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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朱砂-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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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却仍旧未能从伤感中走出来,短促地笑了一声:“南边气候温暖,我尚且不适,真要是去了边关——那苦寒之地,听说有不少士兵因冬衣不足冻到了双腿,我若当初去了,还不知是什么样子。或许我也不过是空有雄心壮志,便是当真有了机会,也未必能建功立业。”
    “老爷,您又何苦说这话……”含章声音微颤,在江水轻轻的波浪声中听起来尤其如同含泪一般,“当初您若有机会去边关,也定能杀敌立功的。”
    “是吗?”男子淡淡道,“白鹿方才还不忿我为何退让。崔家虽张狂,我却敬崔大人在福州能杀倭保民。而我除了这个郡马的身份,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桃华开始听得有趣,后来男子声音渐渐伤感,她便有种偷窥他人隐私的感觉了,正打算悄悄溜走,忽然郡马二字传入耳中,让她脚下不由得一顿——郡马?那不就是郡主的夫婿么?
    本朝自开国始,子嗣就不怎么繁盛,所以传到现在,郡主也不多,大概就是五六位的样子。听这男子声音,年纪约在三四十岁,符合这个年纪的郡主,也就是两位。其中一位据说是与郡马定居山东,而另一位,就是南华郡主了。
    
    ☆、第37章 痛风

  桃华走到船舱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从这里可以看见船上那两人的半个身子。因为背着阳光,看不清楚面容,只见女的倚在男人身边,仿佛青藤附树一般。男的则低头看着江水,瘦削的身影颇有几分落寞。
    可惜桃华对这幅看起来挺美好的画面不怎么感冒。听含章的名字就知道,她和那白鹿一样,都是丫鬟,说不定就是刚才冯秃子所说”穿戴不一般”的几位。是丫鬟,却又跟男主人如此亲近,十之八-九就是所谓的通房了。对这种生物,以及蓄通房的男人,桃华都没有什么好感,虽然在这个时空中,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很快就把含章姑娘和她的郡马老爷抛在脑手,桃华一家子下了船,径直往九江城里去了。
    当归是蒋锡身边最得用的人,年纪已经二十多岁,比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厮办事更仔细可靠。他在城里找了一家中等客栈,房间不大,却十分干净。且离着江边远些,没有江景可看,却也没有那么潮湿。一家子安顿下来,蒋锡便兴致勃勃,要带妻女们出门去品尝美食了。
    九江府乃鱼米之乡,九江县更是交通要冲,其繁华不下无锡,或许因为来往多商人,看起来街上行人的脚步都比无锡街头的人更快一些。
    “咱们去浸月亭。”蒋锡兴致极好,“我方才问过了客栈中的伙计,那浔阳楼虽好,可人太多,若是不预订座位,多半等不到。不如浸月亭,虽稍稍偏僻些,景致其实不错。”
    蒋燕华眨着眼睛:“爹爹,浸月亭是什么地方?我不曾听过呢。”
    蒋锡史书读得不少,欣然为她答疑解惑:“浸月亭在甘棠湖中。那原是三国周瑜的点将台旧址,唐代白居易在湖中建亭,才取名为浸月。宋代时一度颓圮,听说是近些年才重修的。”
    蒋燕华想了一会儿,道:“取名为浸月,是不是取《琵琶行》里‘别时茫茫江浸月’的诗句之意呢?”
    蒋锡喜读史,对诗词却不甚了了,闻言怔了一怔方道:“啊——大约是吧。这个,爹爹也不大清楚。”
    蒋燕华不免有些尴尬。她提起诗句,不过是为在蒋锡面前表现一二,谁知蒋锡竟是只知浸月亭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倒好似是她比得蒋锡无知了。
    桃华看破她这点小心思,转头笑了一下,解围道:“爹爹,我怎么听说,还有一处琵琶亭,却在琵琶湖里。到底白居易这《琵琶行》,是在哪里听的琵琶呢?”
