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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梨花落-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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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庄子夫,你真的当得起吗?
我苦笑摆手,心里知道多说无益,绾儿是铁了心要跟随我,可是即便如此,心里犹如天塌地陷一般,我死后,她要怎么办?没有主子领的奴才,只有等着被派发到宛衣房这些下作奴才呆的地方去受罪,试问,我于心何忍?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最后一聚(一)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最后一聚(一)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不愿去,那依你看,该将萧恪之送往何处?”
绾儿楞了楞,抬袖拭泪,抽噎道:“奴婢只知,那萧恪之是随波逐流的人,不管到哪个宫里去伺候,他除了弹琴似乎没什么用处。太子妃不如想办法为萧恪之在宫廷乐府找份差事,哪怕是端茶送水,也好过伺候宫里那些个贵主儿。”
宫廷乐府乃是皇宫中的一块悠闲地方,主要也就是为宫中大小宫宴安排乐舞,极其不受皇室的重视,但却不能没有。绾儿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我想了想,萧恪之的确除了弹琴之外,毫无其他用处,宫里的这些主子也并非都是诗情画意之人,且萧恪之又是个不懂阿谀奉承,只会死气闷闷地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其让他勉为其难的去伺候别人,倒不如想办法帮他进入乐府,至少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既如此,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本宫现在在宫里说不上话,你用骠骑大将军的名号去乐府问问,如果不行,本宫再想其他法子。”
正挥手遣绾儿下去,岂料这丫头局促在原地,贝齿咬着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在纠结到底该不该说,我无奈地摇头,问道:“何事?”
绾儿答道:“殿下的灵堂已布置妥当,宫中已有几位主子来吊唁过了,五位庶妃亦是今儿一早就来了,奴婢想问,太子妃何时去?”
握着笔杆的手不觉加重了力度,心像是被重物狠狠地抨击了一下,支离破碎。我不是不愿去,我不是真的冷血无感,只是我害怕面对廷曦的牌位,害怕面对一个空无一人的棺材,更害怕触目所及都是白茫茫,宫里流言四起,不少人耳语皆说,太子妃对太子的死毫无伤心之意,连入宫五年甚少得见太子一面的五位庶妃都是日日泪流满面,而独独我这个备受宠爱的正妃,更像是个局外人,旁观者一般,任由别人伤心欲绝,而我静默无言。
不知还能如何作答,能说出口的别人置之不理,不能说出口的只能埋在心里糜烂,我徒然摇了摇头,呵笑一声,真正残忍时,无人问津,真正痛心时,人言可畏。
绾儿瞧了一眼门外,俯身在我耳畔,沉声道:“奴婢听说,皇上会在十七那日昭告天下,孝贤亲王为太子。奴婢心里琢磨着,晚不过明日,王爷定会前来拜祭殿下。”
“啪!”
指缝中的笔杆磕碰到桌沿,顺势落在地上,溅出几滴陨落的墨点,正好不偏不倚地滴在素白的裙裾上,晕染开一圈圈的墨色。
不愧是帝王,为了朝堂不乱,各党各派可以不乱分毫的互相钳制,就必须当机立断的选择太子人选,纵然是廷曦的头七还没过,那又如何?纵然是整个皇宫还未来得及撤下满目素白又如何?这些对于皇上来说是微不足道,没有什么比得上天下、江山更为重要,没有什么能比得过拥有满朝臣子齐呼万岁,功业千秋万代更为实际。
我不觉握紧了拳头,我是五月十六行殉葬之礼,可笑的是,廷昭要在五月十七登太子之位,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取而代之,巴不得抹去一切有关于廷曦的记忆,更是恨不得整个天下都忘记廷曦,将他视作名正言顺的太子。
心中郁结难舒,再加上绾儿这么一说,更是燃烧起难以抑制的怒火,我自知我活不过后日,若然此时还不动手,只能期望自己可以变成厉鬼,我知道,我正在走上一条永无回头的路,前面是悬崖,可是站在悬崖边的是廷昭,只要我肯下狠心推他一把,那么纵然身后亦无活路,也不足为惧。
狠心,谁没有?对于廷昭,我早已在心里将他千刀万剐了不知多少遍,既然如此,我根本不需要再有任何顾虑,我亦不用靠任何人,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我自己。
他想做太子是么?那我庄子夫,偏偏不让他如愿!
