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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鼎-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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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这少女则娴静优雅,眸光深邃如潭,周身如笼迷雾,果然有些不同。

纳云儿见众人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射,隐有不悦。但她出身名门,涵养极好,泰然自若,并不表现出来。

公伯拓眼光扫处,见纳云儿腰际挂着一支碧绿洞箫,箫身上隐隐雕刻着一只彩凤,马上认出乃名动江湖的“翠箫血笛”之一的翠凰神箫,对她的身分再无怀疑。

段逸鸣揖手说道:“唐师祖、公伯师祖,外面风寒雨大,快请入洞。”

唐冰兰瞥了一眼纳云儿,微微一顿,便缓步走入山洞,其余之人鱼贯而入。幸好山洞幽深,大家进去后并不算拥挤。

段逸鸣向火堆里添加了几根柴火,火光熊熊,暖意立生。

众人显是一路疲倦,聚在火堆边取暖一阵,身上寒意渐去,精神大振。

弟子们取出干粮在火苗上烤热,分着吃起来。而唐冰兰和公伯拓则合目调息,运气行宫。

彭衣茱坐在火堆一侧,默然不语,不时朝段逸鸣这边瞟上一眼,目光在他身边的两个少女身上扫过,似有诧异之色。

此时,落雁已经醒来,见到山洞中突然出现这么多人,面有惊色。

段逸鸣安慰道:“这些都是段大哥同门。”

倒是仙儿活泼好动,看到落雁一副病恹恹样子,大是好奇,上前搭讪。不多时,便叽叽呱呱说在一起。

段逸鸣问起云灵子,方知他回到庐山之后,经过一番医治,伤势大愈,这才放下心中一块巨石。

此时山洞之中,诸弟子好奇地望着纳云儿和落雁,狐疑大起。没有想到除了一个洛神谷的纳云儿,竟然还有一个姿容清秀绝伦的少女!

大家已然看出,段逸鸣和这两名少女十分熟稔,关系似乎非同寻常。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彭衣茱、纳云儿以及落雁三人也是互相注视着。

尤其是纳云儿和彭衣茱,两人平时都自忖容貌出众,极是自信,此时相遇之下,无不为对方绝美姿容所惊,暗自打量。

段逸鸣有心和彭衣茱说话,但鼓起勇气正想说时,彭衣茱粉脸却冷冰冰的、眼光淡漠,只好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下。

他转而向仙儿打听道:“仙儿,你们一路赶到此处,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仙儿闻言笑容一敛,朝洞外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说道:“鸣哥哥,仙儿这次险些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段逸鸣奇道:“怎么?”

仙儿瞧瞧入定中的唐冰兰和公伯拓,靠过来低声说道:“鸣哥哥,你不知道,咱们这次进入苔原沼泽之后,屡遇怪事,九死一生。

“前几日刚进入时,就碰到几只怪模怪样的水兽,缠斗一天,总算有唐师祖和爷爷在,将水兽全部诛杀。

“岂料,其后又接连遇到几拨从未见过的怪诞巨兽,恶斗之下,伤了不少同门师兄。

“好不容易接近苔原沼泽腹地,偏偏又遇上万兽门的妖人拦住去路,免不了又是一场厮杀。

“就在胜券在握之际,敌人大援突至,其中几人竟是地狱岛以及邪神府的邪魔。

“恶战之下,并未教邪魔讨得了好,适逢大泽上狂风暴雨骤起,便一路撤退,这才来到这个荒岛上。”

段逸鸣心中一动,先前遇到天剑派和太虚观一行人,也是被水怪袭击追杀,生死不明。如今,本门弟子也遭到几乎同样厄运,流落到荒岛上。

难道说,邪魔早有预谋,是他们早早设下伏击圈套,欲将正道诸派各个击破?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所谓乾坤地谷异变在即,大约也是妖孽编造出来,专门引诱正派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他问道:“仙儿,你们一路上可曾遇到其它门派中人么?”

