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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劫-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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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英默祷一遍,拾起竹笼,扬指轻弹,解开了彩色鹦鹉的穴脉。

穴脉一解,彩色鹦鹉立即展翅扑撞,撕声叫道:“老奶奶,瑶姑娘,救命啊……”

罗英笑道:“小精灵,别急,咱们不会杀你,却要你去向那瞎跟老婆子传一句话。”

彩色鹦鹉还是不停地扑飞叫喊:“救命!救命!救命!”

罗英沉声道:“你去告诉那瞎眼老婆子,江姑娘出身名门,乃千金之体,怎肯做她的徒弟,咱们现在要走了,叫她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打开鸟笼,将它纵放而去。

那鹦鹉一脱牢笼,展翅腾空,迅速地绕飞一匝,便敛翅向崖下冲去,一面不住地叫道:

“老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罗英目光炯炯望着崖下,只见彩色鹦鹉飞落不久,瞎眼老妇暴喝之声随起,刹那间,激战顿止,一团黑影,冉冉升起,迳向崖顶飞来。

罗英沉声道:“瑶妹妹留神,紧靠内壁,不要擅动。”

自己撤剑在手,挥剑砍下一块冰块,匆匆用熊皮一裹,抖手便向崖下掷去。

熊皮出手没有多久,冰窖中已传来瞎眼老妇的怒吼声:“瑶儿!瑶儿!你在那里?”

罗英低声道:“瑶妹不妨答应她,但千万注意崖下,一有情形,就快些告诉我。”说着,插回短剑,蓄势错掌而待。

江瑶用颤抖的声音叫道:“师父,我在天窗口外……”

瞎眼老妇一听,身形疾如脱弦之矢,直向洞口直射而至。

但罗英早有准备,一见她在洞侧现身,立即一声大喝,挥掌直劈了过去。

瞎眼老妇怒哼一声,举掌斜封,顿感那攻来的力道十分沉重,内力竟不在自己之下,暗吃一惊,错步侧身卸去袭来的掌力,袍袖一抖,叱道:“血儿,别放过了那小辈。”

喝声中,那只凶猛无比的血鸟,化作一道红线,从洞口电射而出……

崖下天池钓叟三人正和瞎眼老妇激战方酣,突见彩色鹦鹉从天而降,叫道:“不好了!

瑶姑娘要走了!”

瞎眼老妇闻言一惊,叱道:“怎么一回事?”

彩色鹦鹉急声道:“姓罗的来啦!瑶姑娘不肯跟老奶奶做徒儿,现在要走了……”

瞎眼老妇话未听完,倏忽连劈三掌,招手收回血鸟,仰身倒射落在她那面大网中,喝道:

“快走!”

四只灵雕衔起大网,破空直上,刹时没入夜空之中。

燕玉芝听了鹦鹉传言,一则是喜,一则是忧,长剑斜身,跌坐在上,道:“上天保佑,他总算到崖顶了。”

杨洛却皱皱眉道:“罗兄虽然到了崖顶,如今断了退路,他和江姑娘怎能干安地下来呢?”

一句话又将燕玉芝提醒,慌忙撑起身子,失惊道:“是啊!凭他们二人,退路又断,怎的是那瞎婆子的敌手?”

正说着,忽见一团物件,“啪”地坠落雪地中。

天池钓叟身形疾闪,一把拾了起来,展开—看,却是一片熊片,上面满布字迹。

三人就着火光,只见那熊皮上写着:“事机急迫,欲退无路,此熊皮坚刃,乃唯一生机,务希将皮张开,预候于绝崖之下,四周燃火为记,我等将徒手从崖上纵落,倘得邀天佑,跌落皮上。则性命可裸也。跃落之时,亦以火光为号,务希注意,千万千万。”

燕玉芝骇然道:“怎么?他们要从崖上跳下来?”

杨洛说道:“这方法未免太危险了,万一咱们不能看清,一旦跌出皮外,莫非要粉身碎骨么?”

燕玉芝哭道:“可是,咱们又不能到崖上去帮他,这可怎么办呢?”

天池钓叟却毅然说道:“这是死里求生之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咱们就照他说的做吧!”