我弯腰捡起笔,厉声对绾儿说:“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代本宫传句话给孝贤亲王,就说本宫有要事相谈,明日夕阳落山时,请他入宫一聚。”
“是,奴婢定当将话带到。”
绾儿正欲退走,我突地想起一事,忙起身叫住她,挥手道:“即刻宣徐御医。”
“太子妃要诊脉么?”
我不愿再多少,不耐道:“速去速回,莫要多问。”
挥了挥手,绾儿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猝然抬头,许是森寒冷冽的目光吓着了她,她忙不迭作礼,踉跄了几步退出了内殿。
未过多时,绾儿带着徐御医走入内殿,此时我正躺在软榻上,刚一下定决心,抬眼就见他二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我,我轻咳一声,随即换来他二人忙着作礼。
徐御医立刻俯身道:“微臣参见太子妃。”
我抬手道:“起吧。”
对绾儿使了个眼色,她会意送上茶点,将殿中每一扇窗户关好后,悄然退出内殿,轻轻的关上了门,整个殿堂,顿时昏暗无光。
若说在这皇宫中还有谁人能为我所用,只怕也只剩这些庄氏的死士了,他们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他们只信奉一个道理,就是忠心无二。
我举起斟满茶水的杯子,走到徐御医面前,微微屈膝,徐御医见状吓了一跳,惊恐不定地退让开,又不敢伸手扶我,倒是机灵的快我一步,先行下跪磕头。
“太子妃可使不得啊……您有何吩咐直说便是了,微臣哪里当得起太子妃如此大礼,微臣惶恐啊……”
我将茶杯递在他眼前,低头道:“徐御医,庄子夫有一事相求。”
我已经卑微到了如此地步,自廷曦的死讯传出,试问这宫中还有谁当我是太子妃?我曾经因为这个身份而荣耀满门,现在也因为这个身份,屈辱整个氏族。
徐御医仍是不敢伸手接住茶杯,整个上身趴在地上,双肩颤抖的厉害。“娘娘请说,微臣能办到的,定当万死不辞。”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后一聚(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后一聚(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徐御医。你知道我时日无多了,很多事我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只会是害了你。我只是想你帮我拿一样东西,这东西不难找,漫山遍野尽是,烦劳徐御医最后为庄子夫效力一次。”
徐御医毫无怠慢,立刻回道:“太子妃请明示,微臣定当不负所望,为娘娘寻来此物。”
我弯身欲扶起他,徐御医年迈,经不起这样一直跪在地上,我的指尖刚一触及他的手臂,他立时大呼:“微臣受不起……受不起啊……”
为了让他安心,我不得不劝慰道:“那就请徐御医起来吧,我也受不起你的礼。”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我抬眼环视了整个大殿一圈,四下无人,我这宫里,到了如今这番田地,有谁还有那心思还会派人来监视我?
我走进徐御医,他佝偻着身子。我踮起脚尖靠近他颤抖的双肩,低声耳语,他止不住地点头,待听我说完后,愕然瞪着双眼,额上冒出了丝丝冷汗。
“徐御医可听明白了?”