仙儿说道:“嗯,在苔原沼泽东岸之时,大家曾遇到过般若寺一行人,不过他们先行一步,此后再没有见到。”

段逸鸣眉头大皱,沉吟不语。

他心中寻思:“此次苔原沼泽之行,除了南海九凤庵之外,五大正派悉数到齐。魔派之中万兽门、地狱岛以及邪神府等三派已然现身,那么其余天香谷也应该抵达。

“照这么说来,中土正邪两道,应该都汇聚苔原沼泽之上。”

他心中疑惑大起,在紫萝谷时曾听茹儿说起过,乾坤谷下潜伏着上古奇物,每千年出来肆虐为祸,足迹所到,山崩地裂,千里炽焰所及,万物灭绝,极为可怕。

此番正道前来,是为了阻止此物为祸人间,但邪派云集,又是为何?他们所来绝对不是来为民除害,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稍时,唐冰兰和公伯拓齐齐醒来。两人神色犹有淡淡倦意,依稀可以想到众人一路上遭遇何其危险。

唐冰兰和公伯拓一身修为超凡脱俗,放眼当世,能与之比肩者寥寥可数。可想而知,魔派一方实力也是高得惊人。

唐冰兰目光所及,已然看到病恹恹的落雁,心中闪过一丝奇怪。看向纳云儿,问道:“纳姑娘,不知道这次汤妃仙子是否也来到苔原沼泽?”

纳云儿恭声答道:“师祖她老人家另有要事,随后即来。”

唐冰兰哦了声,和公伯拓默默对视一眼,吩咐众弟子说道:“此处接近苔原沼泽深处,情形未测。大家抓紧时间休整,以防妖孽侵犯。”

“是!”

众人齐齐应声。当下分成三组,轮流守夜。

这一夜之中,远处大泽深处不时响起怪诞凄厉的嘶吼声,时起时歇,回荡在耳际,众人过去闻所未闻,彼此默然不语,手中兵器不敢或松,如此一夜并未睡踏实。

幸好这夜之中,并无妖孽侵犯,总算安然度过。

第二天一早,暴雨停歇,但是苔原沼泽之上,却满是大雾,遮天蔽日。

天边有一点淡淡红光,旭日已然升起。

大家四下察看,发觉荒岛不过三里方圆,大泽经过昨日暴雨倾注,水位上升,许多原来的苔原沙洲也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目力所及,皆是茫茫无际,难辨东南西北。

苔原沼泽上寂静无声,显得分外怪异,彷佛昨夜惊恐一幕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但这分死寂却让人觉得不安,似乎暗处有什么凶恶怪兽潜伏着,等待众人自投罗网。

唐冰兰和公伯拓商议之下,决定乘此间隙,取木为筏,准备继续向苔原沼泽深处进发,寻找传说之中的乾坤谷。

诸弟子于是砍倒巨木,取藤为绳,做起了木筏。

纳云儿自告奋勇,骑着天河彩凤前去寻找乾坤谷确切位置。

段逸鸣留守照看落雁,仙儿则陪着两人闲聊,倒也不觉寂寞。

中午时分,木筏已然制成,一共四艘,上面还有顶篷遮雨。

大家等了一夜,不见纳云儿回信,于是便踏上木筏,驶离荒岛,直奔苔原沼泽深处。

四只木筏呈十字形前进,当先一只木筏上趺坐着唐冰兰,合目不动,血瑚古剑横在膝上,古意斑驳。

此时大泽之上,浓雾茫茫,笼盖四涯。四周没有任何可以辨认方向之物,只能凭借司南铜人引校方位,缓缓前行。

雾气翻滚,衣袍猎猎,大家不敢大意,小心地四下张望,兵器不离手,严阵以待,一则防止碰上暗礁,二则防有水怪偷袭。

大雾凄迷,水汽扑面,前方数丈开外便看不清楚,一切影影绰绰。木筏彷佛在天上银河飘摇航行,如梦如幻。水声哗哗,四周静得出奇。

段逸鸣陪着落雁,坐在木筏边,望着满眼浓雾,不由得皱起眉头。前路茫茫,不知还会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生死难测。

一边仙儿早已和落雁熟稔,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谈到有趣处,娇笑如银铃,悦耳动听,段逸鸣不觉莞尔,紧张心情大为缓解。忽觉背后淡香扑鼻,有人走近,回头看去,却是清丽如仙的彭衣茱。