三人急忙搬动枯枝,首先在那突崖之下,引燃一个一丈方圆火圈,然后振作精神,合力将熊皮拉展开来,张呈在崖下,六只眼睛,都瞪得宛如铜铃,一瞬不瞬望着那离地百丈以上的冰崖。

江瑶俯首望见,对着罗英道:“他们已经把熊皮张开了,还燃了一个火圈……”

罗英心中一喜,神威顿振:左掌盖天,右手指地,倏忽真力激涌,一声大喝,掌指一变,第二度施出了那招“神针定海!”

血鸟正穿出洞口,立被掌指交变劲力所吸,风雷之声应手而生,小巧的身子登时被掌力震飞,“噗”地一声,反撞在冰壁之上。

但那血鸟毕竟是凶残精悍之物。这一撞虽然骨折盘断,坠落崖上,却兀自振翅乱扑,满地乱窜,罗英才一闪让,那瞎眼婆子已趁机出洞口。

她双目俱瞎,自是看不清江瑶躲在什么地方,满头白发乱飞。厉声喊叫道:“瑶儿!珠儿……”

罗英一横心,斜踏一大步,修忽双掌齐扬,直身她当胸劈去,同时叫道:“瑶妹,快把死雕点燃起来!”

掌风过处,出人意外的,那瞎眼老妇却不知避闪,“蓬” 地迎个正着。

只见她闷着踉跄向后疾退,背部猛撞在冰壁之上,“卟”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人也颓然坐倒。

江瑶惊呼一声,叫道:“英哥哥,快停手!”

罗英一怔,却见那瞎眼老妇跪在冰上,前襟满是血迹,双手在冰崖上遍地摸索,凄声叫道:“瑶儿!瑶儿!你不能走。你答应过不走的啊……”

江瑶手里举着那闪涂满油脂的死雕,一手擎着火折子,但却没有打燃,目注那瞎眼老妇,泪水竟簌簌而下。

罗英探头身崖下望了一眼,低声催促道:“瑶妹妹,快些,点燃火折子,咱们不能再等了!”

江瑶双手发抖,含睛望着那瞎眼老妇,却似大力打燃手中火折。

罗英只得接过死雕,自己晃燃火种,引向死雕,油脂着火,顿时闪起熊熊火光,宛如一支火把。

罗英一手持火,一手搂住江瑶纤腰,沉声道:“你紧紧抱住我,闭上眼睛,别往下看。”

江瑶含泪颔首,但却浑身战抖,用不出一分力气。

那瞎眼老妇循声缓缓向崖边爬过来,无珠眼眶中,渗出两行淡红色的血液,嘶声叫道:

“瑶儿,你真的要走么?你忘了自己答应过,你要让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婆子,孤苦伶仃守着寒冷的冰窖,孤单单过这一辈子……”

江瑶泪落如雨,摇着头道:“啊!不,不……”

瞎眼老妇听得语声,双手一阵划动,竟向二人的悬崖边爬来。

罗英看得心中凄侧,毅然咬牙,“呛”地拔出出了短剑。

江瑶骇然呼道:“英哥哥,你要干什么?·……”

罗英颤声道:“不得巳时,只好杀了她……”

江瑶猛可如被针刺,突然脱开罗英怀抱,竟扑上前去,紧紧抱住那瞎眼老妇,道:“英哥哥,你不能杀她,她并是坏人,只是失意失她变得偏激,数十年孤零零守着冰窖,才渐渐变得粗暴起来,假如你是她,也会变成那样的。”

罗英听了,长叹一声,重又还剑入鞘,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一定要把你也关在冰窖中,让你也受那种苦处?”

江瑶泣道:“这不能怪她,是我自己答应过她,英哥哥,别逼我,让我留在这儿,好么?”

罗英骇然一震,道:“你连父母血仇都不顾了?”

江瑶道:“等我练成天山门武功,那时仍然能替爹娘报仇。”

罗英又道:“紫薇女侠易老前辈终日引颈而待,你也不想念她老人家?”