他紧皱着眉头,透过纸窗的斑驳光影,投射在他老成的脸上,鬓角已花白,眼角亦是几道一深一浅的纹路,像是苍老的古树上缠绕的蔓藤,眼窝深陷进去,一双略显浑浊的双眸上下转动,似乎被什么难题困住,不过一瞬,继而定了定神之后,恢复沉稳的作风。
“微臣明白,微臣现下就去寻此物,日落前定会给太子妃送来。”
我转身走入一步步走入内室,惨白色的百褶裙层层叠叠的扑洒在地毡上,似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勉强扯出一抹淡笑,回道:“徐御医的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庄子夫无福做你的主子,待我死后,若能辞官,退出这无尽的黑暗漩涡里,亦是救赎。我相信,爹爹也定是不愿你一辈子做死士。”
“微臣此生,甘愿为庄氏舍生忘死。”
听见身后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我深吸一口气,这一瞬间,愧疚从心开始蔓延,甚至是一根发丝亦没能逃得过这窒息般的愧意。
我不知道,这个世上到底有多少个像徐御医这样赤胆忠心的人,他们不计后果,不计得失,为的只是完成主子吩咐的任务,完成任务,那是理所当然,无奖无冕,可是一旦失败,结局就只有一个,可是即便是这样的不公平,他们却一点怨言也没有,甚至没有抱怨过一句。
我不愿去探究徐御医为何如此信服我爹,也许只是真诚的将心比心,也许我爹曾经于他有恩。他便信奉了得人恩惠千年记的道理,可是无论是哪一个也许,我明白,这些都是他的选择,从他担当起死士这一角色起,就必须告诉自己不能退缩,因为后面不会再存在回头路。
傍晚微凉,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脑中不断闪过廷昭的身影,他时而幽怨,时而冷漠的眼神挥之不去,我甩了甩头,勒令自己不需再想,可是偏偏他又轻而易举的闯入脑海。我怅然叹气,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与廷昭走上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着想着,不禁冷笑自己,还在犹豫什么?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踏出这一步就容不得我反悔,我更不能心软,不能再被廷昭的道貌岸然所迷惑,他是隐在暗处的猛兽,现在爪牙已经锋利,他有能力可以除去任何障碍,一切阻挡他的野心扩大的人,都是他的眼中钉。而廷曦这颗最大的眼中钉已经被他毫不留情的拔除,现在只剩下我了,所以,在此逼不得已的时候,我必须反击,且要如他一般一击即中!
耳边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我开口问道:“绾儿,何事?”
本是守在珠帘外的绾儿不知何时已没了去向,我正想起身一探究竟,只见绾儿垫着小碎步走了进来,步履轻盈,手中捧着个墨绿色云纹缎面锦盒,盒子上的金锁在晚霞的照耀下,闪烁着妖冶的光芒,如七彩琉璃一般朦胧似梦。
“太子妃,徐御医送来这盒东西,太子妃要不要过一下目?”
我不觉咽喉,忽感一阵凉风拂过,激起了身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勉力对绾儿招手,一颗心忐忑不安。
绾儿走到我面前。正欲打开盒子,我忽地惊恐不定,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不许她扣开盒锁,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我,会意抽出手,默然站在一边,不吭一声。
我对她吩咐道:“你先下去罢,不必伺候。”
“可是……”
绾儿张了张嘴,正欲发问,我立时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忙不迭退出了内室,临走前甚至不敢抬头,娇小瘦弱的身子疾步走出大殿,晚风徐徐而来,吹起她宽大的袖袍和裙裾,绽开一朵朵静然的***,鼻尖亦似乎闻到了一股幽香沁脾的茉莉香。
我有些歉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最终化作一个墨点,被淹没在芍药的赤红花色中,生生被抹去。
手指抚弄着金锁,却迟疑着不敢打开,我承认我胆怯,我是懦弱的人,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并非第一次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但是却是第一次亲手毁灭。
想了想,终还是抵不过内心这股强烈的仇恨,再无犹豫地扣开盒锁,轻轻打开盒盖,墨绿色的盒子内里是素色的绒布,布上承载着无数颗大小不一的暗红色豆子,我随意挑中一颗,用手指捏在两指间来回拈动,一颗又一颗,反反复复同一个动作。这豆子红如血,却带有一丝褐色,心里不禁泛起了顾虑,不知这样会不会引起廷昭的警觉?
