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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一家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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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听着听着,眼泪便从眼眶里涌出来,一滴一滴掉落,肩膀不住颤抖着,像秋风吹过柳枝。

孟清叹了口气,抱她到怀里哄了哄,有些后悔把话说重了些。他喊她“心肝,心肝……”,像甜酒一样醉人。初七静静听着,心里那把铡刀终于落了下来,将该割舍全部割舍了去,手不知不觉伸到了孟清胸膛上,仿佛要吸取一点暖意。

孟清但觉胸口一阵冰凉,真如被妖精吸去了阳气一般,直抓住她不安分小手,道:“不要调皮。该不会想在书房里圆房吧?”

初七趴在他耳边咕哝道:“我才不要在书房……”

孟清笑了笑,终于弃了那一桌凌乱纸笔,携了妻子回了卧房中。初七关上房门时只留恋了片刻天上一轮明月。今晚月亮竟是蓝色,真是不可思议。但关上了门,月光也只能在屋外流连,再照不进漆黑房中。

她脱了披在身上薄纱,解了身上衣裙,就这样一丝不着地站着,问孟清道:“夫君觉得我美吗?”

孟清见她怀抱着自己哆嗦着身体站着,只觉血液都充上了头顶,少年时悸动仿佛又回来了。他深吸了口气,有些急迫地将妻子拉到怀里,道:“能有什么比你更美呢?我简直都要疯了!”

初七觉得孟清动作比以往粗鲁些,忙道:“夫君,你轻点,轻点,疼……”

孟清喘了口气,恢复了些理智,慢慢放缓了动作,安抚受惊妻子道:“竟不知不觉变回毛头小子了。这可都是你惹。”

是,年轻和怦然心动孟清总以为远去了,再也无从拥有。可如今,这样美丽新鲜身体和生命奉献而来,犹如春日里滋润大地雨露,饮上一口便觉甘甜无比,再难舍弃。

初七在感觉身体被刺穿刹那,疼得想嚎叫,却是咬牙硬忍了下去。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成了实实在在女人,像破壳而出雏鸟,在窒息最后一刻仍旧啄破了蛋壳。整个世界随即陷入了持久而强烈震动,她恍惚了,伸手去摸孟清脸,手指尖却被他咬住、吸吮。

“夫君……”她无力地唤了一声。

“叫长天。”

她摇头,身体更疼了。孟清重复道:“叫我长天。”

“长……天……”

这两个字她曾经反复写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那时不过见其中含了长天二字,她竟写了不下百遍。那些儿时遇见他时而感到难过、恐惧、害羞情愫,若非是情根深种,又会是什么呢?

要是告诉他这件事,他一定会高兴吧?只是太累了,明日再说吧,明日一定告诉他,从儿时相遇时那些心事,以后再回味时只望他别要取笑才好……

 红线

48

初七自真正做了孟清妻子后便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她似乎总在不停地忙碌,娘家事,丈夫事,交际事,一刻也停不下来。康摩伽此人似乎已消失在了她生活之中。

可俗话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康摩伽不再出现,米荷却复又进入了初七生活。初七交际圈子越来越大,见识过贵妇名媛便越来越多,聚在一起吃茶赌钱出游看戏之类活动也越来越频繁。一般官夫人与商夫人都界限分明,三书以上官和五书以下官家眷也界限分明。米荷嫁了康摩伽为妾,自然便要触及这些圈子。

初七便是在一次马球比赛看见了她身影。初入交际圈子,米荷明显没什么朋友,加之又是胡人武官家眷,巴结之人亦是不多。

初七在看台上远远看到她孤零零地坐着,身边一个友人也无,手里一把团扇便不自觉地摇个不停。一同前来凑热闹和物色良人莲叶和莲子见她心不在焉,纷纷掩嘴笑起来。

莲叶道:“小妹近日大好了吗?看你心浮气躁,难不成闺房里有什么烦恼?”