江瑶泪水滂沱,哽咽道:“英哥哥可以代我归报,我在这儿很好,奶奶不必悬念。”

罗英长叹一声,道:“瑶妹,你一定中了她的魔了,荒山岁月,天寒地冻,你不会受得这些苦的。”

江瑶饮泣不语,人却偎在瞎眼老妇怀中,那瞎眼老妇也紧紧搂住江瑶,一双枯槁的手,不住轻轻抚摸着她头上秀发,亲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情景,使他心潮剧烈地波动,久久无法决断。

他跋涉千里,远来天山,假如不能将江瑶救返济南,在嵩山会上,拿什么脸去见紫薇女侠易萍?

如果只因这瞎眼老妇阻碍,事情倒好办得多,了不得拼了一场血战,无论如何也要从寒冰岩抢救江瑶脱险。

这件事,到如今差不多要成功了,血鸟已死,瞎眼老妇武功再高,合天池钓叟等四人之力,不难取得成功。

但,他却万万想不到在这最后关头,江瑶本人却改变了主意。

罗英高擎火鸟,屹立在寒风凛冽的冰崖半腰,火光,照得他木然的身子,就像是一尊凝结的冰人。

那灵巧善言的彩色鹦鹉,不住展翅在冰崖前来回飞掠,口里叫道:“瑶姑娘不要走,瑶姑娘不要走……”

但它显然已对那只竹笼有了戒心,总是不肯落下来歇息片刻。

江瑶仰起泪脸,凄楚地道:“英哥哥,去吧!我不能随你—起离开,但天罗灵雕,瞬息千里,只等武功有成,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来寻你的,你如果来看我,也可以随里到寒冰岩来。”

罗英感慨万千,垂下头去,喃喃道:“只怕那时候,你也由不得自己了。”

江瑶道:“不!难道你也信不过我么?”

罗英苦笑道:“天山门规例,寒冰岩上,不准男子涉足,瑶妹忘了吗?”

瞎眼老妇未等江瑶回答,已自抢着道:“这条陋规,自第七代掌门人起,已经永远剔除了。”

罗英耸耸肩头,叹道:“瑶妹,你真的如此决定了?”

江瑶含颔首,凄然道:“英哥哥,你不会愿意瑶妹做个食言反悔的小人吧?”

罗英黯然点头,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喃喃道:“对!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瑶妹,你做得对——”

这时候,崖下忽然扬起一声高吭入云的长啸!

罗英闻声一震,举手拭去泪水,扬扬剑眉,长啸回应,一抖手,将那只燃烧的死雕,向崖下掷去……

一点火光,飘然而下。崖下的天池钓史老少三人望见,忙不迭扯开熊皮,移动承接,惊喜地道:“下来了,下来了……”

第七十六章 不速之客

凛冽的北风,从嵩山少室峰北麓漫天而来,浓重如银,将名震天下的少林别院,点缀成一片晶莹世界。

由前山上院通管后山别院的径,早已被积雪掩盖,天色刚亮,二十名健壮的少林僧人,便开始分执铁铲扫帚,清扫积雪。

山径石级上,人影幢幢,往来不绝。

因为,今天正是少林明尘大师,邀会天下群雄,共聚嵩山的日期。

已刻不到,与会群雄便已出现少室峰下,或三五成群,或一二作伴,怒马鲜服,络绎于途,人人脸上,都带着肃穆凝重之色。

登山路口,分别站着十名身披袈裟的僧人,合十肃容,经上行,每隔百步,便有两名知客僧肃立道左,山下另有职司杂役,专管接待来客坐骑车辆。

凡是赴约的客人,必须注意两件事情。

第一、必须山脚“听涛亭”前下马,登记门派姓氏,然后步行登山。

第二、任何人欲登嵩山,无论有无请柬均受欢迎,但必须先行除下随身兵刃,才能上山与会。

第一条例规,碍在少林声誉,自是无人能够反对,第二条“除卸兵刃”,有些接近武当“解剑池”,对客人总有些不太礼貌。

不过,少林盛誉,如日中天,俨然成为原武林七大门派之首,江湖豪客们虽然心中略有些不忿,既然来了,也只好顺从地除下兵刃佩剑。

这一天,武林中人几乎踏平了嵩山,从山脚下“听涛亭”至后山“少林别院”,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蠕动着。

午牌未至,少林别院前广场上,竹棚高张,百余桌素席,已经坐得满满地了,少林僧人穿梭往来,添酒上菜,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候,中原六大门派都到齐了,负责前山“听涛亭”接待事宜的知客僧“慧广”方自松了一口气,准备舒展一下筋骨,蓦地一阵急遁蹄声奔雷般驰到山脚。