彭衣茱默默望着他,一袭白衣,翩翩而立,秀目沉定如幽潭。

段逸鸣站起,说道:“彭师姐。”

彭衣茱微微颔首,缓缓说道:“段师弟,自那日在山中失散之后,大家一直关心你的下落。”

段逸鸣心中一热,说道:“多谢彭师姐关心。”

彭衣茱说道:“长孙师妹牵挂着你,每日都到万竹谷打探你的消息。这些日子来,消瘦了许多。”

段逸鸣胸口一滞,眼前浮现出那个明媚刁蛮少女,心弦大动。

再看到彭衣茱花容绝代,娇媚难言,不觉心中一荡,一时间怔然木立,脑中回荡起一个念头:“彭师姐,你可知逸鸣为你神思不属?若是你也这般为我寝食难安,纵然死了,也不冤枉。”

彭衣茱见他魂不守舍,灼灼凝注自己,双颊浮起一丝红晕,明眸似嗔似怪,低声说道:“你瞧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一言既出,顿觉不对劲,自己这话有些暧昧。

段逸鸣霍然惊觉,心跳如鼓,急忙收敛起旖旎之意,两人漫步而行,来到木筏尾部,临风而立,衣襟掠舞。

彭衣茱秀目瞥了一眼正和仙儿谈笑的落雁,咬唇问道:“段师弟,你是如何认识楚姑娘的?”

段逸鸣一怔,隐隐觉得彭衣茱有些异样,犹豫片刻,答道:“楚姑娘乃是我在山中偶然遇到……”

于是便将山中失散之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但是其中有些不便说出之处便含糊带过。至于落雁出身来历,却是牵扯到玲珑教,为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隐去她玲珑教神女身分不提。

彭衣茱听完,不觉惊心动魄。

沉吟片刻,她缓缓说道:“楚姑娘身中离奇禁制,经脉硬化,于是段师弟便万里迢迢赶来苔原沼泽,寻找那九叶火胆草。段师弟这份剑胆侠心,实在令人钦佩。”她这话说得十分古怪,似有深意。

段逸鸣却听得十分诧异,彭衣茱明秀娇婉,性情温和娴静,甚少如此说话。今日却一反常态表扬自己,似乎另有玄机。

“我本意是找到那种仙草之后,医好楚姑娘,便将她安送回去。”段逸鸣说道。

彭衣茱不置可否,秋波一转,凝视着波澜起伏的大泽,说道:“段师兄,长孙师妹一片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段逸鸣听她话中之意,隐约涉及落雁,旋即明白过来,急忙辩解道:“彭师姐,你误会了。我对楚姑娘只是怜惜,并无其它念头……”

彭衣茱回过身来,说道:“该怎么做,你自己应该明白。”

段逸鸣沉吟片刻,说道:“彭师姐,前几日,我曾遇到过天剑派门下一行人,听到有关龙师兄的消息。”

彭衣茱娇躯微微一震,明眸中泛起一丝异色,缓缓说道:“龙师兄,他也来到了苔原沼泽之中么?他在哪里?”

段逸鸣点点头,心中踌躇该如何说出,想了一会说道:“听天剑派弟子说起,龙师兄似乎是随同摩云真君来到,并未谋面。”眼见彭衣茱俏颜现出担忧神色,心中一片苦涩。

彭衣茱秀眉微皱,眼望茫茫浓雾,半晌不语。

段逸鸣想道:“彭师姐必是担心龙砚秋安危,所以才这般闷闷不乐。”

心中胡思乱想,自怨自艾,愁肠百结。暗叹一口气,正要说话,突听轰的一声,水波起伏,木筏随之震荡。

彭衣茱猝不及防,娇躯一斜,摇摇欲坠。段逸鸣手疾眼快,急忙伸手托住她纤腰。

彭衣茱见他手掌触在自己腰间,如同触电,娇颜唰的通红,轻轻挣开。

段逸鸣心脏剧跳,也觉不自然,视线移开,看向前方异响处。

就听前面有人惊呼道:“那是什么?”声音颤栗,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之事。

段逸鸣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可怕念头,暗惊道:“难道又有水怪袭来?”心中大凛,不及多想,手掌一翻,紫竹棍握紧。

