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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朱砂-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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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过来的还是皇后的心腹宫人,那天虽然在千秋宴上挨了一巴掌,但之后皇后除了马上赐下消肿散瘀的膏药,又赏赐了她衣料首饰,明白地向众人昭示她并未失宠,因此这一巴掌也马上被人忘记了,只当是借她做了个幌子来指责袁赵二妃呢。
    “娘娘用了午膳后不大自在,便去桐花台赏菊,谁知下来时失足坠落,醒来就这般模样了……”心腹宫人简直愁死了,竟让皇后摔了,这可是她们这些下人的严重失职。这会儿是皇后病着,太后还没顾得上收拾她们,若是皇后就这么一疯不起,她们个个都得死!
    然而皇后近来的脾气越发不好,根本不听人劝。譬如说今日午膳,皇后就吃得多了些,当时她劝着说用得太多怕会积食,皇后只是不理,以至于吃完了便觉饱胀,非得出去走动消食不可。
    要消食也罢,在凤仪宫里走走就是了,皇后又偏偏要上桐花台,说那里地势高,上去瞧着心胸也开阔。主子都这般说了,做奴婢的还能怎样,只得趋奉罢了。可是皇后赏罢了菊花,要下来的时候还不许人扶着,说是自己还未到老得走不动的地步,结果……
    总之皇后是有资格任性的,然而一旦出了事,倒霉的还是这些宫人们。
    “王妃——”郑院使听完了宫人的叙述,转头低声向桃华道,“可知道《明皇杂录》里所载名医纪朋一事?”
    桃华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院使是想用云母汤?”
    “王妃真是博闻强记!”郑院使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他所说的,是唐开元年间一位名叫纪朋的医者,有一次被召入掖庭去诊治一名宫人。此宫人乃是吃饱豚蹄羹后唱大曲,又从砌台上坠下,醒来后就笑歌啼号像得了疯病。纪朋当时在毫不知前情的时候便断定此人乃是吃饱后突然摔倒致病,开的就是云母汤,饮用后一场熟睡便病愈如常。
    纪朋之名,少见于经传,唯于《明皇杂录》中有此一条,读来还多数被人当作野史闲言。郑院使到如今这个年纪,读过的书自然极多,所以此刻才能想得起来。原觉得郡王妃年纪轻,未必读过此书,所以小心先问一句,没想到郡王妃立刻就说出云母汤的话来,自是让郑院使敬佩不已——须知人的精力有限,郑院使活了六十年才能读这许多书,郡王妃才多大呢,便知道得这样多,不得不说是天赋异禀了。
    桃华可不知道郑院使想了这么多,须知她是活了两辈子,且前生那是信息大爆炸的年代,要读书比郑院使不知方便多少,所以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只道:“不妨试试。”
    云母味甘性平,有祛除风邪,补益五脏之功效。不过桃华另有想法——皇后现在的发病,或许是因为从高处跌下的缘故,但是与她的癫狂症恐怕也是大有关系的。因为纪朋那个病例,病人乃是吃饱后用力太过,又忽然摔倒致病,且病情除了笑歌啼号之外,脚还不能落地,跟皇后这种并不完全相同。
    两人从内殿退出来,郑院使便向太后和皇帝回禀:“……以臣之见,且先用云母汤服一剂……”
    “那就开药吧。”太后见桃华没说话,便点了点头,她对郑院使还是信任的。
    虽则开了药,但让皇后服药也很费了一番周折,还是趁皇后唱得渴了,心腹宫人当成茶水进上去的。皇后服了之后,渐渐露出些倦态,歌舞也慢了下来。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宫人才战战兢兢出来禀报:“娘娘歇下了……”
    郑院使微微吁了口气:“待娘娘醒来,大约也就无事了。”
    太后听了这话,也微微松了口气。不管哪朝哪代,可以有无子的皇后,却不能有疯子的皇后,刚才看见皇后且歌且舞,对周围一切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时候,她也吓坏了。
    虽然如此,太后却是不能放郑院使走的:“郑大人就在这里等等,若皇后醒来还有什么不适,还要由你诊治呢。”
    既然郑院使留下,桃华就可以走了。她才出了凤仪宫不远,杜内监就赶了上来:“王妃,请这边来。”
    “这边”当然不是出宫的方向,而是引进了御花园的亭子里,皇帝正负手看着亭畔的几株木芙蓉:“郑院使所说的,你看如何?”
