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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权力(录事)-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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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就笑,说:“一样的。”
陆学有说:“说了我出就别出,先别说这个,现在天儿还早,咱先去看房,赶紧把这事儿定了。”
陆铮微微颔首。
“那地方叫郭庄,离县城就四五里地,郭庄公社……啊,现在叫郭庄乡,就在郭庄乡街上,有公路,挺好走的,回头你要觉得不方便,我给你找辆车子,其实这么两步路,走一走,就当锻炼身体了。”和陆铮出了屋,陆学有去棚子里推车子,一边走一边说。
陆铮笑笑,说:“行。”青龙县城里大多是家属院、公家房,也委实不好租房子,本来估计也只能找城郊的平房。又说:“大哥,我开车来的,载你去吧。”
啊?陆学有明显怔了下。
等跟着陆铮出来,看到外面是一辆小轿车,陆学有更是吃惊,说:“铮子,这是你的车?”
陆铮点点头:“我姐给我买的。”
陆学有默然,想想铮子小时候就不安分,现在,更不知道都交的什么朋友。
坐上车后,好一会儿,陆学有说:“铮子,咱们要踏踏实实做人。”
见他殷切目光,陆铮心里不禁一暖,微微点了点头。
柏油路虽然年久失修,倒也并不难走,出县城后,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郭庄,柏油路从这个小镇子横贯而过。
随即,“小土豆”在陆学有指挥下拐入下道,虽然是冬天,但雨季被自行车碾出的一道道车辙已经风干,形成农村村落土路特有的坑洼。
“停,就这家。”在一座低矮院落前,陆学有下了车,说:“我先进去看看,探探他口风。”
冬天天黑的早,小土豆车灯晃眼,院子里已经听到人声:“谁在外面呢?”
陆学有随即笑着喊道:“老白,是我。”走过去推开没有上门闩的铁门,随即,院里就传来笑声和说话声。
大概等了有个四五分钟吧,陆学有走了回来,他身后跟了个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年纪,典型的农民装扮,两只手抄在衣袖里,绿裤子裤管挽着,点头哈腰的很有些猥琐。
陆学有笑着对老白说:“这就是我说的铮子,怎么看,人一看就正气,保管不会给你惹麻烦。”又对陆铮说:“这是老白大哥,白二强。”
白二强打量着陆铮,赔着笑说:“都好,都好。铮……铮子兄弟,咱进去看看房子?”
白二强头前带路,陆学有和陆铮跟在后面进院。
“唉,这个二强,本来人挺好的,可从去年马书记过来搞‘承包’,他被新厂长开除,老婆又跟人跑了,他好像受刺激了,越来越往钱眼里钻。”陆学有叹着气,跟陆铮嘀咕。
院子里有两棵樱桃树,三间的正房,窗户旁墙壁上挂着辣椒、玉米,典型的农家院,但,还挺整洁的。
白二强把陆铮和陆学有领到了西屋,很干净的房间,写字台、椅子、红柜子,家俬也算齐全。
白二强比划着屋里,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家具都不旧,可着郭庄你打听打听,还有比咱家干净的吗?”
陆学有苦笑道:“还不是你闺女懂事?天天帮你收拾这个家?”
白二强嘿嘿笑道:“就是,也不看谁的闺女?”又对陆铮说:“铮子,你看行不行?这是我闺女的房间,你要觉得满意,我今晚就叫她搬后院和她姐住去。”
房间空气清新,令人心神一畅,陆铮便点头说:“行,就是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白二强一直注意陆铮脸色,此时就叹口气,说:“麻烦肯定添了,你不知道铮子,前院我大哥家看了我都仇人一样,小霜住前院她堂姐屋,肯定受气,但没办法,我现在没工作没收入,得补贴家用,总不能真叫小霜去市里打工吧?她年纪还小,不够岁数呢。”
陆学有皱眉道:“你不有地么?”