    蒋锡立刻就忘记了什么别时茫茫江浸月,笑道:“那琵琶亭的名字,不过是要沾些大诗人的名气罢了。白居易听琵琶,当然是在江上了,既不在甘棠湖,也不在琵琶湖。不过是后人为了传名,才起了这名字。”
    《琵琶行》头一句就说”浔阳江头夜送客”,当然是在浔阳江上听的琵琶。蒋燕华心里知道,但看了看蒋锡,想起方才自己弄巧成拙,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管是为了附庸风雅还是沾大才子的光,这浸月亭建得不错,甘棠湖的风景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湖里新打上来的鱼虾味道实在不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家的伙计又送上一壶茶,笑道:“这是近年来江南一带流行起来的花茶,小店奉送一壶,请诸位尝尝可对胃口?”
    “这花茶是哪里产的?”蒋锡在京城住了将近二十年,自然是京城口音,便是回了无锡老家,仍旧惯于讲官话。桃华自然是随了他,毕竟那吴侬软语她上辈子连听都听不太懂,要学说实在是困难。且她是带着记忆过来的,其实口音之中仍旧带着点普通话的意思,在小二听来,就觉得他们定然是北方人了。
    曹氏倒是一口南边话,但不大出声。蒋燕华则是进了蒋家之后,就着意向蒋锡靠拢,学着讲官话,如今虽然还带点无锡一带的口音,却也差不太多了。
    “是无锡一带新兴起来的。如今苏杭也开始产这种茶了,有茉莉香片和玫瑰香片,饭后饮一杯,满口花香。不过要细论起来还是无锡的珠兰茶最好,香气清雅,不会因花香影响了茶的清气。”伙计口齿伶俐,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蒋锡笑着问:“那这是哪种茶?”
    伙计笑道:“自然是珠兰茶,您一品就知道。给您几位送的,自然是最好的。”
    蒋锡哈哈笑起来,随手给了一小块银子:“多出来是给你的。”
    酒家的伙计们,眼睛堪比量银子的戥子,一眼就能估出来,这块银子付了酒菜钱之后,至少还能多出三四十文。这钱听起来不多,可一个伙计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一两银子,三四十文算得上一笔收入了,当即眉开眼笑地道谢:“您若喜欢这珠兰茶,我们柜上有茶叶,都是去年的新秋茶,绝对不比茶行里的价钱贵。”
    桃华笑道:“你们掌柜挺会做生意呀。这珠兰茶,你们是从哪家茶行进的?”
    “是无锡的汇益茶行。”伙计很是自豪地回答,“这花茶就是汇益茶行先做起来的,至今他家都只出珠兰花茶,就为这珠兰花香气清雅之故。我们酒家都是向汇益进这珠兰花茶,最是正宗的。”
    桃华欣然。汇益的买卖已经沿江做到这里来了,看来今年该再买点地,多种几亩珠兰花,也丝毫不愁没销路。
    “伙计,一个雅座。”门口传来清脆的女声,桃华听着耳熟,抬头一瞧,一个锦衣中年男子,身边带着两个侍女一个小厮,走了进来。
    伙计回头一瞧,那锦衣中年人衣着倒并不出挑,可身边两个侍女的穿戴却是出众,其中那个年纪略长些的侍女,头上竟戴了一根玉簪,且颜色葱绿,十分莹润。
    本朝开国皇帝虽自称承大唐遗风,但登基之后所宣扬的风俗理念却更近于宋,且秉俭朴之风,于衣饰上有诸多规矩,譬如规定平民只可以金银饰,不得用珠玉;平民不得穿绸缎及皮毛;官员品阶不同,可用皮毛亦不同等等。虽然历经几代帝王,到如今这些规矩已经淡化,有钱的商人都一样可以穿绸着缎,但给侍女这样的贱籍使用玉饰,可就不是有钱就行的了。
    伙计眼尖心亮,立刻堆起满脸笑容过去,殷勤地将这四人让到窗边最好的位置,并拉开旁边的屏风,将那一小块空间隔离出来。
    说话的年轻侍女穿着淡绿色绸面的灰鼠皮袄,手里还拿着个小巧的银手炉,挑剔地将桌椅看了一遍,才向中年男子道:“老爷,这酒家还算干净。”
    她一说”老爷”二字,桃华突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之前在码头那艘大船上说话的女子吗?名字应该叫个白鹿才对。这么说,这男子就是那位郡马,而另一个年长些的侍女就是那个含章了?