初七知道其中调侃意味,忙用团扇掩住脸,嗔道:“大姐还笑我不够吗?以后我都不说家里事给你们听了。”

莲子笑道:“这有什么好害臊?小两口都这么亲亲热热地过来。你嫁人家好,夫君肯等你这颗甜瓜熟了再吃。换成别人,早不把你生吞活剥了。看看姐姐我,现在孤家寡人,没人疼没人爱。还不快些参谋参谋,给我找个俊俏又多金如意郎君。”

初七朝球场上努了努嘴,道:“姐姐看打球几个不就是了。近日科举放榜,中了进士都要风光一回。下次杏园探花,雁塔题名,樱桃宴、烧尾宴什么,姐姐再去凑凑热闹,恐怕都会选花眼了。”

“今日打球都是些歪瓜裂枣,没一个顺眼。你琢磨琢磨将你家那位黑脸家臣介绍来,我对他挺有兴趣。”

初七一听说是夜华,忙道:“二姐,这不太合适。我怕夜华怕得紧,更别提给他拉红线了……”

“再怕你也是当家主母。他还敢以下犯上不成?再不然,你跟你夫君吹吹枕边风,还怕他不就范吗?”

初七被缠不过,勉强应了此事,继而趁着莲子不注意便偷溜了出去。还没想清楚时候,她已移步到了米荷身边。米荷比从前消瘦了许多,脸也带上了沧桑。但她依旧成熟美艳,四周向她投射过来男性目光亦不少。初七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便转身离开。她想她不过是要瞧上一眼,不算是违反与康摩伽约定。可就在这时,米荷在后面喊了一声:“初七,初七是吗?”

初七止了步,回过头便有些奇怪。何以米荷能将她认出来?米荷几步上前拉住她便道:“好久不见了,初七。还记得我米荷吗?”

“米荷姐姐,初七自然记得你。”

“我还怕你忘了呢。”

初七想起她从前将自己绑在恭桶上一夜就是一阵颤抖。她对米荷历来是畏惧。米荷却十分热情,拉了她在身边就开始聊了起来。聊内容却也不提从前,只将近来遇上交际琐事说了。初七知她用意,慢慢应了几声。跟随初七而来一群夫人们见了,以为她们熟络,便都聚集了过来。初七自然要一一介绍她们互相认识。于是,米荷便轻轻松松地打入了圈子中。她口才不错,说话也风趣,很容易就成了焦点。

初七摇着团扇静静坐着,时而插上一句,任凭米荷借着自己展露锋芒。虽然这样人初七见识过不少,但因对方是米荷,能帮上一把也是好。

这样匆匆过了一日,马球比赛早已不知所云。晚上回到家中,孟清问起她今日过得如何,初七便道:“夫君以后若能多陪着我些就好了。应酬交际什么,我其实不喜欢也不太擅长。”

“今日什么事让你如此感慨?”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

孟清抱了初七过来道:“这样话,为夫带你下一次江南。你老家不是在杭州吗,去那里玩玩也不错。”

“真?”

“前提是,将你夫君我伺候好才行。”

初七殷勤地替他捶着肩膀道:“只要孟老爷高兴,当我是粗使丫环也行。”

“好,孟老爷现在命你暖床,不许叫苦,不许叫停。如此让我满意了再说。”

初七全身一抖,跳下床就想跑,可一步还没迈出去又被抓了回来。她最近都有些承受不住孟清热情,想跟人抱怨,可谁听了都觉得她矫情。其中苦乐也唯有自己明白。

“夫君,咱们像以前那样安安静静地睡觉好不好?”

“不好。心儿难道不爱鱼水之欢,夫妻之乐?”

初七没敢说不爱两个字,遂也被当做默认。缱绻过后,按两个姐姐传授所言,此时便是一呼百应枕边风时间。初七趴在孟清胸口试探道:“夫君,夜华至今都未有妻室,是不是该给他牵牵红线?”

孟清喘着气,思绪不甚清晰,含糊应道:“你要是有合适,给他说门亲事也行。”

初七低低笑了一声,果然见识到其中好处。若是换做平常,孟清岂有这么好说话?哪里知道男人在床上是一回事,穿上衣服清醒过来又是另一回事。

初七大着胆子跟夜华去说了莲子意思。夜华立马冷了脸道:“多谢夫人好意。夜华无心娶妻,还请收回成命。”

“这事可是夫君也答应。夜华连夫君话也不听?”