白二强嘿嘿一笑,也不接陆学有话茬,对陆铮说:“所以我这是忍痛割爱,又看学有的面子,房子租给你,但这样,不还价,一个月10块钱。”显然见陆铮甚是满意,他便坐地起价。
陆学有气的睁大眼睛:“老白,你不干脆去抢!”
白二强一摊手:“不租就算了。”
陆铮就笑,说:“白大哥,我不租也有住的地方,你房子没我租一年半载也不见得有人来问,毕竟,你不是往外租整个院子,人家那种小两口租房子的,也看不上您这儿。所以如果把咱俩比喻成买卖关系的话,这就叫买方市场,是我占主导,我说了算。”
白二强翻着小眼睛,隐隐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陆铮又说:“这样吧,你们青龙郊区农家院整个院子往外租现在市场价大概一年50——70左右,你这儿离县城偏远,又只租一间房,本来我是不大满意的,想住一个月先看看,您这价就算了,你要真想往外租,我就先试住一个月。看你房子挺干净,这样,5块钱,您要同意咱就签合同,不同意就算了。”
白二强眼见陆铮不是在咋呼自己,立时便泄了气,无可奈何的说:“那行吧,5块钱就5块钱。”
陆铮点点头,说:“那我哪天能住进来。”
白二强一伸手:“您只要现在给了钱,今晚留下都成!”
陆铮和陆学有相顾无言。
……
最后陆铮和白二强议定,周二晚间陆铮便可以搬过来。对于陆铮提出要自己换门窗上锁的要求,白二强也一概答应。
从郭庄回县城的路上,陆学有又很是叹息了一番,言道白二强变得他都快认不出了,又说:“我现在真对他有些不放心,以后别顺手顺你的东西。铮子,你甭看我的面子,回头,我再给你找找吧?”
陆铮点点头:“嗯,先住着再说,咱这边再找找看,有更合适的没。”
不过青龙人,姓白,陆铮隐隐的想起一个人来,心里,轻轻叹口气。
到了陆学有家门口,却见院子中亮了灯,陆学有就笑道:“你嫂子回来了。”
陆铮说:“那得见见,听说嫂子挺漂亮的。”
停车熄火,跟着陆学有进院,然后便听一声断喝:“你死哪儿去了!”堂屋门前,叉腰站着母老虎似的一个少妇,其实少妇身段婀娜,姿容俏丽,但这能吃人的气势,委实破坏了她的整体形象,看起来,她更像个泼妇。
陆学有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陪笑道:“你看,又乱生气,这不嘛,铮子来了,我陪他找房子去着。”
陆铮知道,这定然便是大嫂艾芳了,在招待所住的这段时间,倒也没见过她,笑着上前打招呼:“嫂子。”
艾芳打量陆铮一眼,从她眼神的疑惑看,显然她不知道铮子是谁,陆学有应该很少和她提广宁老家的事。
“那你也该等我回来吧?我还以为你被人绑票了呢!”艾芳气呼呼说着,但有了外人,她脸色便缓和下来,对陆铮一笑,说:“吃饭没?你大哥这个人,粗心着呢。”
陆学有嘟囔着:“我留字条了啊,就放在茶几上……”旋即被艾芳瞪了一眼,就不吱声了。
陆铮笑道:“这样,你和大哥吃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个嫂子,面上虽然客气,但看样子也不是个善茬,何苦在这儿讨人厌。
谁知道艾芳却蹙眉道:“铮子是吧?你是不是看我这样,对我误会了,你大哥的朋友,你问问,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不行,吃了饭再走!”
陆学有在旁边说:“铮子从小在我家长大的,和我亲弟弟一样。”
艾芳道:“这不结了?家里亲兄弟来了,不吃顿饭还行?得,你们兄弟进屋聊着,我做饭。”又问陆铮:“吃辣的吧?有什么忌口的没?”