    锦衣男子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眉梢眼角有些风霜,并不像仔细保养过的样子,倒像是时常在外活动。然而他五官生得极好,年轻时必定是个出色的美男子,现在虽然年纪已长,仍旧称得上风度翩翩。桃华瞧了两眼,很遗憾地发现并不能找到与江恒相似的地方,因此也就无法准确地判定他究竟是否南华郡主的郡马。
    相形之下,两个侍女就只能算清秀了,尤其是含章,看起来也有三十来岁,容貌更是平平。不过她皮肤却是十分白皙,穿一件莲青色银鼠皮袄,越发显得如美玉一般。
    她一双眼睛温柔如水,眼角且微微下弯,似乎总有几分含愁之意,说话更是柔声细气,跟那个上古宝刀的名字也实在相差太大了。
    桃华才多看了两眼,旁边那个小厮的目光就盯了过来。这人看起来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目光却十分锋利,两只手的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看来不是普通的小厮,大概跟江恒身边的飞箭一样,应该属于侍卫之类。
    桃华很识相地把目光转开,看向窗外的湖水。蒋家的位置离锦衣男子一桌不远,虽然屏风被拉上,但里面说话的声音还是隐隐能听见。白鹿似乎是个很活泼的性子,伙计送上酒菜,她一边布菜,一边还要絮絮叨叨地评论这菜做得如何,虽然有点儿聒噪,但也不乏趣语,听着颇有解颐之效。那含章却甚少说话,偶有一语,也是低得几乎听不清,仿佛是在劝锦衣男子不要饮酒,但语声中那种如水的温柔却更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到。
    蒋家其余人也看过那锦衣男子一行人几眼,但屏风一合,也就失去了兴趣,只欣赏着窗外湖光,饮酒用饭。
    这酒家卖的是自酿的白酒,味道竟十分醇烈,除了蒋锡和桃华还能喝一杯,曹氏与蒋燕华都不敢沾。蒋柏华扒着蒋锡的酒杯直看,被蒋锡用筷子蘸了一滴抹在舌头上,辣得直伸小舌头。
    倒是旁边屏风里头那锦衣男子一行人要了一壶又一壶,白鹿开始还痛快地斟酒,到后来便连连劝阻,连含章的声音也提高了些,但锦衣男子不知是不是有了几分醉意,并不肯听。
    蒋锡出门之前就问过客栈伙计,知道这甘棠湖落日也算一景,一家人虽酒足饭饱,却也不急着起身离开,只饮着茶等看落日。
    眼见红日西斜,在湖面铺上一层红锦,果然如同画卷。蒋锡刚笑道:“可惜没个会画的,不然若画下来也是幅好画——”话犹未了,忽听屏风里砰地一声有椅子翻倒之声,接着白鹿惊声叫道:“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脚上有些不自在。”锦衣男子语声有些勉强,似乎想起身走几步,却脚下不稳。虽有那小厮急着过来搀扶,仍旧撞在屏风上。这酒家所用的是纸屏,其底座不过是竹制,只图轻便,哪里经得住人撞,顿时歪过一边,将屏风里头众人都显露了出来。
    蒋家人离得最近,自然都转头去看,只见锦衣男子由人扶着,面有痛苦之色。含章跪在他脚下,双手虚按在他膝上,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口中道:“老爷,可是腿又疼痛起来了?”
    白鹿扶着锦衣男子,急道:“我就说不该来这湖边的,可不是受了湿气又犯了病?吴钩,快去叫车,再请个郎中来做艾灸。”
    吴钩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走,可他刚一松手,锦衣男子才稍稍动了动脚步,就站立不稳要向一边趔趄下去,幸好被含章伸开双臂,死死抱住了。
    白鹿惊呼起来,锦衣男子跌坐在椅子上,却伸手去按住自己鞋尖,紧紧皱起了眉头。白鹿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哭腔:“吴钩,快去啊!”