来骑一到“听涛亭”前,“嘶幸幸”几声长鸣,怒马速止,只见马上坐着三个眉须发白的老人,为首的一个身躯魁梧,背插一对判官笔,另一个腰束软剑,最后一个头发斑白,头陀打扮,右臂衣袖虚悬,左手却托着一只份量沉重的巨大铜体。

三人在“听涛亭”前勒住坐马,为首的魁梧老人扬头向山上一望,嘿嘿笑道:“嘿!今天的和尚庙里好热闹啊!”语声刺耳,字字摄人心魄。

慧广和尚职掌知客,一双眼神自也不是平俗之辈,仔细打量三人一眼,心头不由扑通通一阵乱跳,连忙向身后一名僧人使个眼色,站起身来,合十道:“想不到崆峒掌门宋老施主也光临寒山,少林幸甚,武林苍生幸甚!”

魁梧老人笑容忽地一敛,冷冷道:“亏得大师还认得老朽,少林派如今身价不同,执掌武林牛耳,崆峒派算不得人物,所以,连请柬也不屑掷下一份了。”

慧广和尚陪笑道:“嵩山之会,原是应该武林各派议举行,七大门派都没有请柬,宋施主见责,想是不明内情……”

百丈翁宋英沉声喝道:“什么内情外情,嵩山之会既为了对付祁连洞府,除了祁连山的人,就该奉柬遍邀,才是道理!”

慧广和尚毫不动容,合十俯首道:“简慢之罪,贫僧谨慎。”

宋英怒目道:“你算什么东西?去叫那姓秦的小辈出来!”

那腰束软剑的老人笑着拦住他道:“别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的?有脾气,留着等一会再发不迟!”

他含笑飘身落马,踱步进“听涛亭”,和颜悦色地道:“听说今日之会,并不限于持有柬之人,这话可对?”

慧广和尚忙道:“正是。”

老人笑:“那就好办了,我等三人虽然不配列名少林掌门明尘大师眼中,却也是一腔热血,愿为中原武林尽一分责任,大师父如不嫌来得冒昧,能否为我等接引?”

慧广和尚见他语态度俱十分谦和,遂也照实回答道:“凡愿登山与会之各方俊杰,寒寺均表欢迎,但三位施主上山,欲请依照陋规,先锋地登记,并除下兵刃……”

头陀怒火又起,厉声叱道:“什么?要咱们除下兵刃——”

那腰束软剑老人哂然笑道:“人说秦佑心胸开阔,原来也只是猜疑诈度的小人,咱们就依了他,有何不可。”

说着,提起笔来,在登记簿册上写了三个名字,赫然竟是:“崆峒掌门人百丈翁宋英。”

“飞云山庄总坛护法郝履仁,向锡九”。

掷下朱笔,轻拍腰际,“铮”然一声,软剑崩弹而起郝履仁探手,捏剑尖,倒递过去,笑道:“老朽这柄软剑,虽非绝世神兵,平生向极喜爱,大师你要妥为保管!”

慧广和尚伸手一握剑柄,猛觉一股如山潜力,循着剑身迫涌而至,一时未防,胸口顿时如被重锤,喉间闷哼一声,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来。

好个少林高僧,脚下斜退半步,左掌藉合十肃客之势,身形半转,向侧一引,强将一加淤血压制内腑,道:“请!”

赫履仁目注这名少林知客僧,随机应变,既顾身份,又识大体,分明已受内伤,却分毫不露忿怒之色,心里暗暗佩服,笑赞道:“难怪少林一派出人头地,大师父好深的定力。”

说着,退开一傍。

百丈翁宋英从马上长身而起,双臂遵扬,两只判官笔抖手掷出,喝道:“接住了!”

那两只判官笔宛如两条闪光金蛇,风驰电奔向慧广和尚射到,慧广和尚脸色微一变,右掌竖立不动,猛提一口真气,左掌掌沿向外一翻,躬身一声闷喝:“生受宋老施主!”