陆铮笑道:“百无禁忌。”
……
第二天是周日,陆铮左右无事,干脆驱车下了马头营。
想起陆学有和艾芳两口子,现在心里还暖暖的,也真心为陆学有大哥高兴,找到了一个贤内助。
本来今天是准备找找房子的,是以昨天便打电话给机电学校请了假,从青龙去乌山,以现今的交通路况,便是开桑塔纳也要走四个小时。所以要去上课的话,只能头天周六下午或者晚上过去,若不然周日走的话,两三点就得起床,开一路的夜车,然后到了学校,也差不多七八点钟了,接着就进入学习状态,时间紧,也累心。
所以既然请了假,就当休息了,只是陆铮休息不上来,琢磨着刚好,下马头营和青坨了解下情况。
到马头营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多,来过几次,也算驾轻就熟,陆铮便直奔丁字路口的那家国营饭店,准备应付一口,就在这家饭店,陆铮还记得,自己训斥了那位老贺总校长一番,也不知道,已经被清除出教育系统的老贺现在在干什么。
很多事,通常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想来,如果下面没人趁机整老贺的话,这个人,应该处境不是很糟糕。
饭店大堂外面,便飘着浓郁的肉饼香,里面吃饭的人不少,陆铮刚刚走进去,围着白围裙的大姐便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殷勤的给陆铮找座位,她早就不记得陆铮了,现在的表现,陆铮猜得出,这家国营饭店肯定已经承包给了个人。
饭店里坐着三五桌人,都农民打扮,不过陆铮一身灰色列宁装坐在他们中间,也不算太扎眼,只是气质便明显不同了。就算旁人看不出陆铮是政府官员,但最起码一眼看过来,就觉得他应该是在单位上班的。
吃了两块肉饼,陆铮来到吧台结账,在嗡嗡的大堂回音中,隐隐听得吧台旁侧雅间中有男人说话声音很耳熟,好像是赵平凡?
陆铮对放在心上的人和事,几乎便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如在轿车上默写出那些老干部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便是如此。
下来马头营,本来便是准备找赵平凡聊聊的。
接着就听雅间中有人一拍桌子:“赵平凡!你这个副主任是不是不想干了?!我告诉你,马书记说了,谁叫他一时不痛快,他就叫谁一辈子不痛快!这工作,你做的通就做!做不通就靠边站!什么叫代表大队书记代表村民?你和谁谈条件呢?你现在到底站在什么立场?!”
陆铮略一思索,便撩门帘走了进去。
雅间圆桌摆着丰盛饭菜,坐了一圈人,马头营公社党委书记张明生也在,他算是和陆铮老交情了,就在这家饭店,一起喝过酒。
赵平凡看来本来不是这桌的客人,站在门口背对着陆铮,虽然陆铮看不到他表情,但看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便知道他现在肯定挺激动。
训斥赵平凡的是个胖胖的干部,白白净净,身材臃肿,此时这名干部正看向张明生,说:“明生书记,你们马头营的干部很莫名其妙啊,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有什么样的干部,就有什么样的百姓!”
张明生陪着笑,但眼里,闪过一丝不快,接着,他便看到了撩门帘进来的陆铮,愣了下,慌忙站起来:“陆县长,您怎么来了?”
