怀的战友,大灾大难,挺身而出,为国捐躯,虽死犹荣……你觉得这也是套路吗?或者把你放到他的位置,你的选择和他会有区别吗?”

大兵慢慢地抬起头,在父亲的遗像下,挂着一面地方送来的锦旗,上书十六字:生为家国,以国为家;死为家国,先国后家。

“没有区别,我会和他一样的。”大兵道,他的眼睛模糊了,喃喃地像是诅咒着不公平的世界道着:“只是,为什么是我父亲……为什么……为什么……我曾经根本不理解他……”

“你的事我听说过一点,大学毕业回来参与过几次公考都落榜,你父亲嫌你没出息,你嫌你父亲没本事,爷俩从冷战到嘴仗打得很凶,后来你父亲才想了折中的办法,让你去当兵……想磨磨你的性子,对他而言,当了一辈子兵,顶多了解军营。”宋部长道。

“可能全岔了,我在部队是武警行刑枪手,他在救人,而我在杀人……他是满腹怨气,我是满身戾气,可能谁也无法理解彼此在做什么。”大兵轻声道,两人殊途同归,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态。

“那现在呢?”宋部长问。

大兵此时方抬头,却看到了同来的数位军人,刚刚抹完泪,眼睛还红着,宋部长胸前起伏着,仿佛又经历了一次惨痛一样无法自制,大兵慢慢起身,向宋部长敬礼,表情复杂地道着:“谢谢您,让我有机会重新认识我的父亲。”

宋部长抬手,把大兵敬礼的手放下,数位军人,向着这位烈士的遗孤,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

礼毕,宋部长道着:“有什么困难,可以向组织提……我们尽力帮你,你以前很孤僻,不爱和人说话,复员后安排到市中院,可能干得不怎么舒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人武部可以出面协调一下,帮你调个单位……”

“我以前提过要求吗?”大兵问。

“没有,你很怨恨你的父亲,从来都不愿提起他。”宋部长道。

大兵微微被刺了一下,抿抿嘴道着:“如果以前是出于怨恨,没有提要求,那现在,我仍然不会提什么要求。”

“为什么?”宋部长怔了下。

“如果生前,我让他的脸面蒙羞;那身后,我怎么能让他的荣誉蒙尘。”大兵说出来时,一阵释然。

宋部长叹了口气道着:“你长大了,变得快和你父亲一样了,固执……小陈,把东西给他。”

其中的一位军人,从这些荣誉堆里,郑重地取出了一个布绒的盒子,递到了大兵的面前,打开了,一枚勋章,他抽泣了一声道:“南征哥,我是你父亲的通讯员,陈向东……南副部长,是因为救我才被泥石流冲走的。”

大兵目不转睛地盯着勋章,却像无法承受之重一样,不敢去接,宋部长道着:“非金非银,不值几个钱,留个念想吧……可在军人眼里,荣誉却是视如生命的。”

“他属于这儿,那就让他留在这儿吧。我都没有来得及让他看过我的。”大兵默默地掏着口袋,他有两枚立功奖章,而且有一枚是部颁的个人二等功,那熠熠生辉的奖章,背后能有多少故事,让宋部长眼神滞了一下。

大兵却把三枚奖章,都轻轻地放在盒子里,他奇怪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身轻轻地离开了。

“你们……收起吧,别跟来了。”宋部长追着大兵的脚步,和他并肩走着,他好奇地看了大兵几眼,这个印象中,实在出入太大了,大兵似乎窥到了他的心思,出声问着:“宋部长,是不是觉得我很陌生?”

“对,简直换了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变了。”宋部长好奇了。

“我没变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大兵问。

“比你爸脾气还坏,估计是从小揍得太厉害了,逆反心态很强,你爸牺牲部队通知,你都没回来。”宋部长道。

“可能那时候,我巴不得他死了呢,我现在记得起,他我往死里揍我。”大兵道,宋部长道着:“那真不能怨你爸,原来老武装部大院里的小孩,基本被你打遍了,后来你就成队长了,带着他们组团出去打,没少头破血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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