两人疾奔向船首,注目看去,却见大泽上飘摇着一艘半沉在水中的木舟,载浮载沉。

原来方才大雾迷茫,目力难辨,木筏撞上之时,剧烈颠簸,大家都以为触礁了,面色齐变。

此时见到不过是一艘几近沉没的木舟,己方木筏并无大碍,无不舒口气。

这艘沉舟遍体漆黑,似被烈火焚烧过,千疮百孔。

大家骂骂咧咧的推开沉舟,四只木筏缓缓从沉舟边驶过,继续前行。

突然间,沉船尾部倒垂的破烂船帆下,水波荡漾,赫然伸出一只手臂,奇黑如墨。

仙儿正和落雁站起身来,猛然见到,骇然惊呼道:“手、手……”

众人目光齐齐望来,都被这只手臂吓了一跳。定神细看之下,却见船帆下隐约有人形蠕动,不禁面面相觑。

公伯拓沉声说道:“还不过去救人!”

诸弟子壮着胆子,将木筏靠近,拨开船帆,却见下面桅杆上趴伏着一个人,满面乌黑,身上衣衫也是破烂不堪,有气无力地抱着桅杆随波逐流。

诸弟子七手八脚的将此人拉上木筏,替他拭净面孔。

段逸鸣看到,不由怔住,原来这人竟然是天剑派龙砚秋!

真是冤家路窄,大家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就让他随着木舟漂流下去,自生自灭好了。他心中这念头一闪而逝,旋即有些羞愧——自己愧为正道弟子,怎么会有如此龌龊想法!

此时,彭衣茱也已认出龙砚秋,又惊又喜,急忙催促众人救人。

大家一阵推拿,帮他将腹中之水挤出。

过了片刻,龙砚秋面色由紫变青,再由青变白,长吐一口气,睁目醒来。方一睁目,便尖声喊道:“水怪、水怪。二师伯,快走、快走……”声音惊惶恐惧。

彭衣茱见他神色惊恐,柔声说道:“龙师兄,你醒了。”

龙砚秋这才平息下来,定神之后,目中犹有惊悸之色。触目所及,看到彭衣茱娇颜就在眼前,正关切地望着他。脑中一时转不过弯来,怔怔问道:“彭师妹,怎么会是你?我在哪里?”

彭衣茱笑吟吟说道:“龙师兄,你在沉船上漂流,恰好遇上我们经过。这下好了,这里已经安全了。”

龙砚秋心神大定,缓缓坐起。运功行宫,稍时身上蒸汽蒸腾,衣衫尽干。

彭衣茱取来干粮和水囊,柔声说道:“龙师兄,你饿了吧?来,吃些东西压压饥火。”

龙砚秋接过,一边吃一边说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竟然会在茫茫沼泽之中遇上彭师妹,为兄不知有多高兴。彭师妹,咱们果然命中有缘啊。”

后半句声音低微,彭衣茱听到,见他目中情意绵绵,立即面红耳赤,心跳如小鹿,不由垂下螓首,羞道:“龙师兄,你……”

旁边众人知道两人订婚之事,颇为知趣,纷纷避让开来,离得老远。

第五章 血云横空

龙砚秋见她娇怯羞涩,心中爱意横生,顾不得旁边有人,伸手就去握彭衣茱纤纤玉手。

彭衣茱心中慌乱,不待他靠近,轻盈让开。

妙目向后一瞟,瞥见段逸鸣正站在不远处瞧着自己,心中莫名的微微颤动,双靥晕红,眉尖轻蹙,低声说道:“龙师兄,不要这样,旁边有人瞧着呢!”

龙砚秋一怔,隐隐感到这次遇到彭衣茱,她似乎对自己有些冷淡,不如以往那般娇羞喜悦,缓缓靠近,说道:“彭师妹,你怎么了?咱们许久未见,似乎生分了许多。难道你是嫌我没有去庐山见你么?”