    吴钩颇有些进退两难,蒋锡在一边看着,便道:“这位小兄弟,你去叫车,我来帮你把人扶出去。”
    锦衣男人抬起头来,苦笑道:“多谢这位先生。我这风湿之症,唉——”
    蒋锡上前将他架了起来,口中安慰道:“风湿之症虽是麻烦,但只要移居气候干燥之地,便可大大减轻,并不妨事的。”
    桃华在旁边,看着锦衣男子似乎迈不开脚步,忽然问道:“这位先生,你此刻究竟是膝头发痛,还是双脚脚趾疼痛?”
    锦衣男子额头渗出细汗,看了桃华一眼:“似乎是双足疼痛。”
    “老爷不是腿痛?”含章有些惊讶,“莫非是被什么硌到了?”
    桃华看了看屏风里那一桌酒菜。桌边摆了四个空酒壶,一大盘白灼湖虾也吃得精光,还有一份蟹酱烧豆腐,也去了大半。
    “先生是否在饮酒或食鱼虾蟹类之后,就易觉疼痛?”这恐怕不是风湿,而是痛风急性发作。这酒喝得不少,又进食这么多高蛋白的东西,很容易引发痛风。而急性痛风好发于趾端,这锦衣男子不是平常的膝关节疼痛,而是脚趾疼痛,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当然如果能让他脱下鞋子来看看脚趾关节,桃华就更有把握一些,不过她反正也不是要替这人看病,只是本着良心提醒几句罢了。
    “姑娘怎么知道?”锦衣男子被蒋锡架着往外走,惊讶地转头看着桃华。他平日里倒没有注意,但现在桃华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样。
    “既然有这些原因,先生日后应该禁酒,最好也少食鱼虾。与其治病,不如防病。”桃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提醒,“且这病症听起来不像风湿,先生还是请个好郎中仔细诊一诊才好。”痛风在表征上跟风湿性关节炎颇多相似,这个时候既没尿检也没血检,如果患者也没有向郎中讲明发作时的饮食特点,误诊也很有可能。且这位郡马本身大概就有风湿症,就更容易让人忽略这痛风之症了。
    白鹿忙着搀扶锦衣男子,并未十分注意桃华的话,含章却把一双水濛濛的眼睛看了过来,急切地道:“这位姑娘竟是精通医术的吗?可有办法先给我们老爷止住这疼痛?”
    桃华摇摇头:“我只是曾经见过有类似症状的患者,当时曾听郎中说过,此症与一般风痹之症有些不同,于饮食大有关系,应仔细向郎中说明方好用药。我听了记在心里,日后若能因此免了一些误诊也是积德之事,至于医术却是不通的。”
    含章面有失望之色,但仍道:“姑娘有此仁念,一语提醒,也是大恩。”
    此刻几人已经走到酒家门外,吴钩赶了马车过来,将锦衣男子扶上车内,酒家伙计已指点道:“往南边走第四条街有个回春堂,里头王郎中治风痹之症是最拿手的。”
    吴钩抬手扔给他一小块银子,含章已经取了个荷包就塞在桃华手里:“多谢姑娘,多谢这位先生援手。”爬上马车,吴钩一甩鞭子,马车便绝尘而去。
    曹氏望着那马车远去,啧了一声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家,马车这般华丽。”
    蒋锡随口道:“听口音像北边人。”接着转头看了看女儿,似乎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几人回了客栈,蒋锡将蒋燕华和蒋柏华都打发到曹氏屋中去说话玩耍,自己进了桃华的房间,兴致勃勃地问道:“桃华,你如何看得出今日那人不是一般的风湿之症?”