宣布陆铮任命的县委常委扩大会议,青龙各乡(公社)的党委书记几乎都参加了,张明生自知道半年前那位教委陆副主任便是今日之新县长。
桌上的人立时纷纷站起,赵平凡转身诧异的看着陆铮,他一直想跟张明生书记求证,新任县长陆铮是不是以前教委的陆副主任,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却是猜对了,果然,便是这位自己特别亲近的老相识。
陆铮做个划圈往下压的手势:“都坐,都坐。”话是如此,但自然马上有干部为他让座,张明生更指着自己的主位位置:“县长,您来这儿坐。”
陆铮笑道:“不用了。”便坐了离自己最近的干部让出的椅子,环视着众人,说:“很多老朋友,也有不认识的。”
张明生会意,忙给陆铮介绍桌上众人,当然,也仅仅介绍了三五个人,公社副书记两人,还有县里下来的工作组三人,那白胖干部便是县委下来处理马头营撤社建乡工作的工作组组长、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宁道贤,在马头营蹲点一个多星期了。
老宁面对陆铮表现的并不怎么殷切,很矜持的伸手和陆铮握手,称呼了一声:“陆县长好。”而且,是在场干部中第一个坐下去的,其余干部,陆铮催了好几次,才都慢慢坐回自己位置。
陆铮对赵平凡招了招手:“平凡啊,来,你也坐。”
自有机灵点的干部忙给赵平凡让了座,把赵平凡按在座位上。
陆铮笑着说:“怎么的?我在外面就听到了,好像讨论的挺激烈的?什么事啊?”
宁道贤坐下后便拿了牙签剔牙,听陆铮这话,吐出牙签,不屑的撇撇嘴,说:“这位马头营公社的赵平凡副主任,不但不配合县委的工作,反而说他代表几个村的大队书记和村民,希望县委慎重考虑这几个村子分地联产承包事宜。陆县长,您说说,他现在什么立场?是不是得批评?我看,撤职都够了!”
陆铮笑了笑,说:“我认为他的立场没问题吧,咱们党员干部,不就应该代表人民群众的利益么?这是写进党章的!”
宁道贤怔了下,脸色不由有些尴尬,可又不甘心,说:“可是……”
陆铮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微微蹙眉:“老宁,刚才我听你说什么来着?你说卫国书记讲了什么?谁叫他一时不痛快,他就叫人一辈子不痛快?这话卫国书记说过么?”
宁道贤脸色立时丰富起来,阵红阵白的,说:“我,我就是那么个意思,马书记,马书记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陆铮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不过老宁啊,我这人和卫国书记不一样,我记仇!谁要叫我一时不痛快,我可就真会叫这人一辈子不痛快!”
在场的干部都惊呆了,立时,桌上鸦雀无声。
陆铮敲敲桌子,指了指宁道贤:“你现在就站起来,给我走出去,上班车,回县里!”
宁道贤白胖脸涨红:“可是,可是……”
“站起来!”陆铮猛地一拍桌子,碗碟一阵乱响。
宁道贤吓得不由自主就站起来,脸色难看极了,嘴唇动了动,但终于,还是转身匆匆走了出去,另外两名工作组成员也拿起包,几乎是抱头鼠窜。
屋里死寂一般,在场的干部大气都不敢喘。
陆铮摇摇头,脸色渐渐平和,伸手示意,“现在位子够了吧,都坐,你们几个,坐下。”
给陆铮和赵平凡让出座位来的干部不敢多说话,忙都老老实实坐好。
陆铮轻轻叹口气,“同志们啊,我们党的政策,是以人民利益为最根本出发点,联产承包也好、撤社建乡也好,都是希望农民过上好日子,能走上致富道路。群众们对新政策不了解,我们就要细致的做工作,有诉求,我们要认真的聆听。简单粗暴,就会脱离群众啊!”
“老宁这个人,就是机关待久了,不了解下面的情况,如果他伤害了咱基层干部群众的感情,我代他说对不起!”