夜华表情更冷得发黑了。他激动道:“夜华这就去找郎君表明心迹,今生不再娶妻。夫人要求更是恕难从命!”

初七见他脸都黑中发红,直不敢再劝。夜华却迅速行礼告退,找了孟清把此事禀报清楚。据说他这一去,闹得很大,只差拔剑自刎,以明心志。

孟清回房时便将初七提议给否决了,没有转换余地。初七道:“此事不过是问问罢了,夜华不愿意便算了。怎闹得这么僵呢?”

“夜华脾气历来如此。从前我也给他说过几门亲事,他都义正言辞地回绝了。想来也是他出身令他有些自卑。他父亲是昆仑奴,母亲出自名门,是父亲主人。主仆相恋,珠胎暗结,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便双双殉情了。夜华跟了我很多年,我当他是兄弟。他不愿事,你往后也别勉强了。”

初七碰了一鼻子灰,脸上有些讪讪,忽而想起紫鸢曾叫嚣着说夜华中意自己,想必便这里出了问题。孟清心中有顾忌,于是应了她牵红线请求以作试探。夜华如此表明心迹,自是察觉了主人心思。其中种种纠结,一时微妙得难以说清。也罢,夜华既有如此身世,心中定有旧日伤痕,稍稍触及说不定便会复发难愈。初七思量了一番,只好将莲子心意搁下,换来一家宁静。

 古怪

49

经过这番教训,夜华开始尽量避开初七,即使偶尔会碰上也是匆匆行礼,转身便走。 每每如此便让气氛十分尴尬。初七想要弥补其中嫌隙,却是有心无力。

近来交际圈子开始兴起骑马游春之风。一来贵族子弟最喜附庸风雅、攀比炫耀;二来长安春日繁花似锦、美不胜收。若不携美眷佳人共赴一游,总有辜负大好春光之意。

此风一起,郊外游宴供帐不绝,即便阴雨天气也能见油幕连绵,锦障数里。杨氏姊妹尤其讲究排场,动则上百人陪着她们骑马去城郊游赏。其奢靡之势,随着杨妃和杨忠锋芒,日益盖过了长安所有富贵人家。可惜杨家终因出身庶族,即便一朝得势,也难掩悠悠之口。真正士族之家不齿与之为伍。

这一点对崔家来说也是硬伤。孟清硬把崔家纳入清河崔氏,可惜知情之人也不在少数。加之紫鸢近来宣称初七身世,说她出生便被母狼叼去养育至成人方才出来为祸人间,乃狼妖重生,善迷惑人心之术。

初七顶着谣言出来交际,女人们对她顾忌了,男人们却是趋之若鹜。似乎所有男人都对妖精一类女人充满了好奇,个个都想领教怎样妖冶女人才能被称之为妖孽。

孟清怕妻子受这阵谣言影响,便将去杭州计划提前纳入行程。哪里知道初七却突然不肯去了。她只道:“若我此时走了,岂不就是认输?从此夫君可顶着一个狼妖之夫头衔了!”

孟清笑道:“狼妖之夫,这个称呼不错,像是书里面那些被妖精迷惑书生才子。为夫也风流了一把不是?”

初七见孟清还能以此为乐,直有些气闷。长安城里那些下流痞子也不知传她在床上能有多么媚骨销、魂,将孟郎君迷得晕头转向。这般浪言绯闻听来虽是刺耳,其实倒也微妙地满足了男人自尊。

初七无法理解其中缘由,于每日夫妻之事上倒是越发吃力起来。孟清从此增添了某种恶劣趣味,不听初七哭喊求饶流露本性便不罢休。家中仆役每到夜晚都尽量远离主人卧房,以防听见不该听到声音。

此事初七只向莲叶悄悄抱怨过。莲叶听了也不觉脸红,支吾道:“那个……小妹,男人各有各嗜好,你尽量顺着你家男人便好。”

“大姐难道没有过这种烦恼?”