凑近鼻尖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很好,我要的就是如此,抓起一把摊在掌心,豆子顺着掌纹滑落,‘滴滴答答’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此物,与另一物如此相像,这世上也鲜少有人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区别,我亦是在一次偶然间翻开了相关的书籍。才略知一二。连我自己也未曾想过,此生此世,此物能派的上用场,且是用来对付廷昭。
说不出为何,我心中隐隐觉得廷昭会落入我的圈套,就如当日伊岱被我所骗那般,我知道廷昭心思缜密,区区一个小计根本不值得他动脑子想办法拆穿。可是我更清楚的是,廷昭心里的人是我,无论是以前在皇宫里,还是南巡之行,我没有一刻未曾感到廷昭炽烈的目光,甚至话语中的悲哀,这些记忆现在统统灌入我的脑海中。我是自私的,所以为了目的,我已经不介意要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对付廷昭,不能用君子之策,那么只好用小人之道。
双手埋进豆子堆里,颗颗豆子如丝滑流苏般流连在指间,我如同捧起了一捧沙粒,倾斜手掌,暗红色的豆子徒然坠入盒中,似有生命般蹦弹一瞬,悄然躲过我的眼睛,再看时,早已找不出是哪一颗。
我醒来时,枕放着那个墨绿色的盒子,我鬼使神差地打开盒子再看了一眼,确定内里装的东西还在后,我才送了口气,唤了绾儿进来伺候我更衣,今日,是要与廷昭,做出了断。
换了身与昨日毫无差别的素服,我坐在窗前,目无焦点地望着湛蓝的天穹,看见一群群大雁翩然飞过,几朵浮云在天上悠然自得的忽卷忽舒,拼凑出各种形态,我实在不知还能干些什么,只能是痴痴看着,却说不出与我何关。
“太子妃,昨日徐御医送来的那盒子,是要奴婢收起来么?”
绾儿手捧锦盒,摇曳着宫裙走到榻前,见我眼也不眨地盯着天空,也随之看去,我伸手接过锦盒,沉声问道:“今日日落后,命宫内所有宫人婢女不得在寝宫出入,自己个儿好生呆在屋子里,若让本宫看见,纵然本宫已是将死之人,可是要处置一个宫人,亦费不了多少功夫。”
绾儿见我一脸正色,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不禁皱紧了眉头,颇有些紧张地回道:“奴婢明白,太子妃放心,日落之后,奴婢会按照您的吩咐将其他人禁足在屋子里,除了您,和……王爷以外,奴婢保证,不会再看见另外的人。”
我点点头,手指深深嵌入锦盒,尖锐的指甲在锦布上划出一道道印痕。
“速去为本宫准备一个炉子和一个砂锅,再备一人分量的粥米。”
绾儿不解,开口问道:“太子妃要这些东西作甚?若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御膳房为太子妃安排膳食。”
我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你照本宫说的话去做,将炉子里生上火,做好这些之后,你也与其他宫人一起退下,日落之后,不要出现。”
绾儿悻悻然地闭上了嘴,立时退了出去。还未待她走出三步,腹中突然袭来一阵剧痛,我差一点就叫了出来,强忍着没有吭声,硬是瞒过了绾儿,深怕她为我担心,因为我知道,自从宣布殉葬的圣旨一到,她是整日整夜的拭泪,只是悄悄躲过我的眼睛,不愿我难过。而我此时这样强忍不说,亦是同样的道理。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后一聚(三)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后一聚(三)