    他虽然没有行医,但十几岁之前是跟着父亲和伯父正经学习过的。京中贵人多,身子也娇贵,有个小病小痛就喜欢召太医。这风湿症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常见的病症,所以蒋锡知道得多些,看出来今日那锦衣男子发作起来不似风湿,却没想到女儿也看了出来。
    桃华眨眨眼睛:“爹爹,难道我那望诊之法是白学的吗?咱们南边风湿症多得很,我瞧得多了,也知道一点的。”
    蒋锡严肃地摇了摇头:“不对。风湿之症是很多,你能看出不同来不算什么,可知道询问此人饮食,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个,不是望诊能诊出来的。”风湿和痛风的表征都在身体上,来药堂买药的人,不会像去找郎中看病一样脱衣露体,桃华一个姑娘家,自也不可能去扒着人家衣裳看,所以望诊虽然也包括”望”病体患处,但桃华是不可能都学到的。
    桃华抿住嘴唇,心里微微有些紧张。蒋锡迟疑片刻,却问:“你是不是,还向苏老郎中学过诊脉开方?”
    啊?桃华睁大眼睛看着蒋锡,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好笑。她这个天真的爹爹啊,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是疑心她向苏老郎中在学医?
    蒋锡却误会了桃华的神情,连忙解释道:“桃姐儿,爹爹不是要怪你,你若是真喜欢医术,向苏老郎中学也无妨的,他知道咱们家的事,也不是外人。只不过——这事万不可再有别人知道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黯然之中又带着些愤怒。蒋方回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十几岁了,并不是不记事的小孩子。父亲和伯父每日是如何研读医书精益求精的,是如何对每副药方都仔细讨论谨慎下药的,他全都看在眼里。可就是这样,因为贤妃身亡,就被先帝一句话评判成了不配行医。
    且不说妇人生产本就艰难,贤妃又是难产,乃是险症,换了华佗再世,也未必敢说绝无差池。且贤妃之死,其中大有蹊跷,先帝不敢深查后宫,却拿一个太医撒气。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可是若细论起来,说一句与先帝有杀父之仇,也是不为过的。
    “爹爹——”桃华不愿蒋锡再想从前的事,撒娇地抱住了蒋锡一条手臂,“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女儿不会再让别人知道的。”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天地君亲事,君尚在亲之上,蒋锡纵然对先帝有怨愤,又能怎么样呢?
    蒋锡一被女儿抱了手臂,心里就软起来,方才的愤怒伤感都抛到了一边,抬起手来想摸摸女儿的脸,却惊觉女儿已经是大姑娘了:“爹记得你八岁就跟爹去庄子上看草药,没过多久就对这些草药了如指掌,那丁公藤,当初还是你提出来入药的;又自己做了金疮药。这些,爹爹从前只以为你是看了家里的医书,通晓药性。后来,你在药堂里看出了错开的药方,这风寒风热,有些有经验的郎中都会诊错,你却能看出来,那时候爹爹就觉得,这不是看医书就能学会的了。”
    这很显然啊,桃华暗想,也就是她这个爹,这么好糊弄,嘴上还要搪塞:“女儿也是误打误撞的,运气好,瞎猫碰上了死老鼠嘛。”说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女孩儿家家的,吐什么舌头,不规矩。”蒋锡嘴上说得严厉,语气却是极温和的,“你也别骗爹爹,爹爹知道你不是胡说的。严肃些,爹爹说正事呢。”
    天哪,这是不好糊弄了吗?桃华只得坐直身子,嘟哝道,“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第38章 到达

  蒋锡一旦认真起来,表情还是颇为严肃的:“苏夫人去惠山寺,却要带上你,可是你在苏家说了些什么?而后你又在惠山寺里诊出江少夫人的喜脉——说什么看见你母——太太有孕与江少夫人相似,外人听不出,爹爹难道不知道吗?风寒风热在表征上还能看得出来,喜脉却是非诊脉不能确认的。郡主赏了那许多东西下来,若不是你确诊了江少夫人的喜脉,哪里能得着?”