谁也不敢吱声,张明生左右看看,便满脸沉重的说:“陆县长,您这么说让我们惭愧啊,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我在这里表个态,向您作检讨。”
陆铮摆摆手,看向了赵平凡,笑道:“平凡,下面的情况,你说说,我看啊,你比较了解情况。”
赵平凡看了眼张明生,便道:“咱们马头营的问题,主要就是王庄子、徐营、卑家店三个生产大队的大队书记和社员都不同意分地,这三个大队耕地比较多、但良田少。劳动力较少的家庭,担心分地后没人耕种;劳动力较多的家庭呢,又怕地不够种,认为还是以前的工分制合算,能为他们的家庭带来较大收益。”
赵平凡琢磨着,又说:“另外还有南安各庄生产大队,因为分地后原来属大队所有的骡马分配方案社员们都不满意,便也一直跟着闹。”
“这四个大队的社员,每天昼夜在公社门口有站岗的,就是不叫摘人民公社的牌子。”
陆铮听了就笑:“村民们,还是很淳朴啊!我想,青坨公社的情况也差不多吧。”
赵平凡和张明生都默默点头。
陆铮琢磨着,说:“其实分地和撤社建乡,本来是两个问题,村民们把它们联系到了一起,认为公社变了乡,他们肯定就要分地。”
张明生道:“其实也差不多吧,这几个大队,一直拖着不肯分地,现在撤社建乡,自然而然的,我们要在全乡落实联产承包责任制,不过……”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下去。
他想说的是在青龙,分地的致富效果实在看不出来,青龙多数公社、生产大队从80年代初就实行联产承包,可这都三四年了,也没见实行联产承包的大队比还没分地的几个大队富裕到哪去?大家都是同样的贫困,勉强能吃饱饭而已。
陆铮摆摆手:“不是差不多,是根本不同的两个问题。我认为,建乡以后,有不愿意分地仍然希望保留全民集体经济的生产大队,我们可以让其存在下去。摸石头过河么,我还是那句话,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这也是一种探索,社会主义初级发展阶段下,不同经济道路的探索,我认为,莫说大队集体经济模式,便是人民公社模式,也完全有保留的必要,这样,我们才可以百花争鸣、百花齐放,最后,摸索出一条适合我们发展的正确道路。”
一番话,说的在场的干部都目瞪口呆。
张明生虽然知道陆县长胆子大,可也没想到,中央路线问题他都敢插一杠子,虽然,说的听起来有些道理。
赵平凡却是附和道:“陆县长说的对,82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包产到户、包干到户都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生产责任制,只是承认了联产承包的合法性。但我们以生产大队为单位的集体经济模式,中央也没有文件明确要求取缔。”
张明生便不插话了,只是笑着附和两声。
陆铮想了想,说:“这样,明生书记、平凡,这四个大队,你们要下去细致的做工作,要耐心疏导。今天我说的话,你们完全可以传达,公社撤了,他们生产大队集体经济不会撤,地也不会分,这些由社员大会自主决定。”
琢磨着说:“具体的东西,咱们可以慢慢探索。”
赵平凡高兴的说:“这样的话,工作就好做了。”
张明生只是笑,没怎么吱声。
第六章前妻
周二下班时间,陆铮如约来到了郭庄白二强家,而且,还带了个木匠过来,量量尺寸,给门窗该加固的加固,该换新的换新的。
要租给陆铮的西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陆铮也带了新被褥过来,都是今天中午从百货商场买的新品。
木匠在那里自己忙,白二强去了前院,回来的时候拎了半斤猪头肉还有一个大塑料壶装的散白酒,笑呵呵对陆铮说:“铮子,来整两口。”
堂屋后门一开便是白二强嘴里的“前院”,是白二强大哥白大壮家,三间正房,几间厢房,盖得都很气派,而且前不久翻新刷过漆,柱子门窗,红彤彤一片,显然日子过得也比较红火。
委实,白大壮家北面临街,北院院门一开,便是横贯镇子的柏油路,白大壮头脑活泛,有地理优势,便开了代销点,卖烟酒茶糖、日用百货,生意倒还不错,在普遍贫困的郭庄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
白二强手里的猪头肉和散白酒便是从大哥那儿沽来的,好不容易有了几块钱,他自要改善下伙食。
“知道你没吃饭,这不,帮你买的。”白二强拎着猪头肉给陆铮看,说:“我从我大哥那拿的,便宜,才八毛钱。”又拎了拎酒壶:“酒是我自己买的,请你喝。”
陆铮就笑:“那我得多谢你了?”