(爬上来更一章。感谢小鱼、绿茶亲亲等追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日落西沉,七彩晚霞铺满大地,我抬眼看向不远处,桌上摆置着燃烧的正旺的炉子,‘呼哧哧’地烈焰肆虐燃烧焦黑色的砂锅,内里盛有半锅沸腾冒泡,粘稠的米粥,随风飘来阵阵米香。我双手捧着锦盒。起身向桌边走去,脚步沉稳,不慌不乱,此刻我甚至感到安然,并不害怕。
痴看着泛香的米粥,唇边忽地浮起一抹冷笑,抬手轻轻扣开盒锁,手指悠悠滑过颗颗圆润的豆子,随手捻起一颗,两指并不带力气的捏住豆子悬于热气腾腾地米粥之上。
心凉如雪,我对这苦难无边的尘世,毫无一丝眷念,明日就是我的死期,那么今晚。就让我送廷昭一程,此生,再无憾事。
两指稍稍一松,一颗褐红色,如毒血一般的豆子徒然坠下,落入一片沸腾的白色之中,渲染了一股死亡的气息。我像是疯魔了一般,一把又一把的抓起豆子,愤恨地扔进锅里,直到原本纯色的米粥,化出一丝血色,直到终于这丝血色覆灭了所有纯白,整锅米粥,一眨眼的功夫,红如窗外渐渐消失的那一抹残阳。
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端起炉边的青瓷碗,满满盛上一碗,指尖不经意触摸红粥,下意识地扯出袖中的娟帕,狠狠擦拭,才发现自己由始至终一直咬着牙,两腮不禁微微生疼。
端起这碗我悉心为孝贤亲王熬制的米粥,摇曳百褶裙裾,柔纱飞舞,萦绕在旁,一步步走向灵堂,心碎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还未走近大堂,四处挂满白绸,缠缠绕绕地围满悬梁、玉柱,触目所及,哀莫至每一处角落。夜风甚凉,我一路走来未曾遇见一个宫人,风吹草动,落叶花舞的声音,我听的清清楚楚,太安静了,甚至,过于安静。
一脚跨入门槛,正中一个‘奠’字之下,是廷曦的牌位。我没敢多看一眼,那一口根本什么也没有的棺材躺在堂中央,而当我看见跪在牌位前的那个身影,我的手端着米粥,忽地颤抖,险些打翻在地,像是有无数条鞭子在鞭打我的心,犹如生生被撕裂的痛楚。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克制自己极易爆发而出的怒火,双手捧碗,我垫着脚跟,悄无声息地走入堂内。
我不知他有没有发现我在他身后站了多久,久到手中的米粥似乎都要凉透,我恍然惊醒,上前开口道:“王爷有心了。”
他的背脊微微一颤,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身,目光触及的那一刹那,各自伤痛的眼神灼伤彼此,他痛什么?他不是该高兴么?他什么都得到了,有什么值得他伤心呢?
“你还好吗?你瘦了很多……”
我惨然一笑,试问天底下谁人经历过这等波折,会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呵,这样的绝情无义,亦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做到淋漓尽致,这世上许是无人可及。
实在不知要怎样装下去,多和他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我都已经快要忍受不了,恨不得现在就与他同归于尽。
我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回道:“瘦了又如何?无论吃多吃少,亦只有这么几顿了。死后,吃与不吃,都是一个道理。”
他愤然起身,眼里射出凛冽的寒光,一瞬不移地盯着我,忽然渗出双手捏住我的双肩,力道太重。我不禁闷哼一声,手中端着的米粥,溅出几滴,落在他一身素服上,绽开赤红妖冶的繁花。
“什么殉葬?这是谁定下的规矩?为什么你生是他的人,死了也要做他的鬼?为什么你不能有一刻属于我?”
我紧咬着牙,待他一番怒吼之后,我悠然抬头,眼里竟然噙满泪水,我勒令自己不许哭,廷曦死了,我没有为他落泪,那是因为我绝望,我早已猜到结果,所以我麻木无感。可是现在,我绝不允许自己在杀夫之人面前落下一滴泪,那是对我的屈辱,对廷曦的屈辱!