彭衣茱心中一惊,含糊说道:“哪有啊……”罗衣飘飘,离他总有几步之远。

就在此时,段逸鸣大步走来,揖手说道:“龙师兄,咱们又见面了。”

龙砚秋见他打断自己和彭衣茱说话,颇为扫兴,心中暗暗不悦,说道:“段师弟,天地何其小也,你我总能遇上。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幸会幸会!”话语虽然客气,却带了一丝嘲讽之意。

段逸鸣听出他弦外有音,装作不懂,转移开话题,说道:“龙师兄,沼泽茫茫,你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

“我们是……”

龙砚秋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彷佛当头被敲了一棍,猛地跳了起来,惊呼道:“哎呀,糟糕。二师伯被流火怪兽追杀……”忽又止口,眼中流露出警惕神色。

一个声音传来:“摩云遇上了什么事情,现在何处?”回头看去,却是公伯拓飘然而来。

彭衣茱说道:“龙师兄,这位是敝派公伯师祖。”

龙砚秋聪明乖巧,想在仙瑶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当下疾步上前,躬身说道:“晚辈天剑派龙砚秋,拜见公伯师祖!”

公伯拓眉头一皱,于他这称呼有些不自在,沉声说道:“你叫我前辈好了。对了,你刚才说摩云被流火怪兽追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砚秋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晚辈前日和二师伯驱舟进入这苔原沼泽之后,遇到流火怪兽突袭,我们力战而退。

“之后又遇到了天香谷的妖孽,与之恶斗,只是对方人多势众,晚辈和二师伯失散,漂流至此……”

他这番话说得甚是含糊,于关键处只一语带过。

公伯拓当下便听出他遮遮掩掩,单刀直入问道:“天香谷也来了人?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

龙砚秋面上闪过一道惊怖之色,深深吸口气,说道:“天香谷一行人中,为首者是三个古怪女子,据说都是姓阴。

“一个碧发黑面、秃头无眉,身材极高,几有丈余,右脸颊上有个大肉瘤;还有一个手生七指,长得滚瓜溜圆、矮胖如冬瓜。至于另外一个则天生一副狐狸精模样,妖里妖气。”

“咦,莫不是赤陌山阴氏三妖么?”公伯拓奇道:“她们也来蹚这趟浑水?”

赤陌山阴氏三妖本是一母同胞三姐妹,分别叫阴仙、阴艳和阴菁。

三人原在赤陌山中修炼,后被天香谷谷主玲珑妖姬厚礼聘为护法之尊,收归麾下。此三人修为另走蹊径,修炼邪功,因而体形变得怪模怪样。

阴仙身材猛增,形如巨人,面部长出巨瘤;而阴菁奇胖无比,缩小如八、九岁女童,一双手却是分别多长了二根手指。

而阴艳却变得貌美如花,只是心性淫荡,夜夜笙歌,须以精壮男子陪寝,吸干其精血,再弃之如敝屣。

阴氏三姐妹心胸狭窄、性情暴戾、出手毒辣,加之妖法玄功高深、冠绝一时,是以江湖上极少有人敢冒犯。

这三人连袂而来,看得出天香谷有意大举行动。

公伯拓心中诧异道:“魔派倾巢出动,难道只是为了乾坤地谷中的恶物么?”加上之前遇到的万兽门、邪神府和地狱岛门下,中土四大魔派竟齐集于苔原沼泽。此事煞是古怪。心中隐约觉察到不安,眉宇间浮起一层忧色。

木筏在苔原沼泽之上前行,四周雾气聚集,茫茫不辨东西。

筏上众人心情都十分沉重,甚少说话。

大家从未见识过这么浓密不散的大雾,木筏行驶许久,却依旧未能摆脱大雾笼遮,心中不免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冷风拂面,又潮湿又阴寒,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掖紧衣裳。放眼向四周望去,所见尽皆迷离,木筏驶过之处,波浪分涌,泡沫起伏。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身后数十丈处,一个浑圆之物悄然破浪探出,直直对准木筏。如此跟踪半晌之后,复又缓缓潜入水下……

段逸鸣默默坐在一边,身旁落雁和仙儿言谈甚欢,十分投缘。

仙儿性格开朗,加之喜欢落雁娇柔模样,很快便像老朋友一般熟稔。

落雁睿智聪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仙儿初次出山,一切都觉得新奇稀罕,交谈之下,惊为天人,更是蜜如调糖。