    “郑院使所说,有一定道理。”桃华把《明皇杂录》里的记载略讲了几句,“不过,依臣妇看,皇后只怕有癫狂之兆。”
    “癫狂症?”皇帝虽然也觉得皇后这个脾气变化不像正常情况,但却万未想到桃华张口就是癫狂之症,不由得也吃了一惊,“你可有把握?”说一国之母是癫狂症,这可不是小事。
    桃华便将自己的怀疑和推断讲了讲:“目前只是有些征兆而已,臣妇也不敢说有十分把握,只是疑心。”精神上的问题不像身体上的病那么好判断,除非皇后有明显的神智失常。
    皇帝默然片刻,才道:“你是说,皇后是因无子,才有此症?”
    “不全因此。”皇后这心理问题复杂着呢,比如说家族给她的压力,比如说婚后生活与婚前期待的落差,比如说对其他嫔妃的嫉妒,尤其是这种嫉妒还不能表现出来……老实说,如果皇后不是跟她有过节,桃华说不定还要同情一下,任何女人处在这种位置上,想要心理完全不出问题都不容易,只不过皇后承受压力的能力显然远不如太后,以至于太后把日子过得不错,皇后却过成了癫狂症先兆。
    皇帝听了,又沉默了一会儿。桃华半天没听见他的动静,不由得悄悄抬起眼睛看了一下。皇帝还穿着明黄色的团龙常服,但不知怎么的,站在那里的身影仿佛跟平常有点不大一样,似乎有些不堪重负似的。
    桃华刚想再看一眼,皇帝却忽然转过头来,脸上神色如常:“既然如此,那云母汤对癫狂症可有治疗之效?”
    桃华想了一想,摇了摇头:“不会有什么疗效。”根本不是治这种病的药。
    皇帝点了点头,便不再谈这个话题:“赵充仪如今怎样了,听说已经不必用药?”
    “赵充仪年轻,所中之毒又主要聚集于胎儿之上,自身倒无甚大碍,如今余毒大半已清,于身体已经无妨了。”人体自身也有新陈代谢排出毒素的作用,赵充仪胜在年轻,恢复情况就比袁淑妃强得多,“不过,此毒也无法全部拔除,将来是否还会有些影响,殊为难断。”就像沈数的眼睛,虽然已经治好了大半,但要想跟正常人完全相同,恐怕也不大可能了。
    “如此说来,是否已能推断,当初先贤妃所中之毒,与赵氏袁氏所中之毒完全相同?”
    “这个倒是可以。但若无那毒药……”捉贼捉赃,虽然有三人中了毒,可是毒药没有搜出来,就不能因此判定是太后和皇后下药。
    “朕知道。”皇帝简单地说了一句,又问起旭哥儿来,“几时能抱进宫来给朕瞧瞧?”
    这个,桃华还真不敢答应。毕竟小孩子实在太过脆弱,抱进宫来万一出点事,后悔都来不及。皇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问了一句就有些自嘲地一笑:“罢了,还是等他再大些吧。”
    “皇上惦记他,就是他的福气了。”桃华说这话倒不完全是拍马屁。皇帝对旭哥儿的确已经足够关心了,别说他是皇帝,就是蒋家的亲戚们,也还有人根本没有这么关心过呢。
    皇帝笑了笑:“是朕的侄子,朕自然惦记他。将来还好跟晖哥儿做个伴呢。所谓打虎亲兄弟,他们两个虽然不是亲兄弟,堂兄弟倒是更好些。”亲兄弟还要争位,堂兄弟没有争夺之事,或许倒会更亲近呢。
    桃华心里一动:“多谢皇上。”皇帝说这句话,其实也是变相地给了她一个保证——将来安郡王府还是会安然无恙的。
    “嗯。”皇帝点了点头,摆摆手,“家里还有孩儿,朕也不多留你,出宫去吧。”
    皇后在三个时辰之后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见一圈人围着,不由得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左右看看,更加糊涂了,“本宫不是在桐花台么?”