“大姐嫁人家是个大家族,不比你们小门小户自在。若是夫妻之事多了,会被人说闲话,甚至还被说是犯了七出。加上前几年娉婷还离不了我,我也无暇去奢求太多。我跟你姐夫都是规矩人,偶尔甜蜜便觉得很好了。”

初七看莲叶这副贤妻良母模样,不禁开始为自己将来发愁。如若能早些怀上孩子倒也罢了,可自己肚子就是一直没有动静,不免令人心急。但为今之计,她还是要硬着头皮跟一众贵妇若无其事地参加各种活动。不想一次去城郊骑马,冤家路窄就遇上了紫鸢。

近来紫鸢出门都要戴着一顶帏帽遮住脸上疤痕。但那帏帽下鲜艳红唇仍旧醒目,竟也引来了裙下之臣。

初七骑着马远远看到紫鸢和一众男人打情骂俏情景便觉得反胃,掉头便要走远一些。不想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争吵。初七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紫鸢正冲着一个女人大发脾气。而那个女人竟是米荷。

这样事并不罕见,但因为对象是米荷,初七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她驾马奔向米荷,远远便道:“卢夫人脾气这么大是为了什么事?”

紫鸢一见是冤家前来,矛头便立即掉转直指初七:“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崔夫人。这个女人你也认识不成?”

初七看了米荷一眼,道:“这位夫人确实是我友人。若她冲撞了卢夫人,我向你陪不是。”

“哦,原来你们真是认识。这个胡人刚刚差点杀了我。崔夫人是不是也要替她担了这个罪名?”

初七听了一头雾水。米荷却也是火爆脾气,直回嘴道:“我只是拉不住马罢了。这也叫想杀你?是不是想杀你人太多,你见谁都觉得是杀手啊?”

紫鸢被这么一激,岂有罢休道理,叫了几个手下来就要给米荷一点颜色看看。初七见是要动真格,立马警告道:“卢夫人,你若在此动我朋友,就是与我公然为敌。不管你今日带了多少人手来,我都可以立刻聚集比你多十倍甚至百倍人马,你信是不信?”

没有比紫鸢更知道孟清所掌握势力。他女人自然也不能小觑。正面冲突实非明智之举。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硬碰硬,只道:“我今日给孟郎面子不计较。下一次可不这么便宜就算了!”

初七等紫鸢一行人走远了,才对米荷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去招惹这个女人?”

“我一时控制不住马儿。这种骑马出游玩意我一点都不在行嘛。哪里知道运气这么背,遇上个煞星。”

初七听了便觉有些奇怪。胡人骑马一向好过汉人,米荷竟不善骑术?古怪之事实在太多,深究怕又是另一番泥潭。初七实不想蹚进浑水里,告诫了米荷几句便要离开。

米荷却来了兴致,热络地跟初七聊起来长安轶事。她高声道:“我是太久没来长安了,都不知时下兴都是些什么玩意。近日看那什么虢夫人出游,女人们如今竟都不爱穿抹胸,胸脯露得那么多,身上又披薄纱,手臂膀子一览无余。这让男人们眼睛往哪里放才好?”

“也不都是如此。胡服也很时兴,圆领、翻领、直领都有,袖子和裤口都绣得很贴身,再配上透空软锦靴。女人穿了也十分英姿飒爽。”

“我听人说你曾穿过一件百鸟裙,上面绣了一百种鸟儿羽毛,无论从哪里看,都色彩斑斓、各不相同,一时都震惊了整个长安。”

初七笑了笑,当是默认。这件百鸟裙按当年安乐公主那件仿制。孟清送了她当生辰礼物。她唯独在上元节去皇宫饮宴时穿过一次,当真出尽风头,羡煞长安妇人。

米荷羡慕道:“初七真好命,嫁了这样一个好男人。”

“米荷姐姐也挺好呀。康……康摩伽难道待你不好?”