如此之下,两人窃窃私语,说个不停,反倒将段逸鸣撇在一边了。

段逸鸣正乐得清静,坐在筏边,看似漫无目的的扫视着沼泽,双耳却竖得老高,聆听着另一边彭衣茱和龙砚秋的说话。

两人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地钻入段逸鸣耳中。

龙砚秋情意绵绵,加之大难初过,又不期然遇到心上之人,心情大起大落,更是不可自制。若不是木筏上还有旁人在侧,便要倾诉心中思念狂潮。

彭衣茱却是心不在焉,每每在对方情话转浓之时,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弄得龙砚秋无法倾吐,心中升起一丝疑云。

这次与彭衣茱相遇,对方若即若离,似乎两人之间横着一个无形的深壑,彼此距离拉远了许多。

段逸鸣正自潜听之间,突觉有人拉扯衣袖,转身看去,却见仙儿站在他身后,噘着小嘴,不悦道:“鸣哥哥,你在想什么?人家叫你半天了,理也不理的,哼!”

段逸鸣啊了一声,目光扫处,只见龙砚秋和彭衣茱双双站起,眺望远处。

彭衣茱螓首一偏,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秀目中掠过一道异色。

段逸鸣分明看到,伊人鲜花般容颜上绯红如霞,心中猛地一沉,暗叹道:“她和龙砚秋在一起,终究还是开心许多。”

胸口一滞,脸色马上黯淡下来,有气无力的问道:“仙儿,怎么了?”

仙儿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奇道:“鸣哥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说罢,伸手覆上段逸鸣额头一试,说道:“没什么异样啊?”

看着仙儿的样子,段逸鸣不禁苦笑,说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些疲倦了。”

仙儿吁了口气,嗔道:“吓死人了!还好没事。鸣哥哥,你既然累了,好好歇着吧。”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的将段逸鸣按下。

段逸鸣无可奈何地坐下。就在此时,彭衣茱美目中闪过一道关切之意,一闪而逝,玉颜上笑意隐去,柳眉微蹙。

落雁倚靠在木杆上,当中一切细微变化,尽入眼底。

她默默地瞧着彭衣茱,若有所思。转过头来,一双清澈明眸盯着段逸鸣,神光闪烁,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

段逸鸣见她饶有兴趣的瞧着自己,目光中似有奚落之意,登时大窘,浑身不自在,心脏怦怦疾跳。

落雁传声说道:“段大哥,此处乃是苔原沼泽深处,风波险恶,宽阔无边,意外随时来临。须得心无旁骛,以便应对不测之变。”

段逸鸣心中一震,知道落雁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因外物失了方寸。心中凛然,吸了一口气,摒除杂念。

木筏随波逐流,在凄迷大雾之中前行。尽管有司南铜人引的指引,但是四际茫茫无垠,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助辨认方向之物。

为策安全,木筏放慢速度,缓缓游荡在大泽之上。

公伯拓站在当先一只木筏上,长身而立,一双蚕目徐徐扫过水泽。

但听水声哗哗,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沉寂,便连前几日连续不断的怪吼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彷佛远古未曾解封的蛮荒之地一般,死寂冷清。

他眉头紧皱,打起精神注意周围动静。突然间,身后人群一阵骚动,似乎有什么变故发生。

公伯拓转过身来,冷冷喝道:“慌什么?”

一名弟子急匆匆奔来,手中捧着司南铜人引,惊道:“公伯师祖,您看……”

公伯拓凝目看去,大吃一惊,原来司南铜人引中那个小铜人,此时滴溜溜旋转不休,原本应该指着南方的手臂此时也团团转动。

他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弟子汗流浃背,说道:“弟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它、它就变成了这样……”

此时诸弟子纷纷围拢上来,看到司南铜人引怪异样子,无不骇然。

茫茫大泽之上,无迹可循,唯有司南铜人引可以指引方向。

如今司南铜人引突生异相,无法辨认方向,天知道木筏究竟会漂流到哪里去?前路茫茫,又怎知会不会再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水怪恶兽?