白二强脸皮甚厚,也不管陆铮话里的讥讽,舔脸笑道:“不客气,以后啊,你住这儿,咱俩就一家人,亲兄弟一样。”
陆铮笑笑:“那可真不敢当。”对这种市井小人,说不上喜欢,可也说不上讨厌。
陆铮想了想,便从兜里摸出五元钱递给白二强,说:“你再多买点小菜什么的,给师傅的也买出来。”对那边正忙活的木匠努了努嘴。
白二强喜笑颜开,一挑大拇指:“仗义!”转身美滋滋的去了。
白二强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堆东西,什么花生米、桃罐头、核桃酥,在他东屋茶几上摆上,招呼陆铮:“来,咱哥俩先整口。”又说:“去了猪头肉的钱,还剩了一毛钱,我找给你。”然后,就在那翻裤兜,可手却好像怎么也掏不出来。
陆铮摆摆手:“算了。”
白二强这才从裤兜摸出了一角钱,说:“你看,铮子,我是占便宜的人么?这么的吧,改天我也好好请请你。”说着话,就把那一毛钱又塞回了裤兜。
陆铮坐下,也没喝酒吃猪头肉,拿了块核桃酥,草草的咬了两口,正准备拍手说自己吃完了的时候,外面脚步声响,白二强随即对外面招手:“闺女,快进来,今天有好吃的。”
“哦,什么好吃的?”略显稚嫩的清脆声音,从陆铮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又戛然而止,想来是看到了坐在屋里背对门口的陆铮。
“进来吧,没事,这是你铮子……哥,进来叫人。”白二强面对女儿,倒是慈眉善目了些,笑容没那般猥琐了。
陆铮也转过了头,却见身后,站着一名极美的少女,眉目如画,秀美绝伦,清澈杏眸,长长的睫毛向上翘起着,就好像后世为了美瞳粘上去的一般,但她这却是天生的,比漫画里刻意夸张渲染的睫毛还要漂亮。
红布袄裤虽然挂着补丁,却也衬得她刚刚发育的小身子婀娜多姿,就好像一枚朴素稚嫩的青涩苹果。
只是,眉目之间,怎么似曾相识?青龙,姓白,陆铮脑海里再次闪现出那条渐渐淡忘的身影。
“铮子哥。”秀美少女很有礼貌的和陆铮打着招呼,只是,隐隐有些怕生,不大敢看陆铮。
“白大哥?你闺女今年多大?叫什么?”陆铮好似不在意的问。
白二强有些奇怪的看了陆铮一眼,旋即叹口气,“唉,过年15,叫白小霜。”
白小霜?!陆铮脑子就嗡的一声,大脑一瞬间空白一片。
在前世90年代,陆铮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对象是刚刚北医大毕业的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别人介绍认识的,当时陆铮的心思,只觉得婚姻是成年人的一种必要装饰品,是以处了短短几个月后,便和其结婚。但这段婚姻仅仅维系了两年多,陆铮便提出了离婚,甚至,自己都没有出面,一切交给代理律师办妥。
陆铮离婚的理由也很简单,觉得她太有主见太独立,两人之间相处,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夫妻关系。
后来,就没有了她的消息,直到几年后,偶尔听人提起,她在那场非典浩劫中站在了第一线,最后染病殉职。
陆铮听说,她报名进入非典疫区前写了一封信,是留给自己的。陆铮从来没有刻意去寻找过这封信,也不想去看。
甚至白小霜这个人,陆铮都不想再想起,因为每次想起她,心里就好不舒服。
而今生的陆铮渐渐明白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叫做内疚、叫做负罪感。
明明没有感情,偏要娶了她,然后,便希望她成为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行尸走肉,摆在家里作为婚姻的花瓶。
当发现她的表现并不是自己的预期,很快,便抛弃了她。
自己前世,或许很多事,都错的很离谱吧。
白小霜……白小霜……
陆铮心里叹息着,可是,又有些不解,前世时,虽然自己从来不去见她的家人,但也听说,她父母工作稳定,家庭条件还好,可是,怎么白二强这个自己的前岳父是离异状态,而且,这般……
陆铮无奈的,看向了自己的“前岳父”,白二强正嘿嘿笑着把猪头肉上一大块瘦肉夹到了自己碗里,把肉皮给了她闺女,见陆铮目光看过来,就露出那习惯性的猥琐笑容:“铮子,你不吃了是吧?”