话题绕到了康摩伽身上,米荷便无意继续,只道:“反正不能跟你比就是了。我好像有些累得骑不动了,你且先去吧。一会儿我再赶上来。”

初七不深究,点了点头便扬鞭而去。米荷身上所蔓延出怪异气氛令人感到不安。这不安即便初七不想探究,却也无法控制地缭绕在心头。

终于,她忍不住好奇,旁敲侧击地向孟清打探起了米荷这几年在庐州时情况。正沉浸在浓情蜜意里孟清对妻子总也百依百顺,每日归家定要带来一束名花相赠初七。好事者听闻了便传孟郎君卧榻上每日花瓣铺满,情趣无边。此事一经传出,长安花市顿时热闹非凡,花价也被炒得格外高,各家各户都以花瓣铺床为乐。

今日,他便带了一朵内廷太液池千叶白莲。初七接了去,便道:“夫君不若送我莲心泡茶更好,去火去燥,静心养颜。”

“莲心太苦,送了你怕也是泡来给我。为夫已每日生吃莲心了,就不必再劳烦娘子泡茶了。”

“夫君越来越没口德,我不跟你说话了!”

初七一恼,孟清便软下口气哄了哄,听妻子意在要问那放走胡姬,便道:“难道心儿你是在怀疑为夫曾经金屋藏娇?这可冤枉了。为夫可以指天发誓,绝无此事!”

“没正经,谁跟你说是这个!我是觉得米荷她有些古怪。在庐州时,她难道发生过什么事?”

“只听闻她试图逃过几次,用手法十分高妙,人也很狡猾。暗中看守她人不是被迷晕就是……”

“就是?”

“总之不是个好对付女人就是。你尽量离她远些就是。”

初七听了却更加担忧起来。她似乎无法控制自己这种好奇,越是被告诫不要再探究,便越是想知道谜底。既然不能去找康摩伽和米荷,剩下可能知情便是如今依旧以杂耍为生阿义。

阿义现在所在班子胡汉混杂,都是走南闯北老道艺人。像阿义这般被砍了一只手顶竿大力士,他们也乐意接收,还处得一团和气。阿义自问过得还挺滋润,偶尔吃酒赌钱也不甚在意。

哪知他一次出门将钱输光,连吃油塌铜板都拿不出,多少开始有点发愁。这时,有人一拍他肩膀就道:“阿义,赌钱不找我,你可亏大了。”

阿义仔细一看,竟是初七,吃惊道:“你这小娃子怎么突然冒了出来,难不成也赌瘾上来了?”

“阿义你输了多少,我帮你赢回来。有些赌坊会使诈,你被骗了也不知。”

“哼哼,赌坊会使诈,你难道不会?康摩伽小时候教了你这些方小说西,可见是把你教坏了!输掉钱我自会翻本。倒是好不容易碰上了你,跟阿义去吃酒要紧。”

“也好,阿义要吃什么酒,我请客。”

“只要是好酒便行。正巧康摩伽也要来找我说事。人多正好热闹些。”

“康摩伽也来?那我就不去了。”

“又不是耗子见猫?你们两个娃子闹什么别扭?”

“我真不想去。康摩伽见了我会生气。”

“他敢?有我阿义在还怕什么?他就是要吃了你,我一个拳头出去保准他老实。走,走,这就找他!”

 双面

50

初七被阿义硬拉去了附近酒楼,一路上无论说什么都被驳回。 阿义似乎很有兴致,一入座就向店家要了两斤阿婆清。

点完菜,他便笑呵呵地说道:“春日就该饮阿婆清看牡丹花。如今我两样全占,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阿义怎么爱吃起清酒来了,何况哪里有牡丹呢?”

“牡丹就在眼前不是。至于酒嘛,好吃便成。”

初七见阿义三大五粗,竟也懂得讨女人欢心,不禁偷偷笑起来。这一笑,引了周遭好几双目光过来。阿义咳嗽了一声,道:“失策失策。带你这样美女出来吃酒,说不定会引来登徒浪子什么。我一个断臂,怕是镇不住场面啊!”