    她说话这样清楚,殿内的宫人同时心里一松,只觉得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心腹宫人更是几乎垂下泪来:“娘娘坠落阶下,失了神智,奴婢们都快吓煞了……”
    “失了神智?”皇后根本不记得了,倒是觉得身上酸疼,好似劳累了一日似的。
    心腹宫人斟酌着道:“娘娘,娘娘曾歌舞了一番……”堂堂的皇后,在宫里跟戏子似的唱了半日,这话可怎么说出口呢。
    皇后怔了片刻,脸就黑了:“胡说!”
    心腹宫人连忙跪下:“有太后娘娘坐镇,并无人敢……”没人敢胡乱往外传的。
    皇后阴着脸,目光在殿内的宫人身上一一扫过。太后当然会命令众人禁言,可是这样就真能堵得住这些人的嘴?要知道,只有死人才是最会保守秘密的,活着的人,终究是差一些。
    “叫他们都出去吧。”皇后打定了主意,反而和颜悦色了起来,“你跟本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人们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一个个都有几分额手相庆的意思。只有皇后的心腹宫人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反而有点难看起来,然而皇后一迭连声地追问她,又要了医案来看,那上头明明白白记载着“皇后歌笑不止”,她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皇后将医案看到底,见下头写的云母汤,便道:“这云母汤是什么?”
    院使写方子的时候,心腹宫人也是在旁边听着的,总算这个问题还能回答得出来:“云母有祛除风邪之效……”
    “太医是说本宫中了邪?”堂堂皇后中邪,这岂不是说她其身不正,不足以胜邪气吗?
    心腹宫人吓得立刻又跪下了:“太医说是风邪之症,并非中邪。”风邪是病,中邪那就是怪异了,太医当然不会那么说,谁知道皇后怎么会理解到那上头去的。就她如今这个脾气,就不说是中邪也相去不远了。
    皇后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道:“这方子是郑院使开的?”
    “是。”心腹宫人只觉得后背上有些发寒。她比旁人更了解皇后的脾气,如此歌舞失态,皇后醒过来竟没有乱发脾气,这不但不让她宽心,反而更令她害怕了,这会儿心思一动,便随手拉了块挡箭牌过来,“安郡王妃也被皇上召进宫来给娘娘诊治了。”先把安郡王妃拖出来拉拉仇恨再说,或许皇后一恼火,就顾不上她们了。
    果然皇后脸色顿时就变了:“皇上连她也召进来了?”这是唯恐她出丑别人看不见吗?
    心腹宫人稍稍松了口气:“皇上也是担忧娘娘……”
    “什么担忧本宫!”皇后抓过床上的玉枕摔了下去,“他不过是——”想借机多见蒋氏几次罢了!
    心腹宫人窥探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的确担忧娘娘,待娘娘服药之后,还在花园中向郡王妃询问娘娘的病情,说了好一会儿呢。”
    皇后冷笑连连。去花园里头询问她的病情?鬼才会相信呢!花园里哪是问病的地方,分明是谈情的好去处呢。
    今日之丑,看来是不可能完全瞒住了。太医们素知规矩,应该是不敢随意外传的。这些宫人们也好收拾,只有蒋氏这个郡王妃,一则身份贵重,二则远在宫外,令她鞭长莫及。更兼安郡王那个蠢货又对她宠爱有加,便是想塞个人去对付她都不成。到底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整治了她呢?
    心腹宫人见皇后皱眉苦思,暗暗地吐了口气——好歹把皇后的怒火转向安郡王妃了,或许她们能安全点儿?