这一断喝,内蕴降魔无法力“狮子吼”神功,慧广和尚身为知客,排名也和罗汉堂慧字同列,功力自是不弱。

此时他内伤已受重创,一声“狮子吼”,也不过施展出七成功力,但见宋英双笔去势一顿,竟被他翻掌接住,笔一入掌,才踉跄向后退了三步。

其余僧人尽都变色,慧广和尚却施颜笑道:“宋老施主一代宗师,这双笔,果然好沉重。”

宋英点点头,脚落实地,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一直没有开口的铜钵头陀,从马鞍上闪身而长着那只巨大铜钵,缓步向前问道:“洒家这只铜钵,不知道算不算兵刃?”

慧广和尚正色道:“大师父以铜钵成名,铜钵自然便是兵刃。”

铜钵头陀哼道:“这么说,也要留下了?”

左掌一松,铜钵疾向慧广和尚面前桌案落下。

“蓬”然一声,整个桌案被压塌,慧广和尚撤身不及,一只左脚被那重达数百斤的铜钵压在地下,脚背骨尽碎,奇痛彻骨。

慧广和尚一动也没动,目注三人扬长向山而去,等到去得较远,这才轻哼一声,抹一抹额头冷汗,废然坐地,道:“快放信鸽,飞报掌门,今日之会,必有隐乱……”话说完,人也痛昏了过去。

午牌初刻,少林上院钟楼上,响起十二响悠扬钟声。

钟声才起,别院中缓步走出二十四名披红色袈裟的僧人,竹棚中群雄顿时肃静下来,数百道目光一齐注视着别院正门。

忽然,人群有人轻呼道:“快看,桃花岛罗夫人也到了!”

二十四名红衣僧人之后,明尘大师面含微笑,紧随而出。

在他下首,是一个金冠道人,上首却是桃花岛罗羽罗大侠的发妻——竺君仪。

三人身后,跟着昆仑、衡山、峨嵋、青城、邛崃五派掌门人和华山七剑唯一幸存的三师妹柳青,“天南笑容”伍子英,紫薇女侠易萍。

这些人莫不是当今一时俊彦,尤其是桃花岛罗家,自从百丈峰事件发生,声誉蒙羞,武林中风传之言,句句对罗家不利,如今七派掌门人恭陪竺君仪出场,显然也含有撇清已往误会,向天下群雄表白的意思。

但,那走在明尘大师下首的金冠道人又是谁啊?

竹棚中响起一片低沉的,“嗡嗡”之声,有些人交头接耳谈论着,有些人却劈劈啪啪鼓起掌来。

明尘大师缓步行至上首前,方自肃容入座,突然一个僧人快步迎了过来,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明尘大师微露惊诧之色,但随即恢复了常态,只低声吩咐道:“依礼接待,不可怠慢。”

那僧人躬身退去之后,明尘大师向群雄扫了一眼,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佛号之声并不大,但在场武林中人,无不听得字字清晰,议论之声顿止。

明尘大师微笑着说道:“今日之会,乃少林百年来盛举,厚承各位施主移玉莅止,少林深感荣幸,尤其贫衲更有三件喜讯,欲向天下英雄一陈。”

他语声略顿,同向竺君仪一指,朗声道:“桃花岛罗夫人亲临寒寺,非仅少林之荣,亦是武林之幸。”

话才说完,场中已响起一片如雷般喝采声,竺君仪欠身力礼,仪态万端。

明尘大师又指指下首那位金冠道人,道:“第二件喜讯,武当派自从三十年前封观退出武林,数十年未见武当高弟行道江湖。诸位施主想已久悬远念,如今祁连鬼魅现形江湖,武林同道,对昔日盟伴,向往更深,今日难得武当天一道友也莅临兴会,这就是说,武当派从今天起,又正式踏入江湖,决意与天下同道分担喜忧了!”

群雄中欢声四起,哄叫如雷,天一道长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缓缓起身,稽首还礼,面色竟凝重非凡。

这一来,立刻便引起一些人的不满,有人轻轻冷笑道:“哼!武当派的架子倒不小!”

“听说武当派曾有誓言,神功不成,武当弟子永绝江湖,这一次,大约练成什么惊世骇俗的功夫了?”