公伯拓凝视着司南铜人引,瞳孔渐渐收。他当然知道如此境况之下,司南铜人引失去作用意味着什么。

旁边诸弟子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办?这下子无法辨别方向,咱们会漂流到哪里去呀?”

“传说这苔原沼泽之中,有数以百万计冤死的阴魂,死后不散,时间一久,戾气日盛。平时隐匿在沼泽深处,每逢暴雨之时,便会浮上,出来肆虐为祸。”一个弟子神秘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均觉脚底升起一股冷气,从脊背向上窜起,周身汗毛笔直竖起。

大家四下探视,彷佛雾气之中隐藏着无数凶妖恶怪似的,顿时涌起莫名惧意,不禁慌乱起来。

公伯拓眉毛一挑,厉声喝道:“谁在妖言惑众、扰乱人心?!”

他身材伟岸,声音洪亮如雷,那名弟子吓得打了个激灵,一缩脖子,躲到人群之后,哪敢露面吱声。

公伯拓双目精光闪闪,威严地扫视一圈,沉声说道:“什么百万阴魂,都是无知山野之民以讹传讹,大家不要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人群中有人问道:“公伯师祖,眼下司南铜人引已坏,方向不辨。咱们一行人应该怎么办?”

诸弟子窃窃私语,目光齐齐投注到公伯拓脸上,等待他答复。

公伯拓目中奇光闪烁,沉声喝道:“这个大家不消担心,老夫自有辨识方向之法。你们各司其职,散去吧。”诸弟子将信将疑,满腹狐疑的四下散开。

公伯拓面上颜色巍然、威严不容怀疑,但心中却是一阵迷乱。原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辨识方向之法,只是为了稳住众人不致生乱,这才编了个借口。

前途阴晦不明,何去何从,饶是他常年行走江湖,一时间也没一个头绪。

这时,身后衣袂猎猎,唐冰兰飘然走近。

公伯拓迎上前,说道:“唐师姐,外面风寒水潮,你还是回去吧。你的老毛病别再犯了。”

唐冰兰摇摇头,说道:“无妨。”顿了顿说道:“司南铜人引之事,我已知晓。师弟,你心中果真有辨识方向之法?”

公伯拓知道这个师姐聪明过人,终究是瞒不过她的眼睛。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唐师姐,不瞒你说。师弟我并无办法……”

唐冰兰心中一沉,望着在浓雾之中缓缓前进的木筏,心头突然一阵忧虑,秀眉微微蹙起。

便在此时,浓雾一阵翻滚,天空登时澄明,赫然有一团瑰丽血红的云朵出现在视野中。

这团云朵突然诡异的出现,鲜艳夺目,在这沼泽之上十分醒目。

木筏上众人纷纷仰起头张望,啧啧称奇。

此时,段逸鸣也注意到这团诡异的血云,凝目仰望。

落雁瞧了片刻,心头一动,缓缓说道:“段大哥,你可记得先前在紫萝谷,顾姑娘曾说起,乾坤谷上空不时飘浮起怪诞血色残云。这朵血云似乎就是她所说的那种怪异残云。”

段逸鸣蓦然想起此事,心中一凛,目不转睛的看着半空。

那朵怪云妖异亮丽,比晚霞颜色鲜艳了许多,在半空中翩翩飘过。

片刻之后,浓雾重又聚集在一起,将天空遮蔽。接着怪云的血色越来越淡,最后终于从众人视野中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怪云惊鸿一现之后,众人心头就笼罩着一团阴霾,沉甸甸的压得大家透不过气来,心弦逐渐紧绷。

自进入苔原沼泽以来,怪异之事屡现不绝,水怪异兽、邪魔妖孽等等,层出不穷,不少同门弟子性命便留在了沼泽之底。

如今,迷雾中再现怪诞血云,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或是预示着什么呢?

众人心中惴惴不安,神色凝重,连说话的心情也没有。

几个爱说笑的弟子声音也小了许多,空气中隐隐充斥着沉闷的气息。

公伯拓凝视着血云消失之处,缓缓说道:“这似乎便是传说中的异兆之象……”

唐冰兰若有所思,说道:“传说中血云乃是一种上古奇物所吐之气,血云出现,那种奇物出世之日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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