    谁知皇后想了一会儿,又把头转向了她:“今儿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心腹宫人背后一寒,连忙把头低下来:“奴婢已经告诫过她们,若有半个字传出去,她们统统都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笑了一笑:“等传了出去,就是把她们挫骨扬灰又有什么用呢?”
    心腹宫人后背上冷汗都流了下来,低声道:“她们都侍奉娘娘多年,一身生死荣辱皆仰仗娘娘,并不敢乱传什么的。”
    皇后脸上仍旧挂着笑:“那春冰现在何处呢?”
    春冰当然是没有消息。既没有活着的消息,也没有死了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还没死呢。”皇后慢悠悠地道,“没有死,就意味着还能开口说话。若真是忠心,当时就该自尽,又何必让本宫悬心呢。”
    心腹宫人无言作答。说起来,春冰若当时自尽了,当然是最安全的。可是人谁不畏死,只要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当然都想要牢牢抓住的。
    “既是她想活,说不定哪日就会把本宫的秘密说出来。”皇后盯着自己的心腹宫人,“那这些人,你又怎能担保她们就不会开口呢?”还是只有死人最安全啊。
    心腹宫人汗如雨下。这凤仪宫里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有些已经侍奉了十几年,对皇后素来忠心不说,其中还有好几个与她交情甚好的。如今听皇后的意思,竟是打算一个不留了?
    “去吧。”皇后淡淡地道,“先把那些新进来的给我处置了。”这些刚进凤仪宫不久的,对她还不够忠心,当然要先处置了。
    “可别露出什么痕迹来,免得被人发现了。”满宫的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全处置掉,总要一步一步来,但若是有人知道她正在逐步清除宫人,说不准就有先反叛的。
    心腹宫人冷汗涔涔,在皇后的目光下只能答应一声,侍奉着皇后歇下,这才退出内殿。
    外殿静悄悄的,宫人们生恐惹了皇后生气,都在殿外候着呢,偌大一个外殿竟是空无一人。
    心腹宫人在空荡荡的殿内站住脚,有些茫然地四望了一下。此刻天色已经黑下来,殿内尚未掌灯,便透出一股子阴森之气,恍然竟有几分阎罗殿的意思。心腹宫人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呆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241章 疯狂

  凤仪宫的清除行动是年末的时候开始的。
    “有人弄邪祟之事,镇魇皇后?”桃华正给旭哥儿洗完澡换衣裳,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时顿时吓了一跳,“谁,查出了是谁这么大胆子?不对,这消息是真是假?”
    镇魇这种事儿,古来就是有的,但是究竟能不能起作用,那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之所以历来都被严打,一则是因为人们对未知之事终究是畏惧的,二则倒是因为这镇魇之心乃是犯上,所以从心而诛,也要狠狠处置的。
    然而本朝从开始到现在,倒还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呢,盖因开国的那位皇帝虽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奉天命而得位,其实本人并不信鬼神之说,他那一朝,连皇家寺庙都没修,还是他儿子继位之后修起来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反过来也一样。皇帝本人不信鬼神,下头的人自然也不敢拿鬼神来说事,所以宫里始终没听说过什么巫蛊镇魇,故而这会子爆出这么个消息,桃华真是吃惊不小,却又有些疑心。
    “正在查呢,凤仪宫的宫人全都被捉起来了。”玉竹口齿伶俐地回禀,“据说皇后娘娘又像前些日子那般歌舞不休,夜里还不能安眠,总说见着些黑影在寝宫里晃来晃去,宫人们点起灯来,却又遍寻不着。后来是一个小内侍在御花园里打扫,发现御花园正中的假山下头藏了个木偶人,一只手就指着凤仪宫的方向。那木偶身上穿着宫装,就做个歌舞的模样,肚子里还塞了一缕头发。”
    “哦——”桃华原先还准备听一场宫斗大戏,听到这里,却顿觉索然无味了,“瞎扯。”
    “啊?”玉竹没想到自己一番轰轰烈烈的报告只换了郡王妃不咸不淡的两个字,睁着眼睛迷惑了,“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桃华笑了笑:“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不过这是从宫里那边传出来的“实话”罢了。
    旭哥儿穿好了里头的小衣裳,发现母亲的手已经不在他身上,立刻一翻身趴在床上,灵活地拱起小屁股往前爬。他现在已经快九个月了,爬起来那叫一个顺溜,嗖嗖地快。桃华才一闪神,他已经要爬到床边上了,玉竹赶紧伸开手臂拦着他:“我的小爷,快回去。”
    旭哥儿现在还不会说话,但已经能大致听懂别人的意思,知道玉竹这是不让他往外爬,抬起脑袋冲她嘿嘿一笑,扭头又往另一边爬。
    桃华赶紧抓住他的小脚丫把他拖回来:“臭小子,外头的衣裳还没穿呢!”