“什么功夫?连无字真经全让别人夺了去,还谈什么神功鬼功……”

嘲笑讥讽之声,此起彼落,句句飘进天一道长耳中,但他不言不怒,肃容而坐,就像没有听见一般。

明尘大师暗暗一叹,目光扫过竹棚入口,瞥见三条人影昂首跨了进来,果然正是崆峒派掌门人百丈翁宋英,以及八卦掌郝履仁,铜钵头陀向锡九。

负责接引贵宾的达摩院护法慧空大师侧身前导,迳将三人引到首席,传喧唱名的知客僧人高击云板,朗声喝道:“崆峒掌门宋施主,八卦神掌郝履仁,铜钵大师驾莅!”

许多武林豪客听了这三份名号,全都心神暗震,偌大一座竹栅,登时静得落针可闻,有些人已经探头张望,大家心中,都兴起同一疑问——他们来干什么?

铜钵头陀环眼一翻,桀骛不驯地扫了六振掌门人一眼,冷冷说道:“嘿!趋炎附势之徒,到得可真不少!”

白羽真人等听了这话,莫不怒形于色。

明尘大师暗中以目示意,含笑接道:“武林不幸,道消魔长,各派捐弃私见,戮力同心以御祁连强敌,至有嵩山之会,三位都是不世高人,不想也愿拨冗莅止,足证武林同心,牢不可破,贫衲失迎之罪,当面谢过。”

百丈翁宋英冷冷笑道:“崆峒一派虽不及少林人才辈出,却也不是凋零门派,大师因何小觑宋某,连一份请柬也吝于赐赠?”

明尘大师笑道:“各派合议集会嵩山,柬邀的,都是武林隐者,避世高人,至于各大门派,均无柬,崆峒也曾参与昔日盟约,正是主人之一,何须请柬相邀!”

宋英一时语塞,八卦掌郝履仁却接口道:“似这般说,咱们飞云山庄既不能算各大门派,也不能说是隐世高人,竟是厚颜无耻,非找上嵩山来出丑的了?”

明尘大师脸色一沉,道:“三十年前,飞云山庄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宣布解散飞云山庄,从那里起,恕贫衲不知什么时候武林中又出现一个飞云山庄!”

郝履仁碰了一鼻子灰,涨红着脸,道:“庄主归隐,乃是伤心爱女之死,与武林兴衰无关,难不成庄主一人退隐,咱们就都成了死人了?”

明尘大师笑道:“贫衲不知施主是否死人,但三十余年,未闻诸位开山示众,重整飞云山庄,这却是事实。”

郝履仁怒道:“咱们今天就借你这地方,告诉天下之人,飞云山庄并未解散,庄主归隐,尚有我等,谁要是不服,叫他冲着咱们来就是!”

这句话,只听得群雄一阵震动,场中顿时扬起一片嗡嗡之声。

明尘大师神色却平静如故,含笑道:“郝施主豪气殊堪嘉许,只是,却选错了地方!”

郝履仁冷笑道:“怎么选错了地方?”

明尘大师笑道:“这话如在三十年前泰山观日峰顶说,名正言顺,谁不敢信?如果另觅—处胜地,柬邀天下名门各派,正式举行开山大典,重整旗鼓,亦是人情人理之事,唯独今日在敝派集会众人之上,大师说出这些话,不但使人觉得语无伦次,更显得飞云山庄自陶主退隐,真的无人堪以继承庄主重位。”

郝履仁一张脸红得象猪肝一样,厉声叱道:“姓秦的,你是转弯子辱骂郝某吗?”

明尘大师冷冷道:“出家人不愿妄生嗔念,施主来此,便是少林宾客,如愿留,就请出席,不愿留,只管请便,谁要是存心无理取闹,贫僧容得他,少林祖师例规却不容他!”