紧紧地闭上眼,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肩上袭来的痛感越是加剧,我轻哼一声,面上却依旧不露丝毫悲喜之色,低着头。说出一句,明明是咬牙切齿,听来却是平静无波。
“王爷错爱,庄子夫此生与你无缘,可是王爷对我的一片心意,庄子夫铭记永生。纵然是鬼,庄子夫也绝不会忘记你。”
我咽了咽喉,一鼓作气地继续说道:“殿下已去,庄子夫心里已了然不能苟活于世,王爷莫要为我伤心,这……不值得……”
“别再说了!”
廷昭怒吼一声。我霎时愣在原地,还未说的出口的话被他硬生生止于嘴边,我愕然地看着他,见他眉头紧皱,眼里的寒意越来越密集,阴霾潜伏在四周,我徒感不妙,难道被他发现了什么吗?
手中端着的米粥,温度渐渐退却,我正欲再拼死一搏,哪知廷昭松开钳制着我双肩的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拂上我的手背,我错愕不已,四目相对之下,似乎感觉到有一股不易发觉的暖意袭满每一处。
“你不怪我了吗?我曾经对你做过那么可恨的事,我是陈廷昭,不是陈廷曦,我要你记得我,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弟弟,而是因为,我把心给了你。”
怅然摇头,心里却反反复复徘徊同一句话‘我恨你…我恨你……’
可是无论这句话在心里说上百次千次,我始终没有那个勇气说出口,我已经放下所有尊严,我甚至早已没有所谓的尊严,我这一生,究竟还存在什么?
我将青瓷碗递向他,神色不变地说道:“明日的今时,世上再没有庄子夫一人。庄子夫没有什么可送给王爷,这碗红豆粥当是庄子夫谢过王爷,此生厚爱。”
他的目光有一瞬的动容,从我手中接过红豆粥,执起玉勺轻舀搅匀,唇边微微泛出一抹淡笑,我一颗心吊在嗓子眼,深怕他看出了任何端倪。
“这一辈子,都会记得这碗粥。是你送给我的,我都接受。”
我牵强地对他微笑,为了让他完全放下戒心,我下了狠心,抬手正欲拿过玉勺,袖中忽地落出一物,‘滴滴答答’地滚落在地。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南国秋深可奈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南国秋深可奈何
(光棍节,爬上来更一章。祝各位光棍亲们节日快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突然一紧,看着褐红色的豆子在玉石地上悠悠打转,本是死寂的气氛,霎时变得诡异。廷昭顺势看向地上那颗豆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一瞬间太快,我来不及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呵笑一声,弯腰捡起豆子,捏在指尖把玩,目光痴痴地似要把这一颗小小的豆子看穿,良久未说一句,也不见他将红豆粥送入口中。
我心急如焚,唯有试探道:“这是红豆,许是煮粥的时候不小心落进了袖子里。”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忽而犀利,如炬如剑,抬眼盯着我,唇角微微上翘,可这在我看来,并非淡淡笑意,似乎……蕴藏了一丝冷笑。
“南国秋深可奈何,手持红豆几摩挲。累累本是无情物。谁把闲愁付与他。”
我愕然无语,一时之间被他的目光所震摄,他到底意欲何为?是已经发现,还是浑然不知?如若发现为何不当场拆穿我?若是没有发现,那么为何,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伤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地话锋一转,问道:“你做的,一定很好吃吧?你以前是否也为陈廷曦做过这样的事?”