    旭哥儿蹬着小脚不想穿衣裳。他一生下来就是春末,再后头夏日炎炎,最热的时候只穿个肚兜儿,四肢都是自由惯了的。现在天气渐冷,他身上裹的衣裳也就一日多似一日,让他觉得很是笨重不方便,每次洗完了澡都挣扎着不想让人往身上套厚重衣裳。
    然而这种事可由不得他。如今这时候,一场风寒连成年人的命都能要了,更何况他一个娇嫩的小孩子。桃华按住了他,一边给他套小棉袄和小棉裤,一边训他:“再这么不听话,就要打屁股了。”
    旭哥儿是被打过屁股的,桃华该下手的时候也不会太轻,挨打的时候他也哇哇哭来着。然而小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的,现在对桃华的威胁依然没什么概念,小脚乱蹬地反抗,一边反抗一边还觉得很有趣,咯咯地笑出声来了。
    桃华给他折腾出一头汗来,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臭小子……”男孩子就是活泼,力气也大,这还不满周岁呢,这么连蹬带踹的,连她都有点收拾不了了。
    旁边的乳娘瞧了瞧桃华的脸色,才敢上前来帮忙。不过她们可不敢像桃华一样抓人,只能嘴里一边哥儿肉儿地哄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小胳膊小腿,让桃华往上套衣裳裤子。好半天终于把旭哥儿裹成一个圆球,扔到了床上。
    其实给旭哥儿穿的衣裳已经做得极精细了,自不可能像百姓们穿的大棉袄一般厚重,而是择了好丝棉,细细地絮起来,又要暖和又要轻便。且房里都烧着地龙,也无须穿得太多。旭哥儿被套上棉衣棉裤之后,发现胳膊腿儿也还能活动,便躺在床上去抓自己的脚玩,也不抗议了。
    桃华随手抹了抹额上的细汗:“真该狠打你一顿,让你再不长记性!”穿个衣裳跟打仗似的,其实穿上了也就好了,偏偏每次都要这么折腾。
    “又为什么要打旭哥儿?”沈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旭哥儿马上骨碌一下坐起来,伸着小手就啊啊起来。
    沈数脱了外头的大衣裳,搓着手进来。他是先在外屋就着炭盆把身上暖热了才进里屋来的,这会儿过去就把旭哥儿抱起来往上连举了几下:“旭哥儿又惹娘生气了?”
    旁边乳娘看得心惊胆战,唯恐惊着了孩子,旭哥儿却笑得跟只小母鸡似的,被沈数放下来,他还意犹未尽地扒着沈数的肩膀,嘴里啊个没完,显然还想往上举呢。
    “别让他笑得太厉害了。”桃华看得也笑,但见旭哥儿那副兴奋劲儿,又制止了沈数,“一会儿他要睡觉,笑得太厉害就睡不着了。倒是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过了年很快就要春闱,那副主考的事儿都要预先安排好,且年下应酬也多,沈数一般这时候是回不来的。
    沈数抱着孩子走到床边:“还不是为了宫里头镇魇的事儿。”
    “对了,这镇魇的事儿——”桃华目光一掠,见乳娘和丫鬟们已经都识相地退了出去,这才道,“怕是皇后自导自演的吧?”