初七忙道:“哪有事?跟阿义出来,我还怕谁呢?你又高又壮又仗义,我小时候就特别崇拜这样男人。”

“对、对!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强壮男人。康摩伽为此还吃过醋,发誓要把自己练壮实了。他如今可是壮得似只猛虎了,那膀子,那身躯,啧啧,阿义也要自叹弗如了。”

初七听了,脑海里渐渐浮现康摩伽从前和现在模样,不知为何脸渐渐红得可疑。他们小时候都在一个澡盆子里洗澡。她被按在热汤里,康摩伽提了一大桶水就往她头上浇,浇完了又搓她头发又搓她背。耳朵、胳肢窝、脚底一处也不放过。她被惹得恼了就咬他,咬累他还在拼命地搓。如此艰苦岁月现在想来倒是有点让人害羞。

正巧店家上了酒来,她拿来便灌了一口,借此掩饰过去。可这阿婆清清如泉水,不能醉人,如此一来,倒显得更心虚了。

阿义见了道:“阿义我在中原呆了这么些年,也学了些学问来。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欲盖弥彰,是不是?大字不识硬充自己学富五车这叫欲盖弥彰。打肿脸充胖子硬装富,这叫欲盖弥彰。喜欢一个人却硬装作若无其事,这也叫欲盖弥彰。你说我学得如何,有没得了精髓要领?”

初七放下酒杯,但觉阿义有意将她往歪道上引,就道:“阿义说话,我不懂。”

“不懂也罢,不懂也罢。”阿义继续吃着酒,往楼下一瞧,眯着眼睛就笑道,“康摩伽可来了。也不知他逛到哪里去,叫我们好等!”

初七立马不自在起来,直想找个借口偷溜,阿义却已招手喊了人上来。只听一阵靴子轻快登上楼梯脚步声,初七捂着心口,止不住地砰砰心跳。

待康摩伽上了楼,瞧见初七竟也在场,表情顿时一愣,继而眉头不觉紧皱。他快步上前质问阿义道:“她怎会在这里?”

阿义听他口气不善,回道:“什么她不她?你不是最疼初七,捧在掌心都怕化了。如今翻脸不认人,就变成一个‘她’了?”

“阿义,你不懂别搅合。”康摩伽说完拉了初七便往楼下走,边走边道,“七,都说了别来找我了。你怎都听不明白?”

初七委屈道:“我没想来找你。我来找阿义吃酒来着。谁知道你们今日这么巧约好了见面。”

“来找阿义,我看你也动机不纯。现在就回去,回家去,或是去别什么好去处,反正别在我面前出现!”

初七被说得恼了,直带了哭腔嚷道:“谁稀罕见你来着、谁稀罕见你来着!以后街上遇上,我也当你是透明!”

“你最好说话算数。别又寻了别借口来找我!”

初七受此侮辱,甩了他手就跑出酒楼去。阿义看不过如此,上去连忙拦住被惹哭初七,直教训康摩伽道:“康摩伽你做什么男人!越大越不像话了,比小时候还幼稚,有那么欺负女人嘛!”

康摩伽道:“阿义,我这是为了初七好,你别再掺和了!”

“我就掺和了,怎么着?你现今要不给初七道歉,以后也干脆别来找我了!”

初七越听越不是滋味,即便康摩伽真倒了歉,更加令人伤心。今日之辱皆是她自己招惹,她认了。可哪有康摩伽这样阴晴不定人?上次见面还说着些好听话,今日便这样无情。

她对阿义道:“我这就走了,阿义。今日只当我没来过。以后来找你,我会先通知一声,免得惹人厌烦。”

“别走呀,酒才吃了一半。我不理康摩伽这衰人就是。咱们吃咱们!”

话还没说完,初七便已走远了。阿义对康摩伽气道:“你说你干是什么事?我不管,你不把初七哄回来,以后别跟人提认识我阿义!”