陆铮苦笑着,说:“是,不吃了,您吃您的。”看着埋头小口咬着肉皮吃的这个小女孩儿,陆铮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掏出烟盒,抽出一颗烟点上,随即见到白二强盯着自己这包红塔山放光的眼神,陆铮便把烟递给了他。
白二强忙不迭接过,从里面拽出两根烟,一根点上,一根夹在自己耳朵上,笑嘿嘿说:“好家伙,铮子,你干个体的吧,赚了挺多钱?这一包烟赶上一斤猪头肉了!”说着,意犹未足的又拽出根烟,夹在了他另一只耳朵上。
陆铮默然。
白二强享受的吐着烟圈,又拍拍他闺女的头,说:“一会儿帮你铮子哥把铺盖铺好,早点睡,明天天儿好的话,把房上苞米晾晾,见见日头,这马上也该干了,该下房了。”
白小霜听话的点点头。
陆铮怔了下,问:“小霜不上学么?”
“女孩子家家的上学有什么用?”白二强叹口气,摸着自己的腰,“再说了,我腰不好,小霜上学的话,农活儿谁来干?就说把房上苞米棒子往下搬,我这腿脚,根本干不了。唉,还得找人帮忙,小霜要是个儿子的话,就好了!”
白小霜脸色一黯,显然,白二强说这种“闺女不如儿子”的话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孩子心思,自然会受到伤害。
陆铮愣了好一会儿,这个白二强分明是好吃懒做,把女儿当成免费使唤的小劳力。开始见他把瘦肉留给自己把肉皮给白小霜,还以为是因为白小霜爱吃肉皮呢,可现在看,完全不是这么码子事。
可是,白小霜明明在将来是北医大的高材生,怎么会辍学了?
旋即陆铮想起了陆学有说过的话,去年,马卫国调来当县长后,开始推动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的厂长承包制,白二强是临时用工,新厂长看不上他,上任后便把他从厂里开除。不久,白二强的老婆就跟人跑了。
而前世,白小霜是有个健全的家庭的,白二强没被开除,而且,后来还应该转了正,所以,才供着白小霜一直读完了大学,培养出了一位挺优秀的医生。
现今,随着白二强失业,白小霜的命运也随之改变,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马卫国调来青龙任青龙县县长。
而想想,这里面好像也有自己的原因。
虽然,马卫国被调来青龙和自己并无直接关系,但自己在广宁官场搅合了好一阵子浑水,在马卫国和裘大和之间的争斗中,委实改变了一些事。
前世,马卫国好像并没有调来过青龙。
由此说来,白小霜命运的逆转,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自己,前生害她还不够,今生却要把她再害一遍。
陆铮苦笑着,看向了这个还是小美人胚子的“前妻”,心里,真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第七章独行者
周三下午陆铮参加了他来到青龙后的第一次县委常委会议。
新办公大楼四楼宽敞明亮的会议室,背墙左右悬挂着鲜红的国旗和党旗,显得甚是庄严。
长方形的会议桌,马卫国居中而坐,左右依次是青龙县委其余8名常委。
县委副书记、副县长、代县长陆铮,县委副书记、县政协主席曲辖侻,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谭悟思,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王宝刚,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秦家好,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王震生,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郝白山,县委常委、人武部部长李玉峰。
因为马卫国书记身兼人大主任、曲辖侻副书记兼任政协主席,两人又都兼任人大以及政协党组的书记,是以人大、政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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