我有些不知所措,迟疑地摇头,回道:“没有为他做过,你是第一个人。”
说出口即后悔,可是转而一想,也许这样说可以设下更深的圈套,廷昭本就对廷曦有敌意,亲手熬制的红豆粥,这个世上,的确只他一人得到过,就连廷曦,亦没能拥有。
“我……是唯一的一个?既如此,你给我的,我都接受。”
他将手中的豆子轻轻一抛,豆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血色弧线,坠落在了何处,我已无心探究。
我给的,如果是毒药呢?若是我要你的命,你还会接受吗?我知道。你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一切挡在你眼前的阻碍你都会想方设法的铲除,我是你生命中的一个例外,你想铲除我,可无可奈何的是,越埋越深。
他执起玉勺,舀起一瓢血红,双眸魅惑如风,眼神迷离欲醉,不知是否是我看错,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最初相遇时的他。那个永远将我看的透彻的孝贤亲王,那个在乎我开不开心,是笑还是哭的孝贤亲王,这一刻,心如刀割般难受,为何,这是为何?
微微闪动的睫毛上似乎沾着什么,晶莹透凉。还未待我将他看得仔细,他执起玉勺将红豆粥送入口中,再无犹豫。看到他喉间微微颤动,我原本该如想象中那般,为报仇而高兴的,可是,我却笑不出来,反而,心却碎裂无声。
我不由自主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你……”
他苦笑一声,眉头忽地一紧,他看起来极其难受的撑住肚腹,竭力想让自己站稳,踉踉跄跄,唇角溢出一丝比之刚才的红豆粥更刺目的红,我木然地看着,手脚僵硬,说不出话,动不了身。
“红豆和相思子的区别,我还分得清楚。”
脑中像是瞬间被轰炸了一般,他说什么?他说相思子,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红豆与相思子,世人常将两者混为一谈,而实际上,红豆可以用作食物,是美味佳肴;药引,是一剂好药,无论怎样说,红豆对于世人来说。绝对是一样好东西。
而相思子,与红豆的外形几乎一模一样,但外形相像,并不代表作用亦是相同,反之,相思子是剧毒之物。一旦误食,无药可医,只能等死。而一旦中毒,不会立时毒发身亡,往往要折磨中毒之人一两日,让他备受钻心之痛,刺骨之伤,直到最后,忍无可忍时,中毒的人对于死,已是奢望,必定要折磨到尽头,才让之死去。
两者不是不能区分,严格来说,外形虽相似,但红豆通体逞鲜红色,而相思子则是暗红色,甚至是褐红色。世人常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但事实上,真正相思树的果实是相思子,而并非红豆。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还要傻到自己去喝?难道就因为一句‘你给我的,我都接受’吗?一定要我心存一丝愧意吗?明明该我恨他的,就算我杀他了也不为过,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他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啊……
“你记不记得,我幼时曾为母妃守陵五年?”
他的声音比起刚才未喝下毒粥时的沉稳冷然,此时已经显得轻飘无力。唇边溢出的污血一滴滴沿着下颚坠落,‘啪嗒’一声打在玉石地上,犹如绝望的彼岸,盛开的荼蘼花。
我轻点头,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母妃的陵墓前长满了相思树,满山遍野尽是相思情意,我看了它们五年,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开心时,难过时,总要去告诉他们,五年,我就是这样活过来的。你哪里会知道,相思子,是我最熟悉的东西。”
我伸手捂住嘴,竭力抑制想放肆大哭的冲动,我千算万算,以为相思子这样的毒物,廷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可是我错了,我错的那么可笑,偏偏挑了他最熟悉东西,偏偏又让这最熟悉的东西来折磨他到死。
他有些神志不清,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一字一句自他口中说出,烙印一般刻在心上,纵然我与他都是将死之人,我却相信,彼此都给了对方无法消除的记忆。
“你全都知道了是不是?陈廷曦的死,的确是我一手安排的,我是想要他的储位,我是想得到这天下,但更重要的是,我想拥有你。”
“我以为,当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时,我总有一日会得到你的心,我以为。陈廷曦死了,我可以做那个让你依靠的男人。我以为,我费尽心思,赢来陈廷曦的身份,陈廷曦的地位,属于陈廷曦的天下,那么,我亦可以赢来你。可是,事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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