    自导自演这个词儿对沈数来说有些陌生,但稍微思索一下也就明白了桃华的意思:“你倒看得穿。”不过说戏都是自编自演,这个自导自演究竟典出何处呢?
    “我是医者。”桃华嗤笑了一下,“皇后那究竟是病还是邪,我怎会看不出来。”桐花台坠落那一次是正经的发病,哪有什么镇魇的问题,倒是眼前这一次,十有十成是装出来的了。
    沈数笑起来:“那依你看,这次镇魇最后会查到谁头上?”
    说到这个,桃华倒有点不放心了:“不会查到秋凉殿吧?”若是陆盈镇魇皇后,那她被处置之后,皇后再抚养她的儿子,还能换个不计前嫌的好名声呢,真是一举两得。
    “皇后未必有那个心计。”沈数也嗤笑了一下,“她若能想得这般深,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说起来,倘若皇后有太后的心计,恐怕皇帝现在处境还要更艰难些。
    “依我看,多半不是钟秀宫,就是春华殿。”
    眼看着这就要过年了,要办事当然都要趁早,总不宜再拖过年去。外头各个人家都是如此,宫里当然也是如此。
    安郡王府是赶在年前给顾丛和蝶衣办了喜事。沈数把当初自己置办的那个小院子给了顾丛,小夫妻俩就在那里安了家,离安郡王府倒也不是很远。顾丛过了年或许还要再安排去别处分管种痘之事,到时候蝶衣离得近,有什么事倒也好相互照应。
    这场喜事办得也是热热闹闹的。招来府里许多下人的羡慕——桃华给蝶衣置办了三十六抬的嫁妆,毕竟顾丛现在也是正经的八品太医呢,蝶衣嫁过去也要被称一声太太了。且眼看着顾丛还能再升,等院使告老,后头的人递升上去,院判的位子说不定就有他一个,那就是正六品了。
    且嫁妆这东西,不只看抬数,还要看内容。蝶衣得的嫁妆里头有一个六十亩地的庄子,还有个铺子,这些东西没有千把两银子根本置办不下来,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出嫁,尚且没有这般丰厚的嫁妆呢,何况她不过是个奴婢,当初还是家里穷得快饿死了才卖出来的。
    一时间府里倒起了一股子相互比着干活的风气,人人都说只要忠心能干,主子是必不会亏待的,于是个个都勤谨起来,以至于原本应该忙碌不堪的年节,倒是让桃华格外省心了。
    与安郡王府的省心比起来,宫里就不那么省心了。镇魇的事儿查到最后,果然指向了春华殿。看守御花园的宫人和内侍们都说,那阵子赵充仪去御花园最多,且那会儿天气并不暖和,也没有多少花开,赵充仪又为何要频繁出入御花园呢?
    这还真不好解释。其实赵充仪出入御花园,是为了赵家买通了一个宫人,有什么消息就会在御花园里悄悄传递给赵充仪,免得总往春华殿去就太招眼。
    赵充仪打的幌子是自己身子不好,桃华建议她多多散步。而春华殿虽好,院子里花木种得太多,散步的地方就嫌太小,所以才总往御花园去。这个理由在无事的时候能站得住脚,现在出了事就有些不大牢固,而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在御花园里与人暗通消息,于是也只能抱着这个理由不放手了。
    偏偏就这个时候,春华殿里有个宫人跳井自尽了。人捞上来之后,又发现是先勒晕了再扔进井里的,这下子赵充仪就更说不清了。皇后只说这是赵充仪要杀人灭口,才一验了尸,就将赵充仪拖倒在凤仪宫的院子里,打了二十宫杖。
    宫妃挨宫杖,这可不是小事。首先宫妃都是有品级的,其次她们各有出身,家里都有人在朝为官,可不比普通宫女,打死也就打死了,平民百姓家里也没个敢鸣不平的。这打了宫妃,可就有人要出来说话了。
    本朝开国数代,打宫妃的事少之又少,哪怕确实有犯上甚至是谋逆之类的死罪,也都是按例或降位份或打入冷宫,更甚者赐三尺白绫或一杯毒酒,还没有打得皮开肉绽的先例。所以赵充仪挨这二十宫杖,简直震惊了整个皇宫。