    桃华眨眨眼睛,没想到蒋锡看起来有点天真,但在有些事情上还是很敏锐的嘛。
    “你素来聪明,看起来在学医上,也有天赋。”蒋锡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爹爹也后悔,不该早早就叫你管起家里的生意来,药堂也好庄子也好,少不得要在外头忙碌,倒是女孩子家的规矩都没有好生学。”
    这不是马后炮吗?桃华毫无压力地在心里悄悄吐槽了一下老爹:“也就是在爹爹面前我才这样的,出门在外一定不会的。等进了京城,到了伯祖父那里我也会注意。”其实最初蒋锡只让她理家,外头的生意没打算让她插手,是她缠着蒋锡要去看看,蒋锡也就答应了。就蒋锡这样溺爱女儿的,哪怕当初要圈着她学规矩,只要她求一求恐怕也就败退了,现在说大话哪里有用呢。
    “嗯,你素来是懂事的。伯祖父那里毕竟不是咱们自己家,若有什么不自在,且忍耐一时。”蒋锡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丹姐儿打小脾气就坏,如今虽说大了,也不知怎么样。若是她脾气还不好,你只管避着,横竖不过住几个月,等你伯祖父寿辰过了,咱们就回无锡。”
    刚才还嫌女儿没有好好学规矩,现在一有矛盾,自己女儿又变成素来懂事了,真是护短的爹。桃华心里暗笑,脸上一本正经地回答:“爹爹放心,从前那是还小,大家都没分寸。如今年纪都长了,女儿知道怎么做。”三岁的蒋桃华自然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可十三岁的桃华就不一样了。
    “嗯。”蒋锡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方才不是在说你学医的事么?你告诉爹爹,是不是还向苏老郎中学了诊脉?”
    这是老爹你自己歪楼的呀。桃华思考了一下,决定来个半真半假,“初时就是看爹爹给太太诊脉,觉得有趣。不过苏老郎中说,女儿学得特别快,一点就通。”
    蒋锡对此深信不疑。桃华六岁之前呆呆傻傻的,后来醒过来就显得比同龄的孩童更为聪慧,教她读书识字半点都不费劲儿,没几年就能帮他整理药草笔记了。且桃华将家中历代积存下来的医书和医案都读过,小小年纪就能看得下去这些东西,那么学医一点就通,也是合情合理的。
    其实这里头有点误区。蒋家积存的医书桃华并没全读过,确切点说,是这辈子的她没有全读过,因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她在上辈子就已经读完了。倒是那些医案她翻阅过,里头有些较为特殊的会仔细
    不过蒋锡终日在外头忙碌,哪可能天天回来盯着看女儿读了哪本书?且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又没有别的儿女,也不常去朋友家中关注他们的孩儿,并不知道自己女儿这种读书速度有点儿太过惊人。
    更妙的是蒋家男子都颇有读书的天份,蒋锡虽然诊脉学得平平,但幼时读书写字却并不很费力气,因此就更觉得自己女儿这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于是桃华随口搪塞一下,蒋锡就全盘相信了。
    “你呀,这是承了你祖父和伯祖父的天份——”蒋锡先是高兴,随即就又伤感了起来,“可惜了,若是没有先帝的话……”
    “瞧爹爹说的。就算没有先帝的话,难道我还能去行医不成?”
    “怎么不能!”蒋锡扬起眉毛,“咱们家祖上,你有一位曾曾祖母,就是有名的女医。那时候咱们家还没有这药堂,不过是摇铃走街罢了。可你曾曾祖父要摇铃,你曾曾祖母却能坐在家里,就有女子上门求医。”
    桃华真要对蒋锡刮目相看了,居然如此开明:“爹爹真的觉得,女子也能行医?”
    “当然能。”蒋锡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又有点后悔了,“不过现在咱们家这样子,怕是不成的。”
    桃华笑了笑:“我知道,不过是问爹爹一句。只要爹爹不觉得我这样是不守规矩就行了。至于行医我却没想过,只不过看见病者,有时忍不住要提醒几句罢了。这也应该不违了先帝的话吧?”