康摩伽依旧不为所动,也没打算去追意思。阿义见了可有恼火,但也没别法子,只有独自生着闷气。

康摩伽道:“阿义,你气你,我不管。但你总得想想初七嫁了人,我也有了家室。中原又不比西域,礼教多是。你撮合我们是害了她。”

“那当初你们两个怎么就没想在一块儿过?各自嫁娶了才一个个晃到我面前愁眉苦脸。还嫌我好心做坏事。有种你别吃醉了酒就拉着我喊‘七,你别嫁人’、‘七,你没了我怎么活’。”

康摩伽低了头没再回话,阿义知是胜利在望,于是加了把劲道:“刚刚初七走时候那副伤心模样,人又长得那么俏丽,可别遇上什么趁火打劫歹人。她今日可是独自出门,什么仆役都没带在身边。不过这也由不得我们关心了不是?你都嫌她碍眼了,就由她死活吧。”

阿义还琢磨再说点损话,转头一看,身边早已没了人影。他笑了笑,独自去吃那阿婆清去了。

初七着实气得头发晕,竟忘了雇辆马车来回去。直到走到腿发了酸,她才醒悟自己怎么地折腾起自己来了。她劝自己这样太不值,送上门去讨人嫌,弄得伤心又伤身,岂不与犯贱无异?

缓了口气,她便要绕出巷子叫辆马车,不防身后竟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捂住她嘴。她张嘴就咬了那只手,疼得后面人叫了一声。那人被惹恼了,狠狠朝她后颈就是一下。初七眼前一黑,再也无力反抗。晕过去前她竟闻到身边有两个人气味。这两人身上均有紫鸢平日所爱用紫兰香饼香味,可见是仇家找上门来算账了。带了点恨意,她发觉这次算是栽了。

被打了这一下,初七真正恢复意识时已做了很多准备,或是被绑,被打,被辱,什么招数都想过一遍。她跟了孟清多年,见识过比这还残酷事,因此心里并不太害怕,最要紧保住性命,日后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是她醒来时既未感到疼痛,身上衣衫也都完整。这倒让初七纳闷了。紫鸢会这么客气对她?抚着发疼脖子,她突然感觉有个影子罩在身上,抬头一看便见康摩伽正盯着她看。

不知为何,阿义说那些关于他话一下子浮现上来,让她心跳骤然加速,连身处何地一时都已忘记。她红了脸,爬起来就问道:“你又来干嘛?”

康摩伽看着她脸上红晕,就道:“我不来你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幸好我不放心追了你来,不然那两个男人也不知会将你带到哪里去。”

初七大抵也猜到是如此。他不常有追她而来时候。未出嫁前他们在杏园里说话,她伤心地跑了,也没见他肯追来。如今他亲口承认,不免令初七心里觉得丝丝甜蜜、点点窝心。可康摩伽依旧冷着一张脸,说话也是冷,未见半点温情。

初七觉得没趣,不久便道:“既然我没事了,也不在你面前碍眼了。我这就回去。”

她转身要走,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房间不同寻常。这是一间密室,连门都不知道在哪里。室内除了一盏昏黄油灯再无其他光线。那些墙壁上倒是画了许多诡异图案,并一些异文字,越发让密室显得恐怖起来。

初七有点慌,忙道:“这里怎么出去?你把我弄到这个地方干什么?”

康摩伽笑道:“我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先把你关起来,免得你再被歹人捉去,一劳永逸。”

初七一听就知道他不是认真,直嚷道:“疯子,拿这种事来打趣。一会儿嫌我碍眼,一会儿又要关我,你究竟想怎样?”

康摩伽收回笑脸,道:“只要你不出现,我一直知道该怎么办。可你就偏偏在我面前晃,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哼,老说这些暧昧不清话,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自己觉得有意思是你自己事。”

他又开始像缩进壳里乌龟一样摆出一张冷脸。初七不傻,知道他装得辛苦。她渐渐为康摩伽这种古怪而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可能实在有些可怕,她都开不了口问他。可如今,她再不问便会觉得后悔,于是上前拉住他手臂就道:“你还有米荷,还有阿义,是不是守着一个秘密?你们是不是策划了什么危险事,所以一直要我离你远些?

他沉默着没说话,甩了初七手转身打开密室门,道:“走吧,我真不想跟你有牵扯了。”

初七还以为会有希望,哪里知道他壳如此坚固,敲也敲不破。她真感觉眼前站是个双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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