    太后这些日子又不大自在。从前她还有五分是装病,然而天气冷下来之后,便更频繁地觉得头痛晕眩,纵然太医不嘱咐静养,她也得静养了。然而她想静养,皇后却不让她安生,猛然听宫人跑进来报信说皇后打了赵充仪,还是动了宫杖,太后几乎没跳起来,只觉得两边太阳穴里跟有两头猛兽在冲撞似的,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从那里冲出来。
    “去,去凤仪宫!”太后扶着青玉的手,连站了两次才站起来。
    青玉急忙叫宫人取了院使制的丸药来,连给太后舌下压了两颗,才见太后额际那暴跳而起的青筋稍稍消了下去,这才敢着人传了暖轿过来,奉着太后匆匆往凤仪宫去。
    幸而寿仙宫离凤仪宫也不算远,不过太后去的时候,二十宫杖也打完了。赵充仪伏在院中的春凳上,已经晕了过去。
    施宫杖的是宫中内侍,男子力道本来就比女子大,纵然内侍已经不能算个正经男人,也不是宫人的力气能比的。幸好他们也都知道杖责宫妃其事非小,何况赵充仪如今正得宠,若是皇帝追究起来,皇后大概没事,他们可就是现成的替罪羊,因此打下去的时候手上也都收着力气。
    打板子也是有功夫的,这些内侍们都受过训练,若是阴起来,外头不见多少伤痕,内里却是五脏都会打烂。现在他们反其道而行之,赵充仪看起来衣上渗血人也晕死,其实只是皮肉伤,并不会伤到筋骨。
    太后在宫里日久,也是知道这些门道的,看了这样子心里略松些,但随即就又恼怒起来,扶着青玉的手便大步进了凤仪宫。
    此刻凤仪宫里一众妃嫔全都跪在地上替赵充仪求情,皇后高踞上首,一张黄脸胀得通红,额角上也是青筋直跳,瞧着竟跟太后刚才差不多了。虽见了太后进来,也站起身来,脸上却仍是一派怒意。
    太后看她这样子与平常又有些不同,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先向下头的妃嫔们一摆手:“都回自己宫里去,不许乱串乱说!”又叫青玉安排人立刻将赵充仪送回春华殿,紧着传院使来看伤,这才向皇后道,“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犹自怒气冲冲:“赵氏这贱人,竟然敢顶撞于我!”她打着主意是要借此次的镇魇之事将赵充仪降成婕妤的,谁知赵充仪夷然不惧,不但为自己辩解,言语之中还带出上次自己有孕之事,暗示她是为皇上孕过龙种的,不能随意责罚。
    人怕打脸树怕扒皮,皇后最忌讳的就是生育之事,赵充仪说她有过孕所以有功,岂不就是说皇后这个从未有孕的无功有过了?皇后一怒之下,也顾不得先头想好的那些说辞,直接就叫人拉下去打了。
    “她顶撞你,正好降她的位份,为何要动宫杖!”原本说好的剧本也不是这样啊,怎么演到一半又换了?
    皇后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原先的目的是为了降赵充仪的位份,怎的这火气一上来,竟然就都忘记了呢?然而事情已经做下,皇后又不愿承认自己一时失去了理智,只得硬着嘴道:“这贱婢如此犯上,先打了再降位份便是!”
    太后气得半死:“一错不两罚,你人都打了,还降什么位份!”这若有错,或认打,或认罚,没有既打且罚的,如今打都打了,还怎么罚?何况杖责宫妃其事非小,赵充仪于镇魇之事只是有些嫌疑,尚未坐实,现在就打,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皇后梗着个脖子不吭声,太后说得急了,她才冷笑了一声:“镇魇本宫,她难逃嫌疑,打就打了,又能怎样!”
    这下太后也无话可说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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