    蒋锡叹口气,半是欣慰半是遗憾地摸摸女儿的头发:“祖上有言,医者父母心。如今虽不能行医,但我蒋家女儿,该有这等仁心。你虽然给人诊过脉,但不开药方,不收诊金,就不算违背先帝。不过,你到底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世上人未必个个都是好心,那忘恩负义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便是仁心,也不得不防着些。你今日做得就很好,既提点了那人,又不显出自己的本事,便是有人看见听见也拿不到把柄。”
    桃华看着蒋锡,油然生出一种怜悯的感觉。她这个平白捡来的爹爹其实大大咧咧得很,什么事都能不放在心上,有时候天真得跟个孩子似的,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却如此仔细,可见当初受到的伤害极其深刻,令他不得不仔细。
    蒋锡所说的,跟桃华的想法基本一致。说起来桃华真正算得上行医的,也只有为谭香罗诊治的那一例,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谭太太对外保密的原因。
    “我都记住了,爹爹放心。”桃华把脸靠到蒋锡肩膀上,“等去了京城,我也就不做这样事了。”那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熟悉当年旧事的人多,神经估计也比无锡人敏感。且她还有个堂姐在宫里呢,没准就遭了谁的忌,再逮着她的好心给蒋家扣帽子,桃华自觉自己没这么傻。再说现在她也不是医生,可不需要讲什么救死扶伤的天职,就算看见了病人不治,良心上也没啥过不去的。
    蒋锡与女儿做了一番长谈,心里又是自豪于女儿的天资聪颖,又是伤感于忆起父母旧事,摸了摸桃华的头发,又想起妻子已故,也无处去告诉她女儿的聪慧,蔫蔫地回自己房间去了。蒋家众人今日也算游玩了一番,人人都有些疲倦,遂早早睡下,第二日仍旧照常登船,直往汉口而去。
    到了船上,桃华才想起昨日含章给的那个荷包,随手打开一看,却是两个海棠花样的小金锭,每个足有五钱重,只为了一句提点,这谢礼可也不算轻了,果然当郡马的人,家里就是有钱。
    这件事在旅途之中不过是一点小插曲,船到汉口之时,众人已经快将此事忘记了。
    自汉口再往长安去,就是陆路了。蒋家众人雇了几辆马车,然而不晕船的人却晕起马车来,上到曹氏和蒋燕华,下到丫鬟小厮们,竟有一大半的人都被马车颠得七荤八素,最初几天更是常有人哇哇大吐,到后来吐倒不吐了,却是个个如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脸都是黄绿色的,躺在马车上动都动不得。
    幸好蒋柏华这小胖子皮实得很,在马车上只是头一天不大自在,第二日就又活蹦乱跳起来,还能缠着桃华继续做识字卡片,背起那几句《三字经》来中气十足。
    蒋燕华躺在车里,看着桃华跟蒋柏华玩闹,有气无力地道:“姐姐身子真好……”她现在嘴里含着腌姜片,还一动也不敢动,只要头侧一侧,胃里似乎就有东西往上冲。虽然她早晨只喝了几口米汤,这会儿肚子里该是空空的才对。
    桃华摇摇头,拉起她一只手,替她揉按几处穴位:“你呀,没事也该多走动走动,身子强健了,路上反应也不会这么大。且马车上既不宜看书也不宜做针线,否则就是晕上加晕。”蒋燕华要绣的那屏风在船上没做完,上了马车之后第一天晕得没那么厉害,还硬挺着想再绣点,结果是一口全吐在屏风上,一整块刺绣都不能用了。
    桃华没亲眼见着,是薄荷看见萱草去悄悄丢掉一件东西,跟在后头看了看,回来告诉桃华的。一块上好的香云纱,上头绣的图案已经被呕吐物糊得分辨不清,薄荷也没敢靠前,生怕被熏得自己也吐出来。
    蒋燕华有些心虚地道:“给伯祖父的帐子还差几针,我原想着在路上赶出来……”结果这下可好,将要绣成的第三块屏风毁了,等到了京城还要重新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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