义正词严,铿锵作,郝履仁只气怒目横眉,满肚子怒火却不知该从何发起,好半晌,才冷笑两声,道:“大师言重了,我等远道而来,意在观摩盛举,并且料理一桩私事,与诸位集会之事无关,飞云山庄复庄,近期自当广柬天下,毋庸大师挂怀。”

百丈翁宋英也笑道:“崆峒与诸位往昔虽有些小误会,同仇敌忾之心,却无时或忘,祁连群丑意在天下,但愿从此捐弃私见,共谋对策,方是武林之福。”

明尘大师见他转得够快,遂也不再深说,一扬脸,道:“既如此,来人,与宋施主及郝向二位看座。”

三名僧人疾步上前,在首席加了三把椅子,宋英等竟在各派掌门人怒目相视之下,腼腆地坐下来。

方才坐定,云板又响,知客僧人扬声唱名:“无毛岛辛大侠,伍大侠驾到。”

唱名之声未落,竹棚人口已出现两条塔般人影。

棚中群雄但觉眼前一亮,首席上明尘大师早已站了起来,合十招呼道:“辛弟,快请这边来。”

为首秃头老人抢行几步,眼含热泪屈膝跪倒,激动地道:“大师父,辛弟给您老人家请安……”

明尘大师颔首笑快扶道:“快起来!快起来!”

第七十七章 嵩山大会

竹彬中喧嚷之声顿时沉寂下来,无数道眼光,都注视着明尘大师和那无发无须的辛弟,其中有人认识辛弟的人,莫不点头赞叹,只有宋英和郝履仁等面色铁青,一语不发。

辛弟在座各派掌门人一一见礼,又跪下向竺君仪请了安好,明尘大师亲自搬了张椅子,让他傍着自己坐下,这才低声问:“你怎的也赶到中原来了?”

辛弟低声将罗英和伍大牛前往无毛岛的经过,大略说了遍,明尘大师骇然惊道:“大哥来到中原,怎的从未到嵩山一行——”

竺君仪听见这句话,芳心也惊然而惊,但矜持地端坐着,却没有开口询问。

伍大牛见过爷爷,正跟紫薇女侠易萍叙说江瑶之事,目光偶然掠过下首,竟发现宋英等人也在座,他本是粗人,当下便扯开破锣嗓子叫道:“喂!你们三人老无耻的,也来嵩山干啥?”

宋英冷冷一笑,假作没有听见,将头转向一边。

谁知伍大牛却不放过,大声又道:“这三十老东西在崆峒山跟大伙儿闹翻了脸,险些是你死我活,现在又厚着脸皮来这儿做客,这算啥意思……”

天南笑客伍子英正色道:“小孩子懂得什么,如今为人,必须脸厚心黑,方能成事,你别胡说八道,替秦老爷子开罪客人。”

伍大牛摇头道:“要是俺是老爷子,早就一顿棒子赶他娘的滚下嵩山,还留他在此地,充什么人物!”

祖孙二人正在一递一答,蓦听云板连响三声,明尘大师率领腐上各派掌门人一齐站起身来。

棚中人声顿寂,天下群雄都纷纷起立,肃容而待,大家都知道,嵩山联盟的仪式,就要正式开始了。

明尘大师端起一杯素酒,遥遥向棚下一举,朗声道:“武林门派各异,溯源仍是一家,少林明尘,承祖师遗训,占地利之便,水酒一杯,简慢英豪,有几句唠叨之辞,扰承清聆。”

棚下群雄一齐仰面饮干了酒,同声道:“大师但请明示,与会之人,祸福同心,敢不凛遵。”

明尘大师微微颔首,又道:“方今武林隐祸将生,魔焰渐张,各派受人离间,几乎同坠轮回,十五年前济南惨案,以迄近江湖魔影纷现,诸位施主的见如炬,当不难洞悉,其中为患祸首,实源于祁连山隐伏一大魔头。”

说至此处,语声微顿,竹棚中已静得不闻一丝人声。

明尘大师双目一瞬,满面呈现无比凝重之色,这才继续说道:“据已得蛛丝马迹,此魔隐伏数十年,武功已达化境,连洞府中网罗昔年名震宇内高手多人,甘为所用,近日,那从未露面的江湖巨魔,更已参透武当派遗失绝学无字真经,其修为之深,举世罕有敌手,是以才渐渐显露出虎狼心意来。”

群雄之中,已有许多人黯然垂下头,流露出无限忧戚之色。

明尘大师语声一变,激昂地道:“但正邪不两立,魔焰虽盛,难敌佛光普照,正道武林曾沦于飞云山庄三十年,尚且一战而胜,重举义职,祁连洞府纵得绝世武功,不过嚣张一时,安能成得大事,只是日中必惠,操刀必割,否则养痈贻患,自会祸殃,少林不揣冒昧,水酒邀晤,实